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园残阳
初冬的傍晚,寒气已经浸透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市中心公园的银杏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下午五点四十分,一对散步的老夫妻在湖边的长椅旁发现了一具男尸,报警电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市局刑侦支队的平静。
陈默赶到时,警戒线已经围起了一片区域。死者趴在长椅旁的草坪上,背部插着一把折叠刀,鲜血染红了身下的落叶。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破洞,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消瘦,嘴唇干裂,像是长期营养不良。
死者江哲,三十七岁,无业。小李拿着初步核查的资料快步走来,户籍显示他十年前从外地迁来本市,一直在打零工,租住在公园附近的老旧小区。邻居说他性格孤僻,很少出门,最近半年更是几乎没见过他下楼。
法医老周正在检查尸体,眉头紧锁:刀伤是致命伤,从背部刺入,直穿心脏,凶器就是这把折叠刀,上面只有死者的指纹。死亡时间大概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周围草坪上只有死者和报案人的脚印。
又是密室杀人陈默蹲下身,目光扫过死者紧握的右手。江哲的手指蜷曲,掌心贴着一张被揉皱的儿童绘画——画上是歪歪扭扭的太阳、房子和两个牵手的小人,用红色蜡笔写着爸爸不要走,角落里的落款日期已经模糊,但能看出是2013年11月。
十年前的画陈默小心地展开画纸,颜料已经褪色,但字迹依然用力,每个笔画都透着孩童的执拗。他临死前为什么要攥着这张画
苏晴站在湖边,目光掠过湖面的残阳倒影,轻声说:画里的两个小人,一个高一个矮,应该是父亲和孩子。‘爸爸不要走’这句话,更像是孩子的挽留。结合落款时间,十年前很可能发生过和‘离别’有关的事。
她走到死者身边,观察着他的衣着细节:夹克内侧有口袋,缝补过很多次,边缘磨得发亮,说明他经常往里面放东西。口袋里有一张褪色的照片,被折叠成了小块。
陈默戴上手套,从口袋里取出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江哲站在旁边,笑容腼腆。女人眉眼温柔,孩子看起来只有三四岁,扎着羊角辫,正伸手抓江哲的衣角。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2012年全家福,于家门口。
他有家庭小李惊讶道,户籍资料显示他未婚啊!
可能是未婚生子,或者孩子是领养的。苏晴推测,十年前的2013年,正是孩子大概五岁的时候,画里的‘爸爸不要走’,很可能和他的家庭变故有关。
技术人员在附近搜查时,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画夹,藏在湖边的灌木丛里。画夹里有十几张素描,全是同一个小男孩的画像——从蹒跚学步的幼儿到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线条从生疏到熟练,显然画了很多年。最后一张素描没完成,画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眉眼间和照片上的孩子很像,旁边用铅笔写着:念念,等爸爸。
念念应该是孩子的小名。陈默翻看着素描,每张画的角落都标着日期,最新的一张标注着2023年10月,也就是上个月。他一直在画这个孩子,直到死前一个月还在画,说明这个孩子对他至关重要。
公园的监控摄像头大多对着主干道,湖边的监控因为线路老化早就停用了。小李调取了公园入口的监控,发现江哲下午三点半独自走进公园,手里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步履缓慢,时不时回头张望,像是在担心被人跟踪。
塑料袋里是什么陈默问。
监控太模糊,看不清。小李无奈道,不过我们在湖边找到了一个被烧毁的塑料袋残骸,里面有未烧尽的纸片,化验后发现是儿童服装的标签,还有一张幼儿园的缴费单,收款方是‘阳光幼儿园’,缴费人写的是‘江念母亲’。
苏晴的目光停留在缴费单的日期上:缴费日期是2013年10月,也就是画落款日期的前一个月。这说明2013年11月,孩子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无法继续上幼儿园,而江哲在那时离开了孩子,所以才有了‘爸爸不要走’的画。
她翻开江哲的素描本,指着其中一张画:这张画里的男孩戴着助听器,嘴角有一颗小痣。你看,和照片上孩子的特征完全吻合。如果能找到这个叫‘念念’的男孩,或许就能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老周这时有了新发现:死者指甲缝里有少量蓝色颜料,和画夹里素描用的颜料成分一致。他死前可能正在画画,或者刚接触过画具。另外,他的胃容物显示,最近三天几乎没吃东西,长期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肝脏有药物损伤。
抑郁症陈默想起邻居的话,难怪他半年不出门,可能是精神状态太差。
但抑郁症不会让人背部中刀死亡。苏晴摇头,他死前拎着儿童服装,说明可能要去见孩子。监控里的‘回头张望’不是幻觉,他确实在被人跟踪。这张十年前的画,更像是他留给我们的线索,指向那个叫‘念念’的孩子,以及十年前那场导致分离的变故。
夕阳彻底落下,湖面泛起冰冷的波光。陈默看着那张爸爸不要走的画,红色的蜡笔字迹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眼。他隐隐觉得,这起看似简单的谋杀案背后,藏着一个父亲跨越十年的执念,而那个叫念念的孩子,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2.被抹去的童年
阳光幼儿园坐落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墙面上画着卡通涂鸦,门口的滑梯已经有些褪色。陈默和苏晴找到园长时,她正在整理孩子们的画作,看到十年前的缴费单,皱着眉想了很久。
江念……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园长翻出陈旧的档案册,2013年确实有个叫江念的孩子在这里上中班,父母离异,跟着妈妈生活,后来突然就转学了。
档案里贴着一张江念的入园照片,正是素描本里的男孩——大眼睛,嘴角有痣,左耳戴着助听器。照片旁边登记着母亲的名字:林晚。
林晚陈默追问,你记得她吗
当然记得,园长叹了口气,那是个很可怜的女人。丈夫江哲在孩子四岁时突然失踪,她一个人打两份工养活孩子,还得给念念治耳朵。念念有先天性听力障碍,需要长期戴助听器,家里条件一直不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2013年11月,林晚突然来办转学,说要带孩子去外地治病。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因为她前几天刚交了下个月的学费……后来听邻居说,她是被人逼着搬走的,好像欠了高利贷。
高利贷这和江哲的失踪有什么关系陈默让小李立刻核查林晚的下落,自己则带着苏晴前往江哲租住处。
那是一间十几平米的阁楼,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以及散落一地的画纸和颜料。墙上贴满了江念的素描,从婴儿到少年,密密麻麻,像是一个父亲用画笔筑起的时光墙。
衣柜里挂着几件洗干净的儿童外套,尺码适合十岁左右的孩子,标签和公园烧毁的塑料袋残骸一致。抽屉里有一本日记,字迹潦草,记录着江哲这十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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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晚晚,对不起,我必须走。那些人说不还钱就伤害念念,我只能去躲债。等我赚够钱,一定回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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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5月:在工地搬砖,很累,但一想到念念的笑脸就有动力。寄了钱给晚晚,没收到回信,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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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听说晚晚带念念去了南方,换了手机号。我找不到她们了……我是不是永远见不到念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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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医生说我得了抑郁症,开了药。夜里总梦见念念哭着要爸爸,我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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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0月:终于打听到晚晚的消息,她病了,在市医院。念念已经十三岁了,上初中了。我买了新衣服,想去找他们,可我怕……怕他们不原谅我。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苏晴合上日记,指尖冰凉:他不是故意抛弃妻女,是为了保护她们才被迫离开。这十年他一直在找家人,靠打零工还债,还患上了抑郁症,活得像个影子。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去找她们陈默不解,而且林晚生病住院,他应该去医院,为什么会在公园被杀
这时,小李打来电话,语气沉重:陈队,查到林晚的消息了……她三年前因为肺癌去世了,死前把江念托付给了远房表姐赵梅。江念现在在市重点中学读初一,和赵梅一家生活。
更令人震惊的是,赵梅的丈夫周强,十年前正是放高利贷给江哲的人。
陈默和苏晴立刻赶往市重点中学。江念穿着蓝白校服,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时,陈默几乎认不出他——那个素描本里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瘦高少年,左耳依然戴着助听器,只是眼神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默。
你是江念吗陈默走上前,尽量让语气温和。
江念警惕地后退一步,助听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我们是警察,想问问你父亲江哲的事。苏晴拿出那张爸爸不要走的画,这是你画的吗
看到画的瞬间,江念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他……他怎么了
他昨天在公园去世了。陈默轻声说,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了解十年前发生的事。
江念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他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剧烈颤抖,却一声不吭。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快步走来,将江念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陈默:你们干什么吓到孩子了!我是他监护人赵梅,有什么事问我!
赵梅穿着体面的套装,戴着金镯子,和江念的朴素形成鲜明对比。江哲死了我们早就和他没关系了!她语气尖锐,当年他欠了一屁股债跑路,丢下晚晚和念念不管,晚晚就是被他气死的!现在他死了,别再来打扰念念!
苏晴注意到江念在赵梅说话时,右手悄悄攥紧了书包带,指节泛白,像是在忍受某种恐惧。我们只是想了解江哲最近有没有联系你们,苏晴温和地说,他死前买了新衣服,似乎准备见念念。
没有!赵梅立刻否认,拉着江念就要走,念念早就不记得他了,晚晚死前交代过,永远不让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靠近孩子!
江念被拉着往前走,脚步踉跄,却回头看了陈默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求救。
苏晴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这个赵梅有问题。她在刻意隐瞒什么,而且江念很怕她。
陈默点头:查赵梅和她丈夫周强的关系,特别是这三年他们和江念的相处情况。另外,调出江哲死前一周的行踪,看看他和谁有过接触。
3.沉默的证人
调查很快有了进展。赵梅的丈夫周强十年前确实经营过高利贷生意,江哲当年为了给江念治耳朵,向他借了五万元,利滚利到十万元。周强多次上门催债,威胁要伤害江念,江哲被迫跑路躲债。
周强三年前因为非法放贷被判刑,去年刚出狱,现在开了家建材公司,看起来生意不错。小李汇报,我们查了江哲的通话记录,死前三天和一个陌生号码通过三次电话,最后一次是昨天下午三点,通话时长五分钟。那个号码的机主登记信息是假的,但基站定位显示,就在市重点中学附近。
苏晴调取了江念的学籍档案,发现他这三年成绩优异,年年拿奖学金,但性格极其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班主任说他总是独来独往,上课不敢发言,被提问时会浑身发抖,还多次发现他手臂上有淤青,问起时只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淤青很可能是虐待痕迹。苏晴的脸色凝重,赵梅表面上对江念很好,送他去重点中学,给他买名牌文具,但孩子的恐惧不会说谎。江哲的出现,很可能威胁到了她的利益。
他们再次来到赵梅家。那是一栋装修豪华的别墅,江念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看到警察进来,身体立刻绷紧了。赵梅端来水果,笑容勉强: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我们和江哲没关系……
周强在家吗陈默打断她。
他……他去外地出差了,要下周才回来。赵梅的眼神有些闪躲。
苏晴走到江念身边,看到他的作业本上画着很多小太阳,和十年前那张爸爸不要走的画风一模一样。念念,你还记得爸爸吗她轻声问。
江念的笔顿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头埋得更低了。赵梅立刻呵斥:念念,写作业呢!别理无关的人!
我们查到你丈夫周强去年出狱后,经常去学校看江念。陈默盯着赵梅的眼睛,江哲死前三天联系的号码,就在学校附近,是不是周强
赵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是!你们别胡说!老周早就不碰那些事了……
那江念手臂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苏晴拿出班主任提供的照片,赵女士,虐待未成年人是犯法的。
江念突然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念念,别怕。苏晴蹲下身,与他平视,你爸爸死前一直很想你,他画了很多你的画像,买了新衣服想送给你。他说他对不起你,这十年一直在找你。
听到画像两个字,江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知道……我见过他。
赵梅脸色大变,厉声打断:念念!不许胡说!
上周三下午,我在学校后门看到他了。江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助听器嗡嗡作响,他站在树后面,手里拿着画夹,看着我。我……我很想他,可是赵阿姨说他是坏人,说他会抢走我……
他给你打电话了对不对陈默追问,昨天下午三点,是不是他
江念点头,眼泪越流越凶:他说想在公园见我,给我带了新衣服。我不敢告诉赵阿姨,就说放学后去同学家……可我到公园时,只看到警察围着……
他终于崩溃大哭:是我害死了他!如果我早点去见他,他就不会死了!
赵梅瘫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这时,别墅门被推开,周强走了进来,看到警察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跑,被门外的警员拦住。
审讯室里,周强一开始还想狡辩,但在江念的证词和通话记录面前,很快败下阵来。是我杀了江哲。他低着头,声音嘶哑,他不该回来的,更不该想抢走念念!
十年前江哲跑路后,周强本想找林晚逼债,却发现她带着孩子不知所踪。三年前林晚去世,赵梅作为表姐接手江念,周强才重新找到这对母子。念念是个好孩子,聪明懂事,我把他当亲生儿子养,送他去最好的学校。周强的语气带着偏执,我以为我们能好好过日子,可江哲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江哲上个月找到赵梅,说想认回江念,还拿出当年的借条说要还钱。我怕他毁了我的家!周强激动起来,我告诉过他,离念念远点,可他不听,还偷偷联系孩子!昨天下午我在学校附近看到他打电话,就知道他要见念念。
他提前赶到公园,躲在灌木丛里。江哲看到我很惊讶,说要带念念走,还骂我是放高利贷的混蛋。我们吵了起来,他推了我一把,我一时冲动就……就拿出刀刺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虐待念念苏晴冷冷地问,他手臂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周强的脸色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有虐待他!只是他不听话时打了几下……他是我的儿子,我教训他怎么了
他不是你的儿子,是江哲和林晚的儿子。陈默拿出江哲的日记,江哲为了保护念念才被迫离开,这十年他打零工、住桥洞,把所有钱都攒起来想还给你,就是为了能堂堂正正地认回孩子。你所谓的‘养’,不过是把他当成控制林晚遗产的工具——林晚去世前留了一笔保险金,指定由念念继承,而你作为监护人,一直在挪用这笔钱,对不对
周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猛地撞向桌子:是!那笔钱本来就该是我的!当年江哲欠我的债没还,林晚的保险金就该抵账!念念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该跟我姓周!江哲凭什么回来抢!
这时,江念在苏晴的陪伴下走进观察室,隔着玻璃看着周强。他摘下助听器,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见声音,却看懂了周强狰狞的表情。他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画,举到玻璃前——画上是两个牵手的小人,背景是公园的长椅,太阳旁边写着:爸爸,我等你很久了。
周强看到画的瞬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痛哭起来。
苏晴轻声对江念说:你看,他不是坏人,只是被贪心和占有欲困住了。而你爸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江念的眼泪再次落下,但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有释然和悲伤。他终于明白,那个被赵梅称为混蛋的男人,用十年的孤独和思念,为他筑起了一道沉默的守护墙。
4.画笔的温度
案件告破后,周强因故意杀人罪和虐待未成年人被提起公诉,赵梅因包庇罪和挪用遗产被立案调查。江念被送往市儿童福利院暂住,等待远房亲戚办理收养手续。
陈默和苏晴去福利院看他时,江念正在画室里画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他左手拿着画板,右手握着铅笔,认真地勾勒着一个男人的背影——那是江哲在公园树后凝望他的样子,线条比素描本里的更坚定,带着一种终于被看见的温柔。
他说要教我画画。江念放下画笔,声音还有些沙哑,那天电话里,他说等见面了,就教我怎么画太阳,说我小时候总把太阳画得像橘子。
苏晴看着画纸上的太阳,确实圆圆的,边缘带着锯齿状的光芒,像极了十年前那张爸爸不要走里的图案。你记得很清楚。
我一直记得。江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是江哲画夹里那张未完成的素描,他用蜡笔给男孩的衣服涂上了蓝色,护士姐姐说,爸爸画了十年我的样子,就像我这三年偷偷画他一样。
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铁盒,里面装满了画纸——有赵梅家别墅的窗户(他总在窗边等爸爸),有学校后门的梧桐树(他和江哲对视的地方),还有一张画着两个墓碑的画,旁边写着妈妈和爸爸,下面画着一个小小的自己,手里捧着向日葵。
林晚阿姨的日记里说,念念从小就怕黑,总说要画太阳陪着自己。苏晴轻声对陈默说,这些画是他的精神寄托,也是他无声的求救信号。他手臂上的淤青、课堂上的沉默,都是在压抑恐惧,而画笔是他唯一能表达真实情绪的出口。
福利院的心理老师说,江念刚来时常做噩梦,梦见有人抢走他的画笔,但现在他每天都要画几个小时,画里的太阳越来越明亮,小人的表情也从哭泣变成了微笑。艺术创作对创伤儿童有疗愈作用,心理老师解释,他在用画笔和过去和解,也在重建对世界的信任。
陈默想起江哲阁楼里的画墙,那些密密麻麻的素描像是一个父亲的时光胶囊,装着跨越十年的思念。江哲的抑郁症,本质上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苏晴的评估报告里写道,他因‘抛弃妻女’产生强烈的愧疚感,又因长期孤独形成抑郁情绪,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找到儿子。当这个目标即将实现时,周强的出现彻底摧毁了他的希望,也触发了悲剧。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江念的沉默,是长期情感虐待导致的‘习得性无助’。赵梅和周强用谎言隔绝他与父亲的联系,用暴力压制他的情感表达,让他误以为自己不配被爱。但血缘和记忆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大,他对父亲的本能信任,最终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案件结审那天,江念给陈默和苏晴送来了一幅画——画上是刑侦支队的办公楼,门口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像是他们俩,天空中挂着一个巨大的太阳,光芒万丈。画的背面写着:谢谢你们让爸爸回家。
陈默把画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旁边是前三起案件的卷宗照片。阳光照在画纸上,蜡笔的颜色显得格外温暖。他突然明白,这些案件里的受害者和凶手,本质上都是被情感困住的人——有人困在执念里,有人困在愧疚里,有人困在恐惧里。
苏晴的手机收到福利院发来的照片:江念在院子里教其他孩子画太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左耳的助听器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正在走出阴影。苏晴轻声说。
陈默点头,目光望向窗外。初冬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寒意。就像那些藏在画笔里的思念与求救,终究会被看见,被温暖,被铭记。
手机再次响起,是新的报案信息:市图书馆古籍部发现一具男尸,死者是古籍修复师,手里握着一本残缺的线装书,书页上用朱砂写着一个还字。
新的案子。陈默收起手机,眼神变得锐利。
苏晴看着信息,若有所思:古籍修复师、朱砂字……这次的线索,藏在历史里。
两人走出办公楼,寒风卷起落叶,却吹不散空气中淡淡的阳光味道。那些未被揭开的心痕,那些等待被倾听的故事,还在城市的角落里悄然生长。而他们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追寻真相,愿意守护温暖,就总有光照进黑暗的时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