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胜诉方 > 第9章
护士站的挂钟指向下午一点时,苏清秋正在给新咖啡机换过滤纸。银灰色的机身被小王擦得发亮,85℃的水温线在玻璃壶上划出浅痕,像林砚留在说明书上的便签。她往壶里加了勺可可粉,泡沫刚冒尖,就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引擎声——比平时急了半拍,像是怕迟到。
“苏姐,林律师的车来了!”小王扒着窗户喊,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南瓜糕,“她今天换了件浅灰色西装,好看!”
苏清秋的指尖在咖啡机按钮上顿了顿。水流“咕嘟”声里,她看见林砚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浅灰西装的领口别着枚珍珠领针,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和她平时的银色袖扣不同,带着点不常见的温润,像特意换过的。
“等我五分钟。”苏清秋把热可可倒进保温杯,米白色的杯身和林砚的西装颜色莫名搭调。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口袋里的研讨会门票边角被捏得发皱,是昨晚反复看了好几遍的缘故。
走到楼下时,林砚正靠在车边看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比领针还亮些:“刚查了路线,市医院停车场不好找,我们早点走。”
“嗯。”苏清秋把保温杯塞进副驾储物格,指尖触到个硬壳本子——是林砚的工作笔记,上次落在车上的,封面印着律所的logo,边角却磨得有些软,像翻了很多遍。
车刚驶出医院大门,林砚忽然从包里拿出个牛皮本,递过来:“上次看你总在病历本背面记要点,这个给你。”封面是浅棕色的,没有任何图案,翻开第一页,夹着支银色钢笔,笔帽上刻着朵极小的菊花,和苏清秋护士站的菊花茶隐隐呼应。
“你怎么知道……”苏清秋捏着本子的手指紧了紧。她确实习惯在病历本背面随手记护理要点,上次被林砚撞见时,还慌忙用文件夹盖住了。
“猜的。”林砚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红绿灯上,嘴角弯了弯,“总在正式文件上乱涂,容易被护士长说。”
苏清秋翻开本子,纸页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比医院的病历本厚实些。她忽然发现,中间夹着几页空白页,边缘被刻意裁得比其他页宽些,像特意留出来的。指尖划过纸面时,想起林砚笔记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时间线,忽然明白这空白页的意思——是给她留的,让她可以放心地写、随意地画,不用怕被谁看见。
车在市医院门口停稳时,研讨会的签到台刚排起队。林砚去停车的间隙,苏清秋站在树荫下翻那本牛皮本,忽然在最后一页看见行小字,是林砚的笔迹:“术后护理记录可附简图,家属更易理解。”下面画了个小小的示意图,像她给小患者画的小熊,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在看什么?”林砚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刚跑完步的微喘。她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了,“会场空调足,先喝点水。”
苏清秋接过水,指尖碰到她的手腕,比平时热些,浅灰西装的袖口沾了点灰尘,想来是停车时蹭到的。“没什么,”她把本子合上,“这钢笔……”
“客户送的,”林砚的语气很自然,像说过无数次的“顺路”,“我用不惯细笔尖,你刚好合适。”
进会场时,签到台的工作人员笑着打量她们:“两位是一起的?林律师每次来都一个人,今天带了搭档?”
林砚的脚步顿了半秒,苏清秋却听见她轻声说:“是,同事。”这两个字说得很轻,却比任何解释都清楚。
研讨会的主题是“医患沟通中的细节表达”,台上的专家正举着案例分析:“很多时候,一句‘我理解’比十页条款更有用……”苏清秋低头在牛皮本上记要点,笔尖划过空白页时,忽然发现林砚的笔记本也摊在桌上,翻到的那页画着简单的思维导图,“倾听”两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遍,旁边写着行小字:“参考苏医生对3床家属的沟通方式”。
她的心跳莫名快了些,抬头时刚好撞上林砚的目光。对方正看着她的本子,眼里带着点笑意,像在说“写得不错”。阳光透过会场的高窗落在两人的笔记本上,空白页和思维导图的边缘慢慢重合,像谁刻意画的连接线。
茶歇时,林砚去拿咖啡,苏清秋坐在原位翻牛皮本,忽然发现夹着的钢笔不见了。正四处张望,就看见林砚端着两杯热可可走过来,钢笔别在她的西装口袋上,菊花图案在浅灰布料上格外显眼。
“怕你弄丢。”林砚把可可放在她面前,杯壁上的指纹和她的重合,“专家说的‘细节表达’,你平时做得比案例里好。”
苏清秋抿了口可可,甜味漫过舌尖时,听见林砚又说:“上次3床家属哭着说‘没钱续费’,你说‘我们先调整用药方案,费用的事慢慢想’,比任何法律条文都管用。”
她愣了愣。那天的事她早忘了,却被林砚记在笔记本的空白页里,连语气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对了,”林砚忽然从包里拿出份文件,“这是研讨会的补充材料,里面有个案例和你上次说的纠纷很像,我标了重点。”
苏清秋翻开文件,发现某页的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咖啡杯,旁边写着“护士站的新机器冲的更好喝”。她的指尖在咖啡杯上轻轻敲了敲,忽然想起早上换过滤纸时,小王说的那句“林律师特意查了研讨会的茶歇菜单,说热可可不如护士站的”。
下午的讨论环节,专家让台下分享案例。林砚推了推苏清秋的胳膊:“你说说3床的事?”
苏清秋站起来时,看见林砚正低头翻笔记本,她记要点的那页被折了个角,旁边空白处写着“她说话时会捏杯子,别让她紧张”。指尖触到温热的可可杯,她忽然觉得,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比任何准备好的发言稿都管用。
散场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去开车的间隙,苏清秋站在台阶上翻牛皮本,发现中间的空白页被填满了——是林砚趁她发言时写的,记着专家提到的“非语言沟通技巧”,每一条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对勾,最后写着行:“苏医生的眼神比案例里的更真诚”。
车刚拐进医院的巷子,苏清秋忽然开口:“下周……你有空吗?”
林砚踩刹车的动作顿了半秒,转头看她时,领针的珠光落在镜片上:“怎么?”
“食堂新换了师傅,做南瓜粥很地道。”苏清秋的指尖划过牛皮本的空白页,“想请你尝尝。”
林砚的嘴角慢慢弯起来,比研讨会时明显得多,像被夕阳晒化的糖:“好。”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早上来,能赶上你的早班吗?”
“能。”苏清秋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落下时,忽然觉得这空白页留得真好——可以记她的排班表,可以画她喜欢的菊花,还可以写下那句没说出口的“其实,我早就想请你了”。
车停在楼下时,保温杯里的可可还温着。苏清秋抱着牛皮本下车,听见林砚在身后说:“钢笔别忘带走。”
她回头时,看见对方正低头看笔记本,夕阳的光落在她翻到的那页上,是行极轻的字:“下次研讨会,要坐得再近一点。”
护士站的灯已经亮了,小王趴在新咖啡机前打盹,玻璃壶里的可可还冒着热气。苏清秋把牛皮本放进抽屉,和那台米白色保温杯并排摆着,忽然觉得,这些藏着细节的空白页,早晚都会被填满,像此刻心里漫开来的甜,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