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结婚纪念日,被我深爱的丈夫和我疼爱的妹妹联手溺死在浴缸里。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呢喃:以你怨为食,以你恨为骨,我帮你复仇,你献祭灵魂,如何
我答应了。
再次睁眼,我躺在一口冰冷的停尸柜里,变成了另一个人——遗容化妆师,苏清。
而我接到的第一单生意,就是为我自己化妆。
【1】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我鼻腔发酸,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我背部传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医院纯白的天花板,也不是自家浴室里那盏昏黄迷离的灯,而是一片狭窄而压抑的金属内壁。
我死了。
这个认知清晰得可怕。我记得冰冷的水灌入肺部的窒息感,记得我最爱的丈夫秦墨那双曾经温柔缱绻的眸子,此刻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冰。我还记得我视若亲生的妹妹林薇,用她那纤细柔弱的手,死死地按住我挣扎的四肢,嘴里还用甜腻的声音说着:姐姐,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的命太好了,好到……碍着我们了。
爱与背叛交织的痛苦,像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灵魂。就在我彻底沉入黑暗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在我意识深处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好浓烈的怨气……真美味啊。小可怜,想报仇吗我可以帮你。我以你的怨恨为食,为你重塑筋骨,你只需……将你的灵魂献给我。
我答应你!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只要能让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别说灵魂,我什么都可以给!
契约成立,我的……新宿主。
……
哐当——
我所在的金属柜子被拉开了。刺眼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看了看手里的单子,又看了看我,皱眉道:苏清愣着干什么新来的那具女尸,家属马上就到了,赶紧去处理一下,画个体面点的妆,听说死者生前是个讲究人。
苏清
我低头,看到了一双完全陌生的手,纤细、苍白,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但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茧。这不是我的手。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停尸柜里,身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白大褂。四周是泛着金属冷光的停尸柜墙,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死亡的混合气息。
这里是……停尸房
而我,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叫苏清的遗容化妆师。
那个声音没有骗我,我真的活过来了。
还愣着快点!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催促着,将一个化妆箱塞进我怀里,就是
3
号台那具,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泡得有点发胀,你仔细点。
我抱着化妆箱,双腿发软地走向
3
号操作台。那上面覆盖着白布,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人形轮廓。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荒谬绝伦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颤抖着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一张苍白浮肿,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精致轮廓的脸,出现在我眼前。
那张脸,是我的。
我,林溪,死后重生在了一个遗容化妆师的身上。而我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为我自己的尸体化妆。
世间还有比这更讽刺、更残忍的事情吗
我体内的那个东西似乎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我的脊椎攀升,让我因震惊而发软的双腿重新站稳。
你看,我们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戏剧性,不是吗那个声音在我脑海里轻笑。
我死死地盯着操作台上自己的尸体,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在控诉着死前的恐惧与不甘。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化妆箱。粉底、遮瑕、眼影、口红……这些我生前最熟悉的东西,此刻却成了我复仇之路的第一件武器。
我要亲手为自己画上最后一副妆容,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林溪死得有多么安详。然后,我会顶着这张陌生的脸,走到那对狗男女面前,亲手为他们画上——最后的皮囊。
【2】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工作。我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我的灵魂在尖叫,在咆哮,可我的身体,这个属于苏清的身体,却必须保持专业。
遗容化妆师的手法和普通的化妆师截然不同。我需要处理尸体因为溺水而产生的浮肿和尸斑。我用冰冷的器械为自己的身体进行引流,用特制的药水进行消毒防腐,每一步都像是在凌迟我自己的灵魂。
那个寄居在我体内的怨偶在我耳边低语,像一个循循善诱的魔鬼:感受到了吗你的恨意越强,我就越强大,而我越强大,你复仇的力量也就越强大。多恨一点,再多恨一点……
我没有理会它。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工具上。我用遮瑕膏一点点盖住脖颈上那狰狞的指痕,那是林薇留下的杰作。我用粉底调和自己那因缺氧而发紫的肤色,让它看起来像是沉睡般的安详。
就在我即将完成妆容时,停尸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听到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却也曾爱入骨髓的声音。
警察先生,我们……可以看看她吗
是秦墨。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悲痛,足以让任何不了解内情的人为之动容。
我下意识地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操作台,只留给他们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
可以,但请保持安静,化妆师正在工作。陪同的警察说道。
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能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我背上,一道充满了审视和伪装的悲伤,另一道则带着心虚的窥探和恶毒的快意。
姐姐……林薇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哭腔,柔弱得仿佛一捏就碎,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啊,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自杀
我握着化妆刷的手猛地一紧。这对狗男女,竟然给我安上了一个自杀的罪名!他们不仅杀了我,还要毁了我的名声!
我体内的怨气瞬间沸腾,眼前的景象似乎都开始扭曲。我看到秦墨和林薇的身上,都缠绕着一层淡淡的黑气,那是罪恶和谎言的颜色。
别激动。脑海里的声音提醒我,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新身份,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强压下冲到他们面前撕烂他们虚伪嘴脸的冲动,继续手上的工作。我为自己涂上了一抹最温柔的豆沙色口红,那是我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画好了。我用属于苏清的、沙哑而陌生的声音说道,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秦墨和林薇走了过来。
秦墨看着操作台上妆容精致、面容安详的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满意。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转过头,看向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
你画得很好。他开口,声音低沉,谢谢你,让她走得这么体面。
我低着头,不敢让他看清我的眼睛,生怕那里的滔天恨意会出卖我。
林薇则扑在尸体旁,哭得梨花带雨:姐姐!你看看我啊姐姐!我是薇薇啊!秦墨哥他很难过,我们都很难过……
她的哭声凄厉,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我甚至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雀跃。
真是好演技。奥斯卡都欠你们一座小金人。
节哀。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秦墨的视线依然停留在我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你的技术很好,叫什么名字
苏清。
苏清……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的名片。林溪的葬礼,也希望能请你负责。费用不是问题。
我抬起头,接过了那张设计精良的名片。上面烫金的字眼是:秦墨,首席建筑设计师。
我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悲伤,不是怀念,而是一种冷酷的、算计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完美作品的眼神。
他不是在看一个刚刚失去爱妻的男人该有的眼神。
他是在欣赏。
欣赏他亲手导演的,这场完美的谋杀。
【3】
我的葬礼办得风光又体面。
秦墨包下了城中最高档的殡仪馆,纯白色的玫瑰花海从告别厅一直铺到门口,挽联上写满了各界名流的惋惜之词。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容憔悴,眼神哀恸,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深情又悲痛的未亡人。
而我,苏清,作为他特聘的遗容化妆师,就站在人群最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场由凶手亲自导演的、盛大而滑稽的默剧。
林薇穿着一袭白裙,素面朝天,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全程由秦墨搀扶着。她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引来了无数同情的目光。人们窃窃私语,都在感叹这对姐妹情深,感叹秦墨对亡妻的用情至深。
多可笑啊。
我体内的怨偶在我耳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它像一个饕餮食客,贪婪地吸食着这场葬礼上弥漫的虚伪、谎言和被掩盖的恶意。
你看,人类就是这么有趣的生物。它轻声说,他们用最华丽的仪式来掩盖最肮脏的罪恶。而你的恨,将是刺破这一切的最锋利的刀。
随着它力量的增强,我的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我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宾客的议论。
听说是抑郁症自杀的,真是可惜了,林家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
是啊,秦总对她那么好,简直是模范夫妻,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我听说啊,林小姐一直没法生育,可能是因为这个压力太大了吧……
无法生育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和秦墨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我身体的问题。为此,我愧疚了整整三年,觉得是我对不起秦墨,对不起秦家。
可现在想来,这会不会也是一个谎言
葬礼的流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秦墨作为家属代表上台致悼词,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深情款款,催人泪下。
林溪,我的爱人。我至今无法相信,你就这样离开了我……他哽咽着,眼角泛红,你说你喜欢看海,等我完成了手头这个项目,我们就去爱琴海定居。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了……
他说的那个项目,是他在城郊设计的一座名为海之心的艺术中心。那是我最期待的,他送给我的礼物。
可现在,这个礼物,成了他表演深情的道具。
我冷冷地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真实情绪,但我失败了。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的怨偶突然兴奋起来。
机会来了,宿主。看到那个角落里哭泣的老人了吗那是殡仪馆的清洁工,她的孙子前几天出车祸死了,怨气很重。去,靠近她,我可以借用她孙子的怨气,给你看一场好戏。
我顺着它的指引看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老婆婆,正偷偷地抹着眼泪。
我没有犹豫,端着一杯水走了过去。
婆婆,喝点水吧。我把水递给她。
老婆婆抬起头,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就在她接过水杯,我们的指尖触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死气的怨念顺着我的指尖涌入体内,和我的怨偶交织在一起。
怨偶发出一声满足的嘶吼。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台上致辞的秦墨,他身后那块巨大的
LED
显示屏,原本播放着我生前照片的屏幕,突然滋啦一声,闪烁了一下。
画面切换了。
不再是那些温馨美好的生活照,而是一片漆黑的、晃动的水面。紧接着,一张因为溺水而扭曲变形的脸,猛地出现在屏幕上!那张脸七窍流血,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不是我。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人,正是那个清洁工婆婆的孙子。
全场哗然!
啊!林薇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直接躲进了秦墨怀里。
秦墨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对着后台怒吼:怎么回事!关掉!快给我关掉!
后台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可无论他们怎么操作,那张恐怖的鬼脸都死死地定格在屏幕上,仿佛在透过屏幕,凝视着台上的秦墨。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秦墨那张因为惊恐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秦墨,别着急。
这只是一个开始。一场为你量身定做的,盛大的恐怖秀,才刚刚拉开帷幕。
【4】
葬礼的闹剧以设备故障为由草草收场,但那张恐怖的鬼脸却成了所有来宾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秦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当场辞退了殡仪馆的负责人,并要求彻查此事。
我则以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身份,完美地隐匿在混乱的人群中。
感觉如何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这只是最浅显的力量运用。只要有足够的怨气作为媒介,我可以帮你制造任何你想要的『灵异事件』。
还不够。我冷冷地回应,我要的不是惊吓,是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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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那一天的。怨偶轻笑,但你需要更有耐心,也需要……更强大的怨气。
葬礼之后,我利用秦墨给我的那张名片,顺理成章地以苏清的身份和他保持着联系。我告诉他,我非常仰慕他作为建筑设计师的才华,希望能有机会为他工作。
一个刚刚死了妻子,沉浸在悲痛中的男人,对于一个对自己流露出崇拜之情的年轻女性,通常是不会拒绝的。尤其这个女性,还曾为他的亡妻画过最后一程的妆。这本身就带有一种诡异的、宿命般的联系。
秦墨没有拒绝我,也没有立刻答应我。他只是偶尔会给我发信息,问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不紧不慢地试探着他的新猎物。
而我也在利用这段时间,调查苏清的死因。
我发现,苏清死得很蹊跷。她是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死的,肇事司机当场逃逸,至今没有找到。警方最终以意外事故结案。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普通的遗容化妆师,怎么会和我这个豪门大小姐在同一天横死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
就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将我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我死后不到一个月,秦墨,我那深情款款的丈夫,通过公司公关部,正式宣布——他将与林薇订婚。
声明里说,这是我生前的遗愿。希望在我走后,我最爱的丈夫和我最疼的妹妹能相互扶持,共度余生。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段颠倒黑白的文字,气得浑身发抖。无耻!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他们杀了我,抢走了我的一切,如今还要用我的遗愿来堵住悠悠众口,为他们的苟合披上一件合法又感人的外衣!
啊啊啊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巨大的愤怒和屈辱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的理智在燃烧,我的灵魂在哀嚎。
对!就是这样!恨吧!尽情地恨吧!
怨偶的声音在我脑中疯狂地叫嚣,它的形态似乎都在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中变得凝实。我仿佛能看到一个由黑雾组成的、和我一模一样的影子,正站在我身后,用一种贪婪而满足的眼神看着我。
你的恨意……终于足够了。它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现在,我可以帮你做到更多的事情了。你想怎么做让他在订婚宴上出丑还是让他看到你的『鬼魂』
我喘着粗气,眼中布满了血丝。
不,这些都太便宜他们了。
我要毁掉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我抓起手机,拨通了秦墨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他一贯沉稳的声音:苏清有事吗
我掐着嗓子,用一种激动又崇拜的语气说:秦总,我看到您要订婚的新闻了!恭喜您!也……也替林溪小姐感到高兴,她一定希望看到您能幸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秦墨的一声轻笑:谢谢。你是个善良的姑娘。
秦总,您之前设计的那个『海之心』艺术中心,我……我听说那是您送给林溪小姐的礼物,它一定充满了你们的回忆吧我小心翼翼地抛出诱饵。
是。秦墨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的复杂情绪,那是我最重要的作品。
我……我能去看看吗我学过一些建筑模型制作,也许……也许能帮上一点小忙,就当是……我对林溪小姐的一点心意。
我赌他不会拒绝。因为海之心是他塑造深情人设的巅峰之作,他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见证者,来传播他的深情。
果然,秦墨沉吟片刻后,答应了。
明天下午三点,在项目工地门口等我。
挂掉电话,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苏清的、苍白而陌生的脸,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秦墨,你最重要的作品
很好。
那我就亲手把它变成你最豪华的……坟墓。
【5】
第二天,我准时到达了海之心的建筑工地。
这片工地位于城市最美的海岸线上,即使还只是个雏形,也能看出其设计的宏伟与巧思。整个建筑像一个巨大的、半开的贝壳,拥抱着蔚蓝的大海。这曾是我梦想中的家园。
秦墨很快就到了。他换下了一身黑衣,穿着休闲的白衬衫和卡其裤,看起来英俊又温和,仿佛已经从丧妻之痛中走了出来,准备迎接新的生活。
来了。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足以让任何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心动。
秦总。我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样子。
他带着我走进工地,一边走,一边用专业的口吻为我讲解他的设计理念。他说这是生命与海洋的对话,是献给挚爱的永恒乐章。他说得深情并茂,仿佛那个被他亲手溺死的挚爱真的能听到一般。
我强忍着恶心,认真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看似专业,实则在引导他透露更多信息的问题。
怨偶在我体内蠢蠢欲动,它告诉我,这个地方,很不对劲。
宿主,这里的气场很奇怪。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我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不,不是同类,是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东西。这个建筑,不只是一个建筑那么简单。
我的心一凛。
秦墨带我走进了建筑的中心,那是一个巨大的穹顶结构,阳光从顶部的玻璃洒下,形成一道道光柱,看起来神圣又庄严。
这里是整个建筑的心脏。秦墨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狂热的痴迷,所有的能量都会在这里汇聚。等它建成,站在这里,会有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
能量汇聚
我突然想起了在停尸房偷听到的,他和林薇的对话——最后的步骤、祭品。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我心中形成。
这个海之心,根本不是什么艺术中心,它是一个……祭坛!
而我,林溪,就是那个被献祭的祭品!
我的死,不是因为简单的情杀或谋财,而是为了启动这个邪恶祭坛……一场血腥的仪式!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的男人走了过来,对秦墨说:秦总,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就在地下室。
秦墨点了点头,然后对我温和地笑了笑:苏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处理点事情。
他跟着那个工人向一侧的楼梯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的怨偶发出了尖锐的警告:跟上去!地下室里有东西!很浓烈的血腥味和……怨气!
我没有丝毫犹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楼梯通往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泥土的腥气。我躲在墙角,看到秦墨从那个工人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
看清那是什么后,我瞬间捂住了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那是一套沾满了暗红色血迹的童装,还有一只小小的、同样沾满血迹的虎头鞋。
我认得那套衣服!那是我曾经亲手为林薇那早夭的孩子买的!林薇曾告诉我,她的孩子出生不久就病死了,这是她一生的痛。
可现在,这套遗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墨拿着那套衣服,走到了地下室中央一个被挖开的深坑前。他将衣服和虎头鞋扔进了坑里,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薇薇。东西已经放进去了。对,就在『阵眼』的位置。有了这个『引子』,再加上林溪的『主祭』,仪式的完成就万无一失了。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不会白白牺牲。等仪式完成,我们就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永生,财富,权力……我们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薇的孩子……牺牲阵眼引子
原来,林薇的孩子不是病死的,也是一场祭品!而我,是主祭品!
这对狗男女,为了他们那肮脏的欲望,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和至亲手足都不放过!他们根本不是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恶魔!
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小姐,你不该在这里。
我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形高大,气质冷峻。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后,无声无息,像个鬼魅。
他不是工地的人。
你是谁我警惕地问。
男人没有回答我,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地下室里的秦墨,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然后,他又将视线转回到我身上,眉头微微皱起。
你身上……有『怨偶』的气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6】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能看穿我体内的怨偶,他绝不是普通人。
别怕,宿主。怨偶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很干净,但又很危险的气息。他像是……我们的天敌。
地下室的秦墨也听到了动静,他猛地回头,看到我和黑衣男人,脸色骤变。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他厉声喝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藏回了口袋。
黑衣男人没有理会秦墨,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我,仿佛我才是他此行的目标。
我叫赵一辰。他缓缓开口,声音像是淬了冰,我正在调查一系列与『非自然力量』有关的失踪和死亡案件。其中,就包括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苏清的『意外』死亡。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是来调查苏清的!
现在看来,她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赵一辰的视线在我脸上扫过,仿佛能看透我的灵魂,而你,占据了她的身体,又出现在这个邪气的祭坛里。说吧,你和秦墨,是什么关系
情况急转直下,我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我的仇人秦墨,另一边是这个身份不明,但显然对我充满敌意的赵一辰。
秦墨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突然抄起旁边的一根钢管,朝赵一辰猛地砸了过来!
管你们是什么东西,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就都留下来吧!
赵一辰反应极快,他侧身躲过钢管,同时一脚踹在秦墨的小腹上。秦墨闷哼一声,被踹得连连后退,撞在了墙上。
不自量力。赵一辰冷哼一声,从风衣内侧掏出了一件东西。那不是枪,而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闪烁着银光的短刃。短刃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散发着一股让我体内的怨偶感到极度不适的气息。
说,这个『血祭阵』,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赵一辰用短刃指着秦墨,厉声问道。
秦墨靠在墙上,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晚了,已经晚了。他笑着说,『引子』已经归位,林溪的怨气也已经被这个地方彻底锁定。祭坛……已经启动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我们脚下的地面,那些之前看起来只是普通泥土的地面,竟然开始浮现出无数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
那些纹路以我们脚下为中心,迅速向整个建筑工地蔓延开去。
不好!赵一辰脸色大变,他用整个建筑工地布下了一个巨大的聚阴阵!他要强行完成仪式!
一股阴冷到极致的邪气从地底喷涌而出,我脚下的那个深坑里,发出了婴儿啼哭般的凄厉叫声。那件沾血的童装,竟然无风自动地飘浮了起来!
哈哈哈哈!秦墨疯狂地大笑着,赵一辰,我知道你,你是『镇灵司』的人,专门处理我们这些『异人』。但今天,你阻止不了我!等我获得了阵法的力量,你们都得死!
镇灵司异人
这些陌生的词汇让我震惊。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组织。
赵一辰不再犹豫,他手持银刃,口中念念有词,短刃上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银光,刺向秦墨。
可就在此时,我体内的怨偶突然失控了!
这个祭坛散发出的邪恶力量,对它来说就像是无法抗拒的毒品。它在我体内疯狂地冲撞着,想要挣脱我的控制,去吞噬那股力量。
力量……我需要力量!它在我脑海中嘶吼着。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那个深坑走去。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要将我拖入那个充满血腥和怨气的阵眼。
控制住它!赵一辰一边抵挡着秦墨的攻击,一边对我大吼,你的怨气是这个阵法的主能量源!一旦你被它吞噬,阵法就会彻底完成,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可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我最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林薇。
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地下室,手里捧着一个古怪的、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她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秦墨如出一辙的、冰冷的狂热。
秦墨哥,我来帮你!她尖叫着,猛地掀开了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个还在微微跳动的……人类心脏!
那颗心脏上,同样刻满了邪恶的符文。
用活祭的心脏来加速阵法吗你们这些疯子!赵一辰又惊又怒。
林薇没有理他,她将那颗心脏高高举起,对准了我。
姐姐,别挣扎了。她的声音甜腻而恶毒,你的怨恨,你的不甘,都会成为我们永生的基石。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说完,她将那颗心脏狠狠地掷向了我!
【7】
在那颗血淋淋的心脏飞向我的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心脏上那些蠕动的符文,能闻到那股浓郁的血腥味,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足以将我撕碎的邪恶力量。
我完了。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然而,就在那颗心脏即将击中我的前一秒,一道银光闪过,精准地将它在半空中劈成了两半!
是赵一辰。
他不知何时摆脱了秦墨的纠缠,挡在了我的身前。他手中的银刃上,银光流转,将那些飞溅的污血和黑气尽数挡下。
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赵一辰!秦墨和林薇同时发出愤怒的尖叫。
祭坛的晃动越来越剧烈,整个地下室的墙壁都开始出现裂痕。从地底涌出的黑气几乎化为实质,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
阵法已经失控了!赵一辰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凝重,这个阵法引动的怨气太庞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再这样下去,整个工地都会被夷为平地,我们所有人都得被埋在这里!
那怎么办我急切地问道。
唯一的办法,就是毁掉阵眼!赵一辰的目光落向那个飘浮着童装的深坑,但阵眼被强大的怨气保护着,我一个人……
他话未说完,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帮你。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一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他皱眉,你体内的怨偶也不稳定,靠近阵眼,你可能会被它反噬。
我不在乎。我的目光越过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秦墨和林薇,我只知道,如果今天让他们成功了,我死不瞑目。
我的恨意,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晰和纯粹。它不再是混乱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而是化作了一股冷静而锋利的执念。
好。赵一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怨偶的力量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试着去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用你的意志,将它的力量引导向阵眼,我们一起击碎它!
我闭上眼睛,第一次主动地去感受体内那个与我共生的怨偶。
我感受到了它的饥渴,它的暴戾,但我也感受到了它最深处的……一丝悲伤。那是属于我自己的,被背叛、被谋害的悲伤。
听我说。我在心中对它低语,我知道你想要力量。但他们的力量是肮脏的,是毒药。毁掉那个阵眼,那里有更纯粹的、属于我们的仇恨。吞噬它,你才能变得更强。
出乎意料地,那股狂暴的力量,竟然真的在我的引导下,慢慢平息了下来。一股阴冷而强大的力量,开始顺着我的意志,汇聚在我的双手中。
就是现在!赵一辰大喝一声。
他手中的银刃光芒大作,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直奔阵眼而去。
我也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将双手中汇聚的、由纯粹怨恨构成的黑色能量,猛地推了出去!
一银一黑,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半空中交汇,融合,形成了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势不可挡的能量洪流,狠狠地轰向了那个深坑!
不——!
秦墨和林薇发出了绝望的嘶吼,他们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但一切都是徒劳。
轰隆——!
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那件飘浮在空中的童装,连同那个深坑,以及地下室里所有的邪恶符文,都在那股能量洪流的冲击下,瞬间化为了齑粉!
阵眼,被摧毁了。
【8】
随着阵眼的破碎,整个祭坛的能量瞬间逆流。
那些从地底喷涌而出的黑气失去了引导,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最后又被大地重新吸了回去。剧烈的晃动停止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地下室,和满地的碎石尘埃。
噗——
秦墨和林薇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在地。阵法被破,他们遭到了最严重的反噬。他们那因为吸收了部分阵法力量而变得年轻光彩的容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秦墨的头发瞬间变得花白,脸上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
林薇则更加凄惨,她的皮肤松弛下垂,眼睛变得浑浊不堪,转眼间就从一个娇艳的美女,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妇。
我的脸……我的脸!林薇摸着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怎么会这样!秦墨哥!我们的永生呢!我们的力量呢!
秦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自己那双如同鸡爪般干枯的手,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他猛地抬起头,用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是你……是你这个贱人!他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我杀了你!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陪葬!
然而,他那衰老不堪的身体,早已没有了任何力气。
我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躲过了他的扑击。他重重地摔在我脚下,像一条垂死的野狗。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秦墨,我开口,用的是林溪自己的,而不是苏清的声音,你还记得吗你说过,『海之心』是我见过最美的贝壳,你要把它送给我,在里面为我遮风挡雨。
秦墨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
你……你是……林溪
是啊。我缓缓蹲下身,直视着他那双惊恐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为你自己,建造的这座最华丽的坟墓。
鬼……你是鬼!林薇在一旁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不,我不是鬼。我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她,笑容变得冰冷,我只是一个回来讨债的人。林薇,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的孩子会早夭为什么你一直怀不上第二个孩子
林薇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你……是你做的手脚秦墨也反应了过来。
猜对了一半。我轻笑着,说出了一个足以将他们彻底击溃的秘密,当年你们结婚前,秦墨带你去做的婚前体检,那家医院,是我家开的。我只是让医生,稍微修改了一下你的体检报告。你的身体,根本就无法承受生育的负担。那个孩子的出生,是个意外。而他的夭折,是必然。
至于你后来为什么一直怀不上……我的目光转向秦墨,因为我每年都会在你最喜欢的那款定制香水里加一点『料』。那点料对女人没用,但对男人……呵,你懂的。
秦墨的脸瞬间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绝望,比死亡更可怕。我不要他们轻易地死去,我要让他们在无尽的悔恨和绝望中,活活烂掉。
你……你这个毒妇!秦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彼此彼此。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赵一辰。
赵一辰收起了他的银刃,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谢谢你。我对他说道。
这是我的职责。他顿了顿,又问,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他们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说。失去了力量,背负着罪恶和诅咒,永生永世在衰老和绝望中挣扎,这比杀了他们更解恨。
赵一辰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了我的做法。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目标已清除,现场已控制,派人来收尾。
很快,一群和我一样穿着黑色风衣,气质冷峻的镇灵司成员赶到了现场,将已经彻底崩溃的秦墨和林薇带走。
地下室里,只剩下了我和赵一辰。
你呢他看着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属于苏清。
怨偶在我体内,因为吞噬了阵眼残余的纯粹怨气,而陷入了沉睡。但我知道,它和我之间的契约,还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那个沉睡的怨偶,突然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悲伤的意念。
我愣住了。
我第一次……从它身上感受到了除了饥饿和暴戾之外的情绪。
那是一种……孺慕之情。
一个荒谬而又心碎的念头,猛地窜入了我的脑海。
我颤抖着问赵一辰:镇灵司……你们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我当年被他们献祭的时候,是不是……
我问不出口。
赵一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是。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个祭品的要求非常苛刻。不仅需要特定的生辰八字,还需要……一尸两命。
你被他们溺死的时候,已经怀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9】
一尸两命。
怀有一个月的身孕。
赵一辰的话,像一道天雷,将我的整个世界都劈得粉碎。
我曾以为,我失去的只是我的爱情,我的人生。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失去的,还有一个我甚至都不知道其存在的……我的孩子。
那个在我体内,与我共生,以我怨恨为食的怨偶,那个引导我复仇,给我力量的魔鬼……
竟然是我那未出世的,被一同献祭的孩子!
它的怨,它的恨,都源自于我。它不是什么天生的恶魔,它只是一个被剥夺了出生权利,连带着母亲的恨意一起被诅咒的……可怜的婴灵。
难怪……难怪它会选择我,难怪它会对我产生孺慕之情。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我不是为秦墨和林薇的背叛而哭,不是为我自己惨死的命运而哭。我是在为一个素未谋面,却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而哭。
我蹲下身,抱着自己,痛哭失声。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赵一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将空间留给了我。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我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擦干眼泪,看向赵一辰,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要做什么,才能让它安息我问。
赵一辰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怨气因恨而起,也只能因爱而散。它因你而生,也只能由你来渡。当你心中的仇恨彻底放下,用母亲的爱去拥抱它时,它自然会得到解脱。
放下仇恨
我看着自己这双属于苏清的手,苦笑了一下。
秦墨和林薇已经得到了报应,可我心中的恨,真的能轻易放下吗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
赵一辰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的设计和他的风衣一样,简约而冷峻,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你想通了,或者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镇灵司……也随时欢迎你的加入。你的能力,很特别。
我接过了名片,却没有立刻答应。
谢谢你,赵一辰。但我想,我需要先为『苏清』,也为我自己,找到一个新的开始。
告别了赵一辰,我离开了那片已经成为废墟的海之心。
我回到了苏清那个狭小的出租屋,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林溪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盛大的谋杀和献祭里。
而苏清,也死了,死在了那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之中。
现在活着的这个我,到底是谁
我体内的婴灵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迷茫,它轻轻地动了一下,传来一丝温暖的、依赖的意念。
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宝宝,别怕。我轻声说,妈妈在这里。从今以后,我们一起活下去。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离开这座城市,也没有放弃遗容化妆师这份工作。
秦墨和林薇的事情,最终以建筑工地重大安全事故和商业诈骗等罪名被公之于众,他们昔日的光环彻底破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而他们的下场,比新闻报道的要凄惨百倍,这是我和赵一辰之间的秘密。
我继续以苏清的身份,在殡仪馆工作。
只是,我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了。
每一次,当我为逝者画上最后一程的妆容时,我不再感到冰冷和恐惧。我开始尝试着去感受他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执念和情感。
我为因车祸而面目全非的年轻人修复他英俊的容貌,让他能体面地去见他哭断了肠的父母。
我为孤独离世的老人画上慈祥的微笑,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我为因病痛折磨而枯槁的女孩,点上明媚的唇彩,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能永远美丽健康。
每一次的化妆,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告别,一次温柔的超度。
我将我的爱,我的祝福,倾注在我的指尖。而我体内的婴灵,也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地被温暖,被净化。它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淡,那股暴戾的怨恨,也逐渐被平和的、属于婴儿的纯净所取代。
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会彻底安息,然后离开我,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而我,苏清,也将在这份为逝者守护最后尊严的工作中,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真正的救赎。
【10】
春去秋来,又是三年。
我依然是殡仪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遗容化妆师苏清。同事们都说我身上有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质,但工作却做得比谁都细致温柔。他们不知道,我的指尖连接着两个世界。
这三年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赵一辰,只是偶尔会收到他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安好
我每次的回复也一样:安好。
我们像两条在不同轨道上运行的星辰,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默契地互不打扰。
我体内的婴灵,已经变得非常安静。它不再需要靠怨恨来维持形态,而是像一个真正的胎儿一样,在我灵魂的子宫里,安然沉睡。我能感觉到,它身上的怨气已经消散殆尽,只剩下最纯净的灵魂本质。
我知道,我们告别的时刻快要到了。
这天,我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
殡仪馆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逝者,是一位享誉国际的慈善家,一位一生都致力于帮助失学女童的伟大女性。她走得很安详,是寿终正寝。她的家人希望我能为她化妆,因为他们听说,经我手的逝者都走得特别平静。
我走进那间最顶级的告别厅,看到了躺在花海中的老人。她面容慈祥,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
我打开化妆箱,开始工作。
我的动作很轻,很柔。我为她抚平眉宇间的皱纹,为她苍白的嘴唇点上一抹温柔的色彩。我做的,不仅仅是化妆,更像是一种庄严的仪式。
就在我完成最后一笔,为她画上弯弯的眉毛时,我体内的婴灵突然动了一下。
它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一股温暖的、充满了感激和爱意的情感,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妈妈……
一个稚嫩的、带着无限眷恋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我的灵魂深处。
谢谢你。
紧接着,我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缓缓地抽离了出去。
我看到一团柔和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球体,从我的腹部升起,飘浮在半空中。它不再是那个由黑雾组成的怨偶,而是一个纯净无瑕的、初生的灵魂。
它在我面前盘旋了一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它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躺在花海中的那位女慈善家。
光芒融入了老人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老人那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比灿烂、无比满足的笑容。
我明白了。
我的孩子,并没有消失。它选择了一位伟大的母亲,去开始它新的旅程。它将带着爱与祝福,降生到一个充满希望的家庭。
我捂住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
再见了,我的宝贝。
我轻声说。
送走了我的孩子,我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我和怨偶之间的契约,在这一刻,以最完美的方式,彻底终结。
我走出告别厅,阳光洒在我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到殡仪馆的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赵一辰靠在车门上,静静地看着我。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结束了他问。
嗯,结束了。我点了点头,也对他笑了。
那么,苏清小姐,他为我拉开车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接下来,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上,更多不为人知的风景吗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星光。
我的人生,在死亡的那一刻被颠覆,又在复仇与救赎中,获得了新生。
林溪的故事已经落幕。
而苏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笑着,将我的手,放入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