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所有人的死亡倒计时。
地铁上满眼是鲜红的数字跳动,直到遇见一个男人——他头顶显示着00:00:01,却已经活了整整三年。
他笑着握住我拿咖啡的手:等你很久了,第三个时间观测者。
身后传来导师的声音:别信他!他头上的数字是我昨晚刚调的!
第1章:凝固的一秒钟
地铁车厢像一截塞满罐头的铁皮箱,在黑暗的隧道里轰隆作响。
我缩在角落,尽力避免和任何人对视。这不是因为社交恐惧,而是因为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猩红的数字地狱。
对面打瞌睡的大叔,头顶飘着鲜红的02:17:34,一秒一秒递减;旁边刷手机的女孩,显示着45年;更远处,一个婴儿车里的宝宝,头顶是80年的光影。
我能看见所有人的死亡倒计时。从十八岁生日那天起,这份礼物就毫无征兆地砸在我头上。
它并非精准的死亡预言,更像一种冰冷的概率呈现。我曾眼睁睁看着一个显示00:00:05的路人,在绿灯亮起时被失控的卡车撞飞——那数字在他被撞上前一秒,精准归零。
绝望和麻木成了我最好的盔甲。我学会了低头,学会了无视。
今天是我研究生面试的日子。车厢报站声响起,人流涌动。我抱紧资料袋,被人潮推搡着向门口挪动。
就在车门关闭的刹那,我瞥见了对面站台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一丝不苟,正低头看着一份财经报纸。
特别的是他头顶那串数字——00:00:01。
那刺眼的红色,那无限趋近于零的读数,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心脏骤停了一拍。怎么可能有人还剩下一秒可活,却如此气定神闲
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那00:00:01……它,它停住了!死死定格,纹丝不动。
违背本能,我的脚像被钉在原地。列车驶离,带走了喧嚣,只剩下对面站台那个男人,以及他头上那个永恒不变的00:00:01。
他像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缓缓放下了报纸。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毫无血色的脸,眼神深得像古井,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锁定了我。
他认识我不,这不可能。
但他站起来了。不紧不慢地折好报纸,朝我这边走来。中间隔着铁轨,他只能走到站台边缘,与我隔空相望。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头顶那串凝固的数字,然后又指向我。嘴角那抹笑意扩大了。
他在告诉我:我看见你了,我也知道你能看见。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猛地转身,像逃命一样冲向上行的扶手电梯,心脏狂跳。他是谁那数字怎么回事
冰冷的理性试图回笼:幻觉,一定是面试太紧张出现了幻觉!
一口气冲出地铁站,阳光刺眼。我需要一点甜的东西来镇定神经。几分钟后,我拿着一罐冰咖啡走出来,手指抠住拉环,正要打开——
一只冰冷的手毫无预兆地覆上了我拿着咖啡的手。那只手白得惊人,冷得不像活人的体温。
我浑身一僵,猛地抬头。
是那个男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找到我的!
他站在我面前,微微垂眸看着我,脸上是那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阳光下的他,脸色苍白得透明,那股非人的怪异感更重了。
等你很久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陈旧的气息,第三个时间观测者。
时间观测者他在说什么
我大脑一片空白,想抽回手,但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冰冷牢固。
就在我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另一个焦急又熟悉的声音像利剑一样劈开了这诡异的对峙——
林薇!别信他!松手!
是我的导师,秦教授!他也是我的面试官之一!
我像看到了救星,猛地扭头。秦教授正从不远处快步跑来,头发凌乱,脸上是罕见的惊慌和愤怒,死死盯着抓住我的男人。
他头上的数字是假的!是我昨晚刚给他调好的!
……
时间仿佛凝固了。街上的车流声、人声仿佛瞬间被抽离。
数字……可以调秦教授……也知道数字的存在他甚至能……修改它
那个男人对于指控并不意外,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
而我,就站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
秦教授已经冲到了几步开外,胸膛剧烈起伏,厉声道:放开她!李琟!我们的协议里不包括她!
叫李琟的男人慢悠悠地松开了手。我猛地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在两个男人之间来回扫视。
秦教授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充满保护意味,但他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教、教授……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教授没有回头,目光警惕地锁死在李琟身上:林薇,听着,很多事情我现在没法解释。但你首先要知道,这个人极度危险。他告诉你的任何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李琟闻言,轻轻笑出了声,充满了嘲讽:秦海正,你还是这么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告诉她数字可以修改,告诉她观测者的存在,却不敢告诉她这一切的代价和真相你是在保护她,还是在为你自己豢养新的‘电池’
电池这个词让我脊背发凉。
秦教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你闭嘴!
为什么闭嘴李琟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西装袖口,就因为我说破了你不惜修改我的‘倒计时’,也要把我困在身边,贪婪地汲取那一点‘时间熵增’带来的微弱能量,以维持你可悲的、对永恒生命的徒劳追逐
时间熵增能量永恒生命每一个字都像天书。
但我捕捉到了关键:秦教授修改李琟的倒计时,是为了利用他获取能量
我的世界观正在碎裂。
秦教授气得嘴唇发抖,却对李琟极为忌惮。他猛地转向我,语气急迫:林薇,走!现在立刻回学校实验室!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出来!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
他的眼神里有真正的恐惧。
李琟却又向前踏了一步,无视秦教授的怒吼,眼睛看向我,声音带着诡异的蛊惑力:第三个观测者,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是‘第三个’吗不想知道第一个是谁第二个又去了哪里不想知道你所见的‘倒计时’,其本质究竟是什么吗
他微微摊开苍白的手掌。
跟我走,或者,相信这位‘保护’你的导师。选择权在你。毕竟……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怜悯。
……你的时间,似乎也不多了。
我下意识地抬眼看向秦教授——我敬重、信赖的导师。
在他的头顶,那串我熟悉的、代表着他还有约12年生命的红色数字,此刻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减少!
11年…10年…9年…像泄洪的闸口,飞速流逝!
教、教授!你的……数字!我失声惊呼。
秦教授猛地一愣,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看向李琟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愤怒:你……你切断了……
只是一点小小的反制措施。李琟语气轻描淡写,你擅自修改我的‘标识’,试图将我永久困在‘濒死’状态以供你汲取能量,真以为毫无代价维系你生命的那点可怜熵增,本就建立在扭曲我的时间之上。现在,链接断了。
5年…4年…3年…秦教授的身体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皱纹爬满额头眼角,头发迅速变得全白!他剧烈咳嗽,几乎站不稳。
不……不可能……我的计算不会错……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2年…1年…00:00:05…巨大的冲击让我僵在原地。李琟说的是真的
00:00:03…教授!我下意识想冲过去。
李琟却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坚定:来不及了。时间熵增逆转的崩塌,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这是他玩弄时间必须支付的代价。
00:00:01…秦教授抬起头,用最后一丝气力看向我,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哀求,他张了张嘴——
00:00:00。他头顶的红光,熄灭了。
时间,对他而言,失去了所有意义。他扶着灯杆的手滑落下去,身体软倒,歪在地上,一动不动。
街上有行人注意到异常,开始指指点点,有人摸出手机叫救护车。
但我知道,没用了。数字归零,从无例外。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淹没了我。
你看,时间从不撒谎。李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平静无波,撒谎的,永远是贪婪的观测者。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惊恐万分地看着他:你……你杀了他!
我李琟挑眉,我只是收回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杀他的,是他自己对永恒生命的妄念和对基本规则的背叛。他顿了顿,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无辜的羔羊。你以为,第一个和第二个观测者去了哪里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琟不再看那片骚乱,转向我:现在,碍事的人暂时消失了。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第三个’。
他朝我伸出手。
或者,你想留下来,跟那些很快就会到来的、麻烦的官方人员解释这一切解释时间解释死亡预告解释你导师诡异的衰老他的话语里带着恶魔般的诱惑,他们大概会把你送进最严密的研究所,或者……精神病院。
警笛声隐约从远处街角传来,越来越清晰。
人群围得更紧了。
我没有选择。
我看着李琟那只悬停在空中的、苍白的手,仿佛看到通往深渊的入口。
颤抖着,绝望地,我慢慢抬起了自己的手。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那片冰冷的前一瞬,他忽然又开口了,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对了,忘了告诉你。
秦海正匆忙给你‘调试’的倒计时并不稳定,特别是接收了我的‘反馈’之后……
我的动作僵住,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眼看向自己头顶上方——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那种感知却清晰无比。
我一直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那串数字,稳定地显示着还有约62年。
但此刻,那种稳定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疯狂的、令人心悸的跳动和闪烁!数字在模糊地剧烈波动,时而暴涨到一个惊人的数额,时而又暴跌至仅剩几个小时,甚至几分钟!像一台彻底失控的仪器!
看来,李琟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眼中却闪烁着狂热的好奇,我们的时间,暂时绑定了。这真有趣,不是吗
警车刺耳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车门砰地打开。
在一片混乱的惊呼、脚步声和不许动的呵斥声中,我面无人色,看着眼前这个恶魔般的男人。
他微笑着,再次向我伸出那只冰冷的手。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观测者林薇。
或者,我该称你为……
我暂时的‘共生锚点’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第2章:时间熵增与冰冷的电池
空间折叠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伴随而来的是更加浓重刺鼻的气味。
不再是废弃仓库的铁锈和灰尘,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气味——浓烈的消毒水味试图掩盖,却盖不住更深层散发出的、类似电路板过载的焦糊味、某种难以形容的有机溶液的甜腥气,以及一种仿佛什么东西在高速运行、摩擦产生的臭氧与金属灼热的气息。
我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睁开了眼睛。
李琟已经松开了我的手,正站在几步外,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旁边一个实验台表面积攒的薄灰,眼神快速扫视着周围。
我们似乎身处一个地下实验室或者说工坊。
面积不大,约莫四五十平,没有窗户,空气依靠隐蔽的换气扇微弱循环,显得沉闷。四周墙壁是冰冷的金属板,上面布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线缆管道和接口。
房间中央是几张巨大的、布满各种划痕和不明污渍的金属实验台,台上散乱地放着显微镜、示波器、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造型精奇甚至怪异的工具。
有些闪着幽微的冷光,有些则带着残留的干涸液渍。大量写满复杂公式和潦草笔记的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
靠墙立着几排高大的金属架子,上面不是烧杯量筒,而是一个个密封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某些难以名状的、类似生物组织又或精密机械零件的的东西,在容器底部指示灯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正对着入口的那面墙。
那里被一整块巨大的、暗色的玻璃状面板占据,面板此刻是熄灭的黑色,但表面布满了无数细微的、如同血管神经网络般的金色蚀刻线路。
面板前方,是一个造型如同牙科手术椅、却连接着更多复杂机械臂和感应探针的设备,椅臂和探针的尖端闪烁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疯狂科学家混合着顶级工程师气质的、冰冷而违和的氛围。
秦海正的‘工坊’。李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比我想象的要简陋和混乱。看来窃取我的时间,并没让他的研究思路变得更清晰。
他走到中央的实验台前,手指划过一张潦草的图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同心圆和无数扭曲的符号,旁边标注着熵增虹吸、稳态锁定等令人费解的词组。
他就在这里……‘修改’你的倒计时我声音干涩地问,想起街头那恐怖的一幕。
一部分操作在这里。更精密的‘链接’和‘窃取’,需要在特定的‘场’中进行。李琟拿起一个巴掌大小、中心镶嵌着一颗不断自我旋转的暗色晶体的金属圆盘,端详了一下,又随手丢开,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看来‘潜影’的干扰暂时起效了,‘钟摆’和监察者没那么快找到这里。
潜影……到底是什么那个给我晶片的人我忍不住追问,摊开手掌,那个淡银色的印记已经几乎看不见,但脑海中88天的倒计时却无比清晰,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一群游走在时间缝隙里的信息投机分子和骇客。李琟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鄙夷,自称‘自由观察者’,不隶属任何组织,以倒卖各个时间线的隐秘信息、偶尔‘帮助’像你这样的失控变量来搅浑水为乐。他们给你的‘稳定’,代价恐怕比你想象的更大。
他的话让我心头发寒。
那我的倒计时……88天……
一个临时的锚定。李琟打断我,开始快速地在实验台的杂物中翻找,动作精准而高效,‘潜影’用他们的技术暂时平衡了你我之间混乱的时间耦合,代价是将你的‘剩余有序性’——也就是你的生命——以一种更脆弱的方式具象化并锁死了。88天,既是倒计时,也是最后期限。
最后期限我感到一阵窒息。
要么在88天内找到彻底解开我们之间链接、并让你恢复正常的方法,李琟终于从一堆零件下抽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大小的金属板,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激活屏幕,幽蓝的光映亮他毫无表情的脸。
要么,时间一到,‘潜影’埋在你体内的‘锚点协议’会自动执行,你会成为他们远程抽取时间熵增的‘源泉’,直到耗尽最后一秒——就像秦海正对我做的那样,只不过效率更高,更彻底。
我如坠冰窟,浑身发冷。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火坑那个给我晶片、让我感觉稍有安定的人,竟然抱着这样的目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利益,因为知识,或者只是因为……他们能这么做。李琟头也不抬,专注地看着金属板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
‘潜影’对一切异常时间现象都充满贪婪的好奇。一个失控的异常体和我一个罕见的强制耦合‘锚点’,对他们来说是极其珍贵的研究样本。
提供临时帮助,然后观察我们在绝境下的挣扎和变化,收集数据,最后再回收‘成果’——很符合他们的作风。
冰冷的绝望感攥紧了我的心脏。我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结果却是更毒的饵料。
那我们……怎么办声音带着我自己都厌恶的颤抖。
李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我。幽蓝的屏幕光下,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第一步,利用秦海正这里残留的数据和设备,尝试反向推导出他当时对我们进行耦合操作的详细参数和能量模型。这是解开链接的基础。他指了指周围。
第二步,找到能进行精密‘时间操作’的核心设备——‘时序织网’,应该就在这个工坊的某个隐藏层里。
第三步……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们需要一个‘钥匙’。
钥匙
一个能彻底中和‘潜影’植入你体内的锚点协议、并为我们后续操作提供纯净能量缓冲的‘介质’。李琟的目光扫过那些浸泡着诡异物体的容器。
秦海正痴迷永生,他一定偷偷搜集甚至制造过类似的东西。可能是某个极度纯净的‘初生时间晶体’,也可能是另一个被剥离的、无害化的‘观测者本源碎片’。
他的话语如同天书,但我勉强理解了核心:我们需要在这里找到救命的东西。
分开找。注意任何能量异常波动,或者让你感觉‘时间流速’不同的区域。李琟下达指令,自己则拿着那块金属板走向那面巨大的、带有神经血管状蚀刻线路的暗色面板。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我开始在另一侧的实验台和架子间小心翼翼地搜寻。
工坊里寂静得可怕,只有李琟偶尔在金属板上操作的轻微滴答声,以及换气扇沉闷的嗡嗡声。空气中那股混合的气味似乎更浓了。
我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是各种型号的镊子、手术刀,冰冷锋利。
打开一个柜门,里面堆满了写满数据的笔记本,随手翻开一页,上面是秦教授癫狂的字迹:Li-073的耐受性远超预期,‘濒死稳态’提供的熵增流纯度下降,必须引入第三方变量进行耦合中和……
第三方变量……是指我吗我感到一阵恶寒。
就在我准备关上柜门时,眼角余光瞥到柜子最深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金属盒子,被几本笔记本挡着。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盒子很轻,表面没有任何标识,触手冰凉。我试着掰了一下,打不开。
发现什么李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身后,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盒子上。
一个盒子,打不开。我递给他。
李琟接过盒子,苍白的手指在盒子表面几个不起眼的点上快速按了几下,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输入密码。
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
里面没有晶体,也没有碎片。
只有一小撮干燥枯萎的、暗红色的头发,细软得像婴儿的发丝。以及头发下面,压着一张微微泛黄的、折叠起来的旧照片。
李琟在看到那撮头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脸上的淡漠消失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我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震惊,又像是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骤然涌过他苍白的面孔。
他伸出手,极其缓慢地、甚至带着一丝颤抖地,拈起了那撮头发。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头发的刹那——
嗡!!!
整个工坊的灯光再次疯狂闪烁起来,比之前在仓库里还要剧烈!
那面巨大的暗色面板上的金色神经线路骤然亮起,发出刺目的红光!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房间内尖啸响起,重复着同一句话: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基因序列共鸣!】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基因序列共鸣!】
【最高防护协议启动!】
轰隆隆——!
工坊一侧的金属墙壁突然裂开,露出后面一个更加幽深、布满各种狰狞武器的通道口,那些武器的能量核心瞬间充能,发出危险的嗡鸣,齐刷刷地对准了我们!
与此同时,我们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巨大的金属摩擦声,整个工坊仿佛正在解体!
李琟猛地抬头,眼中的悲伤和愤怒瞬间被极致的冰冷和警惕取代。他一把将我拽到身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撮头发和那张照片。
该死!他低咒一声,是血脉感应陷阱!秦海正这个疯子……他用了‘她’的……
话未说完,裂开的通道深处,传来了沉重而整齐的、金属撞击地面的脚步声!
咚!
咚!
咚!
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正在从工坊的最深处走出来!
第3章:血脉陷阱与清道夫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基因序列共鸣!】
【最高防护协议启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丧钟,在疯狂闪烁的红光中尖锐回荡。
脚下的金属地板在剧烈震动、倾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实验台上的仪器设备噼里啪啦地摔落粉碎,浸泡着诡异组织的容器破裂,粘稠的液体和难以名状的碎片四处流淌。
裂开的墙壁后,那幽深通道内充能完毕的武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致命的能量光束在发射口凝聚,下一秒就要将我们彻底蒸发!
而比这更迫近的,是那从通道深处传来的、沉重整齐的金属脚步声!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像踩在心跳的节拍上,带着无情的、机械的精准,快速逼近!
李琟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在那声血脉感应陷阱的低咒出口的瞬间,他已经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推!
力道之大,让我直接撞翻了一个金属架子,和各种零件稀里哗啦地滚作一团,却也恰好躲开了数道擦着我刚才位置射过的炽热能量光束!地面被熔出滋滋作响的红热小洞。
他本人则如同鬼魅般侧滑,苍白的手指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旁边的实验台某个隐蔽接口上一按——!
嗡——!
那面巨大的、布满金色神经线路的暗色面板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不再是警报的红光,而是一种更纯粹、更具支配性的光芒!
面板上那些血管神经网络般的金色线路如同活了过来般疯狂蠕动、重组,瞬间形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旋转着的几何符号!
【次级权限覆盖尝试……】冰冷的电子音变得断续而扭曲,【识别……识别……Li-073……部分权限……确认……】
那些对准我们的武器,充能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嗡鸣声戛然而止,像是被强行掐断了能源。但通道深处那沉重的脚步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快了!
走!李琟一把将还在发懵的我从地上拽起来,声音急促而冰冷,权限覆盖不了核心防御单元!那东西快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直接将那个装着头发和照片的金属盒子塞进我手里,然后猛地抬手,对着我们刚才进来的入口方向——那扇厚重的、本已紧闭的金属门!
他的掌心前方,空气剧烈扭曲,仿佛凝聚了一个无形的、超高频率震动的力场!
给我开!他低喝一声,额头似乎有极细微的青筋隐现。
轰!!!
那扇厚重的金属安全门,如同被一颗无形的炮弹击中,猛地向内凹陷、扭曲,然后整个门锁和铰链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扇门轰然向外飞了出去,砸在外面的通道墙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股带着霉味的、更阴冷的空气从破口处涌了进来。
而就在破开大门的同时,通道深处的那个东西,终于冲出了黑暗,暴露在工坊疯狂闪烁的红白警示光下!
那不是人。
那是一个约两米五高的人形机械造物!通体由某种暗沉的、哑光的黑色金属构成,线条粗犷而狰狞,充满了纯粹的暴力美学。
它的头部是一个简单的红色独眼传感器,此刻正发出冰冷的扫描光束,锁定了我们。它的双臂不是手,而是两柄高速旋转的、布满尖锐锯齿的圆锯,发出撕裂空气的可怕呼啸!沉重的金属脚掌每一步都在地板上留下深刻的凹痕。
它无视了满地狼藉,红色独眼死死盯着我们,尤其是李琟,以一种与其笨重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轰隆隆地冲撞过来!两柄死亡圆锯高高扬起,足以将任何血肉之躯瞬间绞成碎块!
妈的!‘清道夫’!李琟骂了一句,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厌恶,秦海正连这东西都搞出来了!
他猛地将我推出破开的大门:往外跑!别回头!
同时,他竟迎着那恐怖的机械怪物冲了上去!
我看得心脏几乎停跳!只见李琟在高速冲刺中,身体以一种非人的柔韧性和速度左右闪避,险之又险地避开那呼啸斩落的圆锯!锯刃带起的风压将他额前的碎发削断几缕!
他并没有硬抗,而是如同跗骨之蛆般贴近了清道夫的机械身躯,苍白的手指快如闪电,精准地在其关节、能源管线等脆弱部位连续点击!
每一次点击,他的指尖都爆开一团微弱的、却极其冰冷的蓝白色电火花!
那清道夫庞大的身躯顿时像是受到了某种内部干扰,动作变得僵硬、卡顿,红色独眼疯狂闪烁,圆锯的转速也时快时慢,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
但它的防御显然极高,李琟的攻击似乎只能暂时干扰,无法造成实质性破坏!而且它另一只手臂的圆锯已经再次横扫而来!
走!李琟再次对我吼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显然无法长时间牵制这个怪物。
我猛地惊醒,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破烂的工坊大门,进入外面一条更加阴暗、布满管道、似乎是地下维护通道的地方。
身后传来更加激烈的金属撞击声、圆锯的呼啸和李琟移动时带起的风声!
我不能丢下他!虽然害怕,但我猛地回头,看到李琟正险象环生地与那机械怪物周旋。
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我的目光扫过手中的金属盒子,那撮暗红色的头发和下面的照片……
照片!
我颤抖着拿出那张折叠的泛黄照片,猛地打开!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白色的研究员制服,笑容温婉,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智慧和活力。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有着同样颜色的、细软的暗红色头发,正对着镜头笑得开心,手里还抓着一个造型古怪的、像是某种齿轮和晶体拼接的玩具。
而女人的眉眼和我,竟然有六七分相似!
照片的背面,用娟秀却有力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给小琟的礼物——祝三岁生日快乐。永远爱你的妈妈,苏芮。】
苏芮……
妈妈……
小琟……
李琟!
我的大脑如同被闪电劈中,一片空白!李琟他曾经是人类他有过母亲秦教授保存着他母亲的头发和照片还设置了血脉感应陷阱!
那眼前的这个机械怪物清道夫……
就在我震惊失神的这一刻,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不是沉重的脚步声,而是清脆的、有节奏的、像是某种金属杖点地的声音!
咔嗒……
咔嗒……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熟悉、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通道的扩音设备响起,回荡在狭窄的空间里: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目标:Li-073。
检测到关联不稳定变量:林薇。
检测到未授权暴力闯入及设施破坏。
依据《时序收敛公约》第11条第1款,现对目标执行强制收容。
是监察者零!她竟然这么快就摆脱了钟摆部队和潜影的干扰,直接找到了这里!
咔嗒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身形高瘦挺拔的身影,从通道另一端的阴影里,一步步清晰地走了出来。
正是监察者零。她的手里,没有再拿着那个之前被损坏的银白色金属板,而是握着一根长约一米五、通体漆黑、表面光滑无比、只在顶端镶嵌着一颗不断缓慢旋转的透明晶体的金属手杖。那清脆的咔嗒声,正是手杖底端敲击地面发出的。
她的目光越过我,直接锁定了正在工坊内与清道夫激战的李琟,仪器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
她缓缓举起了那根黑色的金属手杖,顶端的透明晶体开始散发出幽幽的、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芒。
指令:局部时空凝滞。她冰冷地宣布。
第4章:时空凝滞与纯白骑士
轰!!!
李琟的手掌与监察者零那根散发出不祥灰光的金属手杖狠狠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动地巨响,反而是一种极其沉闷、仿佛所有声音都被瞬间抽干、压缩到极致的噗嗤声!
以两人接触点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灰白色波纹猛地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一切都变了。
空气中飞舞的灰尘、从破裂管道溅射出的水珠、甚至那台狂暴的清道夫挥舞圆锯带起的呼啸气流……所有的一切,都在接触到波纹的瞬间,变得极度缓慢!
不是完全的静止,而是一种令人绝望的迟滞。灰尘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飘落,水珠在空中拉长出长长的、粘稠的轨迹,圆锯的呼啸变成了低沉拖沓的、如同卡带般的嗡鸣。
清道夫庞大的机械身躯动作变得如同慢放了十倍的镜头,红色独眼闪烁的频率也慢得如同风中残烛。它依旧保持着攻击的姿态,却仿佛陷入了一片看不见的、阻力无限大的泥潭。
我被这股恐怖的凝滞力场边缘扫中,顿时感觉像是被浸入了冰冷的胶水中,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呼吸变得极其困难,连思维都仿佛要冻结!
而处于力场正中心的李琟和零,情况更是诡异。
李琟的手掌抵着手杖顶端的晶体,苍白的手背上,皮肤下的血管竟然凸显出来,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仿佛被冻结的青紫色。他周身的空气剧烈扭曲着,试图对抗这股绝对的凝滞,但明显处于下风,他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缓慢、艰难。
监察者零则面无表情,双手稳稳定地握着金属手杖,那根手杖仿佛成了这片凝滞时空的支点。她灰白色的瞳孔深处,有无数细密的、非人的数据流光带飞速流转,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时空凝滞对她而言也绝非轻松。
你的反抗……毫无意义,Li-073。零的声音透过这凝滞的力场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被拉长和扭曲的音效,冰冷依旧,‘滞时杖’的能量输出……是你目前状态的……173.9倍。放弃抵抗……接受收容。
李琟没有回答——或许是无法顺畅地回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但瞬间就被那凝滞力场冻结成了冰晶。他抵着手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积蓄着某种力量。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的、几乎要碰到我脚边的灰白色波纹边缘,心脏狂跳。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像琥珀里的虫子一样被彻底困死!
必须做点什么!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要炸开。秦教授的笔记李琟的话监察者的手段这一切碎片在我脑海中疯狂碰撞。
能量……输出……凝滞……需要支点……
支点!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零手中那根黑色的滞时杖!尤其是顶端那颗缓慢旋转的、散发出灰白色光芒的透明晶体!
那就是支点!破坏它,或者干扰它!
可我怎么做我现在动一下手指都困难无比!
等等……动
我猛地想起李琟之前的话——注意任何能量异常波动,或者让你感觉‘时间流速’不同的区域。
这个力场内部的时间流速是极度缓慢的,但力场之外呢这个工坊本身呢秦海正会不会给自己留了后门一个不受这种全局性力场影响的安全点
我的视线艰难地移动,扫过狼藉的地面、闪烁的警报红灯、破裂的容器……
突然!我的目光定格在之前那个掉落在地、被李琟激活后显示数据的黑色金属板!它掉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屏幕居然还在微微发光,显示着一些紊乱跳动的数据!它似乎受到凝滞力场的影响较小!
而金属板旁边,就有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面似乎散落着一些秦教授常用的工具——包括一把造型奇特、手柄镶嵌着微小蓝色晶体的螺丝刀状工具,那工具的手柄也在发出极其微弱的、与凝滞力场灰白色调格格不入的蓝色微光!
那里!那个抽屉附近的时间流速,似乎稍微正常一点!是秦教授经常在那里工作,无意中残留的自身时间印记干扰了力场还是那里有什么特殊设备
赌一把!
我用尽全身的意志和力气,对抗着那无所不在的凝滞感,朝着那个抽屉,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动作依旧慢得像蜗牛,但比起完全凝固,这一点点移动就是希望!
我的手指艰难地、一寸寸地伸向那把散发着蓝光的工具……
零的电子眼微微转动,注意到了我的微小动作,但她正全力压制李琟,无法分心。
李琟的眼中却骤然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亮光!他抵着手杖的手指,颤抖的幅度猛地加剧!
就在我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冰冷工具手柄的瞬间——
李琟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抵着手杖的那只手掌掌心,皮肤骤然变得透明,仿佛化为了最纯净的水晶!透过皮肤,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并非血肉骨骼,而是无数细密无比、正在疯狂旋转、碰撞、爆发出刺目蓝白色电火花的暗色晶体微粒!
一股截然相反的、极度混乱、暴躁、仿佛能撕裂一切秩序的力量,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地从他掌心爆发出来,顺着滞时杖狠狠冲击而去!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
监察者零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愕!
她手中那根滞时杖顶端的透明晶体,竟然被李琟掌心爆发出的那股混乱力量,硬生生震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虽然只是细微的一道,但足够了!
嗡——!!!
整个凝滞力场发出一阵剧烈的、不稳定的波动!那灰白色的波纹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剧烈摇晃、明灭不定!
笼罩全身的恐怖压力骤然一轻!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抓住那把蓝色工具,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朝着监察者零脚下不远处的地面,狠狠砸去!
我不知道这工具有什么用,但它的能量特性与这力场截然不同!我要制造干扰!
工具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蓝光轨迹——
然而,预料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
在那工具即将撞击地面的前一刻,它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微微荡漾了一下。
然后,工具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在那工具消失的地方,空气再次荡漾。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凭空伸了出来,精准地、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在这凝滞力场剧烈波动的诡异寂静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随着这声响指,一道柔和的、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纯白色光环,以那只手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轻柔地拂过整个空间。
纯白光芒所过之处,那剧烈波动、即将崩溃的灰白色凝滞力场,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不是被暴力打破,而是被某种更高层级、更纯粹的力量,温柔地否决了其存在的基础。
灰尘恢复了飘落。
水珠砸落在地,溅开。
清道夫的圆锯重新发出狂暴的呼啸,但因为力场的突然消失,它的动作失去了平衡,轰隆一声巨响,沉重的身躯猛地撞在旁边的金属架上,引发一连串的倒塌和爆炸火花!
李琟和零也因为对抗的突然消失而各自后退了一步。李琟掌心那异象瞬间消失,恢复苍白,只是微微颤抖。零则猛地握紧了出现裂纹的滞时杖,仪器般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如临大敌的凝重,死死盯着那只突然出现的手的方向。
整个工坊,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诡异的氛围。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手伸出来的地方。
空间的涟漪缓缓平复,一个人影,如同从水墨画中缓缓渲染而出,逐渐变得清晰。
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剪裁完美的白色西装,身材高挑挺拔。脸上戴着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光滑的、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色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薄唇。他的头发是纯粹的银白色,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成了整个世界的中心。刚才那消融了滞时杖力量的纯白光芒,似乎正是来源于他。
他微微偏头,面具下的目光似乎先扫过了严阵以待的监察者零,又掠过年少老成、眼神冰冷的李琟,最后,落在了目瞪口呆、还保持着投掷姿势的我身上。
那抹薄唇缓缓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完美却毫无温度的微笑。
一个清澈温和、如同大提琴般悦耳,却带着一种非人磁性的年轻男声,轻轻响起:
哎呀呀,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呢。
自我介绍迟了,失礼。
我是‘潜影’的‘白骑士’。
奉‘夫人’之命,前来确保我们珍贵的‘锚点’小姐,不会在这场小小的意外中提前损坏。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我手中,那张紧紧攥着的、泛黄的旧照片上。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顺便,处理一点令人不快的家务事。
第5章:潜影的白骑士与破碎的真相
纯白西装,纯白面具。
自称白骑士的男人就那样随意地站在一片狼藉中,纤尘不染,与周遭的混乱和暴力格格不入。他刚才轻描淡写地否决了监察者零的时空凝滞,此刻温和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手中的照片上,说出家务事三个字。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清道夫撞毁金属架后残骸里偶尔爆出的电火花噼啪声。
家务事什么家务事他和李琟还是和照片上的女人
我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地攥紧了照片。
监察者零率先打破了死寂。她手中的滞时杖顶端晶体裂纹处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她仪器般的眼睛死死锁定白骑士,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极其罕见的忌惮
‘潜影’的‘白骑士’。零重复了一遍这个称谓,像是在调用某个最高权限的数据库进行核对,你们越界了。公然干涉监察庭执法,甚至损坏制式装备……
损坏白骑士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悦耳却毫无温度,他优雅地摊了摊戴着手套的双手,尊敬的监察者小姐,您误会了。我只是防止一场可能危及‘锚点’稳定性的能量对冲彻底失控而已。您那根小玩具的裂纹,明明是Li-073先生的力量和您自身过载的输出共同造成的,与我何干我只是吹散了一点不稳定的烟尘。
他语气轻松,却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甚至暗指零自己操作不当。
零的嘴唇抿紧了,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更白了一分,但她没有立刻反驳,显然是顾忌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潜影这个组织的诡异难缠。
李琟则始终沉默着。他微微喘息,刚才爆发的那只手掌已经恢复苍白,垂在身侧,指尖仍有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的目光极其复杂地在我手中的照片和白骑士之间来回移动,那双古井般的眼睛里翻涌着震惊、困惑、警惕,以及一种深藏的希冀与恐惧。
白骑士似乎很满意造成的效果,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我身上,迈步向我走来。他的步伐从容不迫,皮鞋踩在碎玻璃和金属残渣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零和李琟的身体都瞬间绷紧,但都没有贸然动作。
他在我面前一步远处停下,微微俯身,纯白面具几乎要贴到我的脸,我能闻到一股极其清淡的、类似雪后松针的冷冽气息。
那么,这就是‘钥匙’的一部分了他温和地开口,目光落在我紧攥照片的手上,语气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藏品,苏芮博士和她的小宝贝真是令人怀念的画面。可惜,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不是吗
他直起身,语气依旧轻松,却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秦海正那个蠢货,以为窃取‘儿子’的时间就能填补他贪婪永生的黑洞,甚至异想天开地想用‘母亲’的遗物和基因碎片制造出血脉感应陷阱来控制‘产品’真是可悲又可笑。
儿子产品
我猛地看向李琟,他脸色苍白得透明,嘴唇紧闭,眼神避开了我的视线。
白骑士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李琟,或者按他诞生时的编号,Li-073,本就是秦海正野心之下最早的‘作品’之一——利用他挚友兼同事苏芮博士意外身亡后残留的‘观测者本源’及其幼子的基因样本,强行融合催生出的、拥有部分时间感知和干涉能力的人造异常体。
我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李琟。他是人造的是秦教授用他母亲和他自己的基因制造的作品
所以那头发那照片
所以他对秦教授有那样复杂的恨意
所以他能被修改倒计时,被长期窃取时间
白骑士欣赏着我们的震惊,继续投下炸弹:而秦海正保存的这缕头发,不仅仅是纪念品或陷阱触发器。它里面蕴含的苏芮博士残留的‘本源气息’,是中和‘潜影’锚点协议、甚至尝试逆转你们之间强制耦合的最佳‘缓冲剂’和‘引导线索’当然,现在,它归我们了。
他的话如同最后通牒。
零猛地上前一步:‘潜影’!你们无权
我们有权做任何‘夫人’认为有必要的事,监察者小姐。白骑士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包括回收走失的‘财产’,处理失败的‘实验’,以及确保投资得到回报。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那88天的倒计时在我脑海中冰冷地跳动着。
至于你,Li-073,白骑士转向李琟,语气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夫人’让我带句话给你:游戏时间结束了,孩子。该回家了。
回家回潜影那里是他的家
李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向白骑士,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白骑士的话吸引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个被忽略的、撞倒在废墟里、一直安静下来的清道夫机械怪物,其红色的独眼猛地亮起了最刺目的光芒!它破损的胸腔内传来一阵过载的、疯狂的嗡鸣!
【清除清除最高优先级指令清除所有异常】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从它的残骸中发出。
然后,它那庞大的、残破的身躯,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动!它无视了所有伤害,锁定了场中能量反应最强的目标白骑士!以及离他最近的我!
它残存的驱动装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推动着它如同一颗黑色的炮弹,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冲过来!那两柄虽然破损却依旧致命的圆锯疯狂旋转着!
小心!李琟的惊呼声和零抬起滞时杖的动作几乎同时发生!
但白骑士的反应更快。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对着猛冲而来的清道夫,轻轻向后一拂。
像是在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没有光芒,没有声响。
那狂暴冲来的、足以撕裂坦克的机械怪物,在距离他背后不到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墙壁,或者说它的存在本身被从概念上短暂地删除了。
它没有爆炸,没有碎裂,没有变形。
它就在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连一丝金属碎屑,一点能量残留都没有留下。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臭氧味,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幻觉。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零举着滞时杖的手僵在半空,电子眼里数据流彻底混乱。
李琟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我的呼吸彻底停止,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白骑士缓缓收回手,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根本没有凌乱的白色手套袖口,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我,或者说,看向我手中的照片和头发。
瞧,总是有这些不懂事的干扰。他语气略带遗憾,然后伸出了手,那么,现在可以把‘母亲’的礼物,交给我了吗林薇小姐或者,我需要自己来取
他的手掌白皙修长,戴着黑色手套,却散发着比任何武器都可怕的气息。
我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给还是不给
给了,潜影会如何利用它我和李琟还有救吗
不给,激怒这个深不可测的白骑士,下场恐怕比那台清道夫好不了多少。
就在我绝望挣扎之际
不。
一个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
是李琟。
他踏前一步,挡在了我和白骑士之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虽然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照片给我。
我一愣,下意识地将照片递给他。
李琟接过照片,看也没看,手指在那撮暗红色的头发上极其轻柔地拂过,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将那撮头发塞进了自己嘴里,直接吞了下去!
你!白骑士面具下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意外和恼怒
零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李琟吞下头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源自血脉本源的、温和却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化开,与他自身那混乱的力量开始缓慢融合。他头顶那原本被白骑士称为调试好的、凝固的00:00:01倒计时,开始剧烈地闪烁、波动,然后猛地跳转为一个不断减少的、却真实流动的读数87天23小时59分58分
他看向了白骑士,嘴角第一次扯出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桀骜不驯的冷笑:
回去告诉‘夫人’。
她的‘作品’,早就有了自己的意志。
她的‘游戏’,我不奉陪了。
至于‘家’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如铁,那个地方,从我逃出来的那一天起,就只剩下仇恨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目光再次对上脸色阴沉下来的白骑士,以及旁边依旧举棋不定的监察者零。
至于你们
想要她他把我往后一拉,护在身后。
想要我
想要这该死的、被诅咒的时间
他周身的空气开始再次剧烈扭曲,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秩序,也不是混乱的爆发,而是一种融合了新生与毁灭、绝望与希望的、无比复杂的能量湍流!
那就
自己来拿拿看!
话音未落!
他带着我,猛地向后撞向了那面布满了金色神经线路、之前被他用权限激活过的巨大暗色面板!
权限确认!Li-073!最高紧急协议!启动‘织网’!坐标随机!能量输出最大化!他对着面板嘶吼!
【!!!警告!非法操作!!!】面板发出刺耳的警报,但上面的金色线路却疯狂亮起,如同被注入了生命!
嗡!!!!!!
整个工坊剩余的所有能量似乎瞬间被抽空!灯光彻底熄灭!只有那面板爆发出足以吞噬一切的、炽烈的白金色光芒!一个巨大的、旋转着的、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时空漩涡在面板前方骤然打开!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拦住他们!白骑士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从容,带着冷怒出手!纯白的光芒再次亮起!
零也同时挥动了滞时杖,灰白色的凝滞力场再次涌现,试图封锁漩涡!
但晚了!
李琟抱着我,义无反顾地倒撞入了那狂暴的、充满未知的时空漩涡之中!
在身体被彻底撕裂、意识陷入混沌的前一秒,我最后看到的,是白骑士那纯白面具上终于破裂的一丝怒意,是零那冰冷电子眼里一闪而过的、类似计算失误的愕然
以及,耳边响起李琟耗尽最后力气、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有一丝解脱的低语:
抓紧我
新的时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