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柜的冷气顺着裤脚往上爬,跟王浩那阴魂不散的眼神一样,冻得我骨头缝都发疼。
我攥着最后两盒鲜牛奶,指节捏得发白,纸盒边缘硌得手心发酸
——
这是给住院的妈订的,护士说她今天精神头好些,能多喝两口。
玻璃门被风推得轻晃,王浩倚在他那辆破摩托车上抽烟,烟圈打着旋飘进来,混着关东煮的汤香,呛得我嗓子眼发紧。
他这姿势从十分钟前就没变过,跟块粘在地上的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俊杰,最后通牒。
他弹掉烟灰,手机屏幕

地亮起来,光照得他眼下的黑眼圈发青。
屏幕里是我妹趴在书桌前的侧脸,头发扎成乱糟糟的马尾,背景是我家那扇掉漆的木门,门把手上还挂着她去年编的红绳结。
俩小时,去跟卢苇表白。成了,你妹下学期学费我包;不成,明天这照片就贴你们学校公告栏,底下写‘单亲家庭学子敲诈勒索’。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牙龈都渗出血丝。
王浩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发小,三天前带着一身酒气撞开我家房门时,我还以为他又来蹭饭。
结果他往桌上一趴,说欠了龙哥三十万赌债,龙哥放话,只要我去跟卢苇
——
就是道上人称
芦苇姐
的那位黑道千金
——
表个白,让她分点心,这债就能一笔勾销。
你疯了
我压低声音往冰柜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凉的箱壁,那是卢苇!上回街口黄毛跟她开玩笑说‘喜欢你’,转天就被人抬去医院,三根肋骨断得整整齐齐!
那是玩真心的。
王浩嗤笑一声,抬脚踹了踹摩托车轱辘,龙哥说了,你得搞点离谱的,越怪越好。最好让她觉得你是个变态,把你轰出来就行。
他突然凑近玻璃门,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她一火,就会怀疑身边人搞鬼,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轻,却像冰锥扎进我耳朵:别忘了,你妈床头柜上堆着的催款单,明天再不交,就得停药了。
冰柜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刺耳,跟我脑子里的嗡嗡声混在一起。
我盯着手机里妹妹低头写作业的样子,她耳后那颗小痣还是小时候我陪她点的,当时她哭着说怕疼,我哄了半天才肯听话。
两小时过得比冰块融化还慢。
暮色把街道染成墨蓝时,我站在了
夜苇
酒吧门口。
风卷着落叶打在裤腿上,心脏跳得像被人攥在手里使劲拧的湿毛巾,每跳一下都带着疼。
这是卢苇的地盘。
门口穿黑西装的侍应生扫了我一眼,那眼神跟看路边找死的野狗没两样。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
T
恤,领口还卷着没铺平的边
——
这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
推开门的瞬间,重金属音乐像块石头砸过来,震得我耳膜嗡嗡响。
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着个穿黑色吊带裙的女人。
她正转着手里的威士忌杯,雪白的小腿交叠着搭在凳腿上,灯光在她锁骨那儿投下一小片阴影,明明灭灭的。
是卢苇。
我深吸一口气,肺里灌满了劣质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脑子里只剩王浩的威胁和妹妹写作业时的侧脸,还有妈躺在病床上说
俊杰别太累
的声音。
按计划,说句最蠢的话,被她打一顿赶出来,妈就能继续吃药,妹妹学费也有着落了。
我拽了拽皱巴巴的
T
恤下摆,一步一步往吧台挪,心里把那句排练了一百遍的蠢话念得飞快:说啊,快说啊,说完就没事了。
可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觉得冰柜里的冷气还缠在骨头里,冻得我连呼吸都发僵。
2
穿过舞池时,有人从背后撞了我一下,力道不轻,我踉跄着往前扑,手忙脚乱地扶住吧台边缘。
劣质香水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
——
这地方的味道跟便利店的消毒水味完全不一样,热闹得让人发慌。
吧台前的女人终于抬了眼。
卢苇的睫毛很长,眼尾微微往上挑,瞳仁在灯光下是深褐色的,看我的时候,就像在打量货架上过期三天的罐头,没什么温度,却带着股审视的劲儿。
她指尖在玻璃杯沿划着圈,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嘈杂的音乐里格外清晰。
有事
她声音很淡,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没什么起伏。
我喉咙突然发紧,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余光扫到角落卡座的阴影里,王浩正举着手机,镜头明晃晃地对着我
——
他在录像。
我后颈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后背贴在吧台上,冰凉的触感稍微压下去点心慌。
按排练好的剧本,说最离谱的话,挨顿打,这事就了了。
我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把那句在心里滚了一百遍的蠢话说出来:我,我喜欢你……我、我喜欢你的腿!又白又直,特好看!
话音刚落,我就死死闭上眼,等着预想中的耳光、酒瓶砸头,或者被保镖像拎小鸡似的架出去。
便利店冰柜的冷气好像又顺着毛孔钻进来了,我甚至想好明天怎么跟护士解释脸上的伤
——
就说搬牛奶时摔的。
可预想的疼痛迟迟没来。
耳边的重金属音乐好像突然被按了静音键,周围的喧闹声、碰杯声都变得模糊。
我悄悄掀开条眼缝,正对上卢苇的眼睛。
她没发火,嘴角反而慢慢勾起个弧度,不是愤怒,是那种猫抓住老鼠后,不急着咬死,先逗弄两下的笑,甜丝丝的,却带着点让人发毛的残忍。

她往前倾了倾身,黑色吊带顺着肩膀滑下去一点,露出一小片精致的肩线,就这

我懵了,脑子嗡嗡响,像被冰柜压缩机吵得短路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她不该直接把酒杯砸我头上吗
同意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指尖突然搭上我的手腕。那触感冰凉凉的,像刚从冰桶里捞出来的冰块,激得我猛地一哆嗦。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了。
我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角落的王浩比了个
成了
的手势,可我半点轻松都没有,反而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攥得更紧了。
卢苇的手指还搭在我手腕上,力道不重,却像铁链子似的,锁得死死的。
我……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我急得去抽手,声音都变调了,我就是脑子抽了,胡说八道的!
她却抓得更紧了,眼底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多了点危险的光,像猫逗弄老鼠时突然认真起来的眼神。
我的人,不能反悔。
她站起身,比我还高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跟我来。
我被她拽着穿过人群,手腕被她捏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像烧起来似的。
路过舞池时,刚才撞我的黄毛又晃悠悠地凑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可对上卢苇扫过去的眼神,他脖子一缩,立马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躲回人群里了。
走到酒吧后门,她突然停步。
转身时,她的长发扫过我下巴,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跟便利店货架上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完全不同。
你叫罗俊杰
她问,语气里带着点探究,指尖还在我手腕上轻轻摩挲。
是。
我点头,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脑子里全是我妈病房的催款单和妹妹的红绳结。
她突然笑了,伸手帮我理了理歪掉的
T
恤领口。
指尖擦过我脖子时,我像被电打了似的差点跳起来。
记住了,以后谁敢欺负你,报我的名字。
她指腹轻轻按了按我的喉结,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包括刚才那个录像的废物。
我猛地回头看角落,王浩的影子早就没了。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她把我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关门时我才注意到,座位上放着个旧旧的兔子玩偶,耳朵缺了个角,绒毛都磨得发亮了。
系安全带。
她发动车子,侧脸在夜色里显得柔和了点,不像刚才在酒吧里那么冷。
我盯着那个兔子玩偶,突然想起刚才在吧台底下,她脚边好像也挂着个一模一样的挂件。
这算什么
巧合吗
车子停在一栋雕花铁门的别墅前,铁门上爬满了常青藤,在路灯下像片黑压压的影子。
她解开安全带转头看我,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今晚住这。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后颈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突然明白王浩说的
陷阱
是什么意思了
——
这根本不是结束,是噩梦刚拉开序幕。
可不知道为什么,手腕上那片火辣辣的触感,竟然比冰柜的冷气还要让人记牢。
3
别墅客厅大得吓人,水晶灯吊在天花板上,晃得我眼睛发花。
光脚踩在地板上能听见回声,比我家整个屋子都宽敞,墙角的落地钟滴答滴答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卢苇从楼上扔下来一件衬衫,浅蓝色的,布料软乎乎的,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
——
跟她头发上的味道一样。
穿这个当睡衣。
她靠在楼梯扶手上,抱着胳膊看我,黑色吊带裙的肩带还松松垮垮挂在肩上,浴室在二楼左转,洗干净点。
她顿了顿,指尖在楼梯扶手上划了圈,眼神扫过客厅的角落:别耍花样,这房子到处是监控。
我捏着衬衫往楼上走,后背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浴室镜子里的我脸色惨白,T
恤领口还留着她下午捏出的红印,像道浅浅的勒痕。
热水冲在身上时,我才敢抬手摸了摸脖子
——
刚才她按过的地方,好像还留着点冰凉的触感。
洗完澡出来,却发现她坐在我房间的飘窗上,手里把玩着那个缺角的兔子玩偶。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睫毛长长的,倒不像白天那么吓人了。
你好像很怕我
她抬头看我,声音比在酒吧时软了点,不像淬了冰,倒像温水。
没、没有。
我攥着毛巾擦头发,不敢看她的眼睛。
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台灯,突然想起我妈病房的小夜灯,也是这种暖黄色的光。
她突然笑出声,放下玩偶走过来。
刚洗过的头发还在滴水,水珠顺着发梢落在我胸前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怕也没用。
她抬手帮我擦头发,指腹穿过发丝时轻轻蹭过头皮,动作轻得让我一愣
——
这力道,比我给我妹梳辫子时还小心。
从你说喜欢我腿的那一刻起,你就跑不掉了。
她的呼吸洒在我颈窝里,痒痒的,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
我正僵着身子不知道该动还是不该动,楼下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玻璃杯砸在地上的声音。
卢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一把将我拽到身后:待着别动。
她下楼的脚步声很重,紧接着就是桌椅碰撞的脆响,还有男人闷哼的惨叫声。
我扒着楼梯扶手往下看,只看见她黑色的裙摆闪过,然后是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比看见医院催款单时还慌。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捏着个手机,屏幕碎得像蜘蛛网
——
是王浩的手机。
他带了龙哥的人来‘接’你。
她把手机扔在桌上,指关节沾着点暗红色的血,语气却轻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现在没事了。
我盯着那手机,后脊背一阵发凉:你把他们……
放心,没死。
她走过来,用带血的手指捏了捏我的下巴,力道不重,可我还是僵住了。
她的眼神里有种奇怪的温柔,像逗弄自己宝贝宠物似的,但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找你麻烦了。
她突然凑近,鼻尖蹭过我的鼻尖,呼吸里的热气喷在我嘴唇上:这就是跟我在一起的好处,我会保护你。
话音刚落,她的唇就贴了上来。
很轻,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带着点冰凉的酒气。
我脑子

的一声,全身都僵了。
她的唇慢慢辗转,突然轻轻咬了咬我的下唇,疼得我闷哼一声,她才退开,嘴角还沾着点亮晶晶的唾液,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
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第二天醒来,床边放着套深灰色西装,熨得笔挺,尺码刚刚好,像是量着我的身子做的。
楼下餐厅里,卢苇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正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涂口红,口红颜色红得发亮。
吃早餐。
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嘴角还沾着点红膏,今天去见我爸。
我手里的牛奶杯晃了一下,差点洒出来:见、见叔叔
嗯。
她抿了抿唇,把口红印抿得均匀些,抬眼时眼底带着点笑意,让他看看我的男朋友有多可爱。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停在墓园门口。
风卷着纸钱的灰烬飘过脚边,我这才反应过来
见爸爸
是什么意思。
卢苇从后备箱拿出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墓碑上的男人穿着军装,笑得很温和,眉眼间跟卢苇有几分像。
爸,这是罗俊杰,我男朋友。
她把花放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摸着冰冷的石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你看,我找到想保护的人了。
风卷起她的长发,吹得我眼睛发酸。
她转身时,我看见她眼圈红红的,突然伸手抱住我,脸埋在我胸口,肩膀微微发抖: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和平时那个嚣张的
芦苇姐
判若两人,像个迷路的小孩。
我抬手想拍她的背,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这个拥抱很暖,暖得让我忘了她是那个能把人打进医院的黑道千金。
可胸口的衬衫被她眼泪打湿的地方,又烫得我心慌
——
原来再厉害的人,也会有怕失去的东西。
就像我怕失去妈妈和妹妹,她怕失去什么呢
4
从墓园回来的路上,车里一路没说话。
卢苇把车窗开了条缝,风灌进来吹乱她的头发,她却没像平时那样抬手理,只是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发呆。
我看着她紧抿的嘴角,想起刚才她埋在我胸口发抖的样子,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闷的。
回到别墅,她径直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我在客厅坐了会儿,电视开着没声音,眼角总瞥见沙发角落那个旧兔子玩偶
——
早上出门前她顺手放在这儿的,缺角的耳朵耷拉着,倒像是在偷偷看我。
傍晚时书房门终于开了,卢苇走出来,眼睛有点红,手里捏着个牛皮文件袋。
王浩的赌债我还了。
她把文件袋扔给我,袋口没封紧,露出里面几张纸的边角,但他欠你的,得自己还。
我赶紧翻开文件袋,最上面是张欠条,王浩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欠我
罗俊杰
学费钱,金额不多不少,正好是妹妹下学期的费用。
你怎么……
我抬头看她,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
她连我妹学费多少都知道
我查过你。
她在我身边坐下,膝盖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膝盖,暖暖的。
单亲家庭,妈妈住院,妹妹上初三,你在便利店打三份工,白天上课晚上值夜班。
她转头看我,眼神亮得像淬了光,以后这些都不用你管了。
不行!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把文件袋攥紧了,我自己能搞定,医药费我在攒,学费也快够了……
话没说完,她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大,却强迫我看着她。
她眼底的笑意又冒出来了,只是这次带着点危险的光,像逗弄猎物的猫。
罗俊杰,跟我在一起,就要听我的。
她凑近了些,唇几乎贴在我耳朵上,温热的气息钻进去,痒得我脖子发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浑身都软了,想往后躲,却被她另一只手按住后腰。
她的唇顺着耳朵滑到肩膀,轻轻咬了一下,我倒吸一口凉气,她却低低地笑出声:怕了
没……
我的声音都在抖,后背贴在沙发上,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
T
恤渗进来。
她突然松开我,靠回沙发里,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好像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明天陪我去个酒会。
她看着我,眼睛弯了弯,穿我给你准备的西装。
酒会在市中心的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灯比卢苇家的还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卢苇挽着我的胳膊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上
嗒嗒
响,周围的目光

地全聚过来了
——
有惊讶的,有撇嘴的,还有几道眼神跟刀子似的,直往我身上扎。
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头发梳得油亮,看我的眼神像在打量路边的乞丐。
卢苇,这就是你找的小白脸
他语气里的嘲讽快溢出来了。
卢苇还没说话,我攥着拳头的手已经绷紧了。
她却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对那男人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是啊,总比某些只会啃老子基业的废物强多了。
男人的脸

地红了,伸手就要推我:你他妈说谁废物
卢苇侧身挡在我面前,眼神冷得像冰,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狠劲:周明轩,动他一下试试。
周明轩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了回去,撂下句
走着瞧
就气冲冲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天在王浩手机里瞥到的聊天记录,龙哥背后好像就是周家在撑腰。
他是……
我爸以前合作伙伴的儿子。
卢苇端了杯香槟递给我,指尖碰到我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爸当年吞了我爸的公司,现在还想来抢我的地盘。
她喝了口酒,喉结动了动,眼神里闪过点狠厉,王浩那蠢货,就是被他挑唆来接近你的。
我握着酒杯的手一抖,香槟洒了点在西装裤上。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他们斗来斗去的棋子。
卢苇掏出手帕帮我擦裤子,指尖擦过我膝盖时,动作轻得不像她。别怕,有我在。
她突然凑近,嘴唇几乎碰到我的耳朵:你刚才攥拳头的样子,很可爱。
温热的气息让我耳朵发烫,她趁机在我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跟旁边的人打招呼,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跳得像要炸开。
宴会吃到一半,卢苇的手机响了。
她接电话时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挂了电话就拉着我往外走,高跟鞋踩得飞快。
回你家收拾东西,今晚开始住我那。
她把车开得飞快,窗外的霓虹都连成了线,周明轩查到你妈住院的地方了,说明天要去‘探望’。
我心里一紧,刚想说话,她却握紧了我的手,掌心暖暖的。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碰你家人一根手指头。
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倒退,我看着她紧绷的侧脸,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以前总觉得王浩说的
陷阱
很可怕,可现在看着她为我着急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所谓的
陷阱,好像没那么吓人了。
至少她的疯狂,是朝着保护我的方向来的。
5
搬家那天阳光很足,卢苇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自己陪我上楼收拾东西。
我家那间老房子小得转个身都嫌挤,她站在门口打量时,我手都有点发紧
——
墙上贴着妹妹的奖状,桌上堆着没来得及洗的碗,跟她那栋亮堂的别墅比,简直像个破旧的储藏间。
这点东西
她看着我往行李箱里塞几件旧
T
恤,突然笑了,被子褥子不用带,家里都有新的。
她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相框,里面是我和妹妹小时候的合照,她俩都咧着嘴缺颗门牙。
你妹挺可爱。
她用指腹擦了擦相框上的灰,轻轻放回我手里。
收拾到床头柜时,我摸到个硬纸包,打开是妈妈织了一半的围巾,藏蓝色的线团还缠在棒针上。
卢苇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针脚:阿姨手真巧。
她顿了顿,等她出院了,我请她教我。
我愣了愣,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搬到卢苇家的第一晚,我失眠了。
客厅的落地灯亮了整夜,暖黄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我听见书房里传来她打电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偶尔能听见
医院保镖盯紧点
之类的词,语气急得发紧。
凌晨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赶紧闭紧眼,感觉她蹲在床边,指尖在我额头上停了很久,凉凉的,像小时候妈妈给我试体温。
她没说话,只是帮我把踢开的被子拉上来,掖了掖边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第二天醒来,她眼圈有点黑,却端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口,绿树成荫的,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花香混合的味道。
卢苇牵起我的手往里走,她的手心有点凉,还带着点汗。
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时,床上的白发老人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卢苇就笑了,皱纹都堆在一起:小苇来啦。
张爷爷。
卢苇的声音软得不像话,跟平时那个说一不二的
芦苇姐
判若两人,这是罗俊杰。俊杰,这是我爸以前的司机,上次为了护我,腿受了伤。
张爷爷拉着我的手不放,絮絮叨叨地说:这丫头从小就护短,上小学时有人抢她同桌的橡皮,她追着人家跑了三条街,把自己膝盖都磕破了……
卢苇在旁边脸红,伸手去捂张爷爷的嘴,嗔怪道:爷爷!说这个干嘛!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竟比在酒吧里的嚣张模样顺眼多了。
离开疗养院时,卢苇踢着路边的石子,话突然多了起来。
我爸走后,周明轩他爸吞了公司,还派人堵我。
她声音低低的,是张爷爷把我藏在后备箱里送出去的,他自己被打得腿骨裂了。
她踢飞一块小石子,以前我总觉得,拳头硬就能护住想护的人,直到张爷爷倒在我面前,我才知道怕。
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有光:遇见你之后,我更怕了。怕你被周明轩那帮人欺负,怕你觉得我凶,怕你……
突然走掉。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闷闷的。
原来她那些霸道的控制欲,那些说一不二的强势,都是因为以前失去过,所以才怕再抓不住。
我伸手想去牵她的手,她却先一步抓住我的手腕,指尖用力掐了掐,疼得我皱眉,她却笑了:跑不掉了。
回到家,她把那个缺角的兔子玩偶放在我的床头。
这是我爸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她摸着玩偶磨得发亮的耳朵,小时候被邻居家的小孩抢了,是张爷爷拄着拐杖帮我抢回来的,耳朵就是那时候扯破的。
她抬头看我,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软,现在它保护你,就像我保护你一样。
那晚她没回自己房间,洗完澡穿着宽松的白
T
恤躺在我身边,背对着我。
我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雪松味,跟我身上这件她给的衬衫一个味道。
黑暗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罗俊杰。
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气,别背叛我,不然我会疯的。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在我掌心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不会的。
我说,声音不大,却觉得心里很定。
她转过身,在黑暗里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她凑过来吻我,这个吻和上次不一样,没有试探,没有霸道,只是轻轻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温柔。
她的唇很软,辗转间,我能尝到一点咸咸的味道
——
是她的眼泪。
原来那些藏在霸道背后的,全是没说出口的温柔啊。
6
周明轩的动作比想象中快。
第二天我陪卢苇去医院看妈,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在走廊尽头晃悠,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门。
卢苇没说话,只是悄悄捏了捏我的手心,指尖微凉,力道却很稳。
小苇来啦。
妈靠在床头,气色好了不少,看见卢苇就笑,快坐快坐,俊杰说你昨天又让人送了新水果来,太破费了。
卢苇挨着床边坐下,自然地接过妈手里的苹果削起来,果皮连成一条不断的线。
阿姨喜欢就好。
她抬头冲我笑,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睫毛上像落了金粉,俊杰说你爱吃甜口的,我让厨房炖了银耳汤,等会儿让护工热一下。
我站在旁边看着,心里暖烘烘的。
她削苹果的手法不算熟练,偶尔会削到果肉,可妈看着她的眼神,比看我还满意,偷偷在我手心比划
这姑娘好。
卢苇好像察觉到了,削苹果的手顿了顿,耳根悄悄红了。
离开医院时,那两个黑夹克还在楼下徘徊。
卢苇刚把我塞进副驾,一辆白色轿车就
吱呀
一声停在我们前面,车窗摇下来,周明轩探出头,手里晃着个厚厚的信封。
罗俊杰,这里面有五十万。
他笑得油腻,离开卢苇,这笔钱够你妈住
VIP
病房,够你妹上重点高中,怎么样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卢苇已经推开车门站了出去,高跟鞋踩在地上
噔噔
响。
周明轩,
她声音冷得像冰,你这点钱,够买你一条腿吗
周明轩的脸瞬间白了,骂了句
疯婆子
就踩油门跑了,车屁股冒出的黑烟差点熏到我们。
卢苇转回来坐进车里,胸口还在起伏,抓着方向盘的手骨节都白了。
你刚才怎么不接钱
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神里有点试探,不怕我生气
我妈从小教我,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还在抖,而且五十万就想换我卢苇,你也太便宜了。
她愣了一下,突然
噗嗤
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伸手捶了我胳膊一下:罗俊杰,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她凑近了些,在我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软乎乎的触感像棉花糖,奖励你的。
回到家时,我发现书房变了样。
原来的文件柜被挪到了角落,墙上贴满了我喜欢的球队海报,书桌上摆着新台灯,连鼠标垫都是我提过一嘴的那款限量版。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地盘。
卢苇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头发蹭得我脖子痒,但你这个人,是我的。
我转过身看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
突然就鼓起勇气,抬手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上去。
她显然没料到,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就热烈地回应我,手环住我的腰,收得很紧,像怕我跑掉似的。
这个吻很长,长到我快喘不过气,她才松开我,鼻尖抵着我的鼻尖,眼底全是笑意:开窍了
嗯。
我脸红得发烫,说话都有点结巴,卢苇,以前是我怕你,但现在……
现在怎样
她挑眉,指尖在我胸口画圈。
现在我想试试,用你的方式喜欢你。
我学着她平时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比如,不许你跟别的男人说话,不许你喝太多酒,不许你……
话没说完就被她堵上了嘴。
这次她吻得又凶又急,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似的,直到我快缺氧,她才抵着我的额头喘气,眼底闪着兴奋的光:这可是你说的,反悔的话……
不反悔。
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疯狂,我接了。
她突然转身跑到卧室,没多久拿着个小盒子回来,打开里面是条银色手链,吊坠是个小小的兔子,耳朵也是缺角的,跟那个旧玩偶一模一样。
给你的。
她拉过我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帮我戴上,指尖擦过我的皮肤,痒痒的,戴上就是我的人了,摘下来……
摘下来你就打断我的腿
我笑着问,想起她以前说过的话。
她却突然不笑了,眼神变得很认真,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链上的兔子:摘下来,我会找不到你。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暖暖的。
原来她那些听起来吓人的威胁,全是藏在心底的不安。
我抬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闻到淡淡的雪松味。
不会摘的。
我轻声说,永远都戴着。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安全感的小猫,手环得更紧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手链上的小兔子在光线下闪着微光,好像在替我们作证。
7
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天,卢苇的霸道劲儿又上来了。
那天我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女同事递了份文件让我转交,不过说了三句话,回头就看见卢苇站在不远处,抱臂盯着我们,眼神冷得能冻住人。
她谁啊
上车时她闷闷地问,手指把方向盘转得咯吱响。
同事,交个文件而已。
我笑着捏她的脸,怎么,吃醋了
她别过脸不说话,却悄悄把我手机里那个女同事的联系方式删了个干净。
晚上睡觉前我发现时,故意逗她:这么小气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闷闷地说:你的手机里,只能有我。
我摸着她的头发笑,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心里甜丝丝的
——
原来被人这么在乎着,是这种感觉。
这天我刚到便利店替班,玻璃门就被推开,王浩鼻青脸肿地闯进来,额角还贴着纱布,看见我就往柜台后躲。
俊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声音发颤,塞给我个录音笔,周明轩逼我的!他说只要我能让你离开卢苇,就把我的债全免了,还送我去外地躲着。
录音笔里传来我和他的声音,是上周他约我在小吃摊喝酒时录的。
他故意往
卢苇太凶跟她在一起太累
的话题上引,我当时喝了点酒,随口抱怨了两句夜班辛苦,被他掐头去尾剪成了
对卢苇不满
的样子,甚至还有他编造的
收了他五千块好处费
的桥段。
我没敢真交给他。
王浩低着头,手指抠着柜台边缘,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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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苇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手里拎着给我带的便当,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再出现在他面前一步,下次就不是贴纱布这么简单了。
王浩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捏着录音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卢苇走过来,一把夺过录音笔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利落:别想了,这种人不值得。
我不是想他。
我看着她,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腕上的兔子手链,我是怕,周明轩还会用别的招数。
她笑了,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指尖暖暖的:怕了有我在,怕什么。
可我没想到,挑拨来得这么快。
第二天下午,一个穿红裙子的女人走进便利店,往我柜台上放了张照片,眼神怪怪的:卢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得飞快。
我拿起照片的手瞬间僵住。
照片上,卢苇站在一家酒店门口,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两人靠得很近,男人正低头跟她说话,她笑得眉眼弯弯,是我从没见过的轻松样子。
照片的光线有点暗,可卢苇脖子上那条项链我认得
——
去年她戴过,后来说是搭扣坏了,早就收起来了。
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乱了。
便利店的冷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我后背发凉,脑子里全是照片上的画面。
她是不是觉得我太普通了
是不是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更轻松
毕竟我除了给她添麻烦,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晚上卢苇回来时,我正在客厅等她,手里捏着那张照片,指腹都快把纸戳破了。
她换鞋的动作顿了顿,看见我手里的照片,脸色变了变,却没像平时那样急着解释,只是走过来,眼神定定地看着我:你信吗
我不知道!
我声音有点发紧,把照片往茶几上一拍,你整天说保护我,说喜欢我,结果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觉得我离了你就活不了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我从没听过的受伤,眼睛亮得吓人:罗俊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她转身想走,我伸手去拉她,却被她用力甩开。
别碰我。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在你相信别人之前,先问问自己,我有没有骗过你。
她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一夜没出来。
我在客厅坐了一夜,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越看越不对劲
——
卢苇的指甲颜色是昨天刚换的酒红色,可照片上她的指甲明明是裸色的。
还有她的头发,照片里比现在短了一截。
天亮时,我轻轻推开书房门。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臂下压着几张纸,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长长的睫毛垂着,看着竟有点可怜。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沙发上,盖好毯子,回头收拾书桌时,看见她手边压着张纸条,是她的字迹,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照片是合成的。男人是张爷爷的儿子张哥,我请他帮忙查周明轩挪用公款的账,昨天在酒店门口是谈事。项链是去年的旧图
P
上去的,你仔细看,光影都对不上。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我怎么能怀疑她
怀疑那个会偷偷给我妈炖汤、会记得我爱吃糖醋排骨、会在我生病时整夜不睡守着我的人
怀疑那个把所有温柔都藏在霸道背后的人
她醒来时,看见我坐在旁边,眼圈红红的,赶紧别过脸:醒了
我声音有点哑,伸手想碰她,又怕她还在生气。
她没说话,身体却慢慢软下来,轻轻往我这边靠了靠。
我趁机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发颤:对不起,卢苇,我错了。
她的肩膀轻轻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闷闷的:罗俊杰,下次再怀疑我,我就……
就打断我的腿
我赶紧接话,把她抱得更紧了。
她却叹了口气,小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在哄小孩:就再也不理你了。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我腕上的兔子手链闪着光。
原来信任这东西,比任何甜言蜜语都重要。而她的爱,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8
和卢苇和解后,她看我的眼神软了不少,却也盯得更紧了。
我去医院陪妈,她会算好时间准时来接;
我在公司加班,她会搬个椅子坐在旁边看文件,美其名曰
监督你别摸鱼。
同事们都偷偷笑我被
芦苇姐
看牢了,我嘴上没说,心里却甜滋滋的
——
被人这么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其实挺好。
周明轩显然没耐心再搞小动作了。
周三下午,卢苇收到条短信,看完后脸色沉了沉,把手机递给我看:他约我们今晚在‘夜苇’见面,说要‘做个了断’。
我看着短信里
单独赴约,否则后果自负
的字眼,手心有点冒汗:会不会是陷阱
本来就是陷阱。
卢苇却笑了,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但他想要的,我偏不给。
她让保镖都守在酒吧外围,只给张爷爷的儿子打了个电话,语气轻松得像约饭,张哥,按计划来就行。
晚上的
夜苇
酒吧没开大灯,只有吧台亮着几盏小灯,光线昏昏沉沉的。
周明轩坐在我们常坐的高脚凳上,手里转着个威士忌杯,冰块撞得杯壁叮当响,身后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手下。
卢苇,别挣扎了。
他抬眼扫过我们,眼神落在我身上时带着点嘲讽,你爸那破公司,早就该易主了。现在你身边拴着这么个拖油瓶,还想跟我斗
有本事自己挣,抢别人东西算什么能耐。
卢苇拉着我在她身边坐下,手指紧紧攥着我的手,掌心有点汗,却握得很稳。
周明轩突然笑了,拍了拍手,吧台上方的大屏幕

地亮了。
画面里是我妈病房的走廊,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倚在墙边抽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门。
你说,
他慢悠悠地晃着酒杯,要是他妈妈在医院里‘不小心’摔一跤,或者‘突发’点什么状况,罗俊杰会不会恨你
卢苇的脸色瞬间白了,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抖,指尖冰凉。


地站起来想去理论,却被她死死按住手腕。
坐下。
她声音很稳,可我看见她咬着牙,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周明轩,你想要什么
她抬头看他,眼神冷得像冰,却藏着一丝我能读懂的慌。
很简单。
周明轩把一份文件推过来,上面写着
股权转让书,签了它,再让罗俊杰跟我走
——
这小子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我会喜欢。
他盯着我笑,眼神恶心又嚣张,只要你照做,你妈就能安安稳稳治病。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卢苇却突然松了口气似的,拿起笔:可以。但我要先跟我阿姨视频,确认她没事。
周明轩不耐烦地接通视频电话,镜头里我妈正靠在床头吃苹果,护士在旁边笑着说她今天胃口好。
卢苇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直到看见妈冲她摆手说
放心,才轻轻松了口气,握着笔的手刚要落下,我突然按住她的手。
不能签。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爸的心血,不能给这种人渣。
她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暖意取代。
比起你,什么都不重要。
她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心慌,我不能失去你。
就在她要甩开我的手时,酒吧的灯突然全亮了,刺眼的光线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爷爷的儿子带着警察从后门冲进来,手里举着一叠文件:周明轩,你涉嫌商业诈骗、非法拘禁,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明轩懵了,挣扎着喊:不可能!我的人明明……
你的人
卢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就被我的人换了。你派去医院的‘黑衣人’,是我请的护工假扮的。
她指了指屏幕,你刚才看到的病房画面,是昨天录好的。
警察铐住周明轩时,他还在嘶吼:卢苇!你不得好死!
酒吧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重金属音乐还在低低地响。
卢苇转身抱住我,身体还在发抖,头埋在我胸口,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吓死我了……
刚才我真怕他动真格的,真怕你出事……
我回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得飞快。
不怕了,都过去了。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闻到熟悉的雪松味,心里踏实得很,你看,我们赢了。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突然踮起脚吻住我。
这个吻很用力,带着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庆幸,唇齿间都是她没忍住的呜咽。
我环住她的腰,把她抱得更紧了
——
原来再厉害的
芦苇姐,也会有怕失去我的时候。
吧台底下,那个缺角的兔子挂件轻轻晃动着,好像在为我们鼓掌。
我看着怀里还在微微发抖的卢苇,突然明白:
她的疯狂是铠甲,也是软肋,而我,就是那个能让她卸下铠甲、露出软肋的人。
9
周明轩被抓的第二天,阳光好得不像话。
卢苇带着我去警局做笔录,走出警局时,她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我笑,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我看着她眼角的笑意,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酒吧见她时,她看我像看过期罐头的眼神,忍不住笑出声:以前是怕被你欺负。
她伸手掐了掐我的腰,力道不轻不重:现在还怕吗
怕。
我故意逗她,看着她脸垮下来的瞬间又赶紧补充,怕你太好,把我宠坏了。

噗嗤
笑出声,伸手挽住我的胳膊,雪松味混着阳光的味道,暖得人心里发涨。
周明轩倒台后,卢苇顺理成章拿回了公司。
她把大部分杂事交给张爷爷的儿子打理,自己反倒清闲了不少。
我们开始有大把时间待在一起
——
早上一起去医院给妈送早餐,中午回公司吃她让厨房做的糖醋排骨,下午偶尔去疗养院陪张爷爷下棋,晚上就窝在
夜苇
酒吧的角落,看舞池里的人晃来晃去。
张爷爷总拉着我的手说:小苇这丫头,从小就硬邦邦的,现在跟你在一起,才算有了点笑模样。
卢苇在旁边听着,会红着脸去捂张爷爷的嘴,却偷偷在桌子底下勾住我的手指,指尖轻轻挠我的掌心。
这天下午,卢苇突然把我往墓园的方向开。
车停在她爸的墓碑前时,我还以为是来送花,她却从后备箱拿出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在了草地上。
九月的风有点凉,吹得她头发乱飘。
她仰头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比墓碑前的白玫瑰还亮:罗俊杰,我知道我脾气不好,占有欲强,还总爱凶你。
嗯。
我憋着笑点头,看她瞪我的样子又赶紧补充,但我喜欢。
她被我逗笑了,眼底的紧张散了不少,继续说:但我保证,我会用我所有的方式保护你,爱你。你愿意……
我愿意。
没等她说完,我就蹲下来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有点发颤,卢苇,我早就愿意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在我怀里笑得肩膀发抖,眼泪蹭得我衬衫湿了一片:你怎么不等我说完!求婚台词我背了好久的!
因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手里的戒指盒
——
里面是两枚素圈戒指,光溜溜的,没有任何花纹,这戒指……
我爸留的。
她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其中一枚套在我手上,大小刚刚好,他说等我找到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把这个给对方。
她自己戴上另一枚,晃了晃手,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现在是你的了。
我们在墓碑前坐了很久,她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
说她爸怎么教她打拳,怎么在她被男生欺负时,拎着扫帚追人家三条街;
说她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她爸一边骂她笨,一边给她买草莓冰淇淋。
以前我总学他的样子保护别人,以为拳头硬就是厉害。
她靠在我肩上,风掀起她的衣角,直到遇见你才知道,爱不是控制,是怕你走,怕你受委屈,怕你……
不爱我。
我握紧她的手,戒指硌着掌心,却暖得人心头发烫。
原来那些看起来霸道的控制,那些带着威胁的
不准离开,全是她藏在心底的害怕。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耳根悄悄红了:上次去便利店买水,看见你帮老奶奶搬米,后背弯成个小虾米,却笑得傻乎乎的。
她侧头看我,嘴角弯得很甜,那时候就想,这男生真可爱。
我愣在副驾上,突然明白
——
哪有什么王浩设计的表白,从一开始,她就在等我了。
那句
喜欢你的腿
的蠢话,不过是她顺水推舟的借口。
晚上睡觉前,她把那个缺角的兔子玩偶放在我们中间,玩偶的耳朵对着我,绒毛蹭得我脖子痒。
以后它陪我们一起睡。
她钻进我怀里,声音软软的,罗俊杰,晚安。
晚安,我的恶魔大小姐。
我吻了吻她的发顶,把她抱得更紧了。
黑暗里,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雪松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胸口,能听到她轻轻的心跳。
原来被人用最疯狂的方式爱着,是这么温暖的事
——
她的全世界都围着我转,她的所有偏执都因为在乎,而我,早就心甘情愿地跳进这个名为
卢苇
的陷阱里,再也不想出来了。
10
我妈的病好得很快,出院那天阳光特别足,卢苇特意请了假,开车来接她回家。
妈坐在副驾上,拉着卢苇的手说个不停,从
俊杰小时候尿床
讲到
他第一次考满分,把我那些糗事全抖了出来。
卢苇听得认真,时不时转头冲我笑,眼底的光比车窗外的阳光还亮。
妹妹的学费早就交清了,她现在见了卢苇就喊
嫂子,比跟我还亲。
有次我听见她偷偷问卢苇:嫂子,我哥那么笨,你怎么会喜欢他啊
卢苇笑着捏她的脸:因为你哥傻得可爱,只有我能欺负。
我站在门口听着,心里甜得像揣了罐蜂蜜。
我辞掉了便利店的工作,在卢苇公司找了个闲职,每天的任务就是帮她整理文件、泡咖啡,偶尔陪她开开会。
同事们都说我是
芦苇姐的专属挂件,我倒不介意
——
能每天看着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听她打电话时偶尔飙出的狠话,再被她瞪几眼,就觉得日子踏实得很。
她的霸道一点没改。
看见我跟女同事多说两句话,回来就会把我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删得干干净净,理由是
防患于未然;
我加班晚归,她会站在门口盯着我,像审犯人似的问东问西,直到我把她抱进怀里哄半天,她才会闷闷地说
下次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
但她的温柔也越来越多。知道我爱吃糖醋排骨,她会让厨房每天都做,自己却吃得很少,说
怕胖;
我感冒发烧,她会笨手笨脚地给我物理降温,整夜不睡守着我,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睡前她会躺在我怀里,给我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
说她第一次跟人打架,把对方打哭了,自己却吓得躲在张爷爷身后发抖。
这天晚上,我们在
夜苇
酒吧庆祝我妈彻底康复。
张爷爷和张哥也来了,酒吧里难得没放重金属音乐,换成了舒缓的情歌。
卢苇喝了点红酒,脸颊红红的,非要拉着我跳舞。
她踩着我的脚,笑得像个孩子,长发扫过我的下巴,带着淡淡的酒香。
罗俊杰。
她凑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声音软软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张爷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看着怀里的卢苇,突然觉得所谓的
病,不过是不懂怎么表达的深爱;
那些听起来吓人的
疯,其实是怕失去的不安。
回家的路上,她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呼吸均匀,手里还攥着我的手指不放。
月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平时的嚣张和锐利都不见了,只剩下安静和温柔。
我放慢车速,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心里默默念着:余生,请多指教,我的卢苇。
床头的兔子玩偶还在,缺角的耳朵歪歪扭扭的,好像在偷偷笑我们。
我把卢苇抱到床上,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我怀里钻,嘴里嘟囔着
别跑。
我笑着搂住她,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
原来最好的爱情,就是有人愿意用她的全世界,换你的一颗真心。
而我,早就心甘情愿地跳进了她的陷阱里,被她的霸道包裹着,被她的温柔滋养着,再也不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