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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开学了。
我拿着保送通知书,堂堂正正地走进了a大的校门。
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洒下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青春和书本的气息。
我享受着顶尖的教育资源,沉浸在广阔的知识海洋里,参加各种有趣的社团,认识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与那个昏暗,绝望,散发着淡淡霉味和药味的家,彻底割裂。
偶尔,我会好心地打电话回去。
电话那头,永远是妈妈无休止的哭诉和抱怨,抱怨医药费,抱怨周云礼的坏脾气,抱怨生活的艰辛。
周云礼抢过电话,声音变得尖厉又恶毒:
「周云暖,你是不是在外面享福了?你个没良心的贱人,赶紧给我滚回来伺候我,把钱都拿回来,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把电话拿远一点,语气平静无波:「弟弟,你冷静点,我在厂里也很辛苦,才能挣这点钱,你好好养病。」
「养病?我养个屁,我都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都是你,当初要不是你怂恿我刷礼物,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周云暖,你不得好死。」
看,他永远这样。
出了事,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我懒得再听,直接挂断,拉黑了这个号码。
世界清静了。
大学四年,我成绩优异,拿奖学金,参加项目,实习,每一步都走得扎实而稳健。
我几乎切断了和那个家的所有联系,只在过年时象征性地寄回一点钱,确保他们不至于饿死,也确保他们无法找到我。
听说,周云礼因为长期卧床和抑郁暴躁,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得了严重的褥疮和肾脏并发症。
听说,我爸因为长期劳累和心情郁结,在一次工作中操作机器失误,断了两根手指,拿了点微薄的补偿就被厂子辞退了。
听说,我妈受不了这种日子,尝试着跑出去打工,却因为没什么文化又年纪大了,只能做最脏最累的活,很快就被累垮了身体。
那个家,彻底成了一滩绝望的死水。
而我,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站在宽敞明亮的礼堂里,穿着学士服,看着台下无数赞许和羡慕的目光,我自信从容地讲述着我的大学历程和对未来的展望。
闪光灯频频亮起,记录下这荣耀的时刻。
我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典礼结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我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周云礼嘶哑的声音。
「姐,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他语无伦次,呼吸急促。
「那场雨,是我撞了你,是我开着保时捷撞了你。」
他竟然想起来了,想起了前世的罪孽。
他嚎啕大哭,哭声里是前所未有的破碎的悔意:「「对不起,姐,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撞你,我活该,我现在的报应都是活该。」
「求你原谅我,姐,我知道你现在有出息了,求你看在我们是亲姐弟的份上,救救我,我不想烂死在这里,爸妈都废了,他们不行了。」
我站在a大绿树成荫的校道上,远处是喧嚣的毕业庆典欢呼声,近处是电话里地狱传来的忏悔与哀求。
「周云礼。」
我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电话那头的哭声戛然而止。
我缓缓地,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但是,我不需要了。」
「你的腿瘸了,是吗?」
「可我死过一次了。」
「你的忏悔,你的报应,你的生不如死,都抵不过那个雨夜,我骨头碎掉的声音。」
「我们之间,早就两清了,不是原谅,是无关。」
「别再打来了,你的死活,与我无关。」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发出更加绝望的哭嚎和咒骂。
我没有再听,直接挂断,将这个号码再次拖入黑名单。
世界重新变得安静而明媚。
我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充满自由和希望的空气,迈开脚步,走向我光芒万丈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