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洗杯子的手突然抖得握不住。玻璃摔碎的脆响里,无数画面扎进脑子——
豪华跑车刺眼的大灯。
轮胎摩擦地面绝望的尖叫。
身体被撞飞时轻飘飘的感觉。
还有最后一眼,看到车里那个男人冰冷英俊的侧脸,和他旁边女人惊恐扭曲的表情。
我叫周睐。睐,是青睐的睐。
三天后,我会死在一场车祸里。就在城西那个十字路口,下午四点十分。
凶手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承嗣,和他的小白花女主柳薇薇。而我只是他们轰轰烈烈爱情故事里,一个连名字都没有,赶着去给住院老妈送饭被撞飞的路人甲。
喂!周睐!发什么呆!杯子不要钱啊!店长尖利的吼声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看着地上亮晶晶的碎片,又看看自己湿漉漉的手。
三天。
我只有三天。
不干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有点飘。
什么店长掏掏耳朵,像没听清。
我说,我不干了。现在,立刻,马上结工资。我扯下围裙,扔在操作台上。动作快得我自己都意外。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咚咚咚,震得手又开始抖。不是害怕,是急。急得要烧起来。
店长骂骂咧咧,说我疯了,扣钱什么的。我一个字没听进去,眼睛死死盯着他打开收银机的手。
几张红票子塞过来。我一把抓过,转身就走。推开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猛地灌进来。
太阳明晃晃的,晒得人发晕。
三天。
我得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先去银行。我全部的积蓄,六千七百块,加上刚到手的三百多。七千块整。够买一张去南方最远城市的火车硬座,剩下的省着点,能撑一阵子找活干。
捏着薄薄一沓钱,手心全是汗。这点钱,真少。以前怎么没觉得
回家收拾东西。租的老破小单间,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没什么值钱的。我胡乱塞了几件换洗衣服进一个旧背包。身份证,银行卡,现金,贴身放好。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两年的地方。灰尘在光线里跳舞。
下楼,直奔公交站。去火车站的公交要坐十几站。
站牌下等车的人不少。我缩在角落,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路人甲就该这样。
公交车慢吞吞地来了。人群往前涌。我被挤在中间,费力地往上挪。
就在我一只脚刚踏上踏板的时候,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街对面。
黑色加长林肯,嚣张地停在禁停区。一个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背对着这边。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顾承嗣。柳薇薇。
小说开篇的场景!霸总当街羞辱小白花女主!
我头皮瞬间炸开。完了完了完了!怎么这么倒霉!原剧情里,我这个路人甲根本没出现在这场戏里!我只是三天后死在车轮下的背景板!
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口蹦出来。我猛地收回踏上车的那只脚,转身就想往人群后面躲。
哎!你上不上啊!司机不耐烦地吼。
不上不上!我胡乱摆手,低着头,拼命往公交站牌的广告灯箱后面缩。
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灯箱广告板。我屏住呼吸,偷偷探出一点头。
街对面,顾承嗣似乎很烦躁。他猛地抬手,像是要去抓柳薇薇的胳膊。柳薇薇吓得往后一缩,脚下一个踉跄,手里拎着的纸袋掉在地上。
几个精致的、包装漂亮的马卡龙滚了出来,沾上了灰尘。
柳薇薇眼圈更红了,蹲下去捡。
顾承嗣居高临下地看着,嘴角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隔了一条街,我听不清他说什么,但小说里写的是:柳薇薇,你以为用这种廉价的甜点就能讨好我幼稚。
柳薇薇捡马卡龙的手停住了,肩膀抖得更厉害。
周围已经有人在指指点点。顾承嗣毫不在意,眼神像冰锥。
路人甲的保命法则第一条:远离男女主!远离风暴中心!
我缩回头,紧紧贴着广告牌。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赶紧走赶紧走…
喂,你鬼鬼祟祟躲这儿干嘛呢一个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女声突然在我旁边响起。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叫出来。
扭头一看,是个推着烤红薯车的大姐,皮肤黝黑粗糙,正用狐疑的眼神打量我。
没…没干嘛。我结巴了一下,下意识又往对面瞟了一眼。
这一眼,坏了。
顾承嗣不知怎么,突然转了下头。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他那双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眼睛,像精准的雷达,瞬间就锁定了广告牌后面探头探脑、一脸惊慌的我。
视线撞上的刹那,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眼神,不像在看人,像在看一件碍眼的物品,或者一只误入禁区的虫子。
他微微眯了下眼。
要命!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心脏差点停跳。顾不上烤红薯大姐探究的目光,我拔腿就跑!背包在身后一颠一颠,砸得背生疼。
跑!用尽吃奶的力气跑!
沿着人行道,穿过拥挤的人群,撞开几个路人,引来几声不满的咒骂。我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前冲。
身后似乎没有脚步声追来。但我后背的寒毛一直竖着,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如影随形。
一口气跑出两条街,肺像要炸开,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我扶着路边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弯下腰大口喘气。
应该…甩掉了吧
我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车流人流,一切如常。没有那辆扎眼的林肯,也没有那个煞神一样的身影。
我靠着树干滑坐到地上,腿软得像面条。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风一吹,凉飕飕的。
完了。彻底完了。
我不仅没能成功跑路,还被终极BOSS顾承嗣看到了!虽然他只是扫了我一眼,但以霸总文里那种变态的控制欲和好奇心(尤其是对胆敢偷窥他的蝼蚁),我怀疑他已经记下了我的样子。
路人甲强行闯入主角剧情,会有什么下场小说里没写,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比三天后被车撞死更惨!说不定会被沉江喂鱼!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跑往哪跑顾承嗣想找一个人,掘地三尺也能挖出来。
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我才刚活过来,不想死,更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嘿!周睐真是你啊咋坐地上了跟丢了魂似的!
一个熟悉的大嗓门把我从绝望的泥潭里拽了出来。
我猛地抬头。
眼前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包,正瞪圆了眼睛看我。她皮肤有点黑,脸上带着点长期劳作的粗糙感,但眼睛很亮。
李金花。我的合租室友,在夜市摆摊卖炒粉的。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我紧绷的神经啪地一下断了,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决堤一样冲出来。我哇地一声哭出来,也顾不上丢人了,一把抱住她的腿。
花花…我完了…我要死了…
李金花被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我拉起来:哎哟我的祖宗!咋的了这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帮你削他!她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子市井泼辣劲儿,瞬间驱散了我一点寒意。
我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把刚才的事说了。当然,隐去了穿书和预知死亡的部分,只说在咖啡店打工时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刚才逃跑时好像被对方看到了。
大人物多大李金花皱着眉,一脸老娘什么场面没见过的不屑。
顾…顾承嗣。我小声说,声音还在抖。
李金花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了。像被按了暂停键。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在几秒钟内变得极其难看,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和…深入骨髓的恨意的表情。
恨意
我愣住了。这反应,不对啊。普通人听到顾承嗣的名字,顶多是敬畏或者害怕。李金花这反应…像是认识还有仇
花花我试探着叫她。
李金花猛地回过神,眼神躲闪了一下,飞快地掩饰住刚才的失态。她用力拍了下我的背,力道大得我咳了两声。
咳!顾承嗣…顾氏那个活阎王她嗓门依旧大,但底气明显没那么足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你怎么惹上他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哭丧着脸,我就是…就是路过,多看了一眼…他好像就不高兴了…
李金花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在评估什么。然后,她一把拉起我的胳膊:走!先回家!这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儿!
她力气很大,几乎是拖着我往前走。她的脚步又快又急,帆布包在她腿侧一下下地撞着。
回到我们那个位于城中村顶楼、夏天热得像蒸笼的出租屋。李金花砰地关上门,反锁,又检查了一下窗户。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紧张。
花花,你…我看着她。
李金花没回答,走到她那张堆满杂物的桌子旁,粗暴地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她背对着我,肩膀绷得很紧。
过了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很旧的钱包。她从钱包最里层的夹层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剪报。
她走到我面前,把剪报递给我,手指微微发抖。
你看看这个。
我疑惑地接过来,展开。
是一张几年前的本地社会新闻剪报,纸张已经泛黄。标题很醒目:《城郊仓库失火,疑因线路老化,一死一重伤》。下面配着一张模糊的现场照片,火光冲天。文字报道很简单,只说死者是仓库管理员李某,重伤者是其妻子,已送医救治。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这…
李金花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几乎被浓烟和消防车挡住大半的、非常非常模糊的侧影。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似乎正在现场外围,被几个人簇拥着。
是他。李金花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恨意和冰冷,顾承嗣。
我头皮一麻,再次仔细辨认那个模糊的侧影。身高、轮廓…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种鹤立鸡群的冷峻气场,隔着模糊的印刷品都能感觉到一丝熟悉。是顾承嗣!
那个被烧死的仓库管理员,是我爸。李金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但眼圈却迅速红了,重伤的是我妈。我妈在医院躺了半年,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最后还是没挺过来,走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线路老化李金花冷笑一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破旧的地板上,放屁!那仓库是顾氏旗下一个小公司的。失火前半个月,我爸就发现线路有问题,打了好几次报告要求检修!报告都被压下来了!为什么因为当时顾承嗣刚接手那个小公司,要压缩成本,冲业绩给顾家的老头子看!所有非必要的开支,一律砍掉!检修做梦!
她用力抹了把脸,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仓库里堆满了易燃的布料!他们心里没数吗就是拿人命不当回事!我爸…我妈…他们就是顾承嗣往上爬的垫脚石!死了,连个响儿都听不见!报纸上几个字就打发了!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我没想到,我眼中普通的室友李金花,竟然和顾承嗣有如此血海深仇!她一直像个大姐大一样照顾我,在夜市摆摊风风火火,我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努力生活的底层小人物。
那你…没想过…
告他李金花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怎么告证据呢报告早被销毁了。目击者谁敢顾家在这座城市,就是天!我一个小老百姓,拿什么跟天斗我连靠近他公司大楼百米之内,都会被保安像赶苍蝇一样赶走!
她颓然地坐到那张嘎吱作响的破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无声地耸动。
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原来,顾承嗣光鲜亮丽、呼风唤雨的霸总身份之下,是踩着多少像李金花父母这样路人甲的尸骨爬上去的!
三天后,我也会成为其中一个冰冷的数字。
不!我不想!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突然在我脑子里炸开。像黑暗里劈开的一道闪电。
我冲到李金花面前,抓住她的肩膀:花花!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一个…也许能让我们都摆脱他的办法!但需要你帮忙!很危险!你敢不敢
李金花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迸射出孤狼一样凶狠又决绝的光:只要能让他付出代价!让我死都行!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假死。
李金花愣住了:假…死
对!我语速飞快,心脏因为紧张和兴奋狂跳,顾承嗣现在盯上我了,只是因为我多看了他一眼。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蚂蚁,好奇多看了一眼主人,可能让他觉得被冒犯了。但他这种人,日理万机,不会花太多精力在一只蚂蚁身上,除非这只蚂蚁彻底惹恼了他,或者…突然消失了,死得让他觉得蹊跷。
我顿了顿,看着李金花:我们得制造一场‘意外死亡’,让他觉得我这个麻烦彻底解决了,而且合情合理,不会引起他丝毫兴趣和怀疑。这样,我才能真正消失。而你…我看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我需要你帮我演一出戏,同时,这也是你接近他、寻找机会的机会!
怎么做李金花的声音绷紧了。
我拿出手机,快速搜索出城西那个十字路口的街景地图,指着那个熟悉的位置:三天后,下午四点十分,这里,会有一场车祸。原计划…死的应该是我。
李金花倒抽一口冷气。
但现在,死的不能是我。我眼神锐利,我们需要一个‘替身’。一个身形和我差不多,穿着我衣服的…假人。还有,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一件能彻底把顾承嗣的注意力引开,让他没心思深究‘周睐之死’的事…
我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把计划的核心部分说了出来。
李金花听着,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她猛地一拍大腿:干了!周睐!你这脑子,不去当骗子可惜了!
接下来三天,我们像上了发条的陀螺。
李金花负责搞定替身。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废弃的服装店模特,骨架和我差不多。又翻箱倒柜找出我最常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帽衫和牛仔裤,给模特套上。我们甚至还给它弄了个劣质的假发,远远看过去,有那么几分形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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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负责准备死亡现场的道具:一大包从菜市场要来的鸡血(骗摊主说是做毛血旺),用密封袋装好;一部最便宜的老人机,设置好定时发送的短信;还有一辆二手市场淘来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旧自行车。
最重要的,是李金花那边。
第三天下午,我躲在出租屋窗帘后面,紧张地刷着本地最大的生活论坛和同城微博。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三点四十五分。
突然,一个标题为《惊爆!顾氏总裁顾承嗣生母秘闻!当年被逼走的真相!》的帖子,像一颗深水炸弹,猛地被顶上了论坛首页热门!
发帖人ID: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老佣人。
帖子内容极其劲爆,直指顾承嗣并非顾家已故原配夫人所生,而是其父顾老爷子年轻时与家中一位年轻女佣的私生子!原配夫人发现后,女佣被强行送走,生下孩子后不久便郁郁而终。顾老爷子为了掩盖丑闻,将幼年的顾承嗣抱回收养,谎称是原配所出。帖子还暗示,原配夫人的病逝也颇为蹊跷,可能与此事有关。
文字极具煽动性,细节详实得可怕,还附带了几张模糊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的黑白照,眉眼间依稀有顾承嗣的影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帖子瞬间炸了!阅读量、回复数呈几何级暴涨!
【卧槽!年度大瓜!真的假的】
【顾承嗣是私生子豪门秘辛啊!】
【我就说嘛!他那股子阴狠劲儿不像正室养的!】
【原配死得蹊跷细思极恐!】
【求深扒!求实锤!】
不到十分钟,顾承嗣
身世、顾氏
秘闻的词条就冲上了本地热搜榜前三!各种猜测、扒皮、小道消息满天飞!
成了!
我手心全是汗。这个猛料,是原著后期才被反派挖出来打击顾承嗣的,直接导致顾氏股价暴跌,顾承嗣地位动摇。我让李金花想办法匿名捅出去,时间就卡在我死亡前半小时!顾承嗣此刻,绝对焦头烂额!他和他背后的顾家,必须动用一切力量去扑灭这场危及根基的舆论大火!根本没心思去管一个咖啡店小妹是死是活!
三点五十五分。
我最后一次检查装备:蓝色连帽衫(穿在模特身上),鸡血包(藏在模特衣服里,引线连在自行车把手上),破自行车,老人机(设定在四点十二分自动发送一条短信给李金花:花花,我好像被跟踪了,在城西路口,好害怕)。
李金花已经提前出发,埋伏在车祸地点附近,准备在事故发生后第一时间冲出来扮演目击者和悲痛的闺蜜,同时用她准备好的另一部手机拍下现场照片和视频。
小心点。李金花出门前,用力抱了抱我,眼神坚定,按计划来,别慌。
嗯!我重重点头。
四点整。
我推着装模特的平板小推车(李金花从夜市借来的),戴着口罩和帽子,像个送货的,混入人流,朝着城西十字路口走去。
越靠近那个路口,我的心跳得越快。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四周的喧嚣仿佛都隔了一层膜。
四点零五分。
我抵达路口附近,找了个监控死角——一个公交站牌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致命的十字路口。车流穿梭不息。
四点零八分。
我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银灰色跑车!顾承嗣的座驾!它正从主干道驶来,速度不慢。驾驶座上是顾承嗣本人,侧脸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旁边副驾,果然坐着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的柳薇薇。
顾承嗣的脸色极其难看,显然身世丑闻的爆发让他处于暴怒边缘。柳薇薇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噤声。
就是现在!
四点零九分五十秒。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穿着我衣服的模特从推车上拽下来,让它骑在那辆破自行车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自行车朝着路口顾承嗣跑车即将经过的路径,狠狠推了出去!
同时,我狠狠拉动了藏在模特衣服里的引线!
破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冲上了机动车道,朝着顾承嗣的车头方向撞去!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响起(是柳薇薇)。
刺耳的刹车声!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到极点的噪音!
顾承嗣的反应快得惊人!在自行车撞上来的瞬间,他猛打方向盘!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自行车连带着上面的人,被跑车的侧面狠狠撞飞!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路面上!
哗啦!
藏在模特衣服里的鸡血包在撞击的瞬间爆裂!鲜红粘稠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模特身下的路面,迅速蔓延开,刺目惊心!
那顶劣质的假发也飞了出去,落在血泊旁边。
跑车在十几米外堪堪刹停。顾承嗣推开车门下来,脸色铁青得吓人,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路中间那具尸体和刺目的鲜血。
柳薇薇瘫在副驾上,吓得失声尖叫。
周围的车辆都停了下来,喇叭声此起彼伏。行人纷纷驻足,惊恐地指指点点。
出车祸了!
撞死人了!
流了好多血!完了完了!
快报警啊!
一片混乱中,我躲在公交站牌后,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成了吗他信了吗
顾承嗣大步走向事故现场。他走得很快,带着一股压抑的暴怒。他停在那滩刺目的血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连帽衫、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身下还在不断流血的尸体。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眼神锐利地扫过尸体的衣着、身形,还有旁边那辆扭曲变形的破自行车。似乎在确认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猛地响起!
睐睐!睐睐啊——!!!
李金花像疯了一样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倒在尸体旁边,哭天抢地。
我的睐睐啊!你怎么这么惨啊!早上还好好的…你让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啊!她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用力摇晃着那具尸体,又指着顾承嗣破口大骂,是你!是你撞死了我妹妹!你个杀千刀的!有钱了不起啊!开车不长眼啊!
她一边哭骂,一边用藏在袖子里的手机,对着尸体、血泊、顾承嗣和他的跑车,疯狂地拍照、录像。
顾承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着哭得几乎晕厥的李金花,又看看地上毫无生气的尸体,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但很快被更深的烦躁和暴戾取代。
他今天已经够烦了!身世丑闻铺天盖地,集团股价应声下跌,董事会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现在又摊上这么一桩人命官司!虽然以顾家的势力,压下去易如反掌,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那些虎视眈眈的对手,绝对会抓住这点大做文章!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王秘书,城西路口,我这边出了点事,撞了个骑车的。人死了。处理干净。立刻!马上!不要留下任何麻烦!他瞥了一眼还在哭嚎的李金花,补充道,还有,堵住那个女人的嘴。
挂了电话,他甚至没再多看地上的尸体一眼,转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对着瘫软的柳薇薇低吼:上车!
银灰色跑车在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之前,迅速驶离了混乱的现场,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刺目的鲜血。
李金花还在卖力地哭嚎,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和赶来的警察、记者的注意。
我躲在公交站牌后,看着顾承嗣的车消失在车流里,看着警察拉起了警戒线,看着李金花被警察安抚着带走问话,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上救护车……
成功了。
顾承嗣信了。或者说,他根本没心思去深究一个路人甲死亡的真相。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件需要立刻处理干净的麻烦事。而更大的麻烦(身世丑闻),正等着他去扑灭。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我。我腿一软,靠着冰冷的广告牌滑坐到地上,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真正的幽灵一样活着。
在李金花的掩护下,我藏在她远房表姐在郊县开的一家小制衣厂宿舍里,足不出户。通过李金花偷偷带进来的旧手机,我密切关注着外界的消息。
本地新闻果然报道了城西路口车祸,一女子当场身亡的消息。报道很简短,语焉不详,只说是意外交通事故,肇事司机身份未透露(显然被压下去了),提醒市民注意交通安全。
李金花作为死者家属,被顾承嗣的秘书妥善处理了。对方给了她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要求她签下保密协议,不再追究,不再闹事。李金花按照计划,先是表现得悲痛欲绝、不依不饶,在对方施加了一点压力后,无奈地收了钱,签了字,表现得像个被金钱收买、懦弱认命的底层小民。
顾承嗣那边,正如我所料,陷入了巨大的麻烦。身世丑闻持续发酵,顾氏集团的股价连续几天跌停板。顾老爷子震怒,几个一直不服顾承嗣的叔伯趁机发难,要求彻查当年旧事,质疑他的继承权。顾承嗣疲于应付,据说几天几夜没合眼,四处灭火,根本无暇他顾。柳薇薇似乎也被卷了进去,被媒体围追堵截,哭哭啼啼。
周睐这个名字,就像投入大海的一颗小石子,在溅起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水花后,彻底沉没,再也没有人提起。
半个月后,风声渐渐平息。
我剪短了头发,染成了棕色,戴上黑框眼镜,换上了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镜子里的人,和那个在咖啡店洗杯子、穿着蓝色连帽衫的周睐,判若两人。
睐睐,给。李金花递给我一张崭新的身份证。照片是我现在的样子,名字叫:周晓梅。
花花,谢谢你。我看着这张薄薄的卡片,百感交集。这是李金花不知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弄来的。
谢啥。李金花摆摆手,眼神却有些黯淡,虽然没能直接弄倒顾承嗣那畜生,但这次也够他喝一壶了。股价跌成那样,听说他好几个项目都被董事会叫停了。她顿了顿,看着我,认真地说,你活着就好。咱俩的账,跟他的,慢慢算。
我点点头。活着,才有希望。
我没有选择逃去南方。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有机会。我和李金花离开了那座城市,但没有走远,去了相邻的一个二线城市。
我们用李金花从顾承嗣秘书那里拿到的封口费做本钱,加上我的一点积蓄,在一个大学城旁边,盘下了一个很小的门面。
店名是李金花起的,很直白,就叫好再来炒粉。
开业那天,小小的店里挤满了学生。李金花掌勺,动作麻利,锅铲翻飞,烟火气十足。我负责收银打包招呼客人,戴着眼镜,笑容腼腆。
生意出乎意料地好。李金花的手艺没得说,分量足,味道香,价格实惠。学生们口口相传,很快,好再来成了附近学生吃宵夜的首选。
日子忙碌而充实。白天备料,晚上营业到深夜。累得腰酸背痛,但摸着口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心里是踏实的。我们不再是无足轻重的路人甲,我们是自己生活的主角。
偶尔,会在电视财经新闻里看到顾承嗣。他似乎渡过了危机,依旧是那个冷峻矜贵的顾氏总裁,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柳薇薇偶尔也会出现在娱乐版块,成了某个小品牌的代言人,笑容甜美,但眼神里总少了点当初的清澈。
李金花每次看到他的新闻,都会沉默地转过身,用力地刷锅。我知道,仇恨的种子从未消失,只是在等待时机。
时间平静地滑过几个月。就在我以为生活终于步入正轨,那场惊心动魄的死亡已经成为过去式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闯入了我的新生活。
一个工作日的下午,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在低头整理收银台的零钱。
叮铃——门上的风铃响了。
欢迎光临,吃点什么我习惯性地抬头,扬起职业化的笑容。
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一条质地精良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手袋。她看起来有些清瘦,脸色带着点疲惫,但依旧漂亮得惹眼。
柳薇薇。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认出我了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收银台的边缘。
柳薇薇的目光在小小的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脸上。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不确定,慢慢走到收银台前。
你好…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和记忆中那个被顾承嗣吓哭的小白花重叠在一起。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陌生:你好,想吃点什么炒粉炒饭都有。
柳薇薇没有看墙上的菜单,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脸上,带着探究。半晌,她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让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的话:
你…是不是姓周以前…在‘蓝调’咖啡店工作过
她真的认出来了!完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顾承嗣派她来的试探我还是她偶然发现了什么
你认错人了。我立刻否认,声音有点发紧,低下头假装整理单据,我叫周晓梅,刚来这边不久。
是吗…柳薇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失望。她沉默了几秒,就在我以为她要放弃离开时,她突然又开口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天…在城西路口…我看到你了。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推自行车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手脚冰凉。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你…你想怎么样我抬起头,警惕又绝望地盯着她。如果她告发我…顾承嗣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和李金花都完了!
柳薇薇被我眼中的敌意和恐惧吓了一跳,她连忙摆手,急急地解释:不不不!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我不是来威胁你的!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店里没有其他客人(李金花去后面仓库搬东西了),才凑近了一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天…我坐在副驾驶,看得很清楚。车撞过去之前,我看到有个人…在公交站牌后面…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那个人,很像你。后来警察来了,说人死了,叫周睐…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死死地盯着她,不敢说话。
顾承嗣…他以为你死了。王秘书处理得很‘干净’。柳薇薇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又带着点嘲讽的笑,他根本不在乎。一条人命,在他眼里,就是一件需要‘处理’的麻烦。就像处理掉一件旧衣服。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甚至还有一丝…哀求
我找你,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因为我自己。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周睐…或者…周晓梅我能叫你晓梅姐吗我…我想离开他。我受够了!
我愣住了。这个发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柳薇薇,那个霸总文里被宠上天的女主,居然想离开顾承嗣
为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声音干涩。
为什么柳薇薇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又心酸的问题,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因为他就是个疯子!控制狂!他根本不爱我!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件漂亮的收藏品!一件能彰显他身份和能力的战利品!
她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声音哽咽:他不准我和任何异性说话,不准我有自己的朋友,我穿什么衣服、吃什么、去哪里,都要经过他同意!他心情不好,就拿我撒气!我就像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比金丝雀还不如!至少金丝雀不会被主人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好像随时会掐死它…
她的话,撕开了古早霸总文里甜宠的虚假外衣,露出了里面冰冷残酷的控制和占有欲。原著里只描写了顾承嗣的强势和柳薇薇的柔弱顺从,却从未深究过这种关系对柳薇薇意味着什么。
那次车祸…柳薇薇的声音抖得厉害,他明明可以刹住的!他看到了自行车!但他故意…故意打方向撞过去的!因为他当时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他需要一个发泄口!他不在乎撞死的是谁!他只在乎自己那口气顺不顺!
我浑身发冷。虽然知道顾承嗣不是好人,但亲耳听到当事人说出他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还是让我感到一阵恶寒。原著里,我这个路人甲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他恶劣心情下的一个顺手!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看着他故意撞过去…听着那声巨响…柳薇薇捂住了脸,身体微微发抖,那一刻,我真的好害怕…我觉得我和那个被撞死的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他随时可以碾死的蚂蚁…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自由的火焰:所以,当我偶然在电视上一个本地美食节目里,看到你们店的画面,镜头扫过收银台…看到你的侧脸…我觉得很像…我…我就找过来了。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真的…真的没有别人可以找了!
我想离开他!彻底离开!像你一样,消失!重新开始!她抓住收银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求求你!帮帮我!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你能骗过他一次,就能帮我第二次!
我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满眼哀求的女人。她是女主,曾经拥有着主角光环。但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在绝望中挣扎、想要逃离牢笼的可怜人。
我沉默了。帮她意味着再次和顾承嗣那个疯子对上。风险巨大。
不帮看着她回到那个恶魔身边我做不到。我们都是被顾承嗣阴影笼罩的路人甲。
花花!我朝着后厨喊了一声。
李金花擦着手走出来:咋了点…她看到柳薇薇,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警惕,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柳薇薇看到李金花,也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她:你…你是那天…那个姐姐
李金花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李金花,又看看柳薇薇,下定了决心。
想离开他,光消失不够。我开口,声音冷静下来,顾承嗣那种人,占有欲强到变态。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他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挖出来。除非…
除非什么柳薇薇急切地问。
除非,让他主动放弃你。让他觉得,你不再是他想要的那个‘完美藏品’,甚至成了他的累赘。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金花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觉得,你脏了
柳薇薇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摇头:不…我不能…
不是真的!我打断她,是做戏。做得足够真,让他相信,并且被所有人看到。让他顾大总裁,丢不起这个人!
柳薇薇怔住了。
而且,我补充道,语气带上了一丝狠劲,光你走还不够。李金花父母的仇,还有我差点被撞死的债,不能就这么算了。顾承嗣这种人,必须让他真正痛一次!痛到骨子里!
柳薇薇看着我和李金花眼中燃烧的火焰,像是被感染了。她眼中的恐惧和犹豫,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好!她用力点头,擦干眼泪,我听你们的!只要能离开他!我什么都愿意做!需要我做什么
我和李金花对视一眼。
反击的时刻,到了。
计划的核心,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丑闻。
目标:让顾承嗣在公开场合,亲眼看到他的纯洁女主柳薇薇,和一个不堪的男人亲密无间,并且被媒体拍个正着!地点,就选在顾氏旗下一家高端酒店即将举办的周年庆酒会上。顾承嗣作为主人,柳薇薇作为女伴,必定出席。名流云集,媒体聚焦。
丑闻的男主角,不能是随便找的阿猫阿狗,必须是个能让顾承嗣觉得极度恶心、极度丢脸,绝对无法容忍的存在。李金花提供了一个绝佳人选——顾承嗣那个同父异母、流落在外、不学无术、沉迷赌博、被顾家视为巨大耻辱的弟弟,顾承业。
找到顾承业很容易。李金花这些年为了复仇,没少调查顾家,早就知道这个败家子的藏身之处——一个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
说服顾承业配合,更简单。只需要钱,和一句承诺:事成之后,送他出国,给他一笔足够挥霍一阵子的钱。这个早就被顾家放弃、穷困潦倒的赌徒,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能让他那个高高在上、视他为垃圾的哥哥丢脸,还能拿钱跑路何乐而不为。
最难的一环,是柳薇薇。
她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顾承嗣的眼皮子底下,和顾承业幽会,还要表现得情难自禁。这对性格本就怯懦的她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稍有破绽,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在制衣厂空置的仓库里排练。
放松点,薇薇,别僵着!你现在是喝多了,不小心撞进他怀里!我指导着。
柳薇薇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地靠近扮演顾承业的李金花,指尖都在发抖。
不行!太假了!李金花推开她,皱眉,你这样子,瞎子都看出是被迫的!你要表现出那种…半推半就!欲拒还迎!懂不懂想想你平时怎么在顾承嗣面前装柔弱的!就用那个劲儿!只不过对象换成这个让你‘又怕又忍不住想靠近’的坏男人!
我…我试试…柳薇薇咬着嘴唇,努力调整状态。
眼神!眼神要有戏!我在旁边强调,要迷离!带着点醉意,又有点害怕,又有点…被他吸引的那种挣扎!顾承嗣离得不会太近,他主要看的是姿态和表情!
一遍又一遍。摔倒的角度,拉扯的力度,裙摆掀起的尺度,脸上该有的红晕和迷离…每一个细节都抠到了极致。柳薇薇从最初的恐惧僵硬,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她眼中真的带上了一种豁出去的、近乎绝望的疯狂。
我可以了。最后一次排练结束,她平静地说,眼神空洞却又异常坚定,只要能离开他,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酒会当晚。
我和李金花伪装成酒店清洁工,推着清洁车,混进了酒店员工通道。我们提前摸清了监控死角,溜进了酒会大厅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储藏室。这里有一个通风口,正对着酒会大厅露台的一个角落。
露台上,灯光昏暗,布置着供客人休息的沙发和绿植。这里远离大厅中央的喧嚣,相对僻静,但又能被大厅里的人隐约看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酒会进行到高潮。顾承嗣作为主人,正端着酒杯,被一群商贾名流簇拥着,谈笑风生,依旧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王者。柳薇薇穿着他挑选的昂贵礼服,温顺地站在他身侧,扮演着完美的花瓶。
我和李金花躲在黑暗的储藏室里,屏住呼吸,通过通风口的缝隙,死死盯着露台的方向。
目标出现。李金花低声道。
只见穿着服务生制服(我们提供的)、但明显气质格格不入、眼神飘忽猥琐的顾承业,端着托盘,鬼鬼祟祟地靠近露台。他按照计划,在柳薇薇视线可及的地方,故意弄洒了一点酒水在她裙摆上。
啊!柳薇薇轻呼一声,低头看向裙摆。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非常抱歉!顾承业手忙脚乱地道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柳薇薇和附近的几个人听到。
顾承嗣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显然对这种小意外毫不在意,继续和旁边的人说话。只是示意柳薇薇去处理一下。
柳薇薇点点头,对顾承嗣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然后转身,姿态优雅地走向露台方向,像是要去洗手间整理。
她走进露台的阴影里。
几秒钟后,顾承业也跟了进去。
关键的时刻到了!
我和李金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们看不见露台阴影里的具体情况,只能看到露台入口处透出的一点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突然!
一声短促而惊慌的尖叫从露台传来!是柳薇薇的声音!
紧接着,是拉扯和衣服摩擦的悉索声!
不要!你放开我!柳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这声音立刻引起了附近几个客人的注意。他们疑惑地看向露台方向。
薇薇怎么了顾承嗣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也听到了。
就在这时,露台阴影里猛地踉跄着冲出一个人影!
是柳薇薇!
她头发微乱,礼服肩带滑落了一半,露出圆润的肩头,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又惊恐,嘴唇上的口红有些花了。
她像是站不稳,脚步虚浮,直直地朝着追出来的顾承业身上撞去!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软倒在顾承业的怀里!
顾承业也恰到好处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紧紧贴在一起!柳薇薇仰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顾承业,红唇微张,喘息着。而顾承业则低着头,脸上带着猥琐而得意的笑,一只手甚至不安分地在她光滑的背上摩挲了一下!
这一幕,在露台入口不算明亮却足够清晰的灯光下,被所有闻声看过来的宾客,以及几个嗅觉敏锐、早已偷偷举起相机的记者,拍得清清楚楚!
死寂!
整个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露台入口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顾承嗣脸上的从容和矜贵瞬间碎裂!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肮脏、最不可置信的画面!那张英俊绝伦的脸上,先是极致的错愕,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暴怒!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柳!薇!薇!一声压抑着狂暴怒火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打破了死寂。
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猛地冲向露台!
柳薇薇像是被这声怒吼惊醒,惊恐万状地推开顾承业,踉跄着后退,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语无伦次:承嗣…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给我喝了东西…我好晕…
顾承业则趁机拔腿就跑,像只受惊的老鼠,瞬间消失在通往员工通道的拐角。
顾承嗣冲到露台入口,一把抓住柳薇薇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贱人!他扬起手,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大厅!
柳薇薇被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清晰的指印。她捂着脸,泪水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承嗣…我没有…是他强迫我…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破碎,充满了绝望和委屈。那副柔弱无辜、惨遭欺凌的样子,极具欺骗性。
周围的宾客们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议论声轰然炸开!
天啊!顾总被绿了
那个男的是谁看着好眼熟…
好像是…顾家那个不成器的老二
我的妈!亲弟弟给亲哥戴绿帽年度大戏啊!
柳薇薇看着不像装的,真被下药了
啧啧啧,顾承嗣这脸丢大了…
快拍快拍!头条有了!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记者们兴奋得手都在抖!
顾承嗣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柳薇薇那张楚楚可怜、哭得肝肠寸断的脸,听着周围刺耳的议论和快门声,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或同情或嘲笑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和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精心维护的完美形象!他顾氏总裁的尊严!在这一刻,被柳薇薇和那个他视为垃圾的弟弟,当众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滚!他一把甩开柳薇薇,像甩开什么肮脏的垃圾,眼神冰冷厌恶到了极点,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带着你的恶心,给我滚出这里!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
柳薇薇被他推倒在地,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柔弱无助到了极点。在几个看不下去的名媛太太的搀扶下,她虚弱地被带离了现场。背影凄惨,惹人同情。
一场精心策划的丑闻,完美落幕。
储藏室里,我和李金花对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
成了。
几天后,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了各大媒体和社交平台。
《顾氏周年庆惊曝丑闻!总裁顾承嗣未婚妻疑遭下药,与小叔子露台纠缠!》
《豪门秘辛再添一笔!顾承嗣被亲弟当众绿现场画面曝光!》
《柳薇薇哭诉遭顾承业下药迷奸,顾承嗣当众掌掴未婚妻!情断当场!》
《顾氏股价再受重创!继承人深陷丑闻漩涡!》
配图全是那晚露台入口抓拍的精彩瞬间:柳薇薇软倒在顾承业怀里的暧昧,顾承嗣暴怒打人的狰狞,柳薇薇捂脸哭泣的凄惨……每一张都极具冲击力。
舆论几乎一边倒地同情受害者柳薇薇,唾骂人渣顾承业,同时,顾承嗣那记响亮的耳光和他最后那句滚,也让他冷血无情、迁怒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顾氏集团的声誉跌至谷底,股价再次断崖式暴跌。
顾承嗣焦头烂额。不仅要面对公众的口诛笔伐,更要应对家族内部的责难和董事会的巨大压力。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舆论的洪流和股价的崩盘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一个消失的柳薇薇
柳薇薇,这个曾经霸总文里的女主,在公众的同情和顾承嗣的厌弃中,彻底消失了。
一个月后。
南方一个宁静的海滨小城。
清晨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海角小筑民宿的吧台上。我正低头擦拭着杯子。
晓梅姐!早啊!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
柳薇薇穿着一身简单的亚麻长裙,素面朝天,头发随意地挽着,端着一盘刚烤好的小饼干从厨房走出来。阳光照在她脸上,没了往日的苍白和怯懦,多了几分红润和生机。她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新生的光彩。
早,薇薇。我笑着应道。
这里是我们的新据点。用炒粉店赚的钱,加上柳薇薇悄悄变卖了几件顾承嗣送的首饰(当然,是以受害者需要疗伤的名义),我们在这个远离喧嚣的小城,盘下了一栋带院子的三层小楼,开了一家小小的民宿。
李金花依旧是大厨,不过现在做的是精致的海鲜和家常小炒,香气飘满整个小院。柳薇薇负责甜点和接待,她的温柔和笑容很受客人欢迎。我管账和采买。
没有顾承嗣,没有提心吊胆,只有海风、阳光和踏实的忙碌。
花花姐说今天有客人订了海鲜大餐,她一大早就去码头了。柳薇薇把饼干放在吧台上,顺手拿起抹布帮我擦桌子。
嗯,知道。我点点头。生活平静得有些不真实。
对了,柳薇薇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兴奋,我昨天刷手机,看到财经新闻了。
哦我挑眉。
顾氏集团,柳薇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因为连番丑闻和投资失利,股价彻底崩盘了!听说好几个大股东撤资,银行也在逼债…顾承嗣…好像被董事会暂时停职了。她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清澈明亮,真好。
我笑了笑,没说话。低头继续擦杯子。
顾承嗣是死是活,是高高在上还是跌落泥潭,已经与我们无关了。
傍晚,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色。
我坐在民宿院子的秋千上,看着远处归航的渔船。李金花在厨房里热火朝天地炒菜,锅铲碰撞声和诱人的香味飘出来。柳薇薇在给几盆新买的多肉浇水,哼着不成调的歌。
小小的民宿里,住着几拨客人。一对退休的老教授在院子里下棋。几个写生的美院学生支着画板。还有一家三口在沙滩上嬉闹。
一切都充满了平凡的烟火气。
风铃轻响,院门被推开。
一个背着大旅行包、风尘仆仆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个年轻女孩,皮肤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有神。
你好,还有房间吗她的声音爽朗。
柳薇薇迎上去:有的!欢迎光临海角小筑!
我看着那女孩,看着她眼中对新地方的期待和好奇。像极了当初那个茫然无措、只想活下去的周睐。
每个努力活着的人,都不该是路人甲。
海浪声温柔地拍打着岸边。夕阳沉入海平线,天空铺满了绚烂的晚霞。
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