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妻子和她情夫联手害死,只为夺我亿万家产。
重生归来,她正娇弱地依偎在我身边,劝我去观音庙为她腹中野种求平安。
她不知道,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更看到了他们即将到来的地狱。这一次,轮到他们付出代价!
1
时宴,我总觉得心慌,肚子也坠得厉害。咱们过两天,回一趟妈那边的观音庙,给宝宝求个平安吧
温窈娇弱的声音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我重生的幻梦。
我猛地睁开眼,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灯正折射出冰冷的光。我还活着。
我回到了被她和许明承害死的五天前。
上一世,就是这个听起来再正常不过的祈福提议,成了我的催命符。她借口给我求来的护身符落在我们荒废的老宅,逼着我深夜回去取。
我刚打开老宅车库的门,一个套着外卖冲锋衣的男人,就用一把剔骨刀捅穿了我的腹部。七刀,刀刀都避开了要害,让我流尽了血,在无尽的痛苦里死去。
在我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见我的妻子温窈,和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表弟许明承。
许明承搂着她,脚踩在我的脸上,把烟头碾灭在我眼皮上,笑得猖狂。
姐夫,辛苦你这四年当牛做马。这公司,这豪宅,还有你最爱的老婆……哦对了,她肚子里的种,也是我的。你就安心下去吧,你们季家,绝后了。
温窈,那个我爱到骨子里,为她戒烟戒酒、洗手作羹汤的女人,只是厌恶地吐了口唾沫在我脸上。
废物,终于死了。
巨大的恨意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温窈缠上来的手臂,手背的皮肤碰触到她孕肚的布料,都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祈福我扯了扯嘴角,盯着桌上那本她精心记录的孕期日记,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各项指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你是在质疑三甲医院的专家,还是在诅咒我们的孩子
客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许明承立刻从沙发的另一头凑过来,熟稔地搂住温窈的肩膀,像一头护食的狗。
温窈也自然而然地靠进他怀里,那姿态,比对我这个正牌丈夫亲密一百倍。
姐夫,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姐呢她为了给你生这个儿子,受了多少罪,现在不过是想求个心安,你至于这么说话吗他开口,永远是这副善解人意的绿茶嘴脸。
是啊,时宴,温窈开了口,眼睛却黏在许明承的俊脸上,我吃了四年中药,肚子才有了动静。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吗还是说……你现在公司不用管了,闲下来就学会胡思乱想了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冷冷地看着他们。
体谅可以啊。我正好认识仁爱医院的张主任,不如我现在打电话问问他,你的情况,是不是有必要去庙里吸二手香火才能保胎
温窈的脸色,瞬间褪得像一张浸过水的纸。
她猛地从许明承怀里挣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季时宴!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怀了孩子,你就拿捏住我了四年前要不是你跪在雨里求我,承诺这辈子当我的狗,我温窈会看上你!
姐夫,你这么说话就太伤我姐的心了。该不会是你最近……在外面玩野了,想找个由头敲打我姐吧许明承故作无辜地煽风点火,试图逼我陷入自证的慌乱。
我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我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温窈腰间的那只手上,那手腕上戴的表,还是我去年亲自挑了送他的生日礼物。
我笑了。
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揣测总裁的私生活了
许明承脸上的从容瞬间崩裂,像是戴了许久的面具被人生生撕开一道口子,难看到了极点。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收回去,却被温窈死死按住。
季时宴你什么意思!温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明承帮你打理公司,没日没夜的,是公司的功臣!你怎么说话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凭你,还该给明承包个大红包谢谢人家呢!
我盯着他们交握的手,一字一句地问。
那你是打算怎么谢他
准备……把你自己打包送给他
2
温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季时宴你混蛋!你明知道明承是我表弟!我为你遭了四年罪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你居然这么想我你不是人!
她歇斯底里,却恰好印证了我的猜测。
当初温窈就是哭着把刚毕业的许明承带到我面前,说他是她老家远房表弟,在海城举目无亲,让我帮衬一把。
我不仅让他进了公司,还一步步把他提到中层。
现在我才明白,什么远房表亲,分明是她养在身边的情弟弟。
许明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拉着温窈的手后退一步,眼眶都红了。
姐,你别为了我跟姐夫吵架。都怪我,怪我太关心你了,让姐夫误会了。既然姐夫不欢迎我……我,我还是先走吧。
那一步退得,依依不舍,那只手,死死攥着温窈,像演什么生离死别的大戏。
温窈心疼得不行,瞪了我一眼,反手挽住许明承的胳膊就往外走,声音大得像是故意说给我听:
别理那个神经病,等姐姐生了儿子,送你一个天大的惊喜。
我看着别墅大门外,两人腻在一起相拥的剪影,面沉如水。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一个经常在西郊老宅附近接单的外卖骑手,身高一米八左右,右边眉骨有道疤。
上一世,那个杀手在划开灯后,看清我脸的瞬间,整个人都崩溃了,嘴里含混地喊着一个名字,然后就疯了。
他不是无差别杀人。这里面一定有事。
晚上,我一个人在书房,调出公司近半年的财务报表。
意料之中的漏洞百出,多个子公司的流水账目都对不上,有上千万的资金流向不明。
这些,都是许明承的手笔。
我正要给财务总监打电话,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温窈端着一碗汤,袅袅娜娜地走进来。
还在忙公司的事有明承处理,你操什么心她语气不耐,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推到我面前。
看你晚上睡不好,妈特意给你熬的安神汤,快趁热喝了。
自从怀孕后,她就以各种理由把我赶来了书房。今晚倒是稀奇,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盯着那碗冒着诡异气泡的汤。
我不想喝。
温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季时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怀着孕还亲自给你端上来,你什么态度
我捏着眉心,我晚上没有喝宵夜的习惯。
她却不管不顾,一把夺过碗,捏住我的下巴,粗暴地把整碗汤都灌了进来。黏稠的汤汁混着苦涩的药味滑下喉管。
少废话!当初你说的,这辈子都听我的!现在就给我兑现承诺!
她满意地看着我喝完,像丢垃圾一样把空碗往桌上一扔,挥挥手,像指挥一条狗。
行了,喝完了就滚去睡。
看着她扭着腰离开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从内到外都腐烂透了。
我冲进卫生间,反锁了门,将手指粗暴地探进喉咙深处,直到胃里翻江倒海,把那些肮脏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深夜,我刚在电脑上把几份加密文件转移到云盘,就听到楼下传来细微的门锁转动声。
我迅速关掉所有灯,躺回床上,屏住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房门被打开了。
是温窈和许明承。他们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我的卧室。
你确定下的药量够吗别让他半夜醒了。许明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手已经不规矩地在温窈身上游走。
温窈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一边享受他的抚摸,一边用脚尖踢了踢床上的我。
放心吧,这个量,能直接放倒一头牛。这个废物,今晚死不了。
许明承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在我脸上狠狠拍了几下,见我毫无反应,眼神才变得狠厉起来。
他今天太反常了,以前不是最紧张你吗,怎么死活不愿意去庙里
温窈嗤笑一声。
就他那猪脑子能发现什么他要是发现了,还会傻乎乎把公司都交给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存着核心算法的U盘找到了吗许明承压低了声音,贪婪毕现,只要拿到那个,就算季时宴死了,整个公司的技术命脉也还在我手里!
原来是为了那个。拿不到,才急着动手。
温窈摇了摇头。
问了几次了,他嘴严得很,就说放在了最安全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防着我。
许明承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猛地往床垫上磕了一下,剧痛让我差点破功。
没关系。他松开手,声音阴冷得像毒蛇。
反正很快就不需要了。只要他死了,他的一切,就都是我们的了。
温窈兴奋得声音都在发颤:你确定……你安排的那个人,后天一定到
许明承低头吻住她,手缓缓解开她睡衣的扣子,声音含混不清,却带着致命的狠毒。
当然。只要车开到盘山路上,我就能让季时宴,永永远远地……睡过去。
随后,不堪入耳的声音,就在我躺着的床边响起。
我死死闭着眼,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3
第二天,我顶着满身的酸痛下楼。
许明承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餐桌主位上,温窈正把剥好的鸡蛋喂到他嘴里,两人像一对恩爱夫妻。
看到我,温窈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家里又不用你挣钱,睡得跟猪一样。还不快去做早饭!明承上班要迟到了!
我看着那张属于我的椅子,又看看许明承,面无表情地说:我昨晚怎么好像听见家里有动静看来他是没走啊。
温窈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站起身。
季时宴你什么意思又在怀疑我我辛辛苦苦怀着你的孩子,你竟然还怀疑我
许明承急忙拉住她,一脸被冤枉的委屈模样。
姐,别说了,都怪我。是我来看得太勤,惹姐夫不高兴了。大不了,我以后不来了。
他说着要走,温窈立刻从身后死死抱住他,然后恶狠狠地扭头看我。
季时宴,你马上给明承道歉!明承为了公司鞠躬尽瘁,你就算把公司股份分他一半都应该!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
我看着那两人,突然就笑了。
给他股份我让他住我的别墅,开我的车,每个月领着五十万的薪水,我还得给他股份那你干脆让我把这家产、连同你这个老婆,打包送给他好了
温窈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送给明承怎么了他就像我亲弟弟!我们是一家人!我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季时宴,我告诉你,没有我温家,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盯着许明承脸上那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得意,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我把你惯得忘了,你不过是我季家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畜生也配上桌跟主人一起吃饭了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客厅。
温窈一巴掌狠狠甩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瞬间炸开,半边脸都麻了。
你这个废物!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敢这么说明承!你立刻、马上,给他道歉!再去买一辆最新的卡宴赔罪!不然,这日子别过了,我们离婚!
她以为,只要拿出离婚当杀手锏,我就会像前世无数次那样,立刻跪地求饶。
我只是用舌尖顶了顶被打肿的脸颊,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户口本,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
民政局,九点开门。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车刚开出别墅区,我就打开了手机里的监控软件,客厅里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那是温窈之前央求我装的,说是为了孕期安全。
他这两天太不对劲了,跟换了个人一样!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许明承惊疑不定的声音。
温窈的声音带着狠厉:不管他发没发现,都必须加快动作了。你那件事,今晚就办!
随后,许明承拨出了一个电话。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就今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季家的主人!
我冷笑着挂断监控,驱车来到市中心的季家老宅。今晚,是我爸的六十大寿,也是季家的家族聚会。
一踏进门,我就感到气氛不对。
所有亲戚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带着同情、鄙夷,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我的大伯拉住我,压低声音说:时宴,你怎么才来。今天是你爸的大日子,也是……你们公司的大日子啊。
没等我细问,许明承就端着酒杯,在温窈的搀扶下春风得意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公司的董事。
姐夫,你终于来了!快快快,大家一起敬姐夫一杯,没有他就没有我许明承的今天!许明承高高举起酒杯,满脸红光。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季家的家宴,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主持了。
一句话,让全场陷入死寂。
温窈立刻跳了出来,挽着许明承的胳膊,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季时宴!现在公司上下都是明承在管,我马上又要生了,你以后更没时间。这个CEO的位置不给明承,难道给你这个甩手掌柜吗
她竟然当着全家族的面,直接摊牌了!
这都是暂时的!姐夫!许明承马上过来打圆场,等你忙完了,这位置我马上还给你,你放心!
他说着,就把一杯满当当的洋酒塞进我手里。
温窈也难得地软下声调,拉着我的衣角:老公,别在爸妈面前闹得那么难看。先把酒喝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关起门再说。
我的目光扫过父母担忧的脸,扫过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亲戚,最终,还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烈酒入喉,视线却在一瞬间开始旋转、模糊。
你……你们在酒里……放了什么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能无力地指着他们。
许明承蹲下身,脸上挂着讥讽的笑,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放了点……能让你这条狗,变得更听话的东西。
4
温窈一脚把我踹翻在地,高跟鞋跟碾在我手背上,钻心的疼。
废物东西,你连明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还敢霸着位置不放
周围的宾客,那些平日里对我点头哈腰的董事和亲戚们,此刻全都露出了真面目,爆发出阵阵哄笑。
还是许总厉害啊!你看现在的季总,跟条死狗一样,还不是任由许总拿捏
我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许明承却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将我的脸强行抬起来,对着所有人,像展示战利品一样。
看来我们的季总还不服气。大家伙,帮帮他,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围上来,粗暴地架起我,把我拖出了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我死死地瞪着那对狗男女。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许明承轻蔑地搂着温窈,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对着我,口型无声,却字字诛心。
你,没,有,机,会,了。
顺便告诉你,这里面这个孽种……是我的。我们早就商量好了,等他生下来,就认我当爹。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
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杀了他们。
随后,一个黑色的头套罩了下来,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葡萄酒的酸涩和霉味。是酒庄的地下酒窖。
上一世没有这一出。他们算计得更早了,更狠了。
地窖的铁门咣当一声被锁上。
许明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
季时宴,好好享受你生命中最后的几个小时吧。从明天起,你的名字、你的钱、你的女人、你的儿子,全都是我的!
脚步声远去,酒窖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和黑暗。
他们下的药量很重,我全身发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里屈辱地等待死亡时。
咔哒。
地窖的铁门,竟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他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外卖保温箱。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
然后,灯光啪的一下,熄灭了。
世界归于黑暗,我只听到那沉重的、带着杀意的脚步声,向我靠近。
5
第二天,旭日东升。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季家老宅门口。
许明承和温窈手挽着手,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下来。他们昨晚显然是在外面过夜的,脸上是餍足后的潮红。
你安排的人回话了吗事情是不是都办妥了温窈迫不及待地问,眼里是贪婪的兴奋。
许明承捏了捏她的脸,胜券在握。
放心吧,昨晚就把那废物处理干净,扔进后山喂狼了。现在,这季家老宅,就是我们的了。
太好了!温窈笑得花枝乱颤,那我们赶紧进去,等下律师和董事们都来了,你正好把股份转让协议签了!
两人得意地大笑着,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然而,开门的瞬间,他们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该空无一人,只等待他们接收的客厅里。
主位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口气,然后抬头,对他们露出了一个……地狱恶鬼般的微笑。
那张脸,和被他们认为已经死了的季时宴,一模一样。
你……你……温窈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死死抓住许明承的胳膊,是人是鬼!
沙发上的人没有回答。
他身后,一个眉骨带着刀疤,穿着外卖员冲锋衣的高大男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手里拎着一把滴血的剔骨刀,对着许明承,恭敬地鞠了一躬。
老板,事情办妥了。
然后,他将一张签了字,还按着鲜红手印的股份转让协议,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按您的吩咐,用许先生的血,按的手印。
沙发上的那个人,翘起了二郎腿,目光像看两个死人一样看着门口僵住的男女。
不好意思。
让你们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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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猎杀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6
许明承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看着那个眉骨带疤的男人,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窈最先反应过来,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季时宴!是你!你算计我们!赵五,你这个叛徒!明承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现在就把季时宴给我杀了!
那个叫赵五的男人,也就是上一世捅死我的凶手,此刻只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一动不动。
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双倍我笑了,温窈,你好像没搞清楚状况。你们俩现在身上所有的钱,包括许明承准备用来转移公司资产的那个海外账户,都已经是我的了。
我将茶几上那份染血的协议推向他们。
不只是股权转让。许明承,你贪污公司款项,伪造财务报表,证据确凿,足够你在牢里把下半辈子坐穿。
还有你,温窈,我的目光转向她高耸的肚子,笑容变得冰冷,你肚子里的野种,只要一生下来,我就会申请亲子鉴定。到时候,婚内出轨,恶意欺诈,转移夫妻共同财产……你猜,法院会判你净身出户,还是会让你赔我精神损失费
不!不可能!许明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像疯了一样冲上来,那U盘一直在我手里,你怎么可能……
赵五一脚踹在他的膝窝,许明承惨叫一声,重重跪在了我面前。
U盘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复杂的数据模型,许明承,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把公司最核心的命脉放在一个随手就能被偷走的东西里吧你拿走的那个,不过是个装了病毒的诱饵而已。
从你第一次把手伸向公司账务的那天起,你就已经在我布的网里了。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那个曾经踩在我脸上耀武扬威的男人。
还有,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找个缺钱的亡命徒就能杀了我真不巧,赵五的妹妹换肾急需一大笔钱,而给她做手术的主刀医生,是我大学最好的兄弟。比起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定金,你说,是活生生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许明承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血丝,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温窈看着他倒下,没有一丝心疼,反而惊恐地后退,试图和许明承划清界限。
时宴!老公!不是我!都是他逼我的!是他勾引我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她开始哭,哭得梨花带雨,试图用眼泪再次博取我的同情。
我看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无比可笑。
就在这时,老宅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我早早就请来的律师团队。
季先生,为首的警察公事公办地开口,我们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恶性商业诈骗及……故意伤害案。嫌疑人,是许明承和温窈吗
温窈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整理了一下西装的袖口,露出了手腕上被烟头烫出的伤疤。
没错,警官。
我要告他们,谋杀未遂。
就在警察要给许明承和温窈戴上手铐的那一刻。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疯人院里,前世那个杀死我的凶手——他面容扭曲,眼神呆滞,而在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褪了色的黑白合影。
照片上,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
而那个妇女的脸,和我早逝的母亲……一模一样。
紧接着,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一条短信:
季总,想知道你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吗
7
警察和律师,代表着尘埃落定。
温窈和许明承,是我丢给法律的两块骨头。
但我,却被一条来自地狱的短信,拖入了更深的泥潭。
照片上的妇人,温婉地笑着,眉眼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温柔。是我妈。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五六岁的光景,不是我。而站在她身边的,赫然就是上一世那个亲手捅死我的凶手。
季总,想知道你父母当年车祸的真相吗
这条信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爬上大脑。
父母的车祸,发生在我高考那年,警方定性为疲劳驾驶引发的意外。
我从未怀疑过。
季先生季先生警察的声音将我从刺骨的寒意中拉回。
我抬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一种比冰还要冷的平静。我将手机揣进兜里,指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许明承。
警官,我改变主意了。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暂时不起诉他。
律师团队的负责人愣住了:季总,证据确凿,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我抬手打断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许明承:他还有用。这条狗,咬过不该咬的人,我要顺着他留下的牙印,找到他的主人。
我走到抖成一团的温窈面前。她看着我,眼神里除了恐惧,竟然还带着一丝转瞬即逝的怨毒。
带她走。我对警察说,婚内出轨,诈骗,数额巨大,足够她在里面好好反省了。
温窈被架起来的时候,突然疯了一样对我喊:季时宴!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没理会她的嘶吼。
我的手机再次震动。依然是那个号码。
看来季总是个聪明人。给你三天时间,带着季氏集团30%的干股转让协议,来城南疗养院。否则,你父母当年的惨状,很快就会在你身上重演。
我拨通了赵五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
给我查,城南疗养院,还有那个叫韩天的疯子,所有的一切。
挂了电话,我拨通了那个威胁我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像是电流摩擦的合成音,刺耳又嚣张。
想通了
我走到老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警车带走了我曾经的妻子。
我的狗,我会亲手处理。我说,但如果你想动我的东西……
我会让你知道,惹疯了一条狗的主人,是什么下场。
你和你的主子,洗干净脖子,等着我。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响起一阵低沉而怪异的笑声,随即被挂断。
阳光明媚,我却感到全身发冷。这场戏,原来我根本不是主角,只是刚刚才被允许登台。
8
看守所的会面室里,灯光惨白。
许明承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几天不见,他已经脱了相,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崩溃的边缘感。
我在他对面坐下,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用水果刀一圈一圈地削皮。
刀刃划过果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是……是裴总!许明承终于扛不住这种精神折磨,声音嘶哑地开了口,是天誉资本的裴坤!是他!都是他安排的!
我手里的刀顿了一下,一片完整的苹果皮断了。
裴坤。
这个名字,在海城的商界如雷贯耳。
一个只用了五年时间,就从籍籍无名做到资本巨鳄的狠角色,背景神秘,手段狠辣。
季家和天誉资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心机来对付我
我不要这份恩情!许明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趴在玻璃上,脸都挤压变了形,姐夫,不,季总!你放我出去,我帮你对付他!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他很多秘密!
我看着他,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向他。
他愣了一下,伸出手想接。
我却当着他的面,把苹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苹果滚到他脚边,上面有一块已经发黑的霉斑。
你看,这苹果烂了一点,就得整个扔掉。我的声音很轻,许明承,你这条狗,从背叛我的那天起,就已经烂透了。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用你
他眼里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绝望。
温窈她……她也会出卖你的!他恶狠狠地说,她进来了,第一个就会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我身上!我们都会死!
她不会。我淡淡地说道,我请了最好的律师保她,告诉她,只要她肯合作,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会争取让她缓刑。
许明承的眼睛瞪大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疯子。
你为什么要……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因为一条训练有素的母狗,就算废了,也比你这种只会乱咬人的野狗有用。
而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
看着我是怎么把你和你那高高在上的主子,一起活埋的。
我转身离开,背后是许明承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咒骂。我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我彻底碾碎了。
裴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9
城南疗养院,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座建在山顶的白色监狱。
空气里都飘着一股消毒水和腐朽混合的味道。
我在最深处的特护病房,见到了韩天。
就是上一世杀死我的,那个叫赵五的男人提到的名字。
他被绑在病床上,眼神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他比照片上苍老憔悴得多,神情疯癫,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熟悉的眉骨上的伤疤。他就是赵五的亲哥哥。
季先生,他就是这个样子,时好时坏,大多数时候都在说胡话。院长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没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韩天的脸,试图从他疯癫的呓语中捕捉到什么。
突然,韩天停止了嘟囔。他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眼神竟然有了一丝清明。
他挣扎着,嘴巴开合,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小……小辉……对不起……你妈妈……
小辉。
那是我父母还在世时,叫我的乳名。
自从他们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叫过我。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你认识我母亲我上前一步,声音都在颤抖。
韩天像是被这个名字刺激到了,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眼神里迸发出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火……好大的火……玉兰……跑!快跑!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
玉兰,是我母亲的名字。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裴坤的号码。我没有接。
一旁的赵五脸色铁青地递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老板,查到了。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旧资料。
是一份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工厂的火灾事故报告。
报告里说,那场火灾纯属意外,而事故唯一的遇难者,叫韩江,是当时工厂的仓库管理员。
韩江,是韩天和赵五的父亲。
资料的最后一页,附着一张破损的银行转账单复印件。
火灾发生后的第二天,我父亲的私人账户,给一个叫裴四海的人,转了一笔五十万的巨款。
而裴四海,正是裴坤的父亲。
当年一笔五十万的封口费,换了一条人命,也成了埋在我家的一颗定时炸弹。
我父亲……我一直敬重如山的父亲,竟然……
我死死攥着那份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这一切,根本不是从温窈和许明承的背叛开始的。
是一场横跨了二十年的,关于原罪与复仇的布局。
而我,不过是这盘棋局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那枚祭品。
10
怎么样,季总。往事如烟,是不是很刺激
裴坤的声音,第一次没有经过任何处理,从电话那头传来。
是一种浸泡在权力与恶意里,久经发酵的傲慢。
你父亲欠我们家的,现在,该由你这个儿子来还了。
还我站在疗养院顶楼的天台上,山风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声音却平静得可怕,就凭一份伪造的火灾报告,和一个收买来的疯子
哈哈哈……裴坤大笑起来,季时宴,你果然和你那个虚伪的爹一样,不到黄河心不死。没关系,我有很多时间,陪你慢慢玩。
第二天,季氏集团的股价,毫无征兆地开始断崖式暴跌。
无数黑料和负面新闻铺天盖地而来,直指季氏旗下多个产业存在安全隐患和财务造假。
这一切,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天誉资本的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打在我们的七寸上。
是许明承。
他虽然人在里面,但他过去两年多在季氏内部埋下的暗桩和收集的资料,成了裴坤最锋利的刀。
公司内部人心惶惶,董事会紧急召开,好几个元老股东已经开始暗中接触天誉资本,准备倒戈。
内忧外患,四面楚歌。
这,就是裴坤给我的下马威。
他要的根本不是那30%的干股。
他要的是,连根拔起,将整个季家彻底吞噬。
深夜,总裁办公室灯火通明。
赵五推门而入,神色凝重。
老板,我们所有外围的狙击资金,都被他们拦截了。裴坤……比我们想象中更强。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条一泻千里的K线图,眼睛里布满血丝。
半晌,我拿起电话,拨给了温窈的代理律师。
告诉她,我同意保释。条件是,她必须去做一件事。
放下电话,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黑暗中,我仿佛又看到了上一世那间被鲜血染红的车库。
疼痛,背叛,还有不甘。
裴坤,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你抽掉了我所有的牌,可你忘了,最疯狂的赌徒,在输光一切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命,押上赌桌。
11
温窈走出看守所大门的时候,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瘦了很多,孕肚显得愈发突兀。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惊弓之鸟般的憔悴。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我没有表情的脸。
她瑟缩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你……你找我做什么
我没有看她,直接将一个档案袋扔到她腿上。
她疑惑地打开,抽出里面的文件。只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就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抖得像筛糠。
这是……这不可能……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
是她和许明承的。报告结果显示,他们俩是近亲,生物学上的亲表姐弟。
而这,才是她温家和许家死死瞒着所有人,不能说的秘密。也是当年温窈明知道许明承接近我有目的,却依然奋不顾身帮他的根源。
你想干什么温窈的声音尖锐,透着恐惧。
我要你拿着这份报告,去见裴坤。我说,告诉他,许明承是你温家唯一的根,如果你和他肚子里这个‘近亲产物’出了事,你就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到时候,你猜身为上市公司总裁的裴坤,身上沾了这种丑闻,股价会怎么样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张能掀翻棋盘的牌。
裴坤不是想吞并季氏吗那我就让他知道,惹急了我,我会引爆他身边所有的炸弹,哪怕这颗炸弹我自己也得沾上一身血。
温窈死死地瞪着我,半晌,她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季时宴,你好狠。你这是要让我去送死!
不。我看着她,眼神平静如水,我是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摆脱裴坤,为你自己和孩子活一次的机会。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许久,她拿起那个档案袋,指甲几乎要把它掐穿。
好。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我去。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放我和孩子一条生路。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不像演戏的母性光辉。
成交。我说。
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我知道,我已经把我最后,也是最毒的一颗饵,抛了出去。
现在,只等那条鲨鱼,来咬钩了。
12
三天后。
深夜。
海城废弃的船厂,江风带着腥锈味,吹得人骨头发寒。
裴坤独自一人前来。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微笑,仿佛我是来投降的,而不是来谈判的。
季总,想清楚了干股带来了吗他问。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身后空无一人的黑暗。我知道,黑暗里,至少埋伏了十个人。
带来了。我说,将手里的箱子推过去。
箱子滑到他脚边,他却没有捡。
季时宴,你是不是觉得,你派温窈那个蠢女人拿着一份伪造的报告来威胁我,就能赢
裴坤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残忍。
在你找人调查我的时候,我的人,已经把你那个怀孕的前妻……照顾得很好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温窈凄厉的尖叫声和痛苦的哭喊声,瞬间撕裂了寂静的夜。
夹杂着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再不老实,就让你一尸两命……
……季时宴他早就放弃你了!他把你当成一条送死的狗……
最后,是温窈绝望的嘶吼:季时宴……救我……救……啊!
录音戛然而止。
裴坤欣赏着我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色,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的挣扎。
现在,轮到你了。他打了个响指。
黑暗里,十几个壮汉走了出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我死死地盯着裴坤。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温窈这个鱼饵,不但没能钓到他,反而成了催我命的符。
我突然就笑了。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裴坤,你赢了。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轻轻按下。
嘭的一声,整个废弃船厂四周,十几盏早就布置好的强光探照灯同时亮起,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刺目的白光中,我露出了被西装外套遮挡的另一只手。
手里,赫然握着一个遥控器。
我大拇指,就按在引爆按钮上。
你大概不知道,这座废弃的船厂下面,是我前几年匿名买来,准备建化工厂用的。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地下仓库里,储藏了足够把这里炸上天的,易燃化学品。
裴坤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没想到,我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陪葬吧。我说,我父亲的债,我替他还了。你们裴家的恨,也跟着一起,烟消云散。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风声、水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
就在裴坤眼神变幻,权衡利弊的瞬间——
我的手机,突然凄厉地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下意识地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一个护士惊慌失措的声音,夹杂着婴儿响亮的啼哭。
请问是季时宴先生吗!您的妻子温窈女士大出血早产!现在母子危急!请您立刻来人民医院签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裴坤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胜利的火焰。
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温窈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血和泪,无比怨毒的嘶吼——
季时宴!你过来!你给我过来看看!看看这个孩子的脸!
他跟你一点都不像!他长得……长得跟你父亲一模一样啊!!
13
婴儿的啼哭和温窈那句淬毒的诅咒,通过免提,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船厂。
它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同归于尽的疯狂。
我手里紧握着引爆器,拇指却像被冻僵了,再也按不下去。
长得像我父亲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开一个血淋淋的、匪夷所思的洞。
我曾以为我站在了背叛的顶峰,却没想到,那只是地狱的入口。
裴坤脸上的胜券在握也凝固了。他不是傻子,他立刻听懂了这句话里蕴含的,比死亡更荒诞、更屈辱的意味。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猎人对猎物的戏谑,而变成了一种……病态的、充满了探索欲的审视。
他想看的,已经不是我如何惨死,而是季家这块看似光鲜的门楣,将如何从内部腐烂、崩塌,上演一出比商战更精彩的伦理惨剧。
看来……季家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他慢慢地说,眼里的杀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看客的兴奋。
我没有理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像是要把它看穿。
电话那头,护士还在焦急地催促:季先生季先生你还在听吗产妇情况很不好,你必须马上过来!
去吧。裴坤突然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那些打手也随之收起了武器,脸上带着错愕。
去看看你那个……‘弟弟’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嘲弄。
他知道,他已经不需要动手了。
温窈的这句话,比任何一把刀都锋利,它已经将我活活凌迟。
杀了我,故事就结束了。
让我活着,去亲眼见证我家族的丑闻,去亲手揭开我父亲的棺材板,这才是对他最好的复仇。
我猛地抬起头,和他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我们之间,没有言语,却达成了一份用酸液写成的休战协议。
他想看戏。
而我,需要一个答案。
我收起了引爆器,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被强光笼罩的船厂。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破碎的玻璃上。
我曾经的世界,就在刚才那个电话里,碎得一干二净。
14
医院的抢救室外,红灯刺眼,像一枚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到的时候,温窈刚刚被推出来,气息奄奄。
大人没保住,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说,孩子在保温箱里,情况也不乐观,早产加窒息,随时都……
我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到了那个孩子。
很小,很脆弱,全身插满了管子。
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紧闭的双眼,那小小的鼻梁,那眉宇间的轮廓……
像是一张被水浸泡后,又晾干了的老照片。
是我父亲年轻时的样子。分毫不差。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冰冷下去。
荒诞、恶心、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
我推开旁边特护病房的门。
温窈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生命正从她身体里快速流逝。
看到我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丝奇异的光彩,是一种复仇得逞的、恶毒的快感。
看到了她的声音比纸还薄,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
是谁我走到她床边,声音嘶哑地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砂石,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咳咳……哈哈……她笑了起来,一笑就牵动伤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我偏不……告诉你……她享受着我的痛苦,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又极其残忍。
我就是要你……永远活在猜忌里……
我就是要你看着每一个……叫你父亲‘兄弟’的人,都觉得……他是你的仇人……
叫我父亲‘兄弟’的人……
我的心,又被一把刀狠狠捅了进去。
是我父亲那几个一起创业的世交王叔林伯还是张总
那些从小看着我长大,对我关怀备至,我称之为‘叔伯’的长辈们
温窈,你为了报复我……值得吗我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女人陌生又可悲。
她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那股恨意也被一种巨大的空洞所取代。
报复你她喃喃自语,我……我只是不想他死得……不明不白……
她的眼神涣散了,盯着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他答应过我的……他会离婚……他会娶我……可你们都逼他……你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归于沉寂。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线,变成了一条笔直的,毫无生气的直线。
她死了。
带着那个最终的秘密,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巨大的、充满了猜忌和肮脏的迷宫里。
15
季家炸了锅。
温窈之死,和我闹出的惊天动静,让我一夜之间成了海城上流圈最大的笑柄。
私生子,绿帽子,疯子……各种标签像垃圾一样朝我扔来。
季氏集团的股价,应声跌停。
我在我父亲的书房里,坐了整整一夜。
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他生前的样子。书架上摆着他和几位世交好友的合影,他们意气风发,称兄道弟,勾肩搭背。
现在,我看着照片上每一张和善的笑脸,都觉得背后藏着一把刀。
我没有证据。
温窈留下的线索,像一滴墨,滴进了整片大海里,根本无从捞起。
想要调查二十多年前那些商界大佬的秘辛,只凭我自己,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我去找另一个魔鬼。
裴坤的私人会所里,檀香袅袅。
他正一个人对着一盘棋,自己跟自己下。
见我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落下了一颗黑子。
怎么,来看我笑话我说。
是来看你还能不能用。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季家完了。你的名声,你的事业,你父亲一辈子的心血……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灰。你现在,比一条丧家之犬好不到哪里去。
但丧家之犬,咬起人来才最狠。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直视着他的眼睛,裴坤,我们做个交易。
交易他嗤笑一声,你还有什么筹码
有。你想要的真相。我说,你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你想为你裴家复仇。可你现在连真正的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把我父亲一个人钉死在耻辱柱上,你甘心吗如果那场火灾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如果逼死你父亲的人,现在还活得光鲜亮丽,受人尊敬呢你不想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吗
裴坤落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的话,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最偏执的那个点。
比起单纯的恨,他更想要一个清晰的、完整的,足以告慰亡灵的真相。
我凭什么信你他说。
就凭我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复仇这一件事可做。我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决绝,我帮你查出火灾的真相,你动用你的资源和人脉,帮我挖出我父亲身边的那个鬼。我们找到各自的仇人,然后……各取所需。
这无疑是与虎谋皮。
但要抓住深渊里的恶鬼,我自己,必须先跳进深渊。
裴坤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快要凝结。
最终,他落下那颗棋子,发出了清脆的嗒声。
成交。他说,让我看看,你能咬下谁一块肉来。
16
裴坤的情报网,像一张无形的巨手,撬开了那些被时光尘封的秘密。
突破口,是一家名为观澜的私人会所。
那是我父亲和他那几个生意伙伴最常聚会的地方,会员制,私密性极高,内部的财务流水,从不对外。
在裴坤的手段下,观澜二十多年来的账本,被一页页翻了出来。
在海量的数据中,我们找到了一个不断重复出现的名字——林盛。
也就是我一直敬称的林伯,林世贤。
在那些看似正常的消费记录里,隐藏着一条条诡异的资金流。林伯经常通过会所的第三方账户,进行一些不记名的名贵礼品购买和现金支取,数额巨大,且时间点……都异常巧合。
每一次季氏集团有重大合作或危机公关之后,林伯的账户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消费。
更关键的是,我们查到,林伯早在五年前,就在一个极其隐蔽的海外信托里,存入了一笔巨款。而受益人……是温窈。
当时,温窈还没有认识我。
证据,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把温窈当成了一颗棋子,在耐心等待着一个可以把她安插到我身边的机会。
而我,就是那个引狼入室的蠢货。
最致命的证据,来自裴坤那边。
他的人,查到了当年那场火灾的唯一一个幸存者,一个早就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仓库老员工。
据那个老员工回忆,火灾发生当晚,他明明看到了两个人从仓库方向跑出来。
一个是他后来从报纸上认出的,我的父亲季国华。
另一个……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人。
我父亲的合伙人里,只有一个人常年戴着金丝眼镜。
就是林伯。林世贤。
这个我从小到大,觉得最和蔼、最慈祥,每年过年都会给我最大红包,会摸着我的头说小时宴长大了的林伯。
原来他那副镜片后面藏着的,才是最深的恶意和算计。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那张看似最无害的脸。
那颗,最恶毒的心。
17
林世贤的私人茶室里,飘着上好的龙井香气。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中式褂子,正慢条斯理地洗着茶具,脸上挂着我看了几十年的,那种温厚长者的微笑。
小时宴,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最近公司的事……听说了,别太往心里去,人这一辈子,哪能没点风浪。
他的关心,听起来还和过去一样真诚。
真诚得,让人作呕。
我没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三样东西,一一摆在他面前的茶盘上。
第一样,是那张保温箱里婴儿的照片。
第二样,是观澜会所里,他支取巨款的流水账单。
第三样,是我偷偷录下的,那个仓库幸存老员工的口述录音笔。
茶室里的空气,一瞬间凝固了。
林世賢洗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双曾经干净儒雅的手,在微微发抖。
良久,他抬起头。
脸上的面具已经彻底撕碎,那温和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揭穿后的怨毒、不甘和扭曲的快意。
是,都是我做的。他承认得异常干脆。
季国华……他算个什么东西!当年一起出来闯天下,凭什么好事都是他的,名声都是他的,风光都是他的!我林世贤哪点比他差就因为他会演戏,会收买人心我跟了他一辈子,也给他当了一辈子的陪衬,我不甘心!
他激动得站了起来,指着窗外。
这偌大的家业,凭什么就该给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继承我儿子难道比你差吗我要的很简单,就是要他季家的东西,断子绝孙地,传到我林家的血脉手上!
温窈……这个女人,又蠢又贪心,是最好的棋子。我让她接近你,嫁给你,就是要等这么一个机会。怀上我的种,生下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你。以后整个季家,还不都是我亲孙子的
那你父亲……他看着我,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他不是我杀的。是那场火……把他自己吓破了胆!当晚我也在场,我们是为了销毁一批有问题的原料才放的火!是韩江那个蠢货忘了东西折返回去,才被烧死的!你父亲怕担责,是他,主动拿出五十万让我去找裴四海封口!
从那天起,他就落在了我的手心里。我抓着他的把柄,一点点地,把他这辈子赚的钱,都变成了我的。他才是那条被我玩弄了一辈子的狗!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将他那张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这就是真相。
一个被嫉妒和贪婪,浸泡了几十年的,发烂、发臭的灵魂。
18
我没有报警。
对林世贤这种人来说,坐牢太便宜他了。
我要他活着。
活着,看着自己毕生经营的一切,如何化为齑粉。
我把那支录音笔里的完整内容,匿名发给了海城所有主流媒体、各大财经周刊、以及林家所有的亲戚和他的商业伙伴。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林世贤从一个人人敬重的商界大儒,变成了弑杀伙伴、侵吞家产、操纵丑闻的恶魔。他儿子儿媳连夜登报,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他老婆承受不住打击,突发脑溢血,至今还躺在ICU。
林氏集团股票崩盘,被愤怒的股民和合作商围攻,短短一周,就宣布了破产清算。
他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个被整个世界唾弃的孤魂野鬼。
这比死,难受一百倍。
裴坤那边,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真相和一份……我给他的礼物。
我将从林世贤那里追讨回来的,所有属于当年季氏的非法所得,匿名成立了一个慈善信托基金。一部分用来赔偿当年所有受那批问题原料影响的客户,另一部分,以火灾抚恤金的名义,补偿给了包括裴家在内的所有工厂受害者家属。
裴坤最终接受了。
这不是原谅,而是两个同样被命运碾碎过的人,对一段肮脏历史的共同埋葬。
他带着钱,离开了海城。此生,大概再也不会相见。
最后。
我去了一趟医院,签署了放弃那个孩子抚养权的所有文件。
他被送去了福利院,或许将来会被一个善良的家庭收养。
他的人生,和我,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深秋。
我一个人,来到父母的墓碑前。
我放下一束白菊,把我查到的所有真相,那些肮脏的,不堪的,血淋淋的一切,对着冰冷的墓碑,轻声说了一遍。
说完,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把胸腔里积压了两辈子的,所有的仇恨、不甘与痛苦,都吐了出去。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张在保温箱里拍下的,婴儿的照片。
我静静地看了几秒。
然后,按下了删除键,选择了——永久删除。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我转身,迎着夕阳的余晖,一步步地,走下了山。
前路空无一人。
身后,再无故人。
这一刻,季时宴死了,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