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的灵魂在仇人新欢的身体里醒来,复仇的献祭,才刚刚开始。
他以为娶的是爱情,我却要让他用余生,来偿还我的命。
【1】
鼻腔里灌满了陌生的香水味,甜腻的栀子花混合着麝香,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包裹着我。但我最熟悉的,是那股香水味之下,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这个味道,我到死都忘不掉。
因为在我被他亲手推下天台的那一刻,我最后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是沈言。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映入眼帘的,是沈言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他正低头看着我,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清清,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
我浑身一僵,像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我不是死了吗从三十层的高楼坠落,血肉模糊,骨骼尽碎。我亲眼看着我的灵魂飘出残破的身体,看着沈言冷静地拨通报警电话,语气悲痛地说他的未婚妻、天才嗅觉鉴定师林蔚,因抑郁症而自杀。
多么可笑。我从不抑郁,我爱我的事业,我爱这个世界,我甚至……曾经那么爱他。
可现在,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盖着天鹅绒的被子,而杀我的凶手,正用一种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视着我。
我……我没事。我艰难地开口,却惊恐地发现,从喉咙里发出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娇柔甜糯的嗓音。
这不是我的声音!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奢华的卧室,装修风格是我从未见过的洛可可风,精致繁复,和我一贯的极简主义背道而驰。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婚纱照,照片里的男人是沈言,而那个依偎在他怀里,笑得一脸幸福甜蜜的女人……
不是我,林蔚。
那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脸,五官精致,眉眼温顺,像一只毫无攻击性的小鹿。
清清,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沈言担忧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可我只觉得刺骨的冰冷。
清清他在叫谁
我挣脱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镜子里,清晰地映出那张婚纱照上女人的脸。
这张脸,属于一个叫苏清的女人。她是沈言在我死后,火速定下的新未婚妻。我记得我的头七还没过,就在新闻上看到了他们订婚的消息。当时我还是个孤魂野鬼,只能无助地看着他春风得意,开始新的生活。
而现在,我竟然在她身体里醒了过来。
我的灵魂,占据了我仇人的新欢的身体。
这算什么是老天爷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吗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迷茫,以及一丝丝燃起的、疯狂的恨意。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言跟了进来,从背后轻轻抱住我。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后,那熟悉的雪松气息再次将我笼罩。就是这个怀抱,曾经是我最眷恋的港湾,如今却成了最恐怖的囚笼。
我的身体因为恐惧和憎恨而剧烈颤抖。
我……我可能只是有点低血糖。我死死掐着掌心,用指甲带来的刺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被他发现。绝对不能。
沈言没有怀疑,他转身去厨房,你等一下,我给你冲杯蜂蜜水。
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低头看着这双白皙纤细的手,看着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
我,林蔚,一名靠嗅觉破案的刑事技术顾问,我能分辨出三千多种不同的气味分子,能通过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判断出他去过哪里,见过谁,甚至是他隐藏的情绪。
而沈言,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那该死的雪松和烟草,我还闻到了一丝极淡的、却让我永生难忘的味道。
那是混合了尘土、铁锈和一种特殊化学防腐剂的味道。
是我死前,在那个烂尾楼天台上闻到的味道。
他把杀害我的罪证,穿在了身上,然后坦然地拥抱他的新未婚妻。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到马桶边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属于苏清的、泪流满面的脸,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我心中破土而出。
沈言,你以为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吗
不。
当你把我推下深渊的那一刻,你也亲手为自己召唤了一个来自地狱的复仇者。
现在,我躺在你的枕边,用着你新欢的身体。
这场复仇游戏,才刚刚开始。
【2】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荒诞的现实,并开始笨拙地扮演苏清。
从沈言的只言片语和这间公寓里的蛛丝马迹,我拼凑出了苏清的形象:一个家境优渥、性格温婉、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她爱沈言爱到了骨子里,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崇拜和依恋。她的世界似乎只有沈言。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最高难度的表演。
我,林蔚,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自己超乎常人的嗅觉和拼了命的努力,才在警局争得一席之地。我独立、坚韧,甚至有些尖锐。让我去扮演一只温顺的小白兔,比让我去分辨混合了上百种气味的样本还要难。
但我必须演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沈言是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师,这套位于市中心顶层的大平层,就是他的杰作。空间开阔,设计感极强,每一处都彰显着主人的品味和财富。
可在我眼里,这里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我借口身体不适,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沈言对我体贴备至,亲自下厨为我做饭,喂我吃药,温柔得像个完美的丈夫。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了他的残忍,恐怕也会被他这副深情的模样所蒙骗。
夜里,他躺在我身边,呼吸均匀。我却毫无睡意,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
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来自烂尾楼的、混杂着死亡气息的味道,比白天更浓郁了一些。
他今天又去过那里还是说,这股味道已经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皮肤和灵魂里
我的专业告诉我,气味是记忆最忠实的载体。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我需要证据。不光是为了给我自己报仇,更是为了将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绳之以法。
第二天,我趁着沈言去公司,开始对这间公寓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像一只警犬,用我的鼻子,寸寸扫过每一个空间。
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残留着几个陌生女人的香水味,混合着酒精和雪茄。看来他没少在这里举办派对。
书房里,满是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还有他常用的那款雪松香水的味道。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直到我走到他书房最里面的那间工作室。
门是锁着的。是那种需要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的智能锁。
我把鼻子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是它!
就是那个味道!
比沈言身上的浓烈千百倍!混合着尘土、铁锈、化学防腐剂,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生命腐败的腥甜。
那是一种死亡凝固后的味道。
我的死亡。
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这扇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他为什么要把我死亡现场的味道,锁进这个房间里
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测在我脑中浮现:他不是在回味,他是在……收藏。
就像变态杀手会留下被害者的物品作为战利品一样,沈言,他收藏的是我死亡时的气味。
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那把智能锁。密码是六位数。
会是什么
苏清的生日他的生日我们相识的纪念日
我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系统都提示错误。连续三次错误后,警报系统被激活,我的手机——现在是苏清的手机——立刻收到了警报信息。
与此同时,沈言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清清,怎么了我收到了家里的安防警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我却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紧张。
啊……对不起,阿言,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慌乱又无辜,我想进你的工作室,帮你打扫一下,结果不小心按错了密码……我是不是很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什么的表情。
傻瓜,他终于开口,语气恢复了宠溺,我的工作室里都是图纸和模型,怕你弄坏了才锁起来的。下次想进去,等我回来带你,嗯
嗯……我用苏清那种软糯的语调应了一声。
挂掉电话,我靠在冰冷的门上,浑身脱力。
刚才那瞬间,我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他起疑了。
苏清是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她绝不会主动去碰他的禁区。我的行为,已经偏离了她的人设。
不行,我必须更小心。
我的目光落在了公寓的通风系统上。作为一个嗅觉鉴定师,我对建筑的通风管道了如指掌。气味会通过空气流动。
如果我能找到这间工作室的独立通风口,或许就能从中获取到更多的气味信息。
这个发现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沈言,你以为用一把锁就能锁住你的秘密吗
你错了。
对于我来说,空气中流动的每一个分子,都是你的罪证。
【3】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现得像一只受惊后更加黏人的小猫,对沈言百依百顺,将一个恋爱脑的未婚妻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他似乎也放下了戒心,对我的态度恢复了往日的亲昵。
但我知道,那只是表象。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探究。就像一个猎人,在观察落入陷阱的猎物,是否还有挣扎的力气。
这种伪装让我心力交瘁。每天晚上,躺在他身边,闻着他身上那股象征着我死亡的气味,假装安睡,对我来说都是一种酷刑。仇恨的火焰在我的胸膛里燃烧,我必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能压制住与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周末,沈言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给我一个惊喜。
我们要去看看我们未来的婚礼场地。他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替我系上安全带,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将人溺毙。
我的心,却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车子一路向郊外驶去,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荒凉。我的心跳也随着车轮的滚动,一下下变得沉重。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前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冻结了。
这里……
这里就是我死去的地方!
我记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生锈的钢筋,剥落的墙皮,散落在地上的碎石,以及空气中那股永远无法散去的、混合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怎么样喜欢吗沈言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楼前,语气里充满了炫耀和期待,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我准备把这里买下来,亲自设计,改造成我们的婚礼殿堂。到时候,我们会在这里,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许下永恒的誓言。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只觉得一阵阵反胃。
在这里……举办婚礼
他竟然想在我被他亲手杀害的地方,和我现在的这具身体,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这是何等的讽刺!何等的残忍!
他是在向我炫耀他的胜利吗还是在用这种方式,一遍遍地回味他犯罪的快感
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他察觉到我的异样,微微蹙眉。
不……不是……我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尖叫出声。巨大的恐惧和悲愤攫住了我,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我只是……太激动了……我捂住胸口,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些被他推下天台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失重的感觉,呼啸的风声,骨头碎裂的剧痛,以及他站在天台边缘,冷漠俯视着我的眼神……
啊——!我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瘫软下去。
清清!沈言立刻抱住我,脸上写满了焦急,你怎么了别吓我!
我蜷缩在他怀里,浑身冰冷,牙齿都在打颤。我不是在演戏,我是真的被这巨大的恶意给击垮了。
他将我抱回车里,不断地安抚我,说是我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胡思乱想。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完美的未婚夫。
可我只觉得,自己正被一条剧毒的蟒蛇紧紧缠绕,它正吐着信子,欣赏着我濒死的挣扎。
回到家,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凭沈言怎么敲门,我都不回应。
我需要一个人的空间,来消化这几乎将我吞噬的恨意。
我翻出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苏清的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大多是些名牌衣服和包包,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日记本。
我用一根发夹,很轻易就撬开了那把脆弱的锁。
日记本里,记录的都是她和沈言的恋爱日常,字里行间充满了小女孩的甜蜜和憧憬。
直到最后一页。
日期,是我自杀后的第三天。
字迹潦草而慌乱,和前面的截然不同。
他不对劲。阿言他不对劲。他房间里有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坏掉了。我问他,他却很生气,第一次对我发了火。他说那是他从一个旧建筑工地上带回来的样本,不让我再问。可是……我总觉得那味道,闻起来让人害怕。他半夜会做噩梦,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说……『林蔚,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林蔚!我的名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苏清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甚至听到了沈言在梦里喊我的名字!
那么,苏清的意外……真的是意外吗还是说,她因为发现了沈言的秘密,所以被他……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我能重生在苏清的身体里,是不是因为,在我灵魂到来的那一刻,苏清的灵魂,也刚刚离开了这具身体
沈言,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4】
苏清的日记,像一把钥匙,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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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后,是沈言精心构建的、由谎言和罪恶堆砌的王国。
我必须进入那间锁着的工作室。那里一定藏着他所有的秘密。
硬闯是不可能的了,我只能智取。我开始仔细研究这栋公寓的建筑图纸——这对我来说不难,沈言的书房里就有备份。
我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工作室的独立通风管道。它的出风口,隐藏在公寓楼顶的天台花园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机会来了。
我以心情不好,想去天台吹吹风为由,拿到了天台的门禁卡。沈言没有怀疑,只是叮嘱我多穿件衣服。
傍晚,我独自一人来到天台。城市的霓虹在我脚下闪烁,晚风吹起我的长发。这里和我死去的天台一样高,俯瞰下去,车流如织,人如蝼蚁。
曾几何时,我也站在这里,被我最爱的人,亲手推了下去。
我压下翻涌的情绪,迅速找到了那个伪装成盆栽底座的通风口。
我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了我的作案工具——一根连接着微型气味采集器的细长软管。这是我以前工作时用的设备,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小心翼翼地将软管顺着通风口伸了进去。
采集器连接着我的手机,屏幕上,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开始不断跳动、分析、重组。
很快,一股熟悉的、令我作呕的气味,通过软管,再次钻入我的鼻腔。
尘土、铁锈、化学防腐剂……以及腐败的血肉。
但这一次,我闻到的不仅仅是属于我的死亡气息。
还有别的。
采集器的屏幕上,一个个分析结果被罗列出来。
【样本一:气味源主体林蔚。死亡时间:3
月
15
日。现场环境:城南烂尾楼。关键气味分子:……
【样本二:气味源主体张雅。死亡时间:去年
11
月
2
日。现场环境:西郊废弃工厂。关键气味分子:……
【样本三:气味源主体李思思。死亡时间:去年
6
月
21
日。现场环境:东湖公园湖底。关键气味分子:……
……
一排排,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进我的眼睛。
我的呼吸停滞了。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
在我之前,已经有那么多的女孩子,惨死在了沈言的手中。
他不是激情杀人,也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目的。
他是一个连环杀手。一个以收藏受害者死亡气息为乐的、彻头彻尾的变态!
我强忍着巨大的震惊和恐惧,将软管继续往里伸。我需要看到里面的景象。
微型摄像头的画面,在手机屏幕上断断续续地传来。
画面抖动着,最终稳定下来。
我看清了。
那间工作室,根本不是什么工作室。
那是一个陈列室。一个死亡的展览馆。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玻璃恒温柜。柜子里,整齐地排列着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瓶。
每一个瓶子里,都装着一小块布料——或许是受害者衣服的碎片。瓶身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用隽秀的字体写着名字和死亡日期。
林蔚,张雅,李思思,王晓……
一个个冰冷的名字,代表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我的瓶子,就在最显眼的位置。里面装着的,是我死时穿的那件白色连衣裙的一角。
而在这些瓶子的旁边,还有一个空着的底座。
底座上,放着一张崭新的标签。
上面写着两个字:苏清。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已经为苏清,或者说,为现在的我,准备好了下一个展品的位置。
他带我去烂尾楼,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为了炫耀。
他是在为下一次的谋杀,提前踩点。
他想在同一个地方,用同样的方式,杀死苏清,然后将她的死亡气息,也制成标本,放进他的收藏馆里。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原来,从我住进这具身体开始,我就已经站在了死亡的倒计时牌前。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属于苏清的空位,滔天的恨意和求生的欲望,在我的胸中交织、碰撞,最终汇聚成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沈言,你这个恶魔。
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
你以为你能像神一样,决定别人的生死,并将她们的死亡当作战利品来欣赏
你错了。
我,林蔚,既然能从地狱里爬回来,就绝不会再让你有得逞的机会。
这一次,我要让你所有的罪恶,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我要让你亲手建立的这个死亡展览馆,变成埋葬你自己的坟墓!
我收回软管,删除了手机里的所有记录,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那个华丽的牢笼。
推开门,沈言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他抬起头,对我温柔一笑。
回来了风大不大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用苏清那种特有的、甜腻的嗓音说:不大。阿言,我刚刚在想,我们的婚礼,一定要办得盛大又完美。
我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是由于恐惧,还是兴奋。
沈言,你的死期也到了。
【5】
复仇的计划在我脑中疯狂滋长。
我不能报警,我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那间工作室里的东西,一旦被沈言察觉到暴露的风险,他会立刻销毁。而我,这个顶着苏清身份的知情者,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被灭口的对象。
我必须让他自己将罪证暴露在世人面前。
我的专业——嗅觉鉴定,是我唯一的武器。
我开始了一项危险而又精密的行动。
我需要一个人来帮我,一个能接触到我原本案件,并且足够敏锐的警察。
我想到了他——市刑侦支队的副队长,李澈。
李澈是我的同事,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脾气火爆,性格执拗,但却有着猎犬一样敏锐的直觉。当初我自杀的案子,就是他负责的。我记得,在我灵魂飘荡的那几天,我看到过他为了我的案子,和坚持认定为自杀的上级拍桌子争吵。
他从不相信我会自杀。
我用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给李澈发去了一条匿名短信。
想知道林蔚死亡的真相吗去查沈言常用的那款雪松香水。那不是普通的香水,里面有东西。
发完短信,我立刻将电话卡销毁。
这是我下的第一步棋。我不能说得太多,否则会引起怀疑。我只能给他一个引子,一个能让他重新启动调查的理由。
沈言用的雪松香水,是他找法国一个独立调香师定制的,全世界独一无二。而我,凭着我超凡的嗅觉,早就分析出了它的配方。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为了让香气更具穿透力和记忆点,沈言在里面添加了一种非常罕见的、具有微弱神经毒性的植物提取物。
这种提取物,在我的尸检报告里,一定能找到痕迹。因为在我死前,他曾拥抱过我,大量的香水分子,沾染在了我的衣服和皮肤上。
只要李澈足够细心,他就能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二步:在沈言的身边,布下我的气味陷阱。
我利用苏清的身份,以想为我们的爱巢增添一点生活气息为由,买了很多香薰和绿植。
我将一盆不起眼的、会散发出特殊孢子粉的蕨类植物,放在了那间密室的通风口附近。这种孢子粉无色无味,但一旦与沈言密室里那种化学防腐剂接触,就会产生一种独特的、在紫外线灯下会发出荧光的化学反应。
我还在沈言的衣帽间里,巧妙地喷洒了一种信息素香水。这种香水会放大他身上那股属于烂尾楼的、死亡混合的气味,让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像一个移动的气味源。
我做的这一切都极其隐蔽。沈言丝毫没有察觉,他甚至夸我,说我让这个家变得更温馨了。
他不知道,他正一步步走进我为他编织的罗网。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几天后,我没有等来李澈调查的消息,却等来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低沉而警惕的男声。
是苏清小姐吗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李澈。
我的心猛地一跳。他怎么会直接找到我我的匿名短信,暴露了
李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强作镇定。
苏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我发那样的短信。但是,我必须警告你,离沈言远一点。他很危险。李澈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李澈冷笑一声,林蔚的案子,我们已经重新立案调查。你发来的信息很有用。但是,沈言的反侦察能力非常强,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你现在待在他身边,就是在把自己置于险境。如果你还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能配合警方。
他的话,让我如坠冰窟。
沈言察觉到了
他怎么会察觉到是李澈的调查惊动了他,还是我的行为露出了马脚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能继续装傻。
苏小姐,李澈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不管你和林蔚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接近沈言的目的是什么。我只告诉你一点,立刻离开他!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李澈的警告,像一盆冷水,将我从复仇的亢奋中浇醒。
我低估了沈言的警觉性。
也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沈言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我熟悉的、温柔的笑意。
清清,在和谁打电话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动弹不得。
他身上的雪松气息,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烈,也更加冰冷。
【6】
沈言的逼近,让我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李澈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而眼前的男人,正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寸寸地审视着我,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看穿。
一个……一个朋友。我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朋友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是哪个朋友,能让你这么紧张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几乎要战栗起来。
我闻到了。
在他那温柔的表象之下,我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正在发酵的情绪。像暴风雨来临前,空气中凝滞的压抑。
他起疑了。而且是强烈的怀疑。
没什么,就是……就是我闺蜜,她和男朋友吵架了,跟我诉苦呢。女孩子之间的事情,你不会想听的。我努力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身体却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是吗我还以为是警察打来的。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和警察联系过!
他是怎么知道的李澈的电话被他监听了还是他用别的手段查到了什么
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和警察联系……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言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看我如何进行拙劣的表演。
他缓缓松开我的下巴,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
清清,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最近,变了很多。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以前的你,不会对我的工作室好奇,不会买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更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直直地刺向我。
你,到底是谁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的伪装,被他彻底撕碎了。
在绝对的冷静和智谋面前,我那些自以为是的计谋,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我全身冰冷,手脚发软,巨大的绝望将我吞噬。我以为自己是猎人,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从未逃出过他的掌心。
我……我就是苏清啊……我还在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挣扎。
苏清沈言嗤笑一声,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苏清可不会分辨几百种香料,更不会知道,我的香水里,添加了『黑森林』的提取物。那个给你发警告短信的警察,恐怕已经被你引导着,去查尸检报告了吧
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我联系了李澈,甚至连我的计划都猜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会……我失声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因为我书房里的那支钢笔,不仅仅是钢笔,它还是一个信号探测器。任何陌生的、加密的信号从这间公寓发出去,它都会提醒我。
至于你的那些小动作……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如霜,你的『气味陷阱』布得很高明,只可惜,你忘了,我也是一个对气味极度敏感的人。你以为我闻不到那些孢子粉的味道吗
我彻底僵住了。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暴露了。
他一直在看戏。看着我自作聪明地布下陷阱,看着我一步步走向他设好的圈套。
告诉我,你是谁他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或者说……你是怎么回来的,林蔚
林蔚。
当他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我所有的伪装和恐惧,都轰然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再也无法抑制的恨意。
我猛地抬起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淬了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沈言,我一字一句,用我自己的,林蔚的语气说道,你猜对了。我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我回来……取你的狗命!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但那惊讶很快就变成了病态的狂喜和兴奋。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与众不同!你的气息,你的灵魂,是那么的独特!我杀了你,却感觉像是失去了一件最完美的藏品。现在,你回来了,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他疯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杀我第二次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杀你不,不,不。他摇着头,眼神狂热,我怎么舍得再杀你一次我要把你留下来,把你永远地留在我身边。我要把这具身体变成你永恒的囚笼!
他说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我最新研制的药物,他微笑着,像个展示心爱玩具的孩子,它可以让你的神经系统,和这具身体,达到完美的契合。但同时,它也会让你,永远地失去反抗的力气。你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只属于我的『苏清』。一个拥有林蔚灵魂的、最完美的娃娃。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拼命挣扎,却被他死死地按在墙上。冰冷的针尖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
不——!我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公寓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7】
踹门而入的是李澈。
他身后跟着几名荷枪实弹的特警,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沈言。
警察!不许动!李澈的吼声,如同天降神兵,震得整个房间都在嗡嗡作响。
沈言的动作一滞,脸上那病态的狂喜,瞬间凝固。他显然没有料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我趁着他这瞬间的失神,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他,同时一口咬在了他持着注射器的手腕上。
啊!沈言吃痛,手一松,注射器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我连滚带爬地向李澈的方向跑去,躲在了他的身后。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特警们一步步逼近。
沈言看着地上的碎片,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他非但没有举手投降,反而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缓缓举起了双手。
李警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看着李澈,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你们这么大阵仗地闯进我家,是拿到搜查令了吗
少废话!李澈厉声道,沈言,我们现在怀疑你与多起女性失踪谋杀案有关,请你配合调查!
谋杀案沈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轻笑起来,证据呢李警官,凡事都要讲证据。你们有证据吗
他的有恃无恐,让我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李澈没有理他,对身后的警员使了个眼色。两名特警立刻上前,准备将沈言控制住。
就在这时,沈言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
证据就在我书房的工作室里。不过,你们可能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才能进去。
他说着,目光转向了我。
清清,告诉他们,密码是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主动让警察去搜查他的死亡展览馆
这不合常理!除非……除非他有绝对的把握,能让那些东西不能成为指控他的证据!
密码是苏清的生日。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试过,这个密码是错的。
沈言笑了,摇了摇头:不对哦,亲爱的。再猜。
李澈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别跟他废话!技术组呢马上过来破解密码锁!李澈对着对讲机喊道。
来不及了。沈言微笑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距离我设定的自动销毁程序启动,还有……一分钟。
什么!
自动销毁程序!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他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密码是你的生日,林蔚。你的忌日。沈言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眼神里充满了玩味的残忍,你死的那天,0315。我用你的死亡,开启了我的新生。是不是很浪漫
疯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快!0315!我冲着李澈和技术人员大喊。
一名技术警员立刻在门锁上输入了密码。
嘀的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然而,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刺鼻的浓烟从门缝里汹涌而出!同时,房间内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和液体喷洒的声音!
不好!是强酸喷雾和高温焚烧装置!一名有经验的老刑警惊呼道。
完了!
他要销毁所有证据!
那些玻璃瓶,那些标签,那些女孩们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都会被他毁于一旦!
没有了那些物证,光凭我的证词,根本无法给他定罪!他太狡猾了,他算好了一切!
沈言!我目眦欲裂,转头死死地瞪着他。
他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欣赏着我们所有人的惊慌和无措。
游戏结束了,林蔚。他用口型对我说道。
不!不能就这么结束!
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
气味!对!气味!
那些东西可以被销毁,但是气味不会!那些被他收藏起来的、独一无二的死亡气息,已经通过通风管道,散播出去了!我之前放置的那些蕨类植物,它们的孢子粉,一定已经和那些化学物质产生了反应!
紫外线灯!快!拿紫外线灯过来!检查通风管道!我冲着李澈大喊。
李澈虽然不明白,但出于对我的信任,他立刻下达了命令。
很快,一把大功率的紫外线灯被拿了过来。
灯光照向那间工作室门口的墙壁,以及天花板上的通风口。
瞬间,奇迹发生了。
在紫色的光线下,那些原本肉眼看不见的孢子粉尘,此刻竟然像银河一样,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显现出一条条清晰的、闪着幽蓝色荧光的轨迹!
那些轨迹,从通风口蔓延出来,一直延伸到走廊,甚至……沾染在了沈言的衣服和鞋子上!
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他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层幽蓝色的星尘所包裹。
那是死亡的痕迹。
是他无法销毁的,铁一般的罪证!
沈言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如同鬼火般闪烁的荧光,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难以置信的惊恐。
不……不可能……
沈言,我一步步向他走去,用冰冷的声音,宣判了他的死刑,我早就说过,我是一名嗅觉鉴定师。对于我来说,空气中流动的每一个分子,都是你的罪证。你可以销毁物证,但你销毁不了你身上那股,属于地狱的恶臭!
李澈和所有的警察都看呆了。他们看着这如同神迹的一幕,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沈言。
把他铐起来!李澈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沈言的手腕。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无数个冤魂在齐声欢呼。
张雅、李思思、王晓……还有我,林蔚。
我们,赢了。
【8】
沈言被带走了。
当他被警察押着从我身边经过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怨毒,但更多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痴迷。
林蔚,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你是我这辈子最完美的作品。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会再见面的。他留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被警察强行带离。
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我紧绷了太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下来。我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倒去。
李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
你没事吧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探究。
我摇了摇头,站稳身体,我没事。谢谢你,李队。
应该是我谢谢你。李澈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苏小姐,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我的种种反常,已经让他产生了和我一样的怀疑。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千金,不可能懂什么化学反应,更不可能有这样的胆识和计谋。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这个唯一相信我不是自杀的警察。
我张了张嘴,很想告诉他真相。
但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我就是苏清。一个……侥幸从恶魔手里逃出来的幸存者。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我的重生,我的复仇,注定只能成为一个秘密。
李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追问。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
不管怎么样,你安全了。好好休息吧。他说完,便转身去处理后续的现场工作。
我一个人,站在这个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华丽牢笼里。如今,恶魔被囚,牢笼的门已经打开。
我自由了。
可我,又是谁呢
我是林蔚,但我用着苏清的身体。我为林蔚报了仇,可苏清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就在我感到迷茫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喂,是……是苏清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而怯懦的女声。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是我,请问你是
我……我是张阿姨,之前在沈先生家做保洁的那个……
张阿姨我记起来了。在我刚来到这个身体时,沈言曾短暂地请过一个钟点工,但很快就以不满意为由辞退了。
张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小姐……我……我看到新闻了,沈先生他……他被警察抓了,说他是杀人犯……这是真的吗张阿姨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是真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压抑的哭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苏小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您说。我的心提了起来。
之前,我在打扫沈先生家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他书房里的一个花瓶。我怕他责骂,就想偷偷把碎片处理掉。结果,我在花瓶的底座下面,发现了一个……一个
U
盘。
U-盘
那个
U
盘,我当时好奇,就插在我的手机上看了看……里面……里面是一些视频……太可怕了……张阿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沈先生……他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在……在折磨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我看着眼熟,好像……好像就是你,苏小姐!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视频折磨苏清
张阿姨,你确定视频里的人是我
我……我不敢确定,光线太暗了。但是身形和发型很像……沈先生一边折磨她,一边问她,『你都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苏小姐,我当时吓坏了,就把
U
盘拔下来藏起来了,第二天沈先生就把我辞退了。我一直不敢说出来……直到今天看到新闻……
我的心狂跳起来。
苏清没有死!
沈言没有杀了她!他只是把她囚禁了起来!
那个所谓的意外,是他为了掩人耳目,制造的假象!
张阿姨!那个
U
盘现在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在我这里!在我这里!
您现在在哪里我马上去找您!
挂掉电话,我立刻冲出了公寓。
我必须找到苏清!
我不仅要为林蔚复仇,我还要把这具身体物归原主!
这才是这场复仇最完美的结局!
【9】
我在一家小旅馆里见到了张阿姨。
她把那个
U
盘交给我的时候,手还在不停地发抖。
我立刻用旅馆的电脑打开了
U
盘。
视频的画面很昏暗,拍摄角度也很奇怪,像是隐藏在某个角落的针孔摄像头。
画面里是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苏清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发散乱,脸上充满了恐惧。
沈言站在她面前,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只剩下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残忍。
我再问你一遍,你都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像来自地狱。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苏清的声音充满了哭腔,阿言,你放了我……我害怕……
还敢撒谎沈言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你进了我的工作室,不是吗你看到了我的『藏品』,不是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但已经足够了。
这不仅是沈言囚禁、虐待苏清的铁证,更重要的是,它透露了一个关键信息——囚禁地点。
我反复播放着视频,用我的嗅觉和视觉,分析着画面里的每一个细节。
墙壁是潮湿的,有霉菌的味道。空气中,有海水的咸腥味。远处,隐约能听到轮船的汽笛声。
是港口!
他把苏清囚禁在了港口附近的某个地下室里!
我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李澈。
警方根据我提供的线索,迅速锁定了几个可能的地点,并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我在警局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不知道我的灵魂还能在这具身体里停留多久。我有一种预感,当苏清被找到的那一刻,或许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是真正的死亡,还是另一场未知的旅程。
但我知道,我必须撑到那一刻。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李澈的电话打了过来。
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我们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地下室里,找到了苏清!她还活着!只是身体很虚弱,受了一些……虐待,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我们已经把她送到医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这一次,不是因为仇恨,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释然。
谢谢你,李澈。我哽咽着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林……苏小姐。李澈顿了一下,改了口,没有你,我们可能永远也揭不开这个案子。沈言已经全部招供了。他承认了杀害林蔚以及其他六名女性的全部罪行,也承认了非法囚禁苏清。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那就好。
那就好。
挂掉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轻盈。
我能感觉到,属于苏清的生命力正在回归这具身体。而我的灵魂,像完成了使命的烛火,光芒正在慢慢变得微弱。
我要走了。
在离开之前,我想再去看她一眼。
看一眼那个被我占据了身体的女孩,看一眼那个被我从地狱边缘拉回来的无辜者。
我打车去了医院。
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苏清。
她很瘦,脸色苍白,手臂上布满了针孔和淤青。她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似乎在睡梦中,也无法摆脱那些恐怖的记忆。
看着她,我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怜惜。
对不起,苏清。
是我,把这无妄之灾带给了你。
也是我,用你的身体,完成了我的复仇。
现在,我把身体还给你。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能够远离所有的黑暗和罪恶,永远活在阳光下。
我将手掌,轻轻地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交接仪式。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苏清,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目光,越过病房里的人,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感激和……理解。
她……她知道我的存在
我愣住了。
而她,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坚定的笑容。
她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出了两个字。
谢谢。
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原来,你都知道。
原来,在我为自己复仇的时候,你也在用你残存的意志,支持着我。
我们是两个被同一个恶魔伤害的灵魂,却在这具身体里,完成了对彼此的救赎。
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温暖,包裹了我的灵魂。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
再见了,李澈。
再见了,苏清。
再见了,这个我曾经热爱,也曾经憎恨的世界。
林蔚的故事,结束了。
但爱与希望的故事,永远不会。
【10】
我的意识逐渐从苏清的身体里抽离。
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片柔和的白光。我感觉自己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地向上飞升。
没有了身体的束缚,没有了仇恨的枷锁,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宁静。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我看到苏清在家人的陪伴下,一天天好起来。她剪掉了长发,眼神里不再有怯懦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坚韧和沉静。
我看到李澈,他站在我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束白色的百合。他说:林蔚,安息吧。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人,在为你守护着光明。
我看到沈言,在法庭上,被判处死刑。他听到判决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直到最后一刻,他也不明白,他自以为是的艺术,为何会是罪恶。
一切都有了最终的结局。
我的灵魂,在白光中越升越高。
我以为,等待我的,将是永恒的虚无。
然而,就在我即将彻底消散的时候,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那是一道很苍老、很温和的声音。
孩子,你做得很好。
我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眼神里充满了智慧和慈悲。
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老者微笑着,重要的是,你通过了考验。
考验
每一个非正常死亡,却怀有极大执念的灵魂,都有一次重返人间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也是一场考验。考验你,在拥有了复仇的力量之后,是选择被仇恨吞噬,堕入真正的地狱,还是选择……完成救赎,走向新生。
我愣住了。
很多人,都选择了前者。他们用错误的方式,报复了错误,最终让自己,也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憎恨的模样。老者叹了口气,但你不一样。你的复仇,最终的落点,是救赎。你救了苏清,也救了你自己。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双手。
所以,我接下来会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老者指了指白光的尽头,那里,有新的开始在等你。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白光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一扇门。
门的那边,隐约有鸟语花香,有温暖的阳光。
我向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然后,我转身,毫不犹豫地,向那扇门走去。
我不知道门后是什么。
也许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也许是一段全新的人生。
但我知道,我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
我的嗅觉,曾让我看清了人世间最极致的罪恶和恶臭。
但我的灵魂,却在复仇与救赎的洗礼中,闻到了人性中最坚韧、最温暖的芬芳。
那是一种比任何香水都更加持久、更加动人的味道。
它叫作希望。
我微笑着,推开了那扇门,迈步走了进去。
属于林蔚的复仇故事,落幕了。
而一个崭新的灵魂,正迎接着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