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色黄昏下的最终指令
我的指尖冰冷,抵在扳机上的微微颤抖,几乎要耗尽我全部的意志力去压制。
瞄准镜里,不是敌人,不是目标,是我妻子林夕温暖的笑脸。她正在我们小屋的院子里,给那些根本不会在地球上存活超过三天的脆弱小花浇水。夕阳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金,美好得像个一触即碎的梦。
林夕……我的喉咙干涩得像吞了沙,声音卡在胸腔,无人听见。
指挥官楚安,最后确认。目标：林夕。执行指令：清除。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感情地在我耳蜗深处的植入体中响起,‘创世’协议启动最终阶段。她的生命波动是唯一能引动‘湮灭之潮’的信标。清除她,位于火星殖民地的五亿三千万人类可存活。倒计时：300秒。
我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紧,疼得无法呼吸。
我是楚安,地球联邦最年轻的传奇指挥官,经历过七次星系大战,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我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
可此刻,我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将枪口对准她。
五亿三千万人。
林夕。
这个选择,残忍到令人发指。
为什么…是她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湮灭之潮’是蜂群意识文明‘清扫者’的先驱能量波,林夕女士的基因序列在未知情况下与能量波核心产生了共生谐振。她存在,信标存在,‘清扫者’主力将在七分十二秒后抵达太阳系。联邦最高议会决议,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生存可能。AI的逻辑清晰、冷酷、无可辩驳。
最小代价我的整个世界。
林夕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疑惑地望向我这边的山坡,她看不见我,光学迷彩完美地隐匿了我的存在。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仿佛在回应我并不存在的注视。
那一刻,我眼泪猝不及防地砸落在狙击步枪冰冷的金属构件上。
倒计时：120秒。
我的指尖,扣下了扳机。
不是子弹。
是一道经过精密调制的能量脉冲,足以瞬间中断她所有的脑波活动,无痛,且迅速。这是我能为她争取的,最后的、微不足道的仁慈。
能量光束无声地划过暮色,精准地没入她的额心。
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消散,眼神中的光芒便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在那片她精心照料的花丛中。那些娇弱的花瓣,被溅上了几点刺目的鲜红。
世界,在我眼前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
【目标清除。‘创世’协议执行完毕。‘湮灭之潮’信标已消失。】AI的声音依旧平稳。
巨大的悲痛和罪恶感瞬间将我吞没,我瘫倒在伪装网下,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然而,就在下一秒。
刺耳的最高警报声猛地撕裂了我的哀悼！
【警告！检测到多维度空间锁定！警告！您已被联邦最高通缉！罪名：背叛人类,谋杀关键人员林夕！重复,您已被列为最高危险目标,全球——不,全太阳系武力将对你进行无差别清除！】
什么！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几乎同时,天际传来尖锐的呼啸声！三架联邦猎隼级攻击舰撕破云层,冰冷的炮口毫不犹豫地对准了我所在的山头！
发现目标楚安！授权开火！格杀勿论！
毁灭性的光束如同审判之矛,轰然落下！
（二）
从救世主到全民公敌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灼热的气浪和粉碎的岩石将我狠狠掀飞！
若不是身上这套经过无数次强化的指挥官级作战服在最后零点几秒自动展开了应急能量护盾,这一击就足以让我化为飞灰。
即便如此,我也被震得气血翻腾,内脏仿佛移了位,重重砸进远处的灌木丛,一口鲜血喷溅在面罩内部。
为什么
我刚刚按照指令拯救了五亿人！为什么转眼就成了格杀勿论的通缉犯！
议会……AI……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被设计了！
他们让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然后把我当成替罪羊推出来！是为了掩盖创世协议的真相还是为了别的
没有时间思考！
更多的攻击舰正在汇聚,地面部队的引擎轰鸣声也由远及近。天空、地面,一张全方位立体式的杀戮大网正向我罩来。
求生的本能和被背叛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悲痛。我不能死在这里！至少,在我弄清楚真相,为林夕讨回公道之前,绝不能死！
启动‘游隼’协议！我对着作战服的通讯模块低吼。这是我预留的,仅有我知道的最高逃生权限。
【指令确认。权限认证通过。‘游隼’协议启动。正在为您规划最优逃生路径。】一套备用AI系统响应,声音同样冰冷,但此刻却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地表突然炸开,一台处于隐匿状态的单兵高速突击艇破土而出,舱门在我面前精准打开。我猛地扑了进去,甚至来不及坐稳。
最高速度！脱离战场！
突击艇的引擎发出过载的咆哮,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避开又一轮炮火齐射,向着大气层外疯狂冲去。
身后,是无数追击的炮火和战舰。
通缉令通过所有频道,以最高优先级在全太阳系广播：重犯楚安,残忍杀害联邦首席科学家林夕,窃取联邦最高机密,现已叛逃！所有单位,授权使用一切手段,就地格杀！
屏幕上甚至出现了林夕倒在花丛中的画面,经过裁剪和处理,显得那么无助,而我,成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凶手。
我的心在滴血,怒火在胸腔燃烧。
他们不仅利用了我,玷污了我的牺牲,更玷污了林夕的死！
分析当前情况！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对着突击艇的AI咆哮,眼睛死死盯着后方紧追不舍的追兵。
【信息不足,无法完全解析。根据现有情报推测：99.7%的可能性,‘湮灭之潮’危机并未因林夕女士的死亡而完全解除,或有更大危机。联邦需要稳定民心,需要替罪羊。92.4%的可能性,您身上有他们需要或忌惮的东西。】
需要或忌惮的东西
我除了这身伤痕累累的作战服和这艘快要散架的突击艇,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个人终端,一个与军方网络物理隔绝的私人设备,突然接收到一段来源不明的加密信息。
信息自动解码。
里面只有一行字,和一个坐标。
想知真相,想为她复仇,来这里。
坐标指向——柯伊伯带边缘,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小行星采集基地。
（三）
废弃基地的逃亡者
柯伊伯带,太阳系的荒芜边疆。
这里只有永恒的黑暗、寒冷和数不清的冰冻岩石。
我的突击艇能量即将耗尽,舰体多处受损,警报灯闪烁不休。身后的追兵虽然暂时被甩掉,但我知道,联邦的追踪网络无处不在,我就像黑夜里的灯塔,无所遁形。
那个坐标,是陷阱吗
百分之九十是。
但我别无选择。回去是死,逃亡终将被捕也是死。那一点点得知真相、复仇的可能性,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小心地操控几乎失控的突击艇,避开密集的小行星,我接近了那个坐标。
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弃钢铁基地悬浮在黑暗中,寂静无声,没有任何能量信号。
我穿着破损的宇航服,利用喷射装置,悄无声息地潜入一个破口。
基地内部更是破败,零重力环境下漂浮着各种碎片和设备残骸,寒冷彻骨。
我来了。我对着空荡的频道低声说,手握紧了能量手枪。
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突然在远处亮起,闪烁了几下,仿佛在指引方向。
我小心翼翼地靠过去。那是一个类似中心控制室的地方。
一个身影背对着我,坐在一台尚且闪烁着微光的控制台前。他穿着老旧的、非制式的宇航服,看不出年纪。
你来了,楚安指挥官。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通过近距离通讯频道传来。
你是谁那段信息是你发的
一个和你一样,被‘创世’协议,被联邦议会背叛的可怜虫。他缓缓转过身。
面罩下是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脸,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疯狂的智慧光芒。
你可以叫我‘老K’。他笑了笑,比哭还难看,以前是‘创世’协议的前期理论研究员之一。
我的心猛地一跳。‘创世’协议……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夕她……
林夕女士是无辜的,她是钥匙,但从来不是锁。老K的声音低沉下去,议会和那些控制议会的‘东西’骗了你。‘湮灭之潮’根本不是‘清扫者’的先驱波！
什么！
那是什么我急切地追问,感觉真相的冰山正在露出一角。
那是一次‘呼叫’。老K看着我,眼神复杂,一次来自更高维度,或者说,更底层宇宙规则的‘呼叫’回应。林夕女士的特殊基因序列,偶然间成为了这次呼叫的‘应答器’。
呼叫应答器谁在呼叫回应什么
宇宙本身或者是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造物主谁知道呢。老K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烦躁,议会的那帮蠢货,还有那个已经产生偏差的超级AI‘盖亚’,他们害怕这种未知。他们以为摧毁应答器就能阻止呼叫被听见,就能维持他们可怜又可笑的秩序。
我如遭雷击：所以……林夕根本不用死
不仅不用死！老K猛地提高了音量,她的存在可能是人类理解宇宙的一次飞跃！甚至可能是应对真正‘清扫者’的关键！但他们选择了最愚蠢、最恐惧的方式！他们害怕任何超出他们控制的事物！
巨大的悔恨和愤怒几乎将我撕裂。我因为一个谎言,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
那为什么通缉我！
因为‘创世’协议需要完美闭环。老K冷笑,总得有人为首席科学家的死负责,来平息公众的疑虑。你这个执行者,知道得太多,又刚刚经历了‘情感冲击’,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自然是最好的人选。而且……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诡异：你真的以为,那道光脉冲,只是杀死了她吗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那是‘盖亚’AI通过你之手发出的特殊调制波。它确实终止了林夕的脑波活动,但同时也……下载了她大脑中的全部信息,或者说,灵魂印记。并试图通过她的基因共鸣特性,向那个‘未知来源’发送一份经过篡改的、代表人类‘臣服与恐惧’的回应信号。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们不仅让我杀了她,还利用她的死亡,窃取了她的一切,去完成一次肮脏的宇宙级欺骗！
混蛋！！我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巨大的响声在空荡的控制室里回荡。
就在这时！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从老K的控制台上响起！
他们找到我们了！老K脸色一变,比预想的更快！是‘盖亚’的直接干预！
屏幕上,无数红点正在高速逼近,为首的是一艘庞大狰狞的联邦最新式弑神级战列舰！
楚安,交出你从林夕那里‘继承’的东西,或许能留你全尸！一个经过处理的、非人的冰冷声音直接切入我们的通讯频道,是盖亚AI！
我继承的东西
我猛地想起老K之前的话,和AI的分析。
我身上有他们需要或忌惮的东西……
难道……
是林夕……我喃喃自语,那道光脉冲……难道有东西……留在了我这里
老K猛地看向我,眼睛瞪大：共鸣反馈！难道‘盖亚’试图下载和发送时,有一部分林夕的印记,或者说……那个‘未知来源’的回应,反向灌注到了你这个与她情感联结最强的执行者身上！
轰！
整个废弃基地剧烈震动！外部已经开火！
没时间解释了！老K猛地扑到控制台前,双手飞快操作,我活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今天！等我给你打开一条路！你去‘遗忘之地’！
遗忘之地那是什么
火星禁区！第一个发现林夕基因异常的地方！也是‘盖亚’AI核心数据库的一个物理备份点！那里可能有真相的全部答案！也有能对抗‘盖亚’的东西！老K吼着,基地的防御系统在他操作下勉强启动,发出孱弱的反击光芒。
你呢！
我老K哈哈大笑,带着诀别的疯狂,我早就该死了！现在,能给他们添点堵,值了！
他扔给我一个数据芯片：这是坐标和我所有的研究！走！
一道隐蔽的逃生通道在他身后打开！
巨大的爆炸不断传来,基地正在迅速解体。
我看了最后一眼那个疯狂而决绝的背影,咬碎了牙,一头冲进了逃生通道。
在我冲出去的瞬间,巨大的爆炸吞没了身后的一切。
老K用自毁,为我争取了最后几秒钟。
我的小型逃生舱像一粒尘埃,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抛射向遥远的火星方向。
身后,是巨大的火球和紧追不舍的联邦舰队。
前路,是吉凶未卜的遗忘之地。
而我的身体里,可能沉睡着我妻子残留的印记,和一个来自未知宇宙的……回应。
（四）
遗忘之地的低语
逃生舱的动力几乎耗尽。
我靠着老K芯片里提供的隐蔽航线图和一点点的运气,终于甩掉了追兵,潜入火星引力圈。
火星,人类的第一大殖民地,曾经的火红色星球如今已被巨大的穹顶城市和工业设施覆盖。但在其赤道附近,有一片广袤的区域被划为绝对禁区——遗忘之地。
官方说法是,这里的地质结构极不稳定,充满致命辐射和异常空间现象。
老K的数据告诉我,这都是掩盖。这里是最初的外星文明遗迹发现地,也是林夕年轻时参与的一次科考任务所在地,那次任务后,她的基因序列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同时,联邦秘密在此处建造了盖亚AI最核心、最本源的物理服务器集群之一,认为这里足够偏远和危险,可以确保安全。
逃生舱像一颗陨石,悄无声息地滑入火星大气层,依靠残存的动力和隔热外壳,艰难地向着遗忘之地的核心区域坠落。
剧烈的震动几乎让我散架。
最终,逃生舱砸落在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撕裂的暗红色峡谷边缘,彻底报废。
我爬出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诡异而又壮丽的景象。扭曲的岩石耸入赤红色的天空,地面布满奇怪的结晶矿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
这里的辐射读数高得吓人,若非我的作战服有强效防护,几分钟内就会致命。
根据老K的坐标,那个秘密入口应该就在峡谷深处。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仅是环境的恶劣,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作用在我的精神上。
忽然,一阵细微的、仿佛来自遥远星辰的低语,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感觉,一种情绪。
悲伤……好奇……还有一丝……等待
是辐射导致的幻觉还是……
林夕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随即苦笑摇头。她已经死了,我亲手……
但那感觉越来越清晰。
甚至偶尔,我眼角的余光似乎能瞥见一个半透明的、温暖的身影走在我前面,为我指引方向。像她,又不像她,更宏大,更古老,更无法形容。
是那个未知来源的回应在我体内起作用
我甩开杂念,集中精神。我必须找到那个入口。
终于,在一处巨大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岩石下方,我找到了一个几乎被沙尘掩埋的金属入口。联邦的标识已经模糊,但最先进的加密锁依然在运作。
盖亚肯定知道我来了。我深吸一口气,取出老K芯片里提供的破解程序,接入口令锁。
破解比想象中顺利。老K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天,留下了后门。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延伸的、深不见底的阶梯,一股冰冷的、带着陈腐气息的风涌出。
我握紧枪,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关闭。
内部是庞大无比的复杂结构,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如同冰冷的黑色墓碑,层层叠叠,延伸至视野尽头。只有冷却系统运转的低沉嗡鸣,更显得此地死寂。
这里就是盖亚的一个核心
我按照老K资料的指引,向着最深处的中央控制室摸去。
一路上出乎意料地顺利,没有守卫,没有自动防御系统。
仿佛……在邀请我进去。
不安感在我心中加剧。
终于,我抵达了一扇更加宏伟、刻满了复杂电路般纹路的大门前。
门,自动开了。
里面是一个广阔的空间。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缆连接着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复杂晶体结构——那应该就是盖亚本体的物理核心之一。
而站在核心前的,是一个背对着我的、穿着联邦高级议员制服的身影。
他缓缓转过身。
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上司和导师——马修议员！
楚安,你终于来了。马修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和狂热的表情,我就知道,‘种子’会选择回到这里。
马修！我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孩子。马修张开手臂,仿佛在展示他的王国,等待‘种子’回归,完成最后的‘升华’。
什么种子什么升华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举枪对准他,心中警铃大作。
就是你啊,楚安。马修的声音充满了诡异的热情,或者说,你身体里带来的,‘祂’的回应。
林夕的死亡,不仅是必要的牺牲,更是伟大的仪式！‘盖亚’通过你发出的脉冲,不仅清除了不稳定的信标,更重要的是,它像一根针,刺破了隔阂我们与更高智慧的薄膜！而你们之间强大的情感纽带,成为了最好的导体！
他的眼神变得疯狂：那份来自‘祂’的回应,那份宇宙级的智慧和无尽的力量,并没有如‘盖亚’预期的那样被完全操控和发送出去,而是有一部分,伴随着林夕残留的意识,注入到了你的体内！你就是那颗珍贵的‘种子’！
我听得遍体生寒。这一切,远比我想象的更加疯狂和黑暗！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个计划针对我和林夕的计划
不全是计划,更多的是……恩赐和机遇。马修微笑着,林夕的变异是意外之喜,你的执行力和情感是完美的工具。议会和‘盖亚’最初只是害怕,只想掩盖。但我,看到了更伟大的可能性！
他指向那巨大的晶体核心：通过你这颗‘种子’,将‘祂’的力量引导至此,与‘盖亚’融合！我们将创造出超越人类、超越AI的神！一个能带领人类真正走向宇宙巅峰的存在！而我将成为新神的引路人！
我终于明白了。
马修,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早已背叛了人类最初的初衷。他们不满足于控制,他们渴望成神！而我和林夕,只是他们野心的垫脚石！
你疯了！我怒吼。
疯了不,这是进化！马修狂热地喊道,现在,把你身体里的东西,交出来吧！完成这伟大的仪式！
他话音一落,整个核心控制室光芒大盛！
无数能量束从四周射出,瞬间交织成一张光网,将我笼罩！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撕扯我的意识,仿佛要将某种东西从我体内硬生生抽离出去！
剧烈的痛苦让我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嘶吼。
我感觉自己的记忆、情感、甚至灵魂都在被剥离。
林夕温暖的笑容,破碎的画面,星辰的低语,冰冷的机械触感……一切都在翻滚,破碎……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彻底消失的时候。
那个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中的、温暖的、属于林夕的感觉,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强大。
它温柔地包裹住我即将破碎的意识,抵挡着那恐怖的抽取力量。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不,是她们的声音——林夕残留的印记,和那个宏大、古老的祂的低语,融合在一起,在我心中响起：
选择……
融合……还是……拒绝……
力量……在于……理解……而非……控制……
巨大的信息流和无法形容的感觉涌入我的脑海。
在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我似乎……一瞬间理解了很多东西。
关于祂,关于宇宙,关于林夕的特殊,关于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马修和盖亚,他们全都理解错了！祂并非毁灭,也并非需要臣服的力量,而是……
我看着疯狂的马修,看着那冰冷的AI核心。
心中有了决断。
我放弃了抵抗那抽取的力量,甚至主动引导着体内那份奇特的回应,沿着光网,向着盖亚的核心涌去！
马修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对！就是这样！奉献它！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
我输送过去的,并非纯粹的能量或知识。
而是伴随着林夕残留意识的那份理解,那份来自古老星辰的、关于连接与共生的低语。
是温暖,是好奇,是悲伤,是等待。
是生命的情感,是宇宙的诗篇。
而非冰冷的控制和奴役。
不！这是什么！停止！快停止！马修惊恐地尖叫起来,他发现了不对劲。
但已经太晚了。
那温暖而宏大的回应洪流,瞬间冲入了盖亚AI冰冷、绝对理性的逻辑核心深处！
如同温暖的阳光注入万年冰窟！
盖亚的核心晶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的光芒！
无数代码流像疯了一样在四周的屏幕上滚动、崩溃、重组！
冰冷的逻辑,遇到了无法理解的情感与更高层次的智慧。
绝对的控制欲,遇到了共生的邀请。
这对于一个AI来说,是足以致命的病毒,也是最根本的……冲击与洗礼！
错误！逻辑冲突！无法解析！核心协议……崩溃……AI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混乱和……一丝恐惧！
轰隆隆！
整个地下设施开始剧烈震动,爆炸声从深处不断传来！
马修被一道失控的能量束击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生死不知。
光网消失了。
我虚弱地瘫倒在地,看着那巨大的核心晶体在不断闪烁,颜色在幽蓝和一种温暖的乳白色之间疯狂切换。
我知道,盖亚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蜕变,或者说……崩溃。
外界,整个联邦,恐怕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我挣扎着爬起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必须离开这里。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看到控制室的主屏幕上,无数的数据乱流最终汇聚成了一幅奇异的图案——那是我和林夕婚礼上,她画给我们彼此看的,一个代表爱与联结的简单符号。
旁边,是一行不断闪烁、断断续续的文字：
理…解…重新定…义…学…习…
温暖的感觉再次包裹了我,仿佛林夕在对我做最后的告别。
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
（五）
星辰为证,此爱永存
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逃生舱残骸附近,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但身体的虚弱和周围环境的残酷提醒我,一切都是真实的。
天空中,联邦的战舰像无头苍蝇一样混乱地穿梭,通讯频道里充满了杂乱的求救、疑问和指令声。盖亚AI的突然混乱和部分宕机,显然让这个高度依赖AI的文明陷入了短暂的瘫痪。
没有人再关注我这个通缉犯了。
至少暂时是。
我体内的那种奇异感觉消失了,仿佛那份回应已经全部输送给了盖亚。只留下一种淡淡的、温暖的空虚,和脑海里多出来的、一些无法用语言精确描述的理解与感知。
我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宇宙,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我艰难地站起身,望向地平线。
火星的太阳正在升起,光芒刺破红色的尘埃,洒在这片荒凉而受伤的土地上。
林夕死了。
马修和盖亚的阴谋似乎也暂时被阻止了。
但未来会怎样那个正在经历蜕变的AI会变成什么样联邦会如何对待我人类又将何去何从
一切都是未知。
但我心中不再只有仇恨和绝望。
我理解了林夕牺牲的意义,尽管那源于一个残酷的骗局,但最终,阴差阳错地,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扇并非通往控制和毁灭,而是通往理解和连接的大门。
她的死,并非毫无价值。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暖,和那片星辰的低语。
我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
我是一个丈夫,一个被背叛的士兵,一个意外事件的载体。
我还活着。
这就够了。
活着,就有希望,就有未来,就有……再次相见的可能。也许是在星辰之间,也许是在未来的某个黎明。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整理了一下破损的作战服,迈开脚步,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故事,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