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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启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冷硬的语气都软了下来。
“清溪，事情闹到这一步，我们都有错。”
“我爸住院了，禹白又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公司一堆事，我实在是分身乏术。”
“你能不能去医院照顾一下我爸？他很需要你。”
呵，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不惯着他，拿出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江总不是说，与我再无瓜葛吗？你不是还有个胜似亲妻的顾倩倩吗？”
“这些年，你爸身体不舒服，哪次不是我送他去医院？去年他手术，我没日没夜在医院守了一个月。”
“可你知道他在病房里跟人说什么吗？说我只是他家的保姆，他家还有既漂亮又能干的儿媳妇，时常来看他。”
“既然觉得我拿不出手，就让你的倩倩去吧。”
江启明沉默了许久。
“我们毕竟有一个孩子。”
我把离婚证怼到他眼前。
一个月已过，我去领了离婚证。
孩子也成人了，没有抚养费。至于我妈那边，赡养费我一分不会少，人，我是不会去看的。
江启明终究是当领导当惯了，拉下脸跟我说这么多，已经是他的极限。
在他气急败坏地准备离开时，我叫住了他。
“江启明，你一直都是个商人，选择顾倩倩，是因为她能给你带来价值，给你长面子。就别既要利益，又要我给你当免费保姆了。”
“我们还是别再联系了，你这个人，也挺拿不出手的。”
我笑着看他。
江启明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说话可以这么刻薄，言辞如此犀利，字字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他没有再停留，仓皇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偶尔出门，总能感觉身后有人远远跟着。
回头看去，能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落寞的背影。
我知道那是谁。
但已经无所谓了。
意料之外的，顾倩倩约我喝咖啡。
说实话，在这个家里，顾倩倩对我的敌意，反而是最少的。
她只是纯粹地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优越感。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
我打量着她眼下的乌青，想来这段时间，医院公司两头跑，她也并不好过。
顾倩倩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姨最近，总是在念叨你。”
我被这句话逗笑了。
人就是这么贱。我在的时候，她觉得我哪哪都不顺眼，提一句都嫌脏了嘴。
我不在了，又开始怀念我的好了？
“我挺羡慕你的。”
我不知道话题怎么会拐到这里。
她看着我，眼里没有了往日的算计和伪装。
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觉得我抢走了你的丈夫和家庭，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年的生活，是我想要的？”
她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
她摆弄着手里的咖啡勺。
“我喜欢金融，喜欢在商场上拼杀。可阿姨和启明觉得，女人太好强不好，应该嫁给豪门，让家门鸡犬升天。”
“当初我嫁给老张，也是姑妈安排的。没想到老张变态，差点把我玩死。”
“离了以后，我按照姑妈的设计，接近启明。我很抱歉，抢了你的位置，但我没得选。他们给了我东山再起的机会，寄人篱下的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要求。这些年，我按照他们规划的样子，成功地活成了他们想要的完美形象。”
“唯独没有我自己。”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些我不知道的内情，从另一个角度展现在我面前。
“苏清溪，我不是来劝你回去的。”
“既然跳出去了，就别再回头。我没得选，但你可以。那种时时刻刻被放在天平上比较的日子，你也不想再经历了吧？”
最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个人坐了很久，久到又来了一个人。
是刚从网吧出来的江禹白。
他看起来也好多天没回家，整个人邋遢又颓废。
我喃喃自语：
“我们这个家，真是病态得可笑。”
夫不似夫，母不似母，子不似子。
听了顾倩倩的话，我才意识到，我忽略了什么。
在家的时候，我只是被他们拿来跟顾倩倩比。
而顾倩倩，在外面，会被他们拿去跟更成功、更完美的女人比较。
一时之间，竟不知谁比谁更可怜。
我是解脱了，那她呢？
江家对她的投入不是假的，那些真金白银的付出，是捆在她身上的枷锁。
她离不开了。
大概，要和这个家纠缠一辈子了。
她清醒地知道这一切，所以才希望我赶紧走。
这个泥潭，能挣脱一个，是一个。
江禹白似懂非懂拉着我，哀求，
“你回去吧，外婆她，毕竟养了你一场。”
江禹白最终还是回去了。
回去后，跟江启明的关系降到冰点，人也沉默寡言了许多。
顾倩倩不知道跟我妈说了什么，闹着要找我的我妈，也不再提了。
只是，她对顾倩倩的要求，变得更加严苛。
有时候在商业酒会上碰见她，只觉得她的脸色一次比一次苍白。
听说，我妈要求她为江启明再生个儿子，她怀了几次，都因为和江禹白吵架流产了。
江启明看不下去，在家里跟江禹白大吵一架。
后来，江禹白退了学，找了个地方打工，用自己的方式，决绝地离开了那个家。
他们找了个护工照顾公公，听说身上长满了褥疮。
他再也无法冷漠了，每天躺在屎尿里面骂娘。
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顾倩倩再跟我说起这些时，眼里满是羡慕。
这些话，她也只能跟我说说。很快，她又要戴上完美的面具，回到那个家里去。
我妈也想过跟我缓和关系。
可都被我怼了回去。
后来我干脆把国内公司交给助理，自己开拓海外市场，满世界跑。
逢年过节，给我妈和儿子发个红包，就算是尽了义务。
离得远了，他们也就不再拿我跟谁比较了。
这些年，顾倩倩成了江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独自照顾着他们。
像她自己说的。
“他们付出的不是假的，我不能不管他们。”
日子除了熬下去，还能怎么办呢。
我的生活倒是平静得很。
爱情还是亲情，有时更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亏欠。
最好两不相欠。
如果不能，那就过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