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王希孟几人顿时屏气凝神,生怕错漏一个字。
只见秦汝贞缓缓开口,用一种低到只有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王希孟,本相要你”
“故意在这次春闱之中,露一份考题出去。”
“什么?!”王希孟惊愕不已,面色骇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泄露恩科考题!
这可是动摇国本、足以让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甚至会牵连无数人头落地的泼天大罪!
左相他,他疯了?!
“相爷!”
“此事!此事万万不可啊!”
王希孟的声音都在发颤。
“此事一旦被人发现点端倪,别说是学生我的脑袋了,就是相爷您的脑袋”
“慌什么。”左相望着王希孟那慌张的样子,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
“老夫还没有疯到要你去真的泄题。”
“老夫要你泄露的!”
“是一份假题!”
“假题?”王希孟眉头拧成了麻花,一副浑然不解的样子。
“不错,就是假题。”秦汝贞冷笑着敲了敲桌面,秦修远立刻上前将茶杯斟满。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继续道:“有时候,假题比真题有用的多。”
“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林昭今日在城门前人前显圣了,是吗?”
“确实如此。”王希孟点了点头,脸色不是很好看。
“今日晨间的时候,学生正好赶到京城。”
“看见了林昭在城门前谈他所谓的为官读书之论!”
王希孟的脸色愈发阴沉,那是一种混着嫉妒,羡慕,以及怨毒的表情。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王希孟将林昭在德胜门前所说的这四句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秦修远听后,脸色陡然一变。
秦汝贞倒是眯起眼,细品了一会,才睁开眼,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哼,林昭虽是勋贵之后,可也确实有些文采。”
“秦党之中这么多人,能寻见和他扳扳手腕的,也就那么几人。”
“只可惜,这小子和我们是敌非友。”
秦汝贞的话没人敢接。
他也丝毫不在意,抬起那双浑浊的老眼,望向王希孟。
“现场举子的表现,应该都颇为激动吧?”
“回相爷,”王希孟连忙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甘,“当时在场的举子众多,尤其是那些寒门出身的举子反应尤为剧烈。”
“恨不得个个都对那林昭行大礼,称呼他一声先生!”
“场面场面极为壮观。”
“哦?”秦汝贞眉头微挑,“其中有没有表现的极为突出的?”
王希孟闻言一愣,仔细地回忆了片刻,答道:“确有一人!”
“此人,是,让官差搜查其住宿的客栈,找出那份带有林昭标记的假试题。”
“再加上他自以为被林昭所害,多半要怨极生恨,反咬林昭一口。”
“届时人证物证俱在!”
“泄题舞弊,构陷考生,变成了铁案!”
“他林昭身为监察春闱的钦差,却知法犯法,泄露考题!这顶帽子扣下来,便是欺君罔上,动摇国本的大罪!”
“届时,他百口莫辩,声名扫地!之前在北境积累的所谓青天之名,顷刻间便会化为泡影!一个包庇门生、操纵科举的文匪,天下士子人人得而诛之!”
“妙!实在是妙啊!”魏渊激动的满脸通红,连声赞叹,“相爷运筹帷幄,拍马难及!”
然而,秦汝贞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气,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过众人,冷冷一笑。
“你们,还是只看到了其二。”
众人皆是一愣。
只听秦汝贞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幽幽响起:
“届时,科场大乱,人心惶惶。陛下……亲手提拔的能臣,却成了动摇国本的罪魁祸首。”
“你们说,”他缓缓转过头,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这天下士子的心,是会向着一个舞弊的钦差,还是会向着一个临危不乱、为国分忧、拨乱反正的……老臣?”
“到那时,老夫只需登高一呼,请旨重开恩科,亲自主持。不仅能将林昭一党彻底肃清,更能将天下士子的心,牢牢地握在手中。”
“此消彼长之下,陛下……也就该明白,这大周的朝堂,究竟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