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观音像 > 第一章

十岁那年,萧景渊从流民堆里捡到我。他站在阳光下,清冷沉静,宛如天神降临。他说我眼睛像落难的观音,该坐在金殿里普度众生——于是我不眠不休替他治瘟疫、攒民心。
十六岁,他登基那夜,我跪请远嫁镇北侯。他掐着我下巴笑:好,朕的观音该去渡最难的劫。
三年后边关传遍我与慕容衍的恩爱轶事。
他却突然扣住我的夫君,逼我回京,将我困在牢笼,在温泉池底咬着耳垂逼问:是他让烟儿舒服,还是朕
我逃一次,他断慕容衍一指。
直到慕容衍浑身是血闯进来,我一刀抵在自己喉间:萧景渊,要么放我们走——要么留一具你亲手养大的观音尸。
1

像被拆碎了,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次试图蜷缩,都会被身后不容抗拒的力道打开,更深地摁进锦褥里。
龙涎香混着情欲蒸腾出的汗气,沉甸甸地压下来,无孔不入,是这间华贵内殿里唯一的味道,也是他身上唯一的味道。
萧景渊的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啃咬,落在我的后颈,沿着脊骨一路向下,带着一种近乎凌迟的缓慢和专注。
他不允许我躲,也不允许我出声,只用滚烫的胸膛熨贴着我冰凉的背脊,仿佛这样就能将两块截然不同的碎片熔铸在一起。
皇兄……破碎的音节溢出喉咙,连我自己都辨不出这是哀求还是绝望的提醒。提醒他,也提醒我自己,那横在我们之间的,他亲手划下的身份鸿沟。
他动作一顿,随即更重地撞进来,低哑的笑声震动着我的耳膜:皇兄方才在浴池里,烟烟可不是这么叫的。
浴池……氤氲的水汽,滑腻的池壁,无处可逃。他把我困在池边,一遍遍逼问,唇舌与手指并用,非要榨出一个答案。
那些水到现在好像还堵在胸口,闷得人发慌。
意识在混沌里浮浮沉沉,如同沉溺于无边的墨色深渊,忽而一个趔趄,便坠进了十年前那个蒸得人透不过气的午后。
京城外的流民营像团发臭的烂棉絮,腐味裹着暑气直往肺里钻,混杂着汗馊和粪便的酸臭,熏得人头晕目眩。
我缩成小小的一团,蜷在母亲凉得像块旧粗布的身子旁,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皮肤枯槁如风干的树皮。
肚子里的饥饿像把生锈的小刀子,一下下绞着肠壁,疼得我浑身哆嗦,眼睛花得连母亲脸上的皱纹都模糊成一片灰影,只觉得头顶的日头白得刺眼,像块烧红的烙铁要贴到额头上,烤得头皮发麻,汗水黏着泥土糊在脸颊上。
忽然一片阴影温柔地罩下来,把那刺得人睁不开眼的白光挡在了外面,带来一丝阴凉的喘息。
我茫然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清冷得像寒潭的眼睛里——那眼睛里没有半点流民堆里的脏污,却像浸了冰的泉水,清澈得能映出我狼狈的影子,明明隔着几步远,却像能把人的心魂都吸进去,仿佛深渊里的漩涡,无声地牵引着我颤抖的灵魂。
穿月白衣袍的少年站在泥地里,衣摆连半星子泥点都没有,像块刚从玉匣里取出来的羊脂玉,光滑细腻得透出莹润光泽,明明站在臭烘烘的流民堆里,却像天神不小心踩错了云,落进了凡间,
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清辉,与周遭的污浊格格不入。
他身边围着重甲侍卫,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一堵铁墙,手里的长枪像排铁栅栏,寒光闪闪,把涌过来的流民挡在了三步之外,枪尖的冷气刺得空气都凝固了。
他就那样看着我,看了好久——久到周围的哭闹声、喊叫声都像被风刮走了,只剩下我心跳得咚咚响,像面破鼓在胸口敲,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丝线,每一秒都拖着沉重的脚步,我屏住呼吸,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探照灯般刺穿我的骨髓,激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与好奇。
然后他抬了抬下巴,指尖轻轻点了点我,对身后的侍卫说:带她走。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像冰凌碎裂般清晰,掷地有声。
管事嬷嬷踩着碎步急奔过来,凑到他跟前,声音压得像落在纸页上的墨点,细碎而惶恐:殿下,这丫头……来历不明啊……万一惹上什么疫病,可如何是好
他却忽然弯下腰,指节间挂着的雪帕像片落进掌心的云,柔柔地顺着我脸颊的弧度慢慢擦过,把沾着泥的污渍一点点抿去。
帕子的丝滑触感带着点冰雪未化的凉意,擦过我颧骨时,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后颈的碎发都竖了起来,仿佛被冰针轻刺,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的目光忽然定在我眼睛上,瞳孔微微缩了缩,像猎人撞见了藏在林子里的夜明珠,亮得惊人,闪烁着攫取的光芒。
你看她的眼睛,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味,像孩童发现了好玩的玩具,语调轻快而笃定,像不像被凡尘困住的观音眼里带着悲悯,又透着股子空寂——这样的人,不该埋在这泥地里。
他直起身子,衣摆扫过地上的草屑,带起细微的沙沙声,语气像在宣判一件必然的事,不容半分质疑:带回府,找最好的先生教她。日后……她该坐在金殿里,普度这众生。
我就这样成了三皇子萧景渊的养妹,从此,三皇子府的花名册上,多了一位云烟小姐。
命运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转,驶向了截然不同的彼岸。
2
他的野心与算计
萧景渊请了宫里的嬷嬷教我礼仪:走路要提裙角,步幅不能超过三寸,像踩在棉花上;坐要直腰,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像菩萨座前的莲;笑要抿嘴,露出一点梨涡,像春风吹开的桃花。
琴棋书画,宫内礼仪成了我每天的课程。
云烟,萧景渊站在我身后,手指轻轻扶着我的手腕,你的姿态要像菩萨,你的声音要像菩萨,你的眼睛——他低头,鼻尖蹭过我的耳垂,要装下所有百姓的苦难。
我那时以为他是救我的人,是把我从泥里拉出来的菩萨,直到十五岁的夏天,京都大疫。
街道上飘着药味和尸臭,百姓跪在地上哭,求菩萨显灵。萧景渊把我带到书房,指着窗外的惶惶人群,眼睛里闪着野心的光:云烟,你的观音目,该让百姓看见了。
他给我披上素纱裙,裙角绣着莲花,蒙上面巾,只露出眼睛。
面巾要遮住你所有的瑕疵,他用指尖挑了挑我的面巾,只留下慈悲。
我跟着医师去病坊,那里的病人浑身溃烂,流脓的伤口散着恶臭。我不敢看,却还是咬着牙,用银匙舀起药,送到他们嘴边。菩萨来了,有人哭着抓住我的手,菩萨救我们。
我看着他满是脓疮的手,想起萧景渊说的观音目,于是露出梨涡,轻声说:会好的。
那天晚上,我累得几乎晕厥,扶着墙呕吐,胃里的酸水烧得喉咙疼。
抬头时,看见萧景渊站在高台上,穿着墨绿锦袍,腰间的玉坠子闪着冷光。
他望着我,眼神像看一件精心雕琢的器物——没有心疼,没有怜惜,只有满意,像木匠看见自己雕的菩萨终于成型。
云烟,他走过来,用帕子擦我嘴角的污渍,百姓说你是观音下凡。他笑了,嘴角扯出一点弧度,很好,这样他们就会相信,我是菩萨选中的人。
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想起当乞丐时,他给我擦脸的样子。那时他的手很暖,现在却冷得像块玉。
我摸了摸脸上的面巾,想起他说的遮住所有瑕疵,原来我不是云烟,不是他的妹妹,只是他的工具,是他用来安抚民心的观音像。
那天晚上,我坐在梨香院的台阶上,摸着自己的脸。月光照下来,我看见自己的影子:穿着的素纱裙,像菩萨座前的莲。
可我知道,我心里的泥还在,像发臭的流民营,像我当年啃的树叶,像萧景渊眼睛里的野心——永远都擦不掉。
风掀起我的裙角,我想起萧景渊说的观音目,突然笑了。
原来我从来不是闺秀,不是菩萨,只是他手里的一把钥匙,用来打开百姓的心,打开他的野心。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我摸了摸发间的珍珠簪——那是他给我的,说观音要戴珍珠,像菩萨头上的佛光。
我把簪子拔下来,扔在地上,听见清脆的响声,月光照在簪子上,闪着冷光,像萧景渊的眼睛。
我站起来,拍了拍裙角的灰尘,走向书房。我要告诉他,我不是观音,不是他的工具。
我是阿丑,是那个流民营的阿丑,是那个会哭会疼会害怕的阿丑。
可当我推开门,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奏折,眼睛里闪着野心的光。他抬头看见我,笑了:云烟,过来。他招了招手,像叫一只听话的猫。
用我的悲悯,换取百姓的感恩——活菩萨三皇子仁德,这样的声音渐渐响起。
我知道,我是他最趁手的那把刀,刀柄是观音相。
我十六岁那年,他登基为帝。
宫宴的喧嚣还在殿外盘旋,御书房的门却像一道鸿沟,把里面的人隔绝在权力的寒潭里。
膝盖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我跪得笔直,额头贴地的力度几乎要把青砖压出痕迹。
宫宴的乐声从殿外飘进来,可我的声音里没有半点犹豫:求陛下允准,皇妹愿远嫁镇北侯,为陛下分忧。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御书房里的沉默。
新帝的冕旒垂着,珠串后的眼睛没有半点酒意——方才宫宴上他端着酒盏笑对群臣的样子,此刻全褪成了审视的冷。
他从御案后站起来,玄黑的龙袍扫过地砖,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像某种猎物落入陷阱的预警。
龙涎香混着酒气慢慢逼近,等他站在我面前时,那股气息已经裹着帝王的威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等萧景渊的指尖掐住我下巴时,我抬眼望他,眼睛里没有惧,只有藏在观音相后的决绝。
朕的观音,是该去渡最难的劫。他说这句话时,唇角勾着笑,可指尖掐着我下巴的力度,却像在捏碎一块不听话的瓷片。
冕旒的珠串晃了晃,刚好遮住他眼底的暗——那是帝王对棋子的掌控,是上位者对牺牲的算计,没有过去皇子的温文,只有站在权力巅峰的清醒与狠辣。
他的指尖越掐越紧,我的下巴传来刺痛,可我没有躲。反而盯着他冕旒后的眼睛,把决绝刻进眼神里:臣女明白。
萧景渊松开手时,我的下巴留下了一道红痕,像观音像上被碰碎的瓷纹。他转身走回御案后,拿起案上的圣旨,笔锋落下时,墨汁在纸上晕开,像一滴血。
准。他说。
我磕了个头,额头再次贴地时,听见殿外的乐声突然高了些——那是群臣在为新帝贺喜的声音。
我站起来时,膝盖有些发疼,可我没揉。整了整身上的宫装,我抬头望了眼御案后的新帝,他正拿着圣旨看,冕旒的珠串挡住了他的眼睛,可我知道,他在笑——笑他的棋子够听话,笑他的权力够稳固。
而我,也在笑。笑终于可以脱离这个观音像的壳子。
3
慕容衍的温柔
慕容衍,镇北侯,镇守北疆,手握十万铁骑,是新帝夜半惊梦时,最重的那块心病。
我的花轿在吹吹打打中离开京城时,我想,我这一生,大约就是这样了。一件礼物,一把刀,从一个金笼,飞向另一片更大的战场。萧景渊要我做的,是钉入慕容衍心脏最温柔的那颗钉子。
北疆的风是烈的,沙砾拍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疼。
慕容衍来接亲,一身常服,站在边关孤直的落日下,眉眼出乎意料的清俊,没有预想中的武夫悍戾。
他待我极好,是那种笨拙又真诚的好。
知道京城来的夫人怕冷,我住的院子底下早早通了地龙,烧得暖暖的。
边关蔬果稀少,他总有办法弄来些新鲜的,默不作声地放在我桌上。
我夜里浅眠,稍有动静,外间守夜的他便会警醒,低声问:夫人,可是要喝水
他从不问我过去,不探究我与新帝诡异的关系,只是日复一日,用他的方式暖着我。
人心是肉长的,他教我骑马,在我身后稳稳护着,胸膛宽阔;我染了风寒,他彻夜不眠地守着,煎药递水,眼神里的担忧做不得假;他手下的将领起初对我这个京城来的细作夫人多有疑虑,是他一次次毫不迟疑地维护。
北疆的秋夜,月色如水,银白色的光辉洒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为大地披上了一层轻柔的纱衣。
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让人心旷神怡。慕容衍牵着我的手,漫步在这片宁静的天地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我们二人。
云烟,你看这夜空,多么美丽。慕容衍停下脚步,指着头顶那繁星点点的苍穹,眼中满是柔情。
我抬头仰望,星子在夜空中闪烁,宛如无数双明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
他缓缓靠近,轻轻吻住了我的唇。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带着无尽的爱意与眷恋,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为一体。
我闭上眼睛,全身心地回应着慕容衍的吻,我能感受到他的温柔与深情,也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渴望与珍惜。
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我们的心紧紧相连,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他们让路。
随着吻的加深,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慕容衍轻柔地将我放倒在他的披风上,身体轻轻压在我身上,眼神中满是爱意与宠溺。
侯爷,夫君……我轻声呢喃,眼神迷离,双手轻轻环住了慕容衍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一些。
慕容衍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云烟,可以吗
嗯!
听到这话,慕容衍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幸福感,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开始轻柔地为我解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弄疼我一般。
慕容衍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眼中满是炽热与爱意。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肌肤,感受着我的温度与柔软,低声说道:云烟,你真美。
月色如水,洒在我们身上,为这场爱的交融增添了一份浪漫与神秘。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如今的我已经成为将军夫人,路过的百姓或是将士总要停下向我行礼问好,我也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我仔细翻阅医书,辨认北地特有的药材,想着能帮上慕容衍,帮上这里的百姓.他在军中之时,我就外出去教孩子们读书,给那些百姓们看病,这一次我不用围着面纱,只是静静做我自己,而不是谁伪造出来的观音。
4
萧景渊的执念与疯狂
偶尔,会有京城的消息隐秘传来,说陛下又纳了哪位重臣之女,后宫如何热闹。我听着,心绪并无太多波澜。
萧景渊正在一步步巩固他的皇权,他不再需要那把叫云烟的刀了,这样很好。
我几乎要以为,我能永远这样下去,做慕容衍的夫人,在这片辽阔的天地里,呼吸自由的空气。
直到那份突如其来的紧急军报——不是边患,是慕容衍赴京述职时,被陛下以暗藏甲胄,图谋不轨的罪名,直接扣下了!
消息被严密封锁,这封信,是慕容衍的副将拼死送出的。
我坐在窗边,手里给慕容衍缝到一半的靴子掉在地上,针尖刺破了指尖,血珠冒出来,殷红的一点。
阔别多年,那年我乘坐着马车远嫁,没有回头,想此生不会再回来,没想到如今却还是回到这里。
当年我在城外的流民营里,看着这高大的城墙,我想如果能进去,是不是有另一条生路。
如今再看着城墙,却仿若坚固的牢笼。
殿宇森严,萧景渊高踞龙椅,笑容温淡,仿佛只是久未见的臣子叙旧。可我知道,那温和下面,是淬了毒的刀锋。
陛下……我甫一开口。
他便笑了,截断我的话,像是闲聊般:说起来,朕记得慕容爱卿府上,有一幅前朝的古画,说是镇宅之宝,不知是真是假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那幅画,慕容衍曾笑着给我看过,就藏在他书房一道极隐秘的暗格里,他说那是慕容家祖上传下,绝不可示于人前。
萧景渊怎么会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慕容衍的一切,乃至生死,都在他掌中。
陛下想要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发颤。
他踱步下来,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指尖轻轻拂过我的鬓角,动作亲昵得令人胆寒。
京郊的温泉庄子清净,适合养病。云烟陪朕去住几日,散散心,可好
不是询问,是命令。用慕容衍的命,下的命令。
庄子的守卫比皇宫更严密,连飞鸟都难以逾越。
温泉池水氤氲着硫磺的气息,白雾弥漫,隔断了所有光线和声响,只剩下水波晃动的粘腻触感。
他把我压在光滑的池壁上,唇舌在颈侧流连,手在水下游走,逼问声如同毒蛇吐信,钻进耳朵:烟儿,说啊……是他让你舒服,还是朕
我咬破了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不肯出声。水汽濡湿了头发,黏在脸上,像无法挣脱的网。
他失了耐心,动作变得粗暴,仿佛要将这三年隔阂带来的陌生与猜忌全都撞碎。在水里,在池边的榻上,无休无止。
他一遍遍确认这具身体的归属,仿佛只有这种最原始的占有,才能填补某种巨大的空洞和不安。
我试图逃过一次,只是试探着靠近庄子西侧一个据说通往山外的废弃角门。
当晚,一个紫檀木盒送到了我的榻边,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截断指。粗粝,指腹有常年握刀剑留下的厚茧,小指。
旁边,放着一枚再熟悉不过的玄铁指环,属于慕容衍。
我抱着那盒子,浑身抖得不成样子,胃里翻江倒海,却连一声哀鸣都发不出。
萧景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烟烟若再乱走,下次送来的,可就不止这个了。
他把我变成了困在蛛网上的蝶,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残酷的缠绕。
5
我的绝望与反抗
一年,整整一年,我被囚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不见天日。
他从宫中来的越来越频繁,有时带着朝堂上的戾气,有时只是长时间的沉默凝视。
欢爱变成常态,他执着于比较,执着于覆盖掉另一个人留在我身上的所有痕迹,无论是真实存在还是他臆想中的。
我渐渐消瘦,眼神空洞得映不出人影。
他有时会看着我出神,然后用更大的力气抱住我,喃喃低语,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服他自己:你是我的……云烟,从一开始就是。我捡到的,谁也不能抢走……慕容衍……他算什么东西……
我不再试图跟他讲道理,也不再哀求。
只是偶尔,在深夜,会想起北疆的风,想起慕容衍教我骑马时,身后那片宽阔温暖的胸膛。
慕容衍……他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又该是怎样的痛苦
绝望像藤蔓,一天天勒紧心脏。
直到那夜,庄外突然响起尖锐的警哨和兵刃撞击声!厮杀声由远及近,迅速撕裂了伪装的宁静。
寝殿的门被轰然撞开!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跄着扑进来,剑尖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血污浸透了他的衣衫,看不清面目,唯有那双眼睛,在看到被萧景渊紧紧箍在怀里的我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是慕容衍!
他怎么来的如何突破这铁桶般的守卫他一身伤痕,分明是从地狱里杀出来的!
萧景渊猛地将我拽到身后,面对破门而入的慕容衍,他脸上竟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种被侵犯所有物的极端阴鸷和暴怒:慕容衍!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衍根本不看他,染血的目光死死锁着我,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云烟!过来!
我下意识要挣脱萧景渊。
他却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盯着慕容衍,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朕的好臣子,是来看朕如何宠爱你的夫人么
放开她!慕容衍低吼,剑尖抬起,直指萧景渊。但他伤得太重,剑身都在颤抖。
殿外火光晃动,密集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逼近,皇帝的侍卫正在围拢。
来不及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我,萧景渊不会放过他,慕容衍会死在这里!
视线猛地扫到旁边小几上,放着方才宫女送来、我一口未动的甜羹,旁边有一把切水果的银质小刀。
电光石火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萧景渊,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把小刀!冰凉的刀柄握在手里,没有任何迟疑,锋利的刀尖瞬间抵上了自己的喉咙!
动作快得连萧景渊都来不及反应。
云烟!慕容衍惊骇欲绝。
别过来!我厉声喝止他冲过来的动作,眼睛却死死盯着骤然变色的萧景渊。刀尖刺入皮肤,一丝尖锐的疼,温热的血顺着颈线流下来。
整个内殿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刀锋压在脆弱血管上的轻微嗡鸣。
萧景渊脸上的暴怒和阴鸷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惊恐。
他朝我伸出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的颤:云烟……把刀放下……听话……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喊了十年皇兄,占据了我整个生命轨迹的男人,一字一句,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却异乎寻常的平静,带着决绝的死气:
萧景渊。
要么,放我们走。
要么,留一具你亲手养大的观音尸。
刀尖又入肉一分,更多的血流淌下来,染红了素色的衣襟。
萧景渊死死地盯着我,盯着那不断溢出的鲜血,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疯狂。
殿外侍卫的刀剑已经对准了慕容衍,只需他一声令下。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他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不甘、暴戾、恐惧、毁灭欲……最终,全都沉淀为一片绝望的灰败。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终于,一点点,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闭上眼,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不堪的声音。
……放他们走。
慕容衍抱住我的腰上了外面的马,我们疾驰出了京城,一直到了一处山野,我们才停下,因为慕容衍情况不好,天色微亮,我寻了草药给他包扎伤口。
看着已经昏睡过去,胡子黝黑,满脸血迹的他,我撕了自己的衣衫给他擦干净脸,抬起他的左手时,那里只留下四根手指。
从前他想牵我的手时,总喜欢拿小手指,先试探的碰,我也总会纵容他握过来。
是不是很丑他的声音因为发热带了沙哑。
不会,依旧那么宽厚温暖。我的唇落在他手背上,将手放入他手心握着,阿衍,我们这回走的远远的,好不好
好!
我听着他的话,轻轻靠在他身边。
远处,似乎有马蹄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