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戚戚在全校辩论赛上坚决表示:顾赫这种高冷学神,谁爱要谁要!
不料话筒失灵,全场哄笑中她吼出的真心话响彻礼堂。
毕业后她躲他三年,却因共同开发恋爱APP被迫同居。
某夜程序故障,顾赫的声音透过机器幽幽传来:
第100次测试,木戚戚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她惊慌重置,次日打开门竟见他举着戒指跪地:
bug是假的,但它分析出你每次拒绝都在撒谎——
木戚戚,你暗恋我这么多年,不累吗
---
礼堂顶棚的射灯打得人头晕目眩,空气里浮动着年轻躁动的热意和消毒水的微凉味道。
木戚戚站在辩手席上,指尖用力抵着冰凉的桌面,骨节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对面辩友,尤其是那个人的目光,像一片无声的雪,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却压得她心跳如擂鼓。
自由辩论环节,刀光剑影。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当代校园男神是否可望不可即这种八卦议题上。
对方辩友显然有备而来,笑着将了一军:请问正方二辩木戚戚同学,你方一直鼓吹理性看待,那如果像顾赫学长这样的……高岭之花向你示好,你是否也能保持这份理性,毫不心动呢
全场瞬间响起一片意味不明的嘘声和低笑,所有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木戚戚身上,随即又有不少偷偷瞟向对面三辩席位上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
顾赫。
这个名字本身就像一道魔咒。
木戚戚头皮一炸,血液轰一下全涌到脸上。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一种近乎壮烈就义的语气,斩钉截铁地对着面前的话筒脱口而出:顾赫这种高冷学神,成天板着张冰山脸,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谁爱要谁要!反正我木戚戚——!
——才不稀罕!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掩盖那点心虚气短。
然而,就在她吼出才不稀罕的瞬间,礼堂老旧的音响系统像是终于不堪重负,滋啦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话筒……失灵了。
她巨大的、豁出去的告白()否定,失去了麦克风的扩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徒劳地消散在庞大的礼堂空气里。
死寂只维持了半秒。
紧接着,不知是哪个角落先爆发出第一声压抑不住的大笑,随即这笑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整个礼堂,山呼海啸般的哄笑几乎要掀翻屋顶!
哈哈哈哈她刚才是不是超大声!
完了完了,社死现场!
顾学长脸都黑了吧!快看快看!
木戚僵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热得能煎鸡蛋。她恨不得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或者立刻被外星飞船抓走也行!她根本不敢往顾赫的方向看一眼,只能死死盯着桌面那圈被射灯照出的光斑,祈祷时间倒流。
就在这满场爆笑的混乱顶点,那罢工的话筒,仿佛回光返照,又猛地嗡——一声恢复了工作。
于是,在一片尚未平息的笑浪中,只有一个清晰无比、气急败坏、带着破音的女声通过功放响彻礼堂的每一个角落,余音绕梁:
——才不稀罕!!!
整个世界,安静了。
连最夸张的笑声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木戚戚自己。她傻眼了,张着嘴,保持着那个愤怒呐喊的口型,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那句话,她的真心话……或者说,她精心伪装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的真心话,用最丢人的方式,昭告天下了。
然后,她终于机械地、一点点地,挪动了眼珠。
越过喧闹的人群,她的视线撞上了对面。
顾赫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大概是刚才辩论环节结束。他身姿依旧挺拔,在一片混乱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平静。他没有笑,也没有黑脸,只是那么站着,隔着涌动的人潮,静静地看着她。
灯光掠过他清冷的眉眼,看不出一丝情绪。没有恼怒,没有尴尬,甚至没有一丝好奇。
就好像她刚刚那石破天惊的不稀罕,于他而言,不过是空气里一声微不足道的噪音。
那一刻,木戚戚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哦,是她的尊严。
**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好得不像话,晃得人眼睛发酸。
木戚戚穿着宽大的学士服,像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麻雀,努力缩在人群最边缘,祈祷仪式赶紧结束。这三年,她成功践行了躲顾赫这一最高人生准则,选修课绕着他走,食堂看见他影子就撂筷子,连全校必修的大课她都敢冒着被点名的风险从后门溜走。
效果显著——除了那次礼堂社死被做成各种表情包在历届学生群里经久不衰地流传之外,她几乎没再跟顾赫产生过任何交集。
他顺利保送顶尖学府,她则一头扎进南方一所以程序员多如狗而闻名的大学。天南地北,完美。
戚戚!这边!合影啦!室友远远喊着。
木戚戚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往班级聚集的地方小跑过去。只要混过今天,她就彻底自由了!
人群熙攘,香樟树的影子被阳光切割得细碎。她跑得急,没看路,冷不丁一头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学士帽被撞歪了,视线被蓝色的帽檐遮住一半。她手忙脚乱地去扶帽子,嘴里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抬头,剩下的话全噎在了喉咙里。
顾赫。
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他也穿着学士服,蓝色的流苏垂在肩侧,阳光在他过于白皙的皮肤上镀了层薄薄的金边,下颌线清晰利落。他似乎比她记忆中更高了些,那股子清冷疏离的气场也更沉静了。
周围的声音好像瞬间被抽空了。
他垂着眼睫,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不出情绪。好像看了她一秒,又好像只是无意间扫过一个撞到自己的冒失鬼。
木戚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蹦跶起来,撞得她肋骨生疼。血液呼啸着冲上耳朵,嗡嗡作响。
他……他应该没认出我吧毕竟三年没见了……我变化很大吧一定很大!
她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片混乱,祈祷着地缝再次出现。
然而,顾赫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她僵硬的注视下,微微侧身,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衣角带起一阵极轻微的风,拂过她的小腿。
没有停留,没有眼神,就像掠过一颗无关紧要的石子。
直到他走远,消失在穿着同样学士服的人群里,木戚戚还保持着扶帽子的姿势,僵在原地,只有手指在微微发抖。
南方午后的阳光明明那么炽烈,她却觉得刚才被他目光无意掠过的那寸皮肤,冰凉一片。
**
三年后的南城,梅雨季缠缠绵绵,湿漉漉的水汽能浸到人骨头缝里。
木戚戚盘腿坐在电竞椅上,对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狠狠打了个喷嚏。她现在是心动代码科技公司的一名光荣(且头秃)的程序媛,正为了新上线的恋爱模拟APP心动日志的某个顽固bug焦头烂额。
戚戚,还没搞定啊同事探头过来,递给她一杯热咖啡,听说总部空降了个大神过来专门攻坚这个项目,好像今天就到。
木戚戚有气无力地接过咖啡:救命稻草吗希望是个脾气好的,别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上一个合作的技术顾问脾气臭得像榴莲拌螺蛳粉。
脾气好不好不知道,但据说帅得惨绝人寰!而且是北边那所顶尖学府的高材生,技术大牛!同事眼睛放光,好像姓顾……
木戚戚一口咖啡差点喷在屏幕上。
姓……顾
不会那么巧吧全世界那么多姓顾的!南城离他学校十万八千里!他应该在某个顶级实验室里造火箭或者破解基因密码,而不是来这种小公司搞什么恋爱APP!
她强行安慰自己,手却抖得厉害。
下午两点,项目组所有成员被召集到会议室。
木戚戚缩在角落最不显眼的位置,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会议室的门开了部门经理率先走进来,脸上堆着笑:大家欢迎一下,总部特派的技术顾问,顾赫顾先生!接下来一段时间,‘心动日志’的优化升级将由顾先生主导,大家全力配合!
一个身影跟在经理身后走了进来。
简单的白衬衫黑西裤,穿在他身上却清峻挺拔得像是刚从杂志扉页走下来。眉眼依旧冷隽,鼻梁高挺,唇线抿得有些薄。三年的时光褪去了最后一点少年气,只剩下成熟男人的沉稳和……一种更深的、难以接近的冷淡。
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会议室全场,在落到角落时,似乎并没有任何停顿。
木戚戚的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跳。
果然是他。
世界真小,小得像一个恶意的玩笑。
经理还在介绍:顾先生虽然年轻,但在人工智能和情感算法领域可是权威……这次我们的APP能请到他,真是……
后面的话木戚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会议室空调开得太足,冷得她牙齿都要打颤。她死死盯着桌面,希望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隐形消失。
……另外,为了项目效率,顾先生需要一位对我们现有代码最熟悉的同事进行一对一对接。经理的目光在会议室里扫视,木戚戚戚戚呢你一直是核心开发,就你来吧!
木戚戚猛地抬头,脸上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她看见顾赫的目光也随之落了过来,依旧是没什么情绪,公事公办的平静。
还有,考虑到项目时间紧张和沟通成本,经理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公司特意在园区公寓给顾先生安排了一套两居室,离公司近。木戚戚,我记得你住的那套正好还有个空房间是吧你收拾一下,暂时合住一段时间,方便随时讨论。
data-fanqie-type=pay_tag>
啪嗒。
木戚戚手里的笔掉在了桌上。
合……合住!
和顾赫!
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能看到未来暗无天日的日子——在社死之后,又迎来了同居老天爷这是要玩死她吗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想抗议,想说自己过敏体质不能跟冰山同住一个屋檐下否则会冻伤。
但她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看见顾赫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这个安排也略显意外,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淡地朝经理点了下头。
算是默认了。
**
公司安排的公寓条件不错,宽敞明亮,两间卧室门对门,共用客厅和厨房。
但木戚戚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牢笼。
搬进去的第一天,她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耳朵却竖得像雷达,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顾赫的脚步声很轻,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极其克制,大部分时间,客厅里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她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表,完美错开所有可能和顾赫碰面的时段。早起一小时,晚归两小时,冰箱里的食物分成严格的两个区域,贴上名字,绝不越界。
白天在公司,她是兢兢业业、力求减少存在感的对接程序员。但凡需要沟通,必定使用公司内部通讯软件,言简意赅,绝不多打一个表情包。线下讨论,必定拉上第三个同事在场,眼神绝不与他有任何超过一秒的接触。
顾赫似乎完全沉浸在他的代码世界里,对她这种刻意的躲避毫无察觉——或者根本不在意。他工作起来极其专注,效率高得吓人,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常常让木戚戚绞尽脑汁才能跟上他的思路。他说话永远平静无波,像是在给一台机器做指令说明。
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自己像个上蹿下跳的傻瓜。
这天下班,木戚戚磨蹭到快十点才抱着一袋零食溜回公寓。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顾赫房门底下透出一点光。她蹑手蹑脚地换了鞋,打算快速溜回自己房间。
经过客厅时,却差点被地上一个东西绊倒。
低头一看,是几个拆开的快递箱,里面露出一些奇怪的传感器和线路板,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画满复杂回路的图纸。
什么东西木戚戚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那是新一代的情绪传感器。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了木戚戚一跳,手里的零食袋差点扔出去。
顾赫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他大概刚洗过澡,头发微湿,软软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些居家的随意。身上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运动长裤,整个人看起来……居然有点柔和
木戚戚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挪开视线,结结巴巴地:哦,哦……抱、抱歉,差点踢到。
没关系。顾赫走过来,弯腰整理那些零件,用来收集更细腻的生理数据,模拟更真实的心动反馈。下次迭代可能会用上。
他拿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芯片,对着灯光看了看,侧脸在光影下显得轮廓分明。
木戚戚嗯了一声,空气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觉得自己该回房了,但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顾赫似乎也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放下芯片,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她怀里的零食袋——里面是各种口味的薯片和巧克力派。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晚餐就吃这些
木戚戚一愣,下意识把零食往身后藏了藏:……嗯,省事。
饮食习惯不健康,会影响皮质醇水平,干扰情绪数据采集的准确性。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
……哦。木戚戚干巴巴地应着,心里默默吐槽:拜托,只是个恋爱APP测试而已,又不是造航天飞机!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咆哮。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木戚戚准备硬着头皮说我先回去了的时候,顾赫忽然又开口,声音听起来和刚才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仔细听,又好像多了一丝极细微的什么。
我煮了面,他说,目光看向厨房的方向,锅里还有剩。
说完这句,他甚至没有看木戚戚的反应,径直拿起整理好的零件,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声很轻。
留下木戚戚一个人僵在客厅中央,怀里抱着零食,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他……是邀请她吃他煮的面
还是单纯地陈述一个锅里有剩饭你可以处理掉的事实
按照顾赫一贯的风格,大概率是后者。
但她的心跳,却很不争气地,又一次失控了。
她鬼使神差地挪到厨房,打开锅盖。里面果然留着小半锅西红柿鸡蛋面,色泽诱人,还冒着一点点温热的气。
她盯着那碗面,做了整整三分钟的思想斗争。
最后,她默默地把自己那袋零食放回了客厅的零食筐里。
**
项目在顾赫近乎严苛的推进下进展神速,但也遇到了瓶颈——AI对口是心非这种复杂人类行为的识别准确率一直上不去。
需要更大量的测试数据,尤其是极端案例。某天晨会上,顾赫下了结论,目光扫过会议室,最后落在了努力缩着减少存在感的木戚戚身上,木工。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木工,听起来像在叫一个老师傅。
木戚戚一个激灵:到!
下班后,公寓客厅,进行第一百次集中测试。你配合。
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木戚戚:……好的。她能说不吗显然不能。
晚上九点,公寓客厅。
木戚戚正襟危坐在地毯上,怀里抱着个抱枕,像是等待审判。顾赫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心电图一样的波动。几个临时连接的情绪传感器贴片粘在木戚戚的手腕和指尖,冰凉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有多诡异。
他们正在测试的,是心动日志的核心功能——真心话大冒险模块的极限承压版本。
开始吧。顾赫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老规矩,回答系统随机生成的问题,同时尽力掩饰你的真实情绪,欺骗传感器和AI算法。
木戚戚深吸一口气,看向屏幕。
第一个问题弹出:【你认为办公室恋情是否可行】
木戚戚眼观鼻鼻观心,用念经般的语调:可行,爱情无关场所,只要感情真挚……手腕下的传感器默默记录着她微微加快的心率——废话,顶头上司(虽然只是临时)就坐在对面,问这个谁不紧张!
顾赫瞥了一眼数据波动,没什么表情:通过。下一个。
【你最近一次春梦的对象是谁】
木戚戚:!!!这什么破问题!
她脸爆红,强行镇定:AI生成的问题都这么劲爆吗呃……不认识,一个模糊的影子。心跳咚咚咚砸着胸腔,传感器红灯微闪——警报,疑似撒谎。
顾赫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洞悉了一切,又似乎只是机器般的扫描。他没追究,只是在电脑上标注了一下:情绪掩饰等级C,失败。下一个。
木戚戚想死的心都有了。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私密。她绞尽脑汁地撒谎、掩饰,心率、皮电、微表情……所有生理指标在精密的传感器面前无所遁形。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顾赫面前,所有隐秘的心思都在那些冰冷的数据曲线里颤抖。
而顾赫,始终是那副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样子,分析,记录,评判。偶尔在她反应特别激烈时,会投来短暂的一瞥,那目光像手术刀,让她无所适从。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停止的问题后,木戚戚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精神高度紧张,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就在她以为即将结束时,顾赫的手指在键盘上最后敲击了一下,清空了之前的所有问题日志。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嗡鸣声,像是某种野兽在蛰伏喘息。显示屏幕的光映着他一半侧脸,明明灭灭,看不清神情。
空气仿佛凝固了。
木戚戚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
突然,那个经过无数次迭代、已经变得极其逼真和富有磁性的AI合成男声,透过高质量的音响设备,幽幽地在寂静的客厅里响了起来。
那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像极了顾赫本人平时说话的那种腔调,低沉,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冷感节奏。
它缓缓地,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第100次终极测试,木戚戚——
音响里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操纵者指尖的一个微妙迟疑。
——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

木戚戚的瞳孔骤然放大,怀里的抱枕掉在了地上。
她整个人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从头到脚都僵住了,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得她耳膜轰鸣,脸颊滚烫!
嫁给他
顾赫
这……这是什么鬼测试问题!AI疯了吗!还是……
她猛地抬头,看向顾赫。
他依然坐在那里,隔着电脑屏幕,光影在他脸上切割出清晰的界限。他的表情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颌轮廓。他没有说话,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动,仿佛也在等待她的答案,或者说,等待一个测试结果。
巨大的羞窘、慌乱、以及一种被戏弄的荒谬感席卷了她。传感器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疯狂采集着她此刻飙升的心率、滚烫的体温、急促的呼吸……所有数据一定都在他面前的屏幕上赤|裸裸地炸成一片烟花!
他一定都看到了!看到了她因为这荒唐的问题而产生的、根本不受控制的剧烈反应!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这是个错误!是个可怕的bug!
木戚戚脑子里一团乱麻,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她猛地伸出手,像是要扑灭一场火灾一样,惊慌失措地、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笔记本电脑侧面的那个强制重启键!
嗡——
正在全速运转的服务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所有风扇声和硬盘读取声戛然而止。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手腕上那些因为突然断电而失去信号、仿佛瞬间死去的传感器贴片。
黑暗中,她不敢去看顾赫的表情。
她像个逃兵,手忙脚乱地扯掉身上那些冰冷的贴片,声音发抖,语无伦次:bug!肯定是……是系统出bug了!这问题不对……太、太离谱了!今天测试就到这吧!很晚了!顾、顾老师您早点休息!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毯上爬起来,看也不敢再看沙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门,反锁!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疯狂地、失控地狂跳,快要冲出胸腔。
门外,客厅里。
一片寂静。
很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
那一夜,木戚戚几乎没合眼。
黑暗中,那个低沉的声音——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每一次都激起一阵战栗。
是bug吗
可那声音……太真实了。那份停顿,那份微妙,根本不像冷冰冰的AI。
可如果不是bug……那又是什么顾赫他……是什么意思捉弄她报复她当年那句不稀罕
各种念头像沸腾的开水,在她脑子里咕嘟咕嘟冒泡,煎烤着她的神经。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却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
第二天她是被手机闹铃吵醒的,头痛欲裂。一看时间,已经快中午。周末,不用上班。
她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昨晚的一切清晰得可怕,提醒着她那并非噩梦。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顾赫大概还在房间或者出去了
她需要喝水,需要食物,需要走出这个房间。
但她不敢。
磨蹭了又一个小时,直到饥饿感战胜了恐惧,她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门缝,屏息倾听。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
她像做贼一样溜出去,快速冲进厨房灌下一大杯水,然后又想快速溜回房间。
经过客厅时,她的脚步顿住了。
昨晚那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电脑、传感器、乱七八糟的线缆全都消失了。客厅整洁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顾赫身上的冷冽清爽的气息。
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心里乱糟糟的。
突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突兀,吓了木戚戚一跳。
这个时间,会是谁快递物业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
只看了一眼,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彻底僵住了,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四肢冰凉。
门外站着的人,是顾赫。
他今天没穿平时那身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而是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色针织衫和深色长裤,身姿依旧挺拔,但似乎少了些工作中的锋利,多了些……说不清的郑重。
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
他手里,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而他,正缓缓地、在她透过猫眼惊恐的注视下,单膝跪了下来。
跪了下来!!!
木戚戚的大脑彻底死机了。世界在她眼前旋转、崩塌、碎裂成一片片空白。她听到了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听到了心脏骤停的寂静。
不——!
幻觉!这一定是熬夜产生的幻觉!或者她还没睡醒!
门外的顾赫,似乎知道她就在门后。他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门板,精准地锁定她。
他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低沉、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木戚戚的耳边:
木戚戚,开门。
不是商量,是陈述。
木戚戚的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门把手。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逃跑,躲回房间,假装自己不在家,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
但她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颤抖着,慢慢地,拧开了门锁。
门,缓缓打开。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勾勒出顾赫跪得笔直的身影。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却又仿佛有暗流在汹涌滚动。
他打开那个丝绒盒子。
一枚设计简洁却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静静地躺在黑色丝绒上,折射着令人心慌的光芒。
木戚戚窒息了,她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顾、顾赫……你……你起来……这是干什么……昨晚、昨晚那个是bug!是测试事故!我……
顾赫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种分析数据般的冷静,可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bug是假的。
木戚戚猛地顿住,愕然地看着他。
他跪在那里,仰视着她,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固执的坚决。
但它的分析结果是真的。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它分析出你过去一百次测试里,每一次拒绝相关的答案,生理指标都在撒谎。
木戚戚的呼吸停止了。
心率加速,皮电反应剧烈,瞳孔微扩,语音频率异常……他列举着那些冰冷的术语,目光却灼灼地钉在她脸上,所有数据模型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口是心非。
他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看着她剧烈颤抖的睫毛,看着她想逃却挪不动步子的僵硬,问出了那句积压了不知多少年、或许从那个哄堂大笑的礼堂就已经开始酝酿的诘问:
木戚戚,你暗恋我这么多年,
他的声音到这里,终于泄露出一丝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喑哑和紧绷。
——不累吗
木戚戚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那句你暗恋我这么多年,不累吗像一颗精准投掷的核弹,在她颅内轰然引爆,炸得她魂飞魄散,思维碎片四处飞溅,却拼凑不出任何一个有意义的念头。

怎么会不累
躲着他,掩饰她,在无数个深夜咀嚼那份求而不得、甚至不敢求的酸涩,在每一次偶然相遇时装作若无其事,在听到他名字时心脏违规跳动……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耗时耗力的一项隐形工程。
可这些……这些她以为藏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心事,怎么就被……被一个破程序、几行冷冰冰的数据,给彻底扒了出来,还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当事人面前!
她的脸血色尽褪,又迅速涨得通红,火辣辣地烧着。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她想否认,想尖叫,想立刻把门摔上,假装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顾赫跪在那里,举着那枚闪得令人心慌的戒指,眼神像最深沉的夜空,又像最灼热的火焰,不容她逃避,不容她否认。
他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崩溃和羞窘,继续用那种该死的、冷静剖析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将她最后的伪装也撕得粉碎:
程序没有感情,它只认数据。你的心率、皮电、微表情肌电……所有指标,在遇到涉及‘拒绝’、‘否定’、‘疏远’我的问题时,都会出现显著且一致的应激峰值。这种峰值模式,与人类在刻意隐瞒强烈积极情感时的生理反应吻合度高达99.7%。
所以,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锁住她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颊,你当年在礼堂喊的那句‘才不稀罕’,是谎话。
毕业后躲我三年,是反向证明。
同居这段时间,所有刻意避开的视线、错开的时间、公事公办的语气,他列举着,每说一句,木戚戚的头就垂得更低一分,全都是……谎话。
他的声音终于褪去了最后那层冰冷的数据外壳,带上了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和无奈,却也更直接地撞进了她的心底:
木戚戚,数据分析显示,你喜欢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至今未变,且呈持续强化趋势。
现在,他举着戒指的手稳得像一座山,目光灼灼,我只想向你验证最后一个数据点——对于‘嫁给顾赫’这个选项,你的真实反馈,到底是什么
木戚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
不是委屈,不是难堪,而是那种藏了太久太辛苦的秘密,突然被人温柔又坚定地挖了出来,曝晒在阳光下的那种如释重负和巨大的慌乱。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却还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你就那么相信你那个破机器……万一、万一是它出错了呢……
顾赫看着她掉眼泪,眼神深了一下。他缓缓站起身(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似乎不太适合继续谈判),但没有收起戒指。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另一个程序的界面,更简洁,更像私人日志。
这是我独立开发的另一个分析模型,数据源……是你。顾赫的声音低沉下来,从大学那次辩论赛之后,你所有公开的社交动态、选修课表、食堂打卡记录、甚至图书馆借阅记录里可能与我相关的部分……
木戚戚瞪大了泪眼,看着屏幕上那些她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细节:她在他常去的图书馆楼层徘徊的记录;她手滑点赞了他某个朋友发的有他背影的照片又赶紧取消;她选修了一门他可能感兴趣的冷门课程,结果他根本没选……
这些行为数据,结合你每次见到我时的生理反应微观记录(得益于一些可穿戴设备的早期普及),顾赫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它们的分析结论,和‘心动日志’昨晚的结果,高度一致。
木戚戚彻底傻了。
所以……不止是昨晚不止是那个破APP他……他早就知道了甚至还私下里做了更长期的数据追踪分析!
你……你变态啊!她脱口而出,声音还带着哭腔,却莫名有点想笑。
顾赫收回了手机,坦然承认:在涉及你的问题上,我的理性算法经常失效。只能依靠数据辅助决策。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那枚戒指上,然后再次看向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温柔,那层冰冷的外壳终于彻底融化殆尽。
所以,木戚戚,别再验证了。所有的数据,所有的分析,所有的‘bug’,都只指向一个结论。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早已被数据反复证明、却迟到了多年的话:
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开始,至今未变,且确定会持续到未来。
嫁给我。或者,他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一点弧度,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调侃,你希望我再设计一个长达几十年的实验项目,来持续观测并证明这个结论
木戚戚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她暗恋了整个青春岁月的男人,这个用最理性、最笨拙、最令人发指的方式,揭穿了她所有伪装,然后给了她最直接、最笃定答案的男人。
所有的慌张、羞窘、不知所措,忽然间就落定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无比灿烂、带着眼泪的笑容。她用力点头,点得像个弹簧玩偶,声音哽咽却清晰:
不……不用验证了!数据……数据很准确!我……我愿意!
她伸出还在发抖的手,几乎是抢一般地抓住了那枚戒指,仿佛怕他反悔。
顾赫眼底那最后一丝紧绷终于彻底消散,化为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如释重负的笑意。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小心地、郑重地将戒指戴进了她的无名指。
尺寸完美。
他站起身,顺势将还在抽泣的她紧紧拥入怀中。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将她整个人牢牢包裹。
木戚戚把满是眼泪的脸埋在他温暖的针织衫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顾赫……

你那个私人分析模型……到底分析了多少关于我的奇葩数据啊……
头顶传来一声极低的、愉悦的轻笑。
很多。足够写一篇长长的论文,题目就叫——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缱绻的温柔,《论木戚戚同学口是心非的可持续性发展与最终解决方案》。
木戚戚在他怀里破涕为笑,用力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顾赫你个大傻子!
嗯,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从善如流地承认,是你的大傻子。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暖融融的。那枚刚刚戴上的戒指,在光线下闪耀着璀璨而温暖的光芒。
从校园到婚纱,一路的兵荒马乱、口是心非、数据分析和阴差阳错,终于在这一刻,得出了最甜蜜的、唯一的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