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陈屿安家境很差,脾气古怪,除了那张冷峻的脸和一身蛮力,一无是处。
他们笑我眼瞎,放着身边一众追求者不要,偏要去捂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他们不懂。
那块石头,在我被全世界抛弃的童年里,是唯一一座为我遮风挡雨的山。
01
我把陈屿安堵在了体育馆的后门。
身后是震天的欢呼。
眼前是他冷硬的侧脸。
他很高。
我必须费力地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可惜。
他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陈屿安。
我开口,声音有点抖。
是气的！
他拎着一瓶矿泉水,喉结滚动,自顾自地喝着。
甚至没分给我一个眼神。
我气得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水！
你看着我！
他终于动了。
那双漆黑的眸子缓缓垂下,落在我脸上。
依旧是那种让人火大的平静。
有事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我深吸一口气,把精心准备好的告白礼物塞进他怀里。
那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我说得很大声,几乎是用吼的。
所有人都在关注体育馆的比赛,角落的我们没人注意。
陈屿安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盒子。
然后。
他伸出手,把盒子拿开,稳稳地放在了旁边的窗台上。
动作不带一丝烟火气。
仿佛那不是我准备了一周的礼物,只是一件碍事的垃圾。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
我不甘心！
他终于正眼看我了。
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嘲弄。
姜知许。
别玩了。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意思。
说完这三个字,他转身就走。
没有丝毫留恋。
我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玩
谁他妈在玩！
我追了你整整十年！
从我穿着公主裙,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开始！
我把我的全世界都捧到他面前了！
他居然说我是在玩！
站住！
我冲他背影大吼。
他脚步没停。
旁边传来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是张扬,一个一直追我的富二代。
他倚着墙,笑得轻佻。
知许,何必呢
这种人,你跟他费什么劲
来,跟我走,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伸手想来拉我。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冰冷。
滚！
张扬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我没理他。
我死死地盯着陈屿安的背影。
那个高大、孤僻,像一头沉默孤狼的背影。
我气得发抖,眼眶发酸。
我姜知许,字典里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快步走到窗台。
拿起那个被他嫌弃的礼物盒。
然后。
我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地追了上去！
陈屿安！
你等着！
我这辈子就跟你耗上了！
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铁做的！
02
十年前。
我还是个娇气包。
我们家刚破产,从别墅搬进了那条又旧又窄的巷子。
爸妈忙着用最后一点积蓄想要东山再起。
当我穿着不合时宜的漂亮裙子。
就成了巷子里所有小孩的排挤对象。
他们抢我的发卡。
推倒我的洋娃娃。
用脏兮兮的手在我裙子上印下黑手印。
我只会哭。
哭得撕心裂肺。
是陈屿安。
那个比我大两岁,长得比同龄人高大,脸上总带着伤,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少年。
他一言不发地出现。
像一堵墙,挡在我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用那双沉默的黑眼睛冷冷地扫过那群小孩。
他们就吓得作鸟兽散。
然后。
他蹲下身。
用他那双骨节分明,却很粗糙的手。
笨拙地帮我拍掉裙子上的灰。
又捡起地上被摔坏的洋娃娃。
他不会修。
只能把掉下来的胳膊和腿胡乱塞回我怀里。
我当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抽噎着问他。
你……你是谁
他看了我一眼。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用纸包着的水果糖。
塞进我手心。
糖纸都皱了。
但他手心很热。
陈屿安。
他说。
住你隔壁。
从那天起。
我的世界里就多了一个叫陈屿安的少年。
他话很少。
总是很沉默。
但他经常会给我糖吃。
会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第一个冲出来。
会笨拙地给我修理各种被我弄坏的玩具。
巷子里的所有人都怕他。
说他爸爸是酒鬼,他妈妈跟人跑了,他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
这个看起来像狼的少年。
有一颗比谁都温柔的心。
我上小学,他上初中。
他每天都会绕远路,默默跟在我身后,送我到校门口。
然后再跑着去自己的学校,常常因此迟到。
我上初中,他上高中。
他开始打零工。
用赚来的第一笔钱,给我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
那条裙子,我现在还好好地收在衣柜里。
所有人都觉得是我在倒追他。
是我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屈尊降贵地去喜欢一个穷小子。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
在我最灰暗的那段日子里。
陈屿安是怎么守护我的。
我发誓。
这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他。
所以当他今天冷冰冰地对我说别玩了的时候。
我不是伤心。
我是愤怒！
我回到家。
我妈看我气鼓鼓的样子,心疼地问我。
又在小安那里碰壁了
我把礼物重重地放在桌上。
妈,他就是个木头！不开窍的木头！
我妈笑了。
她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知许,你有没有想过。
也许不是他不开窍。
而是他太在乎了,所以不敢要。
我愣住了。
不敢要
为什么
我妈叹了口气。
傻孩子,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想着我妈的话。
想着陈屿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想着他过去对我所有的好。
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懂了！
这个笨蛋！
这个天大的笨蛋！
他不是讨厌我！
他是自卑！
他一定是觉得他配不上我！
想通了这一点,我所有的愤怒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陈屿安。
你这个傻子。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
我只怕,是我配不上你那么多年的守护。
我抓起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
陈屿安,明天早上七点,巷子口等我。
不见不散。
你要是敢跑,我就……我就天天去你家门口堵你！
发完消息。
我把手机一扔,钻进被窝。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的作战计划。
既然温和的告白不行。
那就来点直接的！
我就不信了！
03
第二天早上六点五十。
我准时出现在巷子口。
手里提着两份热腾腾的早餐。
陈屿安果然在。
他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身形挺拔得像一棵白杨。
晨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光。
他看见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转身就想走。
站住！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
他的手臂肌肉很结实。
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拉住他。
陈屿安,你再走一步试试！
我仰着头,凶巴巴地瞪着他。
他停下脚步,垂眸看我。
眼神无奈。
姜知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我把手里的早餐举到他面前。
我想让你吃早饭！
他看着那份早餐,沉默了。
我知道。
他肯定又没吃早饭。
为了省钱,他经常一天只吃两顿。
我把其中一份塞进他手里。
语气不容置喙。
拿着！
吃完。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默默地接了过去。
我心里一阵得意。
看吧！
对付这种闷葫芦,就得用强硬手段！
我一边啃着手里的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宣布。
陈屿安,我跟你说。
从今天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你的早饭,我包了！
他刚咬了一口包子,闻言动作一顿。
差点噎住。
他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我赶紧把手里的豆浆递给他。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喝了一大口豆浆,才缓过来。
然后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你……疯了
我没疯！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很清醒。
陈屿安,我就是喜欢你,非你不可的那种喜欢。
所以,你别想再推开我。
空气安静下来。
他低着头,快速地吃着早餐。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我看不透他。
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气场,似乎融化了一点点。
吃完早餐。
他把垃圾精准地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然后转身看着我。
我吃完了。
你可以走了。
他又想赶我走！
我叉着腰,挡在他面前。
不行！
我还没说完呢！
从今天起,除了早饭,我还要跟你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他眉头紧锁。
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
我据理力争。
反正我们顺路,一起走怎么了
他不说话。
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
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们僵持着。
直到上课预备铃远远地响起。
我有点急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要拒绝我的时候。
他突然错开我的身体,迈开长腿往前走。
只留给我一个字。
走。
我愣在原地。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答应了！
我心中狂喜！
立刻迈开小短腿追了上去！
陈屿安,你等等我！
我跑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走着。
阳光正好。
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偷偷看他。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但我知道。
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我心情好得想唱歌。
陈屿安,你今天有点帅哦。
他脚步一顿,没理我。
陈屿安,你喜欢吃什么菜我明天给你带便当！
他继续走,不理我。
陈屿......
闭嘴。
他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打断我。
我立刻闭上嘴。
但嘴角却疯狂上扬。
哈哈！
他理我了！
他跟我说两个字了！
四舍五入就是跟我在聊天了！
我开心地跟在他身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完全没注意到。
他那一直紧绷的嘴角,在我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地,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04
我的追求计划,进行得异常顺利。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每天的爱心早餐,陈屿安虽然嘴上不说,但都会吃完。
一起上学放学,他虽然全程沉默,但再也没有赶我走过。
我还变本加厉地给他送水,送零食,甚至在他的课桌里塞满了各种我喜欢的小玩意儿。
他每次都只是皱着眉,然后默默地把东西收进自己的书包。
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没救了。
知许,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我们系花的样子
闺蜜林菲菲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额头。
你简直成了陈屿安的专属保姆！
我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你不懂,这叫战略性迂回！
他在我的温柔攻势下,已经快要缴械投降了！
林菲菲翻了个白眼。
我只看到他那张万年冰山脸,哪里有要融化的迹象
有的有的！
我笃定地说。
他昨天还主动帮我拧瓶盖了呢！
虽然只是因为我拧了半天没拧开,他看不下去了而已。
但这也是巨大的进步！
然而。
我的这种盲目乐观,很快就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那天下午放学。
我照例在陈屿安的班级门口等他。
张扬又出现了。
他捧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倚在他的跑车上,笑得花枝招展。
知许,今天总该给我个面子了吧
城西新开了一家法式餐厅,我订好位置了。
周围立刻围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对着我和张扬指指点点。
哇,是张扬学长！
那花好漂亮啊！他是在追姜知许吗
肯定的啊,他们俩郎才女貌,多配啊！
我皱起眉,一脸不耐。
张扬,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喜欢你。
请你不要再来烦我。
张扬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知许,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总比你热脸贴那个陈屿安的冷屁股强吧
他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周围的哄笑声也随之响起。
我脸色一白。
你闭嘴！
下意识地回头。
正好看见陈屿安背着书包,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他的脚步,在看到这一幕时,停住了。
他站在不远处。
静静地看着被人群和玫瑰包围的我。
还有我身边那个笑容灿烂的张扬。
他的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让我心慌。
我急了。
一把推开张扬,想朝陈屿安跑过去。
陈屿安,你别误会！
张扬却不依不饶地缠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知许,你看看大家,都觉得我们才是一对！
你跟那个陈屿安,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放开我！
我用力挣扎。
就在这时。
陈屿安动了。
他没有走过来。
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他走了！
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一刻,我感觉像是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水。
从头凉到脚。
我用尽全身力气甩开张扬的手。
疯了一样地朝着陈屿安追过去。
陈屿安！你给我站住！
我冲他声嘶力竭地喊。
周围的喧嚣和议论,全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那个越走越远的、冷漠的背影。
他真的站住了。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
刚想开口解释。
他却先说话了。
看到了吗
他问。
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什么我不解。
他抬起眼,那双黑色的眸子,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那才是你应该站的位置。
鲜花,跑车,众星捧月。
而不是跟着我,挤在这条又脏又乱的小巷子里。
我的心,被他的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从来都不在乎那些！
是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带着极强攻击性的表情。
姜知许。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
说完。
他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廉价的同情心
十年。
我十年的喜欢和追逐。
在他眼里。
居然只是廉价的同情心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05
我病了。
被陈屿安那几句诛心的话,气病了。
高烧不退。
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他那个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
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妈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用冷毛巾给我敷额头。
知许,你别吓妈妈啊。
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我摇摇头,虚弱地开口。
妈,我是不是……真的很烦人
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妈愣住了。
她放下毛巾,坐在我床边,握住我的手。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错的
可是……他讨厌我。
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觉得我在同情他。
我妈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心疼。
知许,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人说的话,也可能是违心的。
小安那个孩子,心思重。你别怪他。
我闭上眼。
心里乱成一团麻。
违心的
可他当时的眼神那么真,那么冷。
冷得让我怀疑,过去十年里他对我所有的好,都只是我的错觉。
林菲菲也来看我了。
她看到我病恹恹的样子,气得直跺脚。
姜知许！你看看你这点出息！
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那个陈屿安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吗！
她一边骂我,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我削苹果。
张扬学长今天又去堵你了。
那天被你甩开,人家也没生气。
还到处跟人说,等你病好了就请你看电影。
你听听,这才是正常的追求者该有的态度！
我不想听这些。
我烦躁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菲菲,你别说了。
我不想听。
林菲菲把削好的苹果塞到我手里。
行行行,我不说。
但你给我争点气！不就是个男人吗
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明天学校有个联谊会,我帮你报名了！
你必须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让那个陈屿安看看,你不是非他不可！
我本来想拒绝。
但林菲菲那句让他看看你不是非他不可,却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
对！
凭什么是我一个人在这里难过！
凭什么他可以那么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也要让他尝尝,被无视的滋味！
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涌了上来。
我猛地坐起身,拿过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去！
为什么不去！
明天我一定去！
我还要做全场最漂亮的那个！
林菲菲满意地笑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姜知许嘛！
第二天。
我拖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上了我最喜欢的那条红色连衣裙。
化了一个精致又明艳的妆。
镜子里的女孩,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重新燃起了斗志。
联谊会的地点在一家高档的咖啡厅。
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很热闹了。
我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张扬更是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
知许,你今天真美。
我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没兴趣跟这里的任何一个男生交流。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我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
拍了一张现场热闹非凡的照片。
配上文字：新的开始。
然后,我特意设置了仅一人可见。
那个人,就是陈屿安。
做完这一切,我放下手机,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陈屿安。
你看到了吗
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的世界,不是非你不可。
06
我的朋友圈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陈屿安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点赞,没有评论。
就好像,他根本没看到。
或者,看到了也毫不在意。
我心里那点报复的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落和烦躁。
联谊会的气氛很热烈。
不断有男生过来跟我搭讪。
张扬更是全程陪在我身边,殷勤备至。
知许,尝尝这个提拉米苏,他们家的招牌。
知许,要不要喝点什么卡布奇诺怎么样
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手机屏幕。
一片漆黑。
什么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精心策划了一场独角戏,结果唯一的观众却提前离了场。
真是可笑。
联谊会进行到一半,开始玩游戏。
国王游戏。
国王牌公开了。
众人开始起哄。
国王！快下命令！
来个劲爆点的！
我看着眼前这群兴奋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只想回家。
只想现在就冲到陈屿安面前,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国王举起手中的牌。
我的命令是……
她环视了一圈。
目光最后落在张扬身上。
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国王缓缓开口。
请2号和5号,现场接吻十秒。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所有人都开始检查自己的牌。
然后,一片哄笑声中。
张扬举起了手里的2号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而另一个角落里。
一个女生羞涩地举起了5号牌。
张扬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显然没想到,5号不是我。
我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我站起身,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抱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说完,我拿起包,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径直离开了咖啡厅。
我没有回家。
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巷子口。
我站在那棵老槐树下。
就是他那天早上等我,和我一起吃早餐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
路灯昏黄。
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很孤单。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
直到腿都站麻了。
他家的窗户,一直都是黑的。
他没回来。
也是。
他凭什么要回来。
他现在一定觉得,我跟张扬他们玩得很开心吧。
说不定,他心里还在嘲笑我。
嘲笑我终于找到了应该站的位置。
越想越委屈。
越想越难过。
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我用力地擦掉。
姜知许,不准哭！
为了那种不值得的家伙,不准哭！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
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夹杂着酒瓶破碎的声音和男人粗暴的咒骂。
小兔崽子！敢躲了是吧！
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我心里一惊。
这个声音……
是陈屿安那个酒鬼爸爸！
紧接着。
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
很闷。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是陈屿安！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也顾不上什么委屈难过了！
我疯了一样地朝着声音的源头冲了过去！
陈屿安！
07
我冲进巷子深处。
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陈屿安被他那个酒气熏天的父亲按在墙上。
地上是碎裂的酒瓶。
他父亲手里还拎着半截木棍,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下去！
而陈屿安。
他只是沉默地站着,不躲不闪。
任由那个男人对他拳打脚踢。
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已经破了,渗出血迹。
额头上也有一片青紫。
但他依然一声不吭。
眼神黑沉沉的,像一潭死水。
住手！
我尖叫着冲了过去！
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个男人狠狠地推开！
男人猝不及防,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他转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滚开！
他说着,又要挥舞着木棍上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我拽到了身后。
是陈屿安。
他挡在了我面前。
用他那不算特别宽厚,却异常坚实的后背,为我撑起了一片绝对安全的天地。
就像十年前,他挡在我面前,赶走那些欺负我的小孩一样。
分毫未变。
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滚。
不准碰她。
钱我都给你了,你再来我保证让你蹲监狱去！
他父亲愣了一下。
似乎是被儿子身上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了。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
最后还是把木棍一扔,骂骂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一地狼藉。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决堤而出。
心疼得像是要碎掉了。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被人这样欺负！
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忍受这一切！
陈屿安……
我哽咽着,想去碰他。
他却在我伸出手的前一秒,转过了身。
他低着头,不让我看他的脸。
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很哑。
听不出情绪。
我……我路过。
我胡乱地找着借口。
这里不该是你路过的地方。
他又说。
又是这句话！
又是这种要把我推开的语气！
我所有的委屈、心疼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那你应该在什么地方！
我冲他吼道,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就应该在这里,被你那个酒鬼爸爸打吗！
你就应该一个人忍着,流血了也不说吗！
陈屿安！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特别伟大！特别能扛！
你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笨蛋！
我一边哭一边骂。
把所有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
他始终低着头,沉默地听着。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我骂累了。
也哭累了。
我走上前,拉起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手背上还有刚刚被擦破的伤口。
我不管。
我拉着他,就往外走。
跟我走。
他没有反抗。
任由我拉着他。
我把他拉回了我家。
我妈看到他一身的伤,吓了一大跳。
小安！这是怎么了！
我没解释。
只是红着眼睛说。
妈,医药箱。
我把他按在沙发上。
我妈很快拿来了医药箱。
我打开箱子,拿出棉签和消毒水。
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他很安静。
任由我摆布。
当沾着消毒水的棉签碰到他嘴角的伤口时。
他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我手一顿,放轻了动作。
疼吗
我小声问。
他没回答。
只是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复杂,深沉,还带着一丝……绝望。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08
客厅里很安静。
我妈已经悄悄回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我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给他上药。
消毒水,药膏,创可贴。
每一个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
生怕弄疼他。
他始终一言不发。
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那目光太过灼热。
看得我脸颊发烫,心跳加速。
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
我收起医药箱,站起身,不敢看他。
好了。
我说。
这几天别碰水。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受不了了。
我必须问清楚。
我转过身,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陈屿安。
我们谈谈。
他睫毛轻颤了一下,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
把这些天所有的疑问、委屈和不甘,全都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总要推开我
为什么说我是在玩,是在同情你
为什么看到我和张扬在一起,你连一句话都不问就走
在你心里,我姜知许,我们之间十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我一口气说完。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沉默着。
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似乎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我等着。
这一次,我不想再等他转身离开。
我必须,要一个答案。
一个真实的答案。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又会用沉默来回答我的时候。
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沙哑得厉害。
姜知许。
他叫我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喜欢
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我穷喜欢我家有个酒鬼爸爸还是喜欢我像今天这样,像条狗一样被人打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心上。
不是的！
我急切地反驳。
我喜欢的是你！是陈屿安这个人！跟那些都没有关系！
没关系
他突然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将我笼罩。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
我被他逼得一步一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退无可退。
他伸出手,撑在我耳边的墙上。
将我困在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我们离得很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和他身上淡淡的,混杂着血腥味的肥皂香。
姜知许。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嘶哑。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看着我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心神不宁。
看着我明明烂在泥里,却妄想着天上的月亮。
看着我为你建起心墙,又被你轻而易举地摧毁。
很好玩,是吗
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只能用力地摇头。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是的……我没有……
没有
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低沉,却充满了绝望和自嘲。
那天在校门口,所有人都说,你和张扬才是天生一对。
你在联谊会上,和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你朋友圈里发的‘新的开始’。
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他都看到了！
他看到了我的朋友圈！
他不是不在意！
他非常在意！
原来,我那些幼稚的报复行为。
在他看来,都成了我准备放弃他,选择别人的证据！
我这个笨蛋！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那是……那是发给你看的！我是故意气你的！
我急得语无伦次,拼命地解释。
他眼里的嘲讽更深了。
气我
姜知许,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气我
你和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我错了。
他缓缓地收回手,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不该有妄想。
你走吧。
回到你的世界去。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这一次。
我没有再喊他站住。
09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我猛地冲上前。
从背后,用尽我全部的力气,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
像一块被冰封了千年的石头。
我不走！
我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陈屿安,你听好了！
我哪里都不去！
这辈子,我就赖定你了！
他的背脊绷得笔直。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拒。
他试图挣脱我的怀抱。
姜知许,放手！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慌乱。
我不放！
我抱得更紧了。
除非你今天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别再说那些我们不是一个世界,我是在同情你的屁话！
我要听实话！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哪怕只有一点点！
巷子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有风声,和我们两个人剧烈的心跳声。
他不动了。
也不再挣扎。
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任由我抱着他。
我等了很久。
在我以为他又要用沉默来惩罚我的时候。
我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一滴。
两滴。
越来越多。
我愣住了。
那是……
是眼泪吗
陈屿安……
哭了
这个在我印象里,流血都不流泪的少年。
这个像狼一样孤傲坚强的少年。
他哭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揉捏着。
疼得无以复加。
我松开手,绕到他面前。
抬起头。
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
他没有哭。
但他眼眶红得吓人。
那双总是黑沉沉的眼睛里,蓄满了水汽。
痛苦,隐忍,挣扎,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深情。
他看着我。
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一刻。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妈说得对。
不是他不开窍。
不是他不喜欢我。
而是他太喜欢了。
喜欢到自卑。
喜欢到恐慌。
喜欢到不敢伸手触碰。
他害怕。
他害怕我只是一时兴起。
害怕我有一天会厌倦他,会离开他。
他害怕自己这个一无所有的人,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
所以他用冷漠和刻薄,筑起一道高高的墙。
把自己关在里面。
也把我推到墙外。
他以为这样是在保护我。
却不知道,这对我,对他自己,都是最残忍的酷刑。
这个傻子。
这个全世界最笨的笨蛋！
眼泪,再次模糊了我的视线。
但这一次,我没有哭出声。
我抬起手。
用指尖,轻轻地,抚上他泛红的眼角。
陈屿安。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和温柔。
你怕什么呢
你在害怕什么
他身体一震,像是被我的话刺中了最脆弱的地方。
他别开脸,想要躲避我的视线。
我不让他躲。
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我。
你怕我离开你,是吗
你怕我只是一时新鲜,很快就会厌倦,是吗
你怕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怕我跟你在一起会受委屈,是吗
我每问一句。
他的身体就颤抖得更厉害一分。
到最后,他高大的身躯,竟在我面前,微微地佝偻了下来。
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柔软的腹部。
他终于崩溃了。
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衣衫。
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破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姜知许……
我好怕……
我怕你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
我紧紧地回抱住他。
用尽我所有的力气。
不是梦。
陈屿安,这不是梦。
我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
以后也会一直在。
10
那天晚上。
我们就在那条昏暗的巷子里,拥抱了很久。
谁也没有再说话。
隔在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终于,彻彻底底地,塌了。
是我把他送回家的。
他那个小小的,甚至有些破旧的房间。
我第一次踏足。
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书桌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摞摞的书。
窗台上,有一盆长得很好的绿萝。
和他这个人一样。
清冷,但充满了生命力。
我让他躺下休息。
他却固执地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像是怕我一转身,就会消失不见。
我只好坐在他床边,陪着他。
他看着我,眼里的红血丝还没褪去。
姜知许。
嗯
对不起。
他说。
之前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我摇摇头,握紧他的手。
没关系。
我知道,那都不是你的真心话。
但是……我话锋一转,故意板起脸。
你以后要是再敢那么对我说话,我就……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
他紧张地看着我。
你就怎么样
我就……亲到你说不出话为止！
我恶狠狠地宣布。
他愣住了。
然后,那张总是冷冰冰的俊脸上,竟然,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
我第一次看到他脸红。
原来这个看起来刀枪不入的男人。
害羞起来,竟然这么可爱！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又甜蜜。
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小时候。
聊那些我早已忘记,他却记得一清二楚的细节。
比如我第一次掉牙,哭着找他,他把身上唯一的硬币给我,骗我说是牙仙子给的礼物。
比如我第一次考砸了,躲在巷子口不敢回家,是他陪着我,给我讲了一晚上的笑话。
那些被我忽略的,被我当成理所当然的过往。
原来,他都一一珍藏在心里。
陈屿安。
我轻声叫他。
嗯。
我再问你一遍。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沉默了一下。
然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我不知道。
他说。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你了。
我的心,被这句最朴实的情话,填得满满的。
暖暖的。
原来,这场长达十年的追逐。
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们都在彼此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深爱着对方。
第二天。
我牵着陈屿安的手,出现在了学校里。
他想躲,但我没有让。
我和他光明正大。
毫不避讳。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
掌心有些粗糙的薄茧。
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他还是那副不太爱说话的样子。
但眉眼间的冰冷,已经融化了。
我们牵手出现在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们。
张扬再次堵在了我们面前。
他看着我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知许,你……你们……
我没等他说完。
就主动上前一步,挡在了陈屿安面前。
我仰着头,看着张扬,笑得灿烂又骄傲。
张扬学长,正式跟你介绍一下。
我晃了晃我们交握的手。
这位,是陈屿安。
我的男朋友。
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认定的人。
11
张扬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
他眼里那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真的能和我在一起。
他看着我身后的陈屿安,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挑衅。
陈屿安,你配得上知许吗
你能给她什么
你能给她跑车能给她名牌包能带她去高级餐厅吗
他每问一句,周围的议论声就大一分。
我能感觉到,陈屿安握着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我知道。
他又在自卑了。
我心里一阵火大。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这些物质的东西来衡量我的感情,来伤害我的男孩。
我转过身。
没去看张扬。
而是踮起脚尖,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
飞快地,在陈屿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啵的一声。
清脆响亮。
陈屿安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我这个大胆的举动惊得鸦雀无声。
我满意地看着陈屿安呆萌的样子。
然后才回头,重新看向脸色已经变成猪肝色的张扬。
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厌恶。
张扬。
你问他能给我什么
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举起我们紧握的手。
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他能给我别人抢不走的糖。
他能在我被欺负的时候,第一个挡在我身前。
他能在我发烧说胡话的时候,整夜守着我。
他能给我一颗真心,一份独一无二的偏爱,和一个叫做‘家’的未来。
这些,是你用跑车和名牌包,能换来的吗
你,配吗
我最后三个字,说得又冷又重。
像三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张扬的脸上。
他彻底愣住了。
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人群,也从刚才的看好戏,变成了若有所思的沉默。
我不再理会他。
我拉着还在发懵的陈屿安,转身就走。
走了,男朋友。
我们去吃饭。
走出人群很远。
陈屿安才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姜知许……
他叫我,声音还有点飘。
嗯
我回头,冲他得意地扬了扬眉。
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
他耳根还是红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我。
哦,你说亲你啊
我故意逗他。
那是我盖的章。
从今天起,你陈屿安,就是我姜知许的人了。
谁都不能觊觎！
我霸道地宣布。
他停下脚步。
定定地看着我。
阳光下,他漆黑的眼眸里,像是揉碎了万千星辰。
亮得惊人。
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将我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很紧。
带着一丝颤抖。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用一种郑重到近乎虔诚的声音说。
嗯。
我是你的。
永远都是。
那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知道。
我和我的少年,终于跨过了所有的阻碍和不安。
迎来了,属于我们的,最美好的未来。
12
我们的恋爱生活,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甜。
甚至,比我想象中还要甜。
陈屿安这个闷葫芦,一旦开窍,简直甜得要人命。
他依然话不多。
但他会每天早上,比我起得更早,在巷子口等我。
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豆浆油条。
他会默默记下我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话。
我说那家新开的奶茶店好像很好喝。
第二天下午,他就会带着一杯全糖去冰的奶茶,出现在我教室门口。
我说最近新上映的电影好像很不错。
周末,他就会拿出两张电影票,用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求表扬。
他不再推开我。
而是学着,主动向我靠近。
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他看他的专业书,我看我的小说。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岁月静好。
我们一起去逛超市。
他推着购物车,我负责往里面扔各种我喜欢的零食。
他会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又偷偷把我放回去的薯片,重新捡回来。
所有人都说,陈屿安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浑身带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狼。
他眉眼间的冰雪,已经彻底消融。
变成了和煦的春风。
只有我知道。
他没有变。
他只是把他所有的温柔和偏爱,毫无保留地,都给了我一个人。
而我。
也从一个咋咋乎乎的追求者。
变成了一个被宠上天的小公主。
我不用再费尽心思地去猜他的想法。
也不用再担心他会突然离开。
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
我知道,他会全部照单全收。
因为他爱我。
胜过爱他自己。
毕业那天。
我们穿着学士服,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都合影留念。
最后,我们回到了那个我们第一次相遇的,老槐树下。
夕阳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看着身边这个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愈发深邃英挺。
唯一不变的,是他看向我时,那满眼的温柔和宠溺。
陈屿安。
我叫他。
嗯
我还没收到毕业礼物呢。
我朝他伸出手,理直气壮地索要。
他笑了。
那笑容,像是冬日暖阳,瞬间融化了我所有的感官。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他打开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设计简单,却异常闪亮的戒指。
不是什么大牌。
但我知道。
这一定是他攒了很久很久的钱买的。
姜知许。
他仰着头,眼神无比认真,无比虔诚。
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闯进了我的世界。
十年里,我的世界,只有你。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没有跑车,没有豪宅。
我只有一颗真心,和一个只属于你的未来。
所以……
姜知许同学,你愿意,嫁给我吗
让我的未来,写满你的名字。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整整十年的男人。
重重地点了点头。
哽咽着,说出了那句他等了很久,也让我等了很久的回答。
我愿意！
陈屿安,我愿意！
我愿意。
从青梅竹马,到心意相通。
从校服,到婚纱。
我的少年,终于,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