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股求生欲战胜了麻药残留的无力感，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猛地向前一挺！
陈清妍猝不及防，被我撞得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
我一把夺过顾思手中嗡嗡作响的纹眉针，反手将冰冷的针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都别动！」我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顾思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感受着脖颈处针尖的冰冷和轻微的刺痛，瞳孔骤然收缩。
「苏墨！你疯了！快把东西放下！」陈清妍稳住身形，又惊又怒地朝我吼道。
「疯的是你们！」我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陈清妍，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们这对狗男女，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我挟持着顾思，一步一步地向门口挪动。
顾思吓得脸色惨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清妍，救我！我脖子好疼。他真的要扎我」
「苏墨，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是伤人，是犯法的！」
陈清妍试图安抚我，眼神却在四处寻找机会。
「犯法？你们把我按在椅子上，准备用工业染料毁我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犯法？」
我冷笑一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顾思立刻叫起来。
「别！别扎！我错了！姐夫，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现在知道叫姐夫了？晚了！」
眼看就要退到门口，陈清妍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试图抢夺我手中的纹眉针。
我早有防备，拉着顾思猛地向旁边一闪！
混乱中，我手中的纹眉针划破了顾思的脸颊，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而我，也因为巨大的冲力，撞倒了旁边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置物架。
哗啦啦一阵巨响。
那个装着所谓「独家染料」的精美瓶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刺鼻的黑色液体流了一地。
趁着他们两人都愣住的瞬间，我推开顾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店门。
「救命啊！杀人啦！」
我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呼喊。
商场角落的寂静被我彻底打破，远处终于传来几声回应和杂乱的脚步声。
我不敢回头，拼命地朝着商场保安亭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陈清妍气急败坏的怒吼：「苏墨！你给我站住！」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出两条腿。
很快，两名商场保安注意到了我，迅速向我跑来。
看到穿着制服的人，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瘫倒在地。
「救我！他们要毁我的容！」我指着身后追来的陈清妍。
6、
警察很快赶到了。
我和陈清妍、顾思，还有作为证人的商场保安，一同被带到了派出所。
隔着一张桌子，我看着对面那对男女，心中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和恶心。
顾思的脸上贴着一块纱布，正添油加醋向警察哭诉。
「警察同志，你们要为我做主！我好心好意想免费给姐夫升级一个好套餐，谁知道他突然就发疯了，说我们想害他。」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
「他不但不领情，还抢了我的工具划伤了我的脸，把我的店也砸了！我那个染料是韩国进口的，好几千一瓶呢！你们看，现在全完了。」
陈清妍则在一旁扮演着深情又无奈的未婚妻角色。
她眉头紧锁，一脸痛心疾首。
「警察同志，这都是误会。我未婚夫苏墨，他他最近工作压力可能有点大，情绪不太稳定，有时候会有些被害妄想。」
她叹了口气，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关切」。
「阿墨，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别怕，跟警察同志好好说，我们不追究了，好不好？我们回家，啊？」
好一出颠倒黑白的精彩大戏。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我几乎都要相信他们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对负责做笔录的警察说道：「警察同志，他们撒谎！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他们把我按在椅子上，给我注射了麻醉剂，想用工业染料给我纹眉！那个男的，还在网上发帖子，说要给我纹蜡笔小新眉毛，毁了我！」
我的情绪很激动，但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只是公式化地看了我一眼。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您说他们给您注射了麻醉剂，有证据吗？」
「我」我一时语塞。
「您说他们在网上发帖子，帖子在哪里？可以提供一下吗？」
我立刻拿出手机，颤抖着手点开那个app。
可是，当我搜索那个帖子时，却发现它已经消失了。
【该内容已被作者删除】
一行冰冷的字，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顾思删帖了！
看到我错愕的表情，顾思的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委屈无辜的模样。
「警察同志，你听，他说的这些话都颠三倒四的。什么工业染料，什么蜡笔小新，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跟清妍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她的未婚夫呢？」
陈清妍也适时地补充道：「是啊，警察同志。阿思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对苏墨一直很热情，还说要给我们包个大红包当新婚礼物。苏墨平时就是有点敏感多疑，我们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你们胡说！」我猛地站起来，「你们在店里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你说你爸妈逼你结婚，说我在床上像个，说等我变丑了就甩了我，说我精神失常！」
我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回荡，可换来的却是陈清妍更加沉痛的表情。
「阿墨，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三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演得那么逼真，那么情深义重。
连一旁的警察看我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和怀疑，仿佛我真的是一个无理取闹、精神有问题的疯子。
我百口莫辩，巨大的无力感将我包围。
就在这时，我脑中灵光一闪。
「麻醉剂！对！麻醉剂！」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警察说道。
「你们可以带我去医院做检查！我的血液里一定还能检测出麻醉剂的成分！这是他们给我注射的证据！」
听到这话，陈清妍和顾思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警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这倒是个办法。我们会安排法医对你进行抽血检验。另外，你们纹眉店的监控呢？」
顾思立刻回答。
「我们店是新开的，监控系统还没来得及装。」
又是滴水不漏的回答。
我心中冷笑，他们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但没关系，只要能验出麻药，他们就无法抵赖。
在警察的安排下，我被带去进行了抽血。
等待结果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陈清妍试图靠近我，继续她的表演。
「阿墨，别闹了，跟我回家吧。叔叔阿姨那边，我会帮你解释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陈清妍，我们完了。从你按住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完了。」
她的脸色沉了下去，不再伪装，低声在我耳边威胁道。
「苏墨，我劝你见好就收。别把事情闹大，对你没好处。你以为一个血液报告能说明什么？我可以说你是自愿的。到时候，丢人的只会是你自己。」
「我们走着瞧。」
我别过头，不再看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7、
血液检测报告需要时间。
我暂时从警局出来，身心俱疲。
我没有回家，我怕看见父母担忧的眼神，更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把自己狠狠地摔在柔软的大床上。
手机响了，是陈清妍打来的。
我直接挂断，拉黑。
很快，我妈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墨墨，你跑哪儿去了？清妍说你们吵架了，你手机也关机，妈都快急死了！」
电话那头，是我妈焦急的声音。
「妈，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清妍都跟我说了，说你不小心在店里摔了一跤，心情不好就跑出去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人家顾思好心要给你免费升级，你还跟人家闹别扭，清妍夹在中间多为难啊！」
我心中一片冰凉。
陈清妍的动作真快，已经先一步在我父母面前颠倒了黑白。
「妈，不是那样的。她」
「行了行了，不管怎么样，你跟清妍都快结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快回来，啊？」
我无力地挂断了电话。
连我的亲生母亲，都已经被她蒙蔽。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盛气凌人的女声。
是陈清妍的母亲。
「苏墨，认得我的声音吧。」她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阿姨，您好。」我礼貌地回应。
「我不想听你说废话。我告诉你，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清妍和顾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亲，顾思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最清楚，他不可能害你。」
「今天这事，我不管谁对谁错，你必须去给顾思道歉。否则，你和清妍的婚事，就到此为止。」
原来，在这场闹剧里，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外人。
「阿姨，」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
「该道歉的不是我。您的女儿和她的好竹马，联手想要毁了我，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至于婚事，您放心，这个婚，我不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尖锐的声音。
「你敢！苏墨，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要不是看你家世清白工作稳定，你以为我们陈家会下嫁给你？现在想退婚？你想让我们陈家成为整个大院的笑话吗？我告诉你，没门！」
「结不结婚，不是你说了算！只要清妍愿意嫁给你，你就得给我老老实实地当新郎官！现在，立刻，马上去给顾思道歉！」
说完，她便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家人，从上到下，都是一样的蛮不讲理，一样的自私自利。
他们根本不关心真相，只关心自己的面子。
我打开手机，看着那条【内容已被删除】的提示，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没有了帖子，没有了监控，如果血液报告再出点什么意外。
我岂不是真的要被他们冤枉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在店里发生的一切，试图寻找任何可能被我忽略的线索。
我的手机！
我猛地想起来。
在顾思说出免费升级套餐时。
我出于看了那条莫名其妙帖子的警惕。
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我当时只是想着万一自己也碰到帖子里的无厘头事件，也许录音能救命。
如果没碰到，也没关系。
那是的我打开录音功能后。
就把手机锁屏放在了一边，根本没在意。
那是不是意味着
我的心跳开始疯狂加速，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手机里的录音app。
很快，我找到了最新的录音文件。
我点下了播放键。
录音的开头，是一些嘈杂的环境音，然后，传来了我自己的声音。
「你好。」
紧接着，是顾思热情的声音。
「你就是姐夫哥吧？早就听清妍提起你了」
再然后，是陈清妍的声音。
「阿思，我来了，你能不能给我优个惠」
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每一次劝说，每一次威胁，都清晰无比地被记录了下来。
包括他们在我失去意识后，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
「清妍，你看他，现在跟个死狗一样，真没劲。」
「一个在床上跟个死狗一样的男人，还真以为我爱上他了？天真。」
「等他变成了丑八怪，你再跟他分手，叔叔阿姨就不会怪你了吧？」
「我还会告诉他们，苏墨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变丑，精神失常了。」
录音的最后，是置物架倒塌的巨响，和我冲出店门的呼救声。
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赖的铁证！
我抱着手机，眼泪瞬间决堤。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绝望，而是因为抓住了希望的狂喜。
陈清妍，顾思，我的报复来了。
8、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这份录音，再次走进了派出所。
接待我的还是昨天的那个年轻警察。
当我将手机放在他面前，并点开那段录音时，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逐渐变得严肃，最后转为震惊和愤怒。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录音，一字不差地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陈清妍和顾思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警察听完录音，立刻向上级进行了汇报。
事情的性质，已经从简单的纠纷，上升到了恶性伤害的刑事案件。
很快，我的血液检测报告也出来了。
结果显示，我的血液中确实含有麻醉剂成分，与医院手术常用的某种局部麻醉剂一致。
而这种药品，是受到严格管控的，一家小小的纹眉店，根本不可能通过正规渠道获得。
证据确凿。
警方立刻对陈清妍和顾思实施了拘捕。
当他们再次被带到审讯室，面对着这份无可辩驳的录音证据时，两个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陈清妍的脸上血色尽失，她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怎么会」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亲口说出的话，会成为钉死自己的棺材钉。
而顾思，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则彻底爆发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
「假的！这录音是假的！是他合成的！是他陷害我！」
他猛地冲向我，想要抢夺我的手机，却被警察死死按住。
「苏墨！！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我？」
「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顾思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
「如果不是你，清妍早就嫁给我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才是天生一对！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来摘我的桃子！」
「你抢走了我的女人，毁了我十几年的等待，我就是要毁了你！让你变成一个人人唾弃的丑八怪！我有什么错！」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不知悔改。
一旁的陈清妍，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迅速找到了推卸责任的对象。
她指着顾思，急切地对警察说。
「警察同志，这都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是他嫉妒苏墨，是他买的工业染料和麻醉剂，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只是被他骗了，我以为他真的只是想给苏墨升级一个好套餐！」
「对，录音里我也说了，我只是想让他给我优个惠，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也是受害者！」
听到这话，顾思不敢置信地看向陈清妍。
「陈清妍？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陈清妍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地向警察辩解：「真的，警察同志，你们要相信我！我爱苏墨，我怎么可能害他呢？都是这个疯子自作主张！」
「陈清妍！你这个王八蛋！」顾思彻底崩溃了，他挣扎着，哭喊着，咒骂着，「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现在竟然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当初是谁跟我说，只要把苏墨弄走，你爸妈就没办法，最后只能同意我们在一起的？是谁说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的？现在出事了，你想把自己摘干净？我告诉你，没门！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审讯室里，上演着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他们互相指责，互相推诿，将人性中最丑陋、最自私的一面暴露无遗。
而我，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看着他们从不可一世，到惊慌失措，再到彻底崩溃。
我知道，他们完了。
9、
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
由于证据确凿，加上两人互相指认，案件的审理进行得非常顺利。
顾思，作为主谋，因故意伤害罪、非法持有和使用管制药品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他的纹眉店被查封，所谓的韩国进口独家染料，经过鉴定，就是腐蚀性极强的工业染料，如果真的纹在皮肤上，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警方顺藤摸瓜，还查出了顾思使用的麻醉药是用过非法购买管制药品的渠道。
打掉了一个小的犯罪链条，这让他罪加一等。
而他用来发帖的账号，也被网友们扒了出来。
那个【我的青梅要和公狗结婚了】的帖子虽然被删了，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无数看不下去的网友早就截了图。
一时间，顾思从一个被同情的「受害者」，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毒男。
那些曾经在帖子里为他摇旗呐喊，支持他「干得漂亮」的评论，此刻都成了最辛辣的讽刺。
陈清妍，作为共犯，虽然她百般抵赖，但在如山的铁证和顾思的指认下，同样无法脱罪。
她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
这个结果出来的时候，陈清妍的父母找到了我。
不再是电话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两位老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陈清妍的母亲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
「墨墨，是阿姨对不起你。是我们教女无方，才养出这么个孽女。阿姨求求你，你能不能出具一份谅解书？她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啊！」
我平静地抽回我的手。
「阿姨，当她把我按在椅子上，准备毁掉我一生的时候，她有没有想过，我也很年轻？」
「当您在电话里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我，逼我去给凶手道歉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心痛？」
「毁掉她的人，不是我，是她自己。」
我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原谅，我永远也给不出口。
这场风波，最终以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传遍了我们共同的生活圈。
我成了那个「差点被青梅竹马毁容的未婚夫」。
而陈清妍和顾思，则成了整个大院里，几十年都散不去的笑柄。
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换了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
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拉着行李箱，走在阳光下，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我之前在那个帖子里跟风骂过你。看了新闻才知道真相，我为我的言论向你道歉。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我看着那条短信，笑了笑，然后删掉了它。
过去的一切，都该翻篇了。
我的未来，不应该再被这些人和事所累。
我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但这一次，我会擦亮眼睛，好好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