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死边缘的旋律
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渗入了我的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死亡的预兆。我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头顶那片苍白的天花板,像是一张无字的讣告。
我又梦到了那条河。河水冰冷刺骨,我在水中挣扎,却始终游不到对岸。每次濒临窒息时,总会听见那熟悉的旋律,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将我拉回现实。
虫儿飞…花儿睡…我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哼出几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那是一首儿歌,却成了我生命终章里唯一的慰藉。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宣告着我尚且存活的事实。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我苍白的被单上切出几道细长的光斑。我试图移动右手,却只换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输液针头已经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无数青紫色的印记。
325床,量体温了。护士推门而入,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看了一眼监测仪上的数据,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我顺从地张开嘴,含住体温计。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看她熟练地调整输液速度,记录各项数据。她很年轻,口罩上方露出一双过分平静的眼睛——那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才有的麻木。
36.8度,还算正常。护士取下体温计,记录下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摇了摇头。说话需要耗费太多力气,而我所剩无几的精力必须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护士了然地点头,递给我一杯水,插着吸管。我小口啜饮着,温水划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种火烧火燎的干渴。
吴医生下午会来查房,护士边说边整理床铺,有什么不舒服随时按铃。
门轻轻合上,将我再次留在寂静之中。我转过头,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方灰蒙蒙的天空和被钢筋水泥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城市轮廓。四年前,我还能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为了一个球和队友争得面红耳赤；如今,连抬手擦汗都成了奢望。
疼痛又一次袭来,像是无数细针扎进内脏,然后慢慢扭转。我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止痛药的效力正在消退,而下次服药还要等两个小时。时间在这里被无限拉长,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我闭上眼,试图用回忆分散注意力。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在脑海里重温那些尚未被病魔侵蚀的美好时光。
虫儿飞…虫儿飞…我无声地哼唱着,思绪飘向四年前的那个秋天。
那时的阳光似乎都比现在明亮。大学校园里,银杏树叶正染上金黄,沙沙作响地铺满了小路。我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记得自己那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外套,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音像店就在图书馆的斜对面,门面不大,却总能看到学生进进出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店内弥漫着一股塑料盒和旧纸张特有的气味,一排排碟片整齐地陈列在架子上,按类型和字母顺序排列。
我径直走向标着动作片的区域,目光急切地扫过一个个片名。《风云雄霸天下》——我听说这部片子很久了,一直想找机会看。据说里面的特效在当时堪称惊艳,更重要的是,那首插曲《虫儿飞》让我莫名着迷。
拜托,一定要有啊…我喃喃自语,手指划过一排排碟片盒。
就在尽头处,我看到了——最后一张《风云》的碟片安静地躺在那里。我心头一喜,伸手去拿,却同时有另一只手也伸向了它。
两只手在空中短暂相遇,又迅速分开。我转头,对上了一双略带惊讶的眼睛。那是个女孩,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拂过脸颊,眼睛亮得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
抱歉,她先开口,我还记得那个清脆的声音,如同夏天的一汪清泉,你也要这个吗
我一时语塞,只是点了点头。我注意到她怀里已经抱着几张碟片,大多是文艺片类型,与《风云》的风格格格不入。
我很早之前就想看这部了,女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听说里面的打斗场面很精彩。
我也是一直在找,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特别是那首《虫儿飞》,我听同学哼过,很想听听原版。
女孩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你也喜欢那首歌我觉得它和整部电影的基调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暴力与纯真的碰撞…
我们就这样站在货架前,聊了足足五分钟,从电影音乐谈到镜头语言,再谈到原著漫画。我惊讶地发现,这个陌生女孩的见解独到而深刻,与我自己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
最后,我还是绅士风度地将碟片让给了她。你拿去吧,我可以等下次进货。
你确定吗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眼里的欣喜显而易见,要不…这样,我看完后就借给你
好啊,那时的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急切,怎么联系
我们交换了电话号码——那时候微信还没有那么普及。我小心地将那串数字存入手机,像是收藏什么珍宝。
我叫苏念,临走时,她回头这样介绍着自己,文学系大一。
林晨,计算机系。我挥了挥手,目送她消失在门外的人群中。那天余下的时间里,我都处于一种轻飘飘的状态,连室友陈浩都看出了我的反常。
哟,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笑了一整天。陈浩搂着篮球,满头大汗地凑过来。
我只是神秘地笑笑,没有回答。
下午我手机里多了一条苏念发来的短信：已看完,随时来取碟。PS：虫儿飞真的很好听。
回忆带来的温暖暂时压过了身体的疼痛。我的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时的我怎么可能想到,四年后的自己会躺在这里,靠着这些记忆维持生命。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的思绪,胸腔像是要被撕裂开来。我伸手去够呼叫铃,却因为无力而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护士很快赶了进来,熟练地处理残局,检查我的状况。
又咳嗽了慢慢呼吸,不要急。护士轻拍我的后背,递过氧气面罩。
我贪婪地吸着氧气,视野中的黑点逐渐消退。每一次发病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而我知道,终有一次,我将再也回不来。
护士离开后,我疲惫地闭上眼。梦境再次袭来,但这次不再是冰冷的河水,而是大学电影社的放映室。屏幕上正播放着《风云》的高潮片段,聂风与步惊云决战雄霸。而当那首《虫儿飞》的旋律响起时,我感觉到苏念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
这首歌让我想起小时候,她低声说,眼睛仍盯着屏幕,夏天的夜晚,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奶奶摇着蒲扇,哼着歌…
后来我才知道,苏念的童年并不像歌词描绘的那般美好。父母离异,她跟着奶奶长大,十五岁那年奶奶去世后,她就学会了独自面对世界。那首天真烂漫的儿歌,于她而言是童年少有的温暖记忆。
监测仪的警报声再次将我拉回现实。我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无意识地哼起了《虫儿飞》。这首歌像是刻入了我的DNA,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唯一纽带。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是大地上的星空。我怔怔地望着,想起曾经与苏念在天台看星星的夜晚。我为她弹唱《虫儿飞》,生涩的吉他技巧掩盖不了真挚的情感。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那时的歌声犹在耳边,而如今的我,连完整唱完一句都做不到了。
护士再次进来,这次是送晚餐和药。一盘糊状的食物和五颜六色的药片,构成了我日复一日的晚餐菜单。
吴医生说,明天需要再做一次检查,护士一边帮我调整床位一边说,今天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我默然点头。更多的检查,更多的药物,更多的疼痛——这一切的意义何在只为了证明我确实活不过这个冬天
服药后,倦意很快袭来。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疼痛渐渐退潮,留下麻木的疲惫。在意识模糊的边缘,我仿佛又听到了苏念的声音,不是通过电话,而是真切地响在耳边。
她在唱《虫儿飞》,清澈的嗓音像山涧清泉,洗涤着我被病痛侵蚀的身体。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2
秋日邂逅
………………
秋日的阳光透过高大的银杏树洒落下来,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晨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编程书,穿梭在熙熙攘攘的校园小道上。周四下午的校园总是格外热闹,社团招新的摊位挤满了好奇的新生,篮球场上传来阵阵欢呼,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特有的躁动与活力。
这是他大学生涯的第二个学期,已经逐渐适应了远离家乡的求学生活。计算机系的课程比他想象中更加繁重,但他乐在其中。每当解决一个棘手的代码问题,那种成就感足以抵消所有的疲惫。
经过图书馆斜对面那家音像店时,林晨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店面不大,蓝色的招牌已经有些褪色,上面写着星光音像四个字。玻璃门上贴满了最新电影的海报,从好莱坞大片到小众文艺片,应有尽有。
林晨犹豫了片刻。下午三点才有一节选修课,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空闲。他想起室友陈浩前几天推荐的电影——《风云雄霸天下》。据说这部电影的特效在当时堪称划时代,更重要的是,陈浩神秘兮兮地说：里面有首插曲特别好听,叫《虫儿飞》,保证你听了忘不了。
推开音像店的门,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新旧塑料盒混合着纸张的特有气味,对电影爱好者来说,这味道堪比书香。店里不算宽敞,但收拾得井井有条,碟片按类型分区摆放,动作片、爱情片、科幻片、文艺片...标签清晰明了。
林晨径直走向标着动作/武侠的区域,目光急切地扫过一排排碟片。《风云》是多年前的老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存货。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碟片盒,《风云争霸》、《风云再起》...都是些名字相近但不是他要找的。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在货架的尽头,一抹熟悉的封面设计映入眼帘——郭富城饰演的步惊云和郑伊健饰演的聂风背对而立,气势磅礴。正是《风云雄霸天下》！
林晨心头一喜,伸手去拿,却同时有另一只手也伸向了那张碟片。
两只手在空中短暂相遇,又迅速分开,像是触到了微弱的电流。林晨转过头,对上了一双略带惊讶的眼睛。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不经意地拂过白皙的脸颊。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牛仔裤洗得发白,却出奇地合身。最吸引人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明亮,像浸在清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因为意外而微微睁大。
抱歉,她先开口,声音清脆悦耳,你也要这个吗
林晨一时语塞,只是点了点头。他注意到她怀里已经抱着几张碟片,大多是文艺片类型——《重庆森林》、《情书》、《蓝白红三部曲》之《蓝》,与《风云》这种商业大片的风格格格不入。
我很早之前就想看这部了,女孩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显得有几分俏皮,听说里面的打斗场面很精彩,特效在当时是顶尖的。
我也是一直在找,林晨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感觉耳根有些发烫,室友强烈推荐,说是武侠片的经典之作。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特别是那首插曲,《虫儿飞》,你听过吗我觉得它和整部电影的暴力美学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有种纯真与毁灭交织的感觉...
林晨被她的见解惊讶到了。大多数女生对这类动作片兴趣缺缺,更不会去注意其中的配乐和美学风格。
我还没看过电影,但听同学哼过那首歌的调子,他老实承认,确实很抓耳。
他们就这样站在货架前,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从《风云》的漫画原著谈到电影改编的得失,从武侠片的没落谈到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女孩的见解独到而深刻,不时引经据典,显然是阅片量丰富的电影爱好者。
林晨发现自己很难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当她谈到喜欢的电影时,眼睛会闪闪发光,手势也变得丰富起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所以你看,她总结道,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碟片盒,《虫儿飞》在这部电影里就像是一滴眼泪落在刀锋上,那种反差才是最打动人的。
这个比喻让林晨怔了一下。他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形容一首电影插曲。
音像店的老板——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中年人——从柜台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对这种在店里长篇大论讨论电影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那么,女孩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碟片,又看了看林晨,显得有些为难,这张碟...
林晨这才想起他们最初的争执。尽管内心极度想要那张碟,但绅士风度让他做出了决定。
你拿去吧,他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遗憾,我可以等下次进货。
你确定吗她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眼里的欣喜显而易见,要不...这样,我看完后就借给你反正这种片子我一般只看一遍。
这个提议让林晨心跳加速。好啊,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怎么联系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那时候微信还没有那么普及。林晨小心地将那串数字存入手机通讯录,像是收藏什么珍宝。他注意到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腕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上面挂着一个微小的音符吊坠。
我叫苏念,临走时,她回头介绍自己,脸上的笑容让秋日的阳光都黯然失色,文学系大一。
林晨,计算机系。他挥了挥手,目送她推开玻璃门,消失在门外的人群中。
玻璃门合上的瞬间,林晨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呼吸。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柜台前。
老板,那张《风云》还会进货吗他急切地问。
老板从老花镜上方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那是最后一张了,这种老片子现在很少有人问津。不过你要是真想要,我可以问问供应商。
麻烦您了,林晨说,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刚才那个女孩...她常来吗
老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苏念啊,算是老主顾了。那丫头对电影是真爱,从黑白老片到最新大片都看,见解比有些影评人还独到。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倒是第一次看她来买武侠片。
林晨走出音像店时,感觉脚下的路面格外柔软,周围的喧嚣都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他却觉得内心比阳光还要温暖。他下意识地哼起那段旋律——陈浩在他耳边哼过无数次的《虫儿飞》。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不成调的哼唱引来路旁几个女生的窃笑,但他毫不在意。
回到宿舍时,陈浩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键盘敲得噼啪作响。看到林晨空手而归,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没买到我就说那种老片子不好找吧！
林晨把书包扔到椅子上,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找到了,但是让给别人了。
陈浩猛地摘下耳机,转过身来瞪着他：让给别人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想起那家店可能有存货林晨啊林晨,你是不是学编程学傻了
是个女生,林晨解释道,试图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在意,她说看完后借给我。
陈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游戏也顾不上打了：女生长得怎么样哪个系的你小子可以啊,买张碟都能搭讪上妹子！
不是搭讪,林晨感觉耳根又热了起来,就是偶然碰到的,都想要同一张碟而已。
然后你就英雄让美女,把碟片让给人家了陈浩揶揄地用手肘捅了捅他,进展到哪一步了电话号码要了吗
林晨含糊地应了一声,打开电脑假装要写代码,但屏幕上闪烁的光标久久没有移动。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屏幕暗着,但他总觉得它随时会亮起来,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天下午的选修课,林晨破天荒地走了神。教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数据结构,他的笔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画着一个个音符和云朵状的图案。旁边的陈浩冲他挤眉弄眼,被他无视了。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林晨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教室。夕阳已经西斜,校园里的路灯陆续亮起。他掏出手机,屏幕依然暗着。
一丝失望悄然爬上心头。也许她只是客套一下,并不会真的联系他。也许她看完电影后就忘了这回事。也许...
手机的震动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屏幕上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电影看完了,很精彩。你什么时候方便来取碟PS：《虫儿飞》真的很好听,你应该会喜欢的。
林晨停下脚步,站在路旁一棵银杏树下,金色的叶子在他周围缓缓飘落。他反复读着那条简短的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他快速回复：明天下午怎么样谢谢你还记得。
几乎立刻就有了回复：好呀！三点在图书馆门口见
林晨深吸一口气,秋日凉爽的空气沁入心脾。他抬起头,透过金黄的银杏叶望向湛蓝的天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对他微笑。
虫儿飞,花儿睡...他轻声哼唱起来,这次音准了不少。
一片金色的叶子旋转着落在他肩头,像是秋天给予的祝福。
3
电影社的初遇
…………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晨站在图书馆正门前的台阶上,不时低头查看手机屏幕。两点五十八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莫名加快的心跳。
昨天收到苏念的短信后,他几乎一夜没睡好。脑海中反复浮现出音像店里那个女孩明亮的眼睛和俏皮的笑容。为此,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头发也仔细梳理过——这些细节还被陈浩调笑了。
三点整,苏念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东侧的小路上。她今天把长发扎成了清爽的马尾,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晃动。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看上去随意又舒适。
抱歉,等很久了吗苏念小跑几步上前,微微喘着气,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熟悉的碟片盒,递给林晨。
没有,我也刚到。林晨接过碟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一阵微妙的电流感顿时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迅速收回手,假装低头检查碟片,谢谢你还记得。
答应别人的事当然要做到,苏念歪着头看他,眼睛弯成月牙,而且这部电影确实很棒,值得推荐。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微妙地安静下来。林晨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题,却发现自己平时在代码世界里的敏捷思维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还是苏念先打破了沉默：你接下来有事吗我们电影社三点半有个观影活动,要不要一起来她指了指图书馆侧楼的方向,就在一楼的多媒体教室。
电影社林晨有些惊讶。他听说过这个社团,据说门槛不低,不是随便什么电影爱好者都能加入的。
苏念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我是上学期末才加入的,社长是我直系学姐。今天的活动是开放性的,欢迎所有电影爱好者参加。
林晨看了一眼时间,下午确实没有必修课了。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急切。
去多媒体教室的路上,两人自然地聊起了各自的专业。苏念是文学系创意写作方向的,难怪对电影叙事有这么敏锐的感知。
其实我想成为编剧,苏念坦白道,眼神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用画面讲故事,比纯粹的文字更有挑战性,也更有趣。
多媒体教室里已经坐了二十多人,大多是文艺气息浓厚的文科生。前排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朝苏念招手：念念,这里！
苏念领着林晨走过去,低声介绍：那是我们社长,李薇学姐。
李薇打量着林晨,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好奇。这位是她问苏念,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林晨,计算机系的,苏念介绍道,耳根微微泛红,他对电影也很感兴趣。
李薇了然地点点头,递给林晨一份今天的观影资料。欢迎,今天看的是《重庆森林》,王家卫的经典之作。看完后会有讨论环节。
林晨道谢后接过资料,和苏念在中间排的位置坐下。灯光暗下,屏幕亮起,金城武那张英俊忧郁的脸出现在画面上。
观影过程中,林晨发现自己很难完全专注于电影内容。苏念就坐在他旁边,距离近得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每当电影中出现经典台词或精妙镜头时,她都会微微前倾身体,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那副认真的模样让林晨忍不住多看几眼。
电影放映结束,灯光重新亮起。李薇走到前面主持讨论：那么,大家对这部电影有什么感受可以从叙事结构、镜头语言、配乐等任何角度来谈。
几个社员先后发言,大多围绕着电影中的孤独主题和爱情观展开。林晨注意到苏念听得很认真,不时点头或沉思,但一直没有发言。
那位新同学呢李薇突然把话题引向林晨,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过来,林晨感到一阵紧张。他清了清嗓子：我觉得...电影里的过期罐头这个意象很有意思。它不仅是一个比喻,还推动了几段关系的发展。尤其是金城武那段独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有一个日子’,这种对时间和记忆的焦虑很打动我。
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苏念突然开口接话：对！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罐头出现在每个重要转折点。当何志武决定不再吃罐头时,象征着他终于接受了失恋的现实；而当663开始注意到罐头的有效期时,代表他开始从自我封闭中走出来...
她越说越兴奋,手势也变得丰富起来。林晨完全被她的解读吸引住了,忍不住补充道：还有那些数字——30罐菠萝罐头、5月1日过期、57个小时后爱上一个人...王家卫用数字具象化了抽象的情感,这很像编程中的变量赋值,给情感一个具体的载体。
这个比喻引来几声轻笑,但苏念的眼睛却亮了起来：这个角度太有意思了！确实,数字在这部电影里像代码一样编织着人物的情感逻辑。
讨论不知不觉变成了林晨和苏念的对话,其他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从罐头谈到数字隐喻,再谈到都市孤独感的表达。李薇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没有打断他们。
讨论环节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苏念和林晨却意犹未尽,留在教室里继续聊天。
你真的第一次看这部电影苏念好奇地问,很多观点都很独到啊。
林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确实是第一次看。不过我平时就喜欢分析东西的结构,可能是学计算机的后遗症。
苏念笑了：那你看《风云》的时候,会不会也分析它的代码结构啊
说不定会呢,林晨也笑起来,特别是那首《虫儿飞》,我室友哼了无数遍,我都能背下旋律了。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轻轻哼唱起来：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苏念惊讶地看着他：你唱得还挺准的嘛！我看了电影后这首歌就在脑子里循环了,真的是暴力美学中的一抹温柔。
就像一滴眼泪落在刀锋上林晨想起她昨天的比喻。
苏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还记得！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所以我没夸张吧
他们又聊了许久,从电影谈到音乐,再谈到大学生活。林晨发现自己从未和一个人聊得如此投缘,每一个话题都能引发新的共鸣。苏念不仅知识面广,而且思维敏捷,总能从他没想到的角度提出见解。
窗外,夕阳已经开始西沉,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教室,给一切镀上了温暖的光晕。林晨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啊,都快五点了,苏念也注意到时间,我待会儿还有节选修课。
林晨有些遗憾地站起身：我也该回去了,晚上还有代码要写。
他们一起走出教学楼,傍晚的微风带来丝丝凉意。校园里的路灯陆续亮起,勾勒出蜿蜒的小径。
下周五电影社还有活动,是希区柯克专题,在岔路口分别时,苏念突然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
我很感兴趣,林晨迅速回答,然后觉得自己可能显得太急切了,又补充道,希区柯克的悬疑手法很值得研究。
苏念笑得眼睛弯弯：那说好了哦。对了,碟片你留着慢慢看吧,不用急着还我。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马尾辫在夕阳中划出轻盈的弧线,林晨感到一种久违的雀跃。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风云》碟片,突然觉得它重若千钧——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更像是一把钥匙,无意中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回宿舍的路上,林晨不自觉地哼唱着《虫儿飞》的旋律。这一次,他奇迹般地记住了大部分歌词,仿佛那些词句早就潜伏在他的记忆深处,只等待一个契机被唤醒。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他轻声唱着,丝毫不在意路旁经过的同学投来的好奇目光。
走到宿舍楼下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念发来的短信：差点忘了说,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
林晨盯着那个微笑的表情符号看了好久,直到屏幕自动变暗,映出他自己抑制不住笑容的脸。
4
星空下的约定
那一刻,他无比确信,这绝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遇。………………
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泛黄,秋意渐浓。林晨抱着课本穿过中心广场时,看到一群学生正在忙碌地搭建舞台,五彩的灯光设备堆在一旁,几个音响师正在调试设备。
十佳歌手大赛初赛,陈浩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周五晚上,听说今年有不少高手参赛。
林晨心不在焉地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索。自从上周在电影社分别后,他和苏念又通过几次短信,聊的都是些琐碎的话题——推荐的电影、难懂的课程、食堂新出的窗口。每一次手机震动,他都忍不住期待是她的消息。
喂,找你那个文艺女神呢陈浩揶揄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我打听过了,文学系的苏念,小才女一个,据说追的人不少。
林晨瞪了他一眼,耳根却诚实地红了：别瞎说,就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天天抱着手机傻笑陈浩嗤笑一声,随即正经起来,不过说真的,周五的比赛她应该会来。李薇是主持人之一,她们一个宿舍的。
这个信息让林晨心跳漏了一拍。他装作不在意地耸肩,心里却已经记下了时间和地点。
周五晚上的校园比平时热闹许多。大礼堂里座无虚席,五彩的灯光在空气中交错,营造出梦幻般的氛围。林晨被陈浩硬拉着坐在了中间排的位置,目光不停地在入口处徘徊。
别看了,人在第三排左边过道那儿,陈浩压低声音,刚进来。
林晨顺着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苏念。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黄色的毛衣,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正侧头和旁边的李薇说笑着什么。灯光掠过她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
比赛开始了,选手们依次登台,有的激情四射,有的温柔抒情。礼堂里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气氛越来越热烈。
林晨的心思却不在舞台上。他几次想发短信给苏念,又觉得太刻意。就在他犹豫不决时,台上的一位男生抱起了吉他。
接下来是17号选手,计算机系的张磊,他带来的曲目是...主持人李薇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虫儿飞》。
前奏响起的那一刻,林晨愣住了。简单的吉他旋律清澈如水,在喧闹的礼堂中荡开一圈涟漪。他下意识地看向苏念的方向,发现她也正好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她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带着惊喜的笑意,朝他眨了眨眼。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男生的嗓音干净温柔,将一首简单的儿歌唱出了别样的深情。
林晨从未如此认真地听过一首歌。他注意到歌词中那种天真又执着的思念,注意到旋律里隐藏的孤独与渴望。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首歌会在《风云》那样的武侠片中显得如此特别——它像是在刀光剑影中突然绽放的一朵小花,脆弱却坚韧。
礼堂里渐渐安静下来,原本喧闹的人群被这首歌的简单纯粹所打动。副歌部分,甚至有人开始轻声跟唱。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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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晨看着苏念的侧影,发现她也在轻声哼唱,眼神温柔地望着舞台,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打着拍子。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学会这首歌,想为她弹唱,想看到她听到时的表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整个思绪。
歌曲结束,掌声雷动。苏念转过头,再次看向林晨,笑着竖起大拇指。林晨也笑了,心中那个念头越发坚定。
比赛一结束,林晨就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陈浩一把拉住他：急什么,待会儿还有颁奖呢！
有点事,先回去了。林晨匆匆说道,目光却仍追随着正在和李薇说话的苏念。
陈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哦～明白了明白了,去吧去吧,重色轻友的家伙。
林晨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快步离开了礼堂。
回到宿舍,他立刻打开电脑搜索《虫儿飞》的吉他谱。幸运的是,这首歌和弦简单,适合初学者。他找出落满灰尘的吉他——那是大一刚入学时一时兴起买的,后来被代码和作业淹没,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最初的几个小时是沮丧的。手指按弦的疼痛,和弦转换的生涩,节奏把握的不准...但每次想要放弃时,脑海中就会浮现苏念听歌时温柔的侧脸,于是又咬牙坚持下来。
大哥,半夜十二点了,室友小王从床上探出头,睡眼惺忪地抱怨,明天再弹行不行
林晨这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歉意地放下吉他。但等宿舍熄灯,大家都睡下后,他又悄悄抱起吉他,躲进阳台继续练习。
秋夜的阳台有些冷,但他浑然不觉。月光洒在琴弦上,泛着银色的光。他回忆着晚上听到的旋律,一个音一个音地摸索,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他低声哼唱着,生怕吵醒室友。
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歌词中的渴望。那种想要成双成对的期盼,那种害怕孤独的心情。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寻找同伴的虫儿,在黑暗中执着地飞向光明。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没课,林晨就抱着吉他练习。手指磨出了水泡,破了,结成茧,但他乐此不疲。陈浩从一开始的调侃到后来的惊讶：你小子来真的啊
周五的电影社活动日终于到了。林晨提前一小时就到了多媒体教室,吉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墙角。他反复练习着那几个和弦,生怕到时候出错。
社员们陆续到来,看到抱着吉他的林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苏念和李薇一起走进来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要改行当民谣歌手了李薇打趣道。
林晨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握不住拨片：就是...随便练练。
今天的活动是观摩希区柯克的《惊魂记》,但林晨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吉他就在脚边,像一颗等待引爆的炸弹。
电影结束后,大家照例开始讨论。当话题转到电影配乐时,李薇突然看向林晨：听说你最近在练吉他要不要给我们露一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林晨感到脸颊发烫,他看了一眼苏念,她正微笑着期待地望着他。
其实...我还在学一首歌,他深吸一口气,抱起吉他,弹得不好,大家多包涵。
前奏响起时,苏念的眼睛微微睁大。她听出了这是《虫儿飞》的旋律。
林晨不敢看她,专注地盯着琴弦,声音因紧张而有些颤抖：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他弹错了一个音,尴尬地停顿了一下。就在他想要放弃时,一个清澈的女声轻轻接上了下一句：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是苏念。她微笑着看着他,眼神鼓励他继续。
林晨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他重新拨动琴弦,和苏念一起唱完了整首歌。她的声音像月光一样温柔,填补了他演奏中的生涩和不足。
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真诚的掌声。李薇带头叫好：可以啊林晨！没想到程序员也有这么文艺的一面！
大家笑起来,气氛轻松愉快。活动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林晨和苏念留在教室里收拾东西。
你什么时候学的苏念好奇地问,手指轻轻划过琴弦。
就...最近。林晨不好意思地低头调音,弹得还是太烂了。
已经很棒了,苏念真诚地说,特别是副歌部分,感情很到位。
他们并肩走出教学楼,夜空清澈,繁星点点。秋夜的凉风吹拂着脸颊,很是舒服。
其实我一直想学吉他,苏念突然说,但总觉得手指不够长,按和弦很吃力。
我可以教你啊,话一出口,林晨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太像拙劣的搭讪,我是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水平差的话。
苏念笑了起来,眼睛在月光下格外明亮：那就说定了哦,林老师。
走到岔路口,该分别了。林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下周六下午,图书馆后面的草坪很安静,适合练琴...如果你有空的话。
苏念歪着头想了想,马尾辫滑到一侧：好啊,下午三点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林晨抱着吉他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夜空中的繁星仿佛也格外明亮,像是为谁点亮的路灯。
他轻轻拨动琴弦,哼起那熟悉的旋律。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和错误,流畅得如同呼吸。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他唱完最后一句,抬头望向星空。
远处,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苏念似乎听到了歌声,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她的笑容清晰可见。
5
秋夜的心弦
…………
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西侧高大的落地窗,将一排排书架染成温暖的金色。林晨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C++
Primer》,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周六的校园比平时安静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匆匆走过。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两点四十七分。距离和苏念约定的练琴时间还有十三分钟,但他已经坐立不安了近一个小时。
代码写完了陈浩突然从对面探过头来,嘴里还叼着半块饼干,一上午心不在焉的,就差把‘我等的人还没来’写脸上了。
林晨合上书,无奈地瞥了好友一眼：你能不能小声点
陈浩夸张地环顾四周：图书馆里就咱们几个人,装什么装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一会儿你真要教苏念弹吉他
就是普通的练习。林晨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微微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陈浩嗤笑一声,正想说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朝门口方向努了努嘴：哟,来了。
林晨下意识地挺直脊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念正站在图书馆门口四处张望,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里面似乎装着什么长条形的东西。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衫,头发扎成清爽的马尾,阳光在她发梢跳跃。
在她身边,李薇也来了,正笑着和她说着什么。
惊喜惊喜,陈浩吹了声口哨,买一送一啊。
林晨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女生已经发现了他们,朝这边走来。
抱歉,我们来晚了,苏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把木吉他,我去社团借吉他,耽误了点时间。
李薇则毫不客气地拉开椅子坐下：听说这里有免费教学,我来蹭个课,不介意吧她朝陈浩眨眨眼,后者立刻会意地接话：
正好我也对音乐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林晨和苏念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显然,他们的朋友串通好了要来当这个电灯泡。
四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来到后面的大草坪。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草地上零星坐着几群学生,有的在看书,有的在闲聊。他们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偶尔飘落,像蝴蝶般翩翩起舞。
林晨先示范了几个基本和弦,手指在琴弦上熟练地移动。首先是指法,食指按二弦一品,中指按四弦二品...
苏念学得很认真,但手指总是不听使唤。要么按不紧弦,发出的声音闷闷的；要么手指张不开,够不到该按的位置。
啊,好难,她沮丧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我的手指太短了。
刚开始都这样,林晨安慰道,多练习就会好的。他自然地伸手调整她的手指位置,你看,这样按会省力一些。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苏念的耳根微微泛红,但很快又专注于琴弦上。
一旁的陈浩和李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说起来,李薇突然开口,打破了微妙的气氛,下周五电影社要放《罗马假日》,经典老片,你们来看吗
陈立刻接话：必须去啊！赫本女神,我的最爱！他用手肘捅了捅林晨,你不是一直想看好久了
林晨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说过想看《罗马假日》了但在苏念期待的目光下,他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很想看。
那太好了,苏念笑起来,放映后还有讨论环节,我们可以一起...
她的话被一阵咕噜声打断。陈浩捂着肚子,一脸夸张的痛苦表情：不好意思,肚子抗议了。听说食堂新开了个甜品窗口,要不咱们先去补充点能量
李薇立刻附和：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吧我请客。
就这样,原本的二人吉他课变成了四人下午茶。食堂里,陈浩和李薇默契地把林晨和苏念挤到同一侧座位,自己坐在对面。
所以,李薇舀了一勺布丁,状似随意地问,林晨除了编程和吉他,还有什么隐藏技能
苏念好奇地转过头看他。林晨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爱好。
他篮球打得不错,陈浩抢着说,上学期系里比赛还是主力呢。哦对了,还会修电脑,我们宿舍谁的电脑出问题都找他。
林晨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但陈浩假装没感觉到,继续滔滔不绝：而且特别靠谱,答应别人的事从不食言...
李薇笑着打断他：行了行了,再夸下去人家要不好意思了。她转向苏念,那咱们念念呢除了电影和文学,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才华
苏念抿嘴一笑：我做饭还不错,特别是甜点。小时候跟奶奶学的。
这个我可以作证,李薇点头,她做的提拉米比店里卖的还好吃。
就这样,在两位助攻的引导下,林晨和苏念不知不觉聊起了各自的童年、家庭、未来的梦想...发现彼此竟有如此多的共同点：都喜欢看星空,都收集过邮票,都梦想着有一天能去冰岛看极光。
夕阳西斜时,四人一起走出食堂。陈浩突然一拍脑门：哎呀,我想起来今晚有个讲座必须去听。他朝李薇使了个眼色,学生会的,你也得去吧
李薇立刻会意：对啊对啊,差点忘了。那什么,林晨,你送苏念回宿舍吧我们得赶紧走了。
不等两人回应,他们已经快步离开,走远后还回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林晨和苏念面面相觑,同时笑了起来。
他们也太明显了。苏念摇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抱怨。
回宿舍的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中心广场时,几个学生正在放风筝,彩色的纸鸢在晚霞中翩翩起舞。
其实,苏念突然说,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教我弹琴。
其实你没那么差,林晨真诚地说,节奏感很好,只是需要多练习。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路灯已经亮起。苏念从包里拿出吉他：这个先放你那儿吧我宿舍没地方放,下次练习再找你拿。
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下次见面的借口,但林晨欣然接受：好,我帮你保管。
他看着苏念走进宿舍楼,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抱着两把吉他转身离开。走出几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苏念正站在三楼的走廊窗前朝他挥手。
他也挥了挥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回到宿舍,陈浩立刻凑上来：怎么样怎么样送到楼下了有没有约下次见面
林晨把吉他小心地放好,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她说下次再练习。
Yes！陈浩兴奋地拍桌子,哥们儿这波助攻可以吧李薇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以后电影社活动她都会叫上你。
直到深夜,林晨躺在床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今天每一个细节：苏念学琴时专注的侧脸,她听到有趣话题时发亮的眼睛,告别时在窗前挥手的身影...
他拿起手机,犹豫片刻,还是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很开心,下次再一起练习
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亮起：好啊～下次我带自己做的饼干给你尝尝：）
林晨看着那个笑脸符号,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窗外,秋夜的星空格外明亮,繁星点点,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钻石在黑丝绒上。
他轻声哼起《虫儿飞》的旋律,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正理解了歌词中的期盼与温柔。
在这个普通的秋夜,一切都刚刚好。
6
深夜的告白
………………
夜色如墨,浸透了计算机系男生宿舍的窗户。楼里却远未沉睡,键盘噼啪作响,游戏音效隐约轰鸣,走廊尽头还传来谁激昂辩论的回声——这是一天中最具生命力的时刻。
林晨桌前的台灯划出一小片温暖的孤岛,光线下,《C++
Primer》厚重的书页和闪烁着代码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形成奇异的对照。但他的注意力早已叛逃。耳机严实地包裹着双耳,屏幕上不是复杂的算法,而是一个音频编辑软件的界面,几条波形图安静地起伏。他眉头紧锁,指尖在鼠标上焦虑地敲击,删掉了刚刚录制的音轨。
第七遍了...他低声咕哝,泄气地靠向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扫过靠在腿边的木吉他琴弦,发出一串沉闷的杂音。
这把吉他之前吃了小半年的灰,现在又被他重新拾起,琴颈的触感既熟悉又陌生。下午草坪上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苏念蹙着眉,努力将纤细的手指拗成别扭的和弦形状；阳光穿过银杏叶,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因始终按不紧琴弦而发出懊恼的轻哼；还有最后,她笑着说下次我带自己做的饼干给你尝尝时,眼里闪烁的微光。
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想给她点什么,独一无二的,带着他印记的。于是这个念头野蛮生长——为她录制一首完整的《虫儿飞》,他弹,他唱。
实践起来却困难重重。手指僵硬,按不住弦；节奏不稳,忽快忽慢；好不容易弹顺了,窗外一声突兀的喊叫又毁了一切。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情感酝酿到位,旋律流畅,却在最后一句尾音将散未散时,搁在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嗡嗡的杂音被灵敏的麦克风忠实捕捉。
他懊恼地抓乱了头发,瞥向那罪魁祸首的手机。屏幕亮着,是陈浩的消息：战况如何林大歌手[坏笑]
林晨没理会这揶揄,深吸一口气,决定进行最后一次尝试。他闭上眼,将那些技术要点抛诸脑后,任由记忆牵引。苏念听歌时亮晶晶的眼眸,她轻声跟唱时温柔的嗓音,她说到一滴眼泪落在刀锋上时认真的表情...一种奇异的宁静慢慢浸润了他,抚平了焦躁的神经。
手指自行找到了位置,拨片触弦。前奏如水淌出,比任何一次练习都更自然流畅。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他的嗓音不算清亮,甚至因紧张和夜色的浸泡而略带沙哑,但那份笨拙的真诚却成了最动人的注解。
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唱到这一句,他脑海里是她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
最后一个音符颤动着消散在空气里。他屏住呼吸,检查录音——波形干净,没有爆音,没有失误,情感自然而充沛。一种近乎虚脱的成就感席卷了他。
他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导出,郑重地命名为For
Nian.mp3。在发送框里,他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万千心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最简单朴素的几个字：下午你说喜欢这首歌,录了一个版本给你。弹得不好,别笑话我。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片刻,终于落下。仿佛按下了自己心跳的开关,胸腔里的鼓点瞬间震耳欲聋。他猛地摘下耳机,像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把吉他推到墙角,强迫自己面对屏幕上的代码,但那些字符跳跃着,组合不成任何有意义的逻辑。
时间被无限拉长。五分钟,十分钟...手机沉默得像一块黑色的石头。悔意开始噬咬他。太冒失了吗显得很幼稚她是不是觉得被打扰了或者,弹得实在太难听,她不好意思直说
就在焦虑几乎要将他淹没时,屏幕骤然亮起！不是冰冷的文字回复,而是直接跳动的来电显示——苏念。
林晨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差点滑脱,接听时声音都变了调：喂
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背景很安静,隐约有风声,大概是在宿舍阳台或楼梯间：我收到啦！你...你什么时候录的她的语调上扬,透着清晰的惊喜。
就...刚才。林晨感觉自己的耳朵在持续发热。
太好听了！她的雀跃几乎要溢出听筒,真的！比十佳歌手那个男生弹得还有感觉！特别中间那段过渡,你稍微改了一点节奏对不对听起来更...更温柔了。
林晨愣住了。他确实即兴改动了一个小节的分解和弦,让衔接更绵长,没想到她听得如此细致入微。你听出来了
当然啦！我这几天走路脑子里都是这旋律,苏念笑着说,声音压低了些,李薇都快被我烦死了,说我像个坏掉的留声机。
想象着以后她戴着耳机反复播放这段录音的样子,林晨的心像是被温热的潮水漫过,柔软而充盈。他们就这样握着电话,不知不觉聊了近一个小时。话题从吉他滑向各种电影配乐的妙处,又从喜欢的导演跳到各自童年的糗事。林晨告诉她,自己小时候曾用复读机录下模仿《动物世界》解说员的声音；苏念则说,她奶奶是四川人,小时候哄她睡觉哼的是带方言调的《虫儿飞》,所以这旋律对她而言,是家的味道。
夜更深了,听筒里传来的细微电流声和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啊,都快十二点了,苏念的声音裹上一丝柔软的困意,明天早八还有现代文学史呢。谢谢你,林晨,这是我收到过最...最用心的礼物。她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
你喜欢就好。千言万语在舌尖滚过,最后只凝成这句低语。
嗯,特别喜欢。晚安啦。
晚安。
通话结束良久,林晨仍握着发烫的手机,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他重新点开那个音频文件,戴上耳机。
7
星夜告白
这一次,他听出了琴弦震颤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长的温柔心意。窗外的秋虫似乎也在应和,唧唧鸣叫,仿佛在为这寂静的夜晚,配上一首生动的背景音。………………
周五的夜晚,空气里漂浮着周末特有的松弛感。大学礼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佳歌手大赛决赛的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五彩的灯光切割着喧嚣的空气,旋律与欢呼声交织。
林晨被陈浩生拉硬拽,塞进了中间排的座位。他的目光却像不安分的飞鸟,一次次掠过攒动的人头,落在入口处那一片晃动的光影里。
别瞅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陈浩凑过来,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戏谑,第三排,左边过道,刚跟李薇一块儿进来。喏,穿浅黄色毛衣那个。
林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视线精准地捕获了那个身影——苏念正侧着头和李薇说话,马尾辫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舞台流转的彩光偶尔掠过她的侧脸,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她似乎感知到什么,忽然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然后,准确无误地撞上了他的。
隔着喧闹的人群,她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弯起,朝他轻轻眨了眨眼。林晨感觉自己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比赛进程过半,选手们或深情或激昂。掌声、喝彩声潮起潮落。林晨的心思却飘在半空,几次摸出手机想发点什么,又觉得词句苍白,悻悻作罢。
直到一位抱着吉他的男生上台,报幕声透过音响传来：接下来是17号选手,计算机系的张磊,他带来的曲目是...《虫儿飞》。
简单的吉他前奏如山泉般淙淙流出,奇异地抚平了场内的燥热。林晨下意识地看向苏念,她也正巧回过头,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用口型无声地说：又是这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男生的嗓音干净,带着校园民谣特有的青涩感伤。
歌声中,林晨忽然听懂了歌词里那份笨拙而执着的思念。它不像情歌那般直白浓烈,却像夜空中最微弱也最固执的星子,明明灭灭,诉说着最原始的渴望。他看向苏念,她已转回身,微微仰头看着舞台,眼神温柔,指尖在膝盖上无声地叩着节拍。
一种强烈的冲动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为她唱这首歌,就在今晚,就在这片星空下。
歌曲在温柔的尾音中结束,掌声如潮水般涌起。苏念再次回头,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林晨也笑了,那个冲动的念头如同种子落入沃土,瞬间生根发芽,再也无法按捺。
颁奖环节一开始,林晨就坐不住了。
急什么,还没完呢！陈浩拉住他。
真有事,先撤了。林晨目光仍黏在苏念的方向。
陈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恍然大悟,松开手,一脸我懂的坏笑：得嘞,加油啊兄弟！舞台给你挪出来了！
林晨几乎是跑着回的宿舍。他一把抓起靠在墙角的吉他,想了想,又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扑了扑脸,对着镜子试图理顺被耳机压塌的头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里全是汗。
秋夜的操场比礼堂安静太多。夜跑的人影稀疏,夜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浮躁。他挑了个远离灯光的暗处,抱着吉他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发出零星破碎的音节。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跑道尽头,浅黄色的毛衣在昏暗光线下像一小团温暖的火焰。她小跑着过来,微微喘气：等很久了吗李薇她们非要拉我去吃宵夜,好不容易才脱身。
没有,我也刚到。林晨站起身,吉他背带勒得他肩膀生疼,却奇异地让他感到踏实。
两人并肩走在塑胶跑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刚才的比赛,聊着选手们的表现,说17号选手又唱了《虫儿飞》,聊着即将到来的周末。气氛轻松,但林晨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湿意和越来越响的心跳。
走到操场中央的草坪,苏念停下脚步,仰起头深吸一口气：还是这里空气好,星星也好看。
林晨也抬起头。深秋的夜空格外高远清透,银河模糊地横亘天际,碎钻般的星星撒满了墨蓝色的天鹅绒。这是一个完美到不真实的夜晚。
他停下脚步,鼓足勇气转身面对她。喉咙发干,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苏念...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苏念转过身,星光落进她的眼眸里,漾着好奇而柔和的光：什么话
林晨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赴死般决绝,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吉他转到身前。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有点笨拙,又异常郑重。他抱着吉他,却没有立刻弹奏,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那些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的词句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又乱成一团。
遇见你之后...我才觉得,嗯...日子变得特别不一样了。他开口,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跟你聊电影,听你说话,就算只是...只是看到你发来的短信,我都会高兴很久。那天给你录歌,我弹了不知道多少遍,就怕...就怕弹得不好...
苏念安静地听着,没有催促,也没有笑他语无伦次。她的眼神清澈而专注,仿佛在倾听世界上最动人的乐章。
林晨低下头,手指终于搭上琴弦。他闭上眼睛,屏蔽掉全世界的杂音,只跟随内心的旋律。依旧是那首《虫儿飞》,但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他此刻汹涌的情感,比录音时更加专注,更加深情。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他唱着,目光穿过琴弦,牢牢锁着她。
当唱到那句不怕天黑,只怕心碎时,歌声和琴声同时戛然而止。只有吉他的余韵还在清冷的夜空里微微震颤,像他此刻无法平静的心绪。
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风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苏念,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却又异常清晰地落在她耳中,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不是‘有点’...是很多,以后我…可以只思念你嘛……我是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林晨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几乎不敢呼吸,更不敢看她的反应。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生怕下一刻听到的是拒绝或是尴尬的笑声。
然后,他看到了星光在她脸上绽放。
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微笑,而是一个从眼底最深处漾开,迅速点亮整张脸庞的、无比明亮而璀璨的笑容,比头顶的所有星辰加起来还要耀眼。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歪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狡黠的揶揄：我还以为,你要把这句话憋到我们毕业答辩呢。她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林晨同学,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呀
林晨彻底愣住了,大脑像是当机的电脑,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反转。
苏念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又向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因紧张而冰凉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温暖和柔软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凝固的思维。林晨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本能地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纤细的手指被他完全包裹在掌心,仿佛握住了全世界唯一的热源。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后知后觉地像烟花般在胸腔里炸开,绚烂得让他头晕目眩。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也忍不住傻乎乎地笑起来。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漫天的繁星沉默地见证,未唱完的歌谣在风里延续,紧握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相同的心跳。在这个普通的秋夜,有些东西,悄然变得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