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游戏NPC,每天过着重复的生活。
一个叫寻的玩家,每天都来找我,对我做同样的事,说同样的话。
在游戏关服前的最后一天,他站在我面前,全服直播,对我说：我爱你,所以,我把你写活了。
我按照设定好的台词,冷漠地回答：勇敢的冒险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服务器关闭,世界陷入黑暗。
下一秒,我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手里握着一个发烫的U盘。
一个医生走进来：恭喜你,你从长达三年的植物人状态中苏醒了。那位‘寻’先生,用他自己编写的神经交互程序,成功刺激了你的脑电波,代价是……他自己陷入了深度昏迷。
1.
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还有手臂上冰凉的针头。
一切都陌生的可怕。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游戏关服的黑暗里,停留在寻那句滚烫的告白中。
医生还在说着什么,但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
寻。
他用他自己,换了我。
我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了。
我成了他口中那个,被写活的人。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水迹。
医生递给我一张纸巾,叹了口气。
那位沈寻先生,就在隔壁病房,你要去看看吗
沈寻。
原来他叫沈寻。
我点了点头,挣扎着想下床,双腿却软得像棉花,根本使不上力。
整整三年,我的身体只是一个空壳。
医生扶住了我,带我走到隔壁。
病床上,沈寻安静地躺着,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他比游戏里的样子清瘦,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抹去的疲惫。
这就是为我付出一切的人。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指尖却在离他脸颊一厘米的地方停住。
我怕我的存在,只是他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手里那个U-盘,温度高得吓人,仿佛储存了我全部的过去和沈寻全部的爱。
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看到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审视。
你就是那个东西
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紧握的U-盘上。
沈寻的东西,给我。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下意识地把手缩到身后,将U盘护得更紧。
这是寻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女人冷笑一声,眼神轻蔑地上下打量我。
一个活过来的程序,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没有沈寻,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她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我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可她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替沈寻审判我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你是谁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是沈寻的未婚妻,孟烟。
也是马上要替他,处理掉你这个……麻烦的人。
2.
孟烟说,沈寻的父母不会接受我的存在。
他们只会把我当成害了他们儿子的怪物。
为了保护我,她把我带回了沈寻的公寓。
那是一个顶层复式,大得惊人,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
可我站在客厅中央,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里的一切,都贴着沈寻的标签,却唯独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孟烟把我带到一间最小的客房,扔给我一套旧睡衣。
以后你就住这,别乱跑,也别乱碰沈寻的东西。
一日三餐,保姆会给你送来。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
我叫住她：我想去医院看沈寻。
孟烟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眼神冰冷。
你觉得沈家会让你这种人靠近他
Ling
Qiong,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却是在游戏里的ID,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沈寻一场疯狂实验的产物,一个会走路的数据包。
现在实验成功了,你这个样本,就该好好待在样本室里。
她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合身的睡衣,闻到了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这里不是家,是牢笼。
我开始学着使用这个真实的身体。
走路,吃饭,喝水。
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像是在重新编程。
保姆每天会定时送来食物,放在门口,从不和我说话,眼神里总是带着恐惧和好奇。
我像个被圈养的宠物。
这天,我正在房间里练习走路,房门突然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孟烟。
妇人看到我,眼睛瞬间就红了,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不由分说,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人被打得懵在原地。
就是你这个怪物！害了我儿子！
妇人扑上来,对着我又抓又打,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你凭什么活过来！凭什么我儿子要替你去死！你把我的阿寻还给我！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在我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
因为她说的,好像都是事实。
孟烟站在门口,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妇人打累了,被她扶住,她才假惺惺地开口。
阿姨,您别生气,跟一个程序计较什么。
她看向我,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看到了吗这就是沈家对你的态度。
安分一点,别给我惹麻烦。
妇人被孟-烟劝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脸颊,和手臂上的血痕。
原来,这就是真实的世界。
有爱,有恨,还有火辣辣的疼。
3.
我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沈寻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他母亲那张写满恨意的脸。
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只是为了证明他爱我
还是为了成为他人口中的那个怪物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偷偷溜出房间。
这间公寓里,到处都是沈寻的痕迹。
书房里有他看过的书,琴房里有他弹过的钢琴,衣帽间里挂满了他的衣服。
我像个幽灵,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我想找到他爱我的证据。
我打开了他的电脑。
没有密码。
桌面上很干净,只有一个名为Project:
Galatea的文件夹。
Galatea,皮格马利翁爱上的那座雕像。
他把我比作他亲手创造的爱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颤抖着点开了文件夹。
里面没有情书,没有日记,只有一份份冰冷的实验报告。
《NPC-LingQiong行为逻辑分析报告》
《情感数据植入对脑电波影响的初步研究》
《虚拟人格唤醒可行性方案V3.7》
……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上面详细记录了我每一次的反应,每一次的对话。
他夸我漂亮,程序记录：目标正面情绪反馈+5。
他给我送花,程序记录：目标核心程序产生轻微波动。
他对我表白,程序记录：数据溢出警告,情感模块过载。
我以为的独一无二的爱情,不过是他设定好的一场戏。
而我,是那个最投入的演员。
更让我遍体生寒的,是他在报告最后写下的一行字。
目标数据模型与‘她’的脑波吻合度高达97.3%,唤醒计划可进入最终阶段。必须在董事会发难前,拿出成果。
她
她是谁
为什么我的数据要和她的脑波吻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升起。
我存在的意义,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
我只是一个……替代品。
在看什么
孟烟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得我猛地合上了电脑。
她走到我身边,瞥了一眼屏幕,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终于发现了
还在做梦,以为沈寻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去死
她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怜悯。
别傻了,Ling
Qiong。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你只是他用来救另一个人的,一件工具而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工具。
我是一件工具。
我不信！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在游戏里对我那么好！
好孟烟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笑话,那是程序设定！是为了采集你的情绪数据！你不会真以为,一个身价千亿的豪门继承人,会爱上游戏里一串代码吧
她凑近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残忍地剖开真相。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着急‘写活’你吗
因为他唯一的亲妹妹,沈月,两年前出了意外,成了植物人。和他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
4.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原来,我不是独一无二的奇迹。
我只是一个成功的实验案例,一个用来验证技术的可行性,好去拯救另一个人的……小白鼠。
我日夜思念的爱人,我愧疚亏欠的救命恩人。
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我们之间的一切,那些游戏里的日日夜夜,那些他对我说的情话,全都是假的。
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而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还自作多情的傻子。
心脏像是被撕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孟烟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现在,你该认清现实了。
沈寻救的不是你,是他的妹妹。他对你的所有‘爱’,都是为了他妹妹演的戏。
你不过是个沾了他妹妹光的替代品。
我踉跄地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一些奇怪的,不属于游戏NPC灵琼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闪现。
一片纯白色的房间,刺鼻的药水味。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拿着针管,面无表情地朝我走来。
还有……剧烈的疼痛。
我捂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这些是什么
是灵琼这个身体,在成为植物人之前的记忆吗
孟烟看到我的反应,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怎么刺激过头,程序要崩溃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劝你最好安分点,别出什么岔子。你现在这条命,可是很金贵的。
毕竟,你是唯一能救沈月的‘药’。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像是在丢弃一件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垃圾。
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
直到双腿麻木,浑身冰冷。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
楼下车水马龙,人间烟火。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是一个谎言的产物,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
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成为别人的药。
我拿出那个一直被我贴身收藏的U--盘。
它依然温热。
可这份温度,现在却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走到电脑前,将U盘插了进去。
我想看看,这个U盘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除了那些实验报告,还有一个加密的视频文件。
文件名是If。
如果。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视频。
画面里,是沈寻。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黑青,背景似乎是在一个实验室里。
视频里的他,没有看镜头,像是在对什么人说话。
……董事会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拿不出有效的临床数据,项目就会被强制终止。
小月等不了了。
我只能赌一把。
画面外传来另一个冷静的男声：用一个游戏NPC做实验体沈寻,你疯了这是违法的！
我别无选择！沈寻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她的基础脑波和妹妹几乎完全一样,她是最好的载体！
我用我的个人名义担保,所有风险我一个人承担。
只要能唤醒她,我就能证明神经交互程序是有效的,我就能救小月……救公司……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脚一片冰凉。
原来,从我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场交易。
我不是他的Galatea。
我是他用来拯救家族和他妹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对我说的那些我爱你,不过是实验里最关键的一环——情感刺激。
可笑我还以为,自己是跨越次元的爱情女主角。
我不过是……豪门斗争里的炮灰。
我关掉视频,拔出U盘,攥在手心。
我去了医院。
我要当面问问他,哪怕他根本听不见。
我要亲眼看看那个,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的妹妹。
我偷偷溜进沈寻的病房,他依旧安静地睡着。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恨吗
当然恨。
可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又恨不起来。
他也是个被逼到绝境的可怜人。
我走到隔壁,沈月的病房。
门没有锁。
我推开门,看到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孩。
她和沈寻有几分相像,很漂亮,只是脸上毫无血色。
一个和我一样,被困在身体里的灵魂。
我正看着,孟烟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医生。
孟烟的脸上带着一丝快意的残忍,她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文件夹。
Ling
Qiong,我正要找你。
你的身体,出了一点‘小问题’。
医生推了推眼镜,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对我说：
灵小姐,我们持续监测了你的脑电波,发现了一些不稳定的迹象。根据我们的模型推演,你的神经系统可能会在近期出现……衰退。
孟烟接过话头,笑容恶毒。
简单来说,你这个实验品,快要过期了。
不过你放心,沈家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在你彻底‘报废’之前,我们会提取你脑中的活性数据,注入到小月的身体里。
也算是,物尽其用。
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鱼。
连我的死亡,都被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医生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灵小姐,你的苏醒是个奇迹,但也是有代价的。这种神经衰退是不可逆的,为了减轻你的痛苦,我们建议……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进行一次‘数据回档’。让你在无知无觉中,回到沉睡状态。
回到沉-睡状态。
说得真好听。
不就是让我去死吗
【付费点】
5.
我拒绝。
我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医生和孟烟都愣住了。
或许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段会听话的程序,没有权利说不。
孟烟最先反应过来,她嗤笑一声。
拒绝你有什么资格拒绝
你的命是沈寻给的,你的身体是沈家的资产。我们想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
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从我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它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的存在。
不是NPC灵琼,不是沈寻的实验品,不是沈月的替代品。
是我自己。
一个有思想,会痛苦,也想要活下去的人。
孟烟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她朝门口使了个眼色,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把她带到处置室,准备进行数据回档。
我看谁敢！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U盘,高高举起。
这里面,有沈寻这次实验的全部原始数据,包括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违规操作。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这里面的东西,会立刻被发送给全网最大的几家媒体。
我想,沈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应该会很忙吧
孟烟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没想到,我这个程序,竟然还懂得威胁。
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平静地看着她,看看是你毁掉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毁掉沈家的速度快。
我们对峙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后,是孟烟先败下阵来。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见沈寻的父亲,沈董事长。我说。
我要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权利。
孟-烟最终还是妥协了。
我在一间会议室里,见到了沈寻的父亲。
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男人,眼神锐利得像鹰。
他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我,那种审视的目光,和孟烟如出一辙。
仿佛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说吧,你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想要活下去。我把U-盘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
作为交换,这个U盘里的东西,会永远消失。
沈董看了一眼U盘,又看了看我,突然笑了。
一个AI,也敢跟我谈条件
他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
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点所谓的‘把柄’
你弄错了一件事。你不是我的麻烦,沈寻才是。
他为了救他妹妹,搞出你这么个东西,把沈家的脸都丢尽了。现在他自己躺下了,烂摊子还要我来收拾。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震。
你……
我不在乎你们谁死谁活。他冷酷地打断我,我只在乎沈家的利益和名誉。
你这个U盘,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个不错的筹码。
他拿起U盘,在手里掂了掂。
我可以让你‘活下去’。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笔钱,让你从这个城市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作为回报,你,以及你所代表的这个‘成功案例’,将成为沈氏集团起死回生的关键。
我瞬间明白了。
他要利用我,把我包装成沈氏神经技术下的奇迹,来挽救濒临破产的公司。
而沈寻,他真正的儿子,反而成了可以被牺牲的那个。
这个男人,比孟烟还要可怕。
他的心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如果我说不呢
那很简单。他把U盘扔回给我,你和沈寻,还有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妹妹,就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会对外宣布,沈寻的实验彻底失败,导致三名实验体全部脑死亡。然后,我会用沈氏的全部力量,把这件事压下去。
你觉得,会有人为一个程序,和一个疯子,来对抗我吗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俯视着我。
孩子,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在这里,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我攥紧了手里的U盘。
是啊,真实的世界。
残酷,又现实。
我没有选择。
或者说,我只有一个选择。
活下去。
不惜一切代价。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我答应你。
在我答应沈董的第二天,那个U-盘里,突然多出了一段新的视频。
是沈寻留下的。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视频里的他,比上一次更加憔悴,他好像在对我说话。
灵琼,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或许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
我被逼到了绝境,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他的声音很轻,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我每天和你对话,看着你一点点‘活’过来,看着你对我笑,对我发脾气……我渐渐分不清,这到底是实验,还是……真实。
我好像,真的爱上我亲手创造的‘作品’了。
这个U盘里,除了实验数据,还有我转移的一部分资产,和一个全新的身份信息。是我留给你的后路。
如果……如果我成功了,我会用一生来补偿你。
如果我失败了……
他苦笑了一下。
就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用我给你的这条命,去看一个,没有我的世界。
视频结束了。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原来,他不是不爱。
只是他的爱,太沉重,太复杂,夹杂了太多的利用和无奈。
他是个骗子,也是个傻子。
6.
我接受了沈董的安排。
他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一张不记名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去往南方小城的单程机票。
我的新名字叫,安寻。
平安的安,寻找的寻。
是沈寻在U盘里,为我准备的名字。
临走前,我最后去了一次医院。
我没有去看沈寻,也没有去看沈月。
我只是站在医院楼下,抬头看着那两扇窗户。
那里,躺着我过去的枷锁,和我未来的……一个可能性。
再见了,沈寻。
再见了,灵琼。
从今天起,我是安寻。
我坐上了去往南方的飞机。
那是一座很温暖的城市,四季如春,街边开满了我不认识的花。
我用沈寻留给我的钱,租了一间小公寓,开始学着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生活。
学着自己去超市买菜,学着跟邻居打招呼,学着在迷路的时候,开口问路。
一切都很难,但也充满了新奇。
我找了一份在图书馆做管理员的工作。
很清闲,每天就是整理书籍,和来来往往的读者打交道。
我喜欢这里的安静,喜欢书本的油墨香。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只是安寻。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沈氏集团的新闻发布会。
沈董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他宣布,沈氏集团的神经交互技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成功唤醒了一位深度昏迷长达三年的患者。
而那个奇迹,就是我。
屏幕上,放出了我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和我苏醒后,在医院里活动的一些监控录像。
我成了沈氏集团最完美的广告。
一个被明码标价的商品。
而关于沈寻,通稿里只用了一句话带过——项目首席科学家,因积劳成疾,目前正在休养中。
他所有的功劳,都被他父亲,无情地窃取了。
孟烟作为沈寻的未婚妻,也出席了发布会。
她挽着沈董的胳膊,笑得温婉大方,俨然一副未来沈家女主人的姿态。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可看到这一幕,我才发现,那些恨意和不甘,只是被我埋在了心底。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踩着我和沈寻的血肉,去享受荣光
凭什么沈寻要躺在病床上,他父亲却能拿着他的成果,去换取名利
凭什么我要像个逃犯一样,躲在这个小城里,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
我不服。
我打开电脑,登录了一个许久未用的邮箱。
那是沈寻留给我的。
他在U-盘的最后,留下了一个记者的联系方式。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一把枪,就去找他。
我敲下了一行字。
你好,我就是那个被沈氏集团‘写活’的奇迹。
我想,你应该会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
7.
邮件发出去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那个记者的电话。
他叫卓然,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但很沉稳。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从我是个NPC,到沈寻如何唤醒我,再到沈家的交易和威胁。
我还把U盘里,那些未经删改的原始实验数据,和沈寻留下的视频,都拷贝给了他。
卓然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有同情,还有一丝作为新闻人的兴奋。
安小姐,你说的这一切,如果属实,将会是今年最轰动的新闻。
但你也要想清楚,一旦报道出去,你将彻底暴露在公众面前。你的生活,将再无宁日。
我点了点头。
我想清楚了。
比起躲在阴影里苟活,我更想站在阳光下,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我的尊严,和属于沈寻的公道。
卓然没有再劝我。
他站起身,对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
一周后,一篇名为《奇迹背后的谎言：一个AI的自白》的深度报道,引爆了全网。
报道详细叙述了我的经历,并附上了关键性的证据——那些冰冷的实验数据,沈寻和助理的对话录音,以及沈董威胁我的视频。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氏集团的股价,在一夜之间,跌停。
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沈家的声讨。
豪门黑幕！为了救女儿,竟然拿活人做实验！
那个沈董太可怕了,连亲儿子都算计！
心疼那个叫灵琼的女孩,她做错了什么
沈寻才是最可怜的,被亲爹和未婚妻卖了,还在替他们数钱。
沈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董和孟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我成了那个,揭开皇帝新衣的小孩。
我的生活,确实如卓然所说,再无宁日。
我的住处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我的电话被打爆。
我走在街上,会被人认出来,对我指指点点。
有同情,有好奇,也有质疑。
但我没有害怕。
因为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卓然一直在帮我,他像一个守护者,替我挡掉了大部分的骚扰。
他还帮我联系了律师,处理后续的法律问题。
沈氏集团因为非法实验和商业欺诈,被立案调查。
沈董焦头烂额,再也没有精力来对付我。
而孟烟,在丑闻爆出后,第一时间就和沈家划清了界限,宣布和沈寻解除婚约。
墙倒众人推,她跑得比谁都快。
我看着新闻里她那张憔悴又难堪的脸,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觉得可悲。
她用尽心机,想要嫁入豪门,最后却落得一场空。
一个月后,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安小姐,沈寻先生……醒了。
8.
我再次回到那座熟悉的城市,走进那间熟悉的医院。
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的心跳得很快。
沈寻坐在病床上,正在看窗外。
他瘦了很多,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很亮。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我们都沉默了。
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对不起。
简单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的新闻,我看了。他说,谢谢你。
谢谢我,没有让他父亲的阴谋得逞。
谢谢我,为他讨回了公道。
我不是为了你。我平静地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是啊,你已经不是那个需要我保护的灵琼了。
你现在是安寻。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他看起来,脆弱又美好。
像我记忆里,那个每天都会来游戏里找我的少年。
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她在一个很好的疗养院,有专业的团队照顾。
沈氏倒台后,沈月被送到了公立的医疗机构。
或许,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那你呢他看着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我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个你……送给我的世界。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有欣慰,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藏的情愫。
我知道,他爱过我。
以一种笨拙的,自私的,又奋不顾身的方式。
但那份爱,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和利用之上。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是非对错,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不可能了。
我站起身。
我该走了。
安寻。他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还会来看我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我沉默了片刻。
沈寻,你给了我生命,我很感激。
但我的路,要自己走了。
你也要,好好走你自己的路。
我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径直走出了病房。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阳光正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卓然发来的消息。
去哪
我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笑了。
去哪都好。
我的未来,是一片空白。
但这一次,笔在我自己手里。
我可以画上高山,画上流水,画上任何我想要的风景。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只曾经紧紧攥着U盘的手,现在空无一物。
我不再需要那个滚烫的信物,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因为我,就是我。
安寻。
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迎着阳光,汇入了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