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门,外门演武场。
喧嚣鼎沸,人声如潮。数千名外门弟子将中央的巨大石制擂台围得水泄不通,目光汇聚于一点,或同情,或怜悯,但更多的是不加掩饰的讥讽与嘲弄。
擂台之上,一个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半跪在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灰白的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红梅。他叫林舟,是这数千外门弟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最“著名”的一个。
只因他那百年难遇的“灵气不亲和”体质。
在这个以吸纳天地灵气、淬炼己身为根本的修仙世界,无法与灵气亲和,便等同于被宣判了修行的死刑。入门三年,同期的弟子早已突破炼气四层、五层,而他,至今仍在炼气三层的门槛上苦苦挣扎。
“林舟,还要继续吗?”擂台另一端,一个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的青年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挂着一抹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我只用了三成力,你便已接不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然后滚下去,我可以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青年名叫张狂,内门长老之孙,炼气九层的修为,在外门之中,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林舟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晃晃悠悠地重新站直了身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火辣辣的剧痛。他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摆开了青云门最基础的拳架,眼神虽有些涣散,但深处的那一抹倔强却未曾熄灭。
他不能认输。这次年度小比的前十名,可以获得一枚珍贵的“淬体丹”。那是他唯一的机会,或许能改善他这不争气的体质。
“不识抬举!”张狂的脸色沉了下来,耐心耗尽。
围观的弟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看,那废物还不肯放弃!”
“呵,他以为这是比谁更耐打吗?灵气不亲和,连最基础的御风诀都用不出来,拿什么跟张狂师兄斗?”
“张狂师兄可是要进内门的天才,陪他玩这么久,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
议论声如针,刺入林舟耳中,他却充耳不闻。他死死盯着张狂,试图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破绽。
然而,绝对的实力差距,让一切挣扎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狂的身影瞬间模糊,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轰然爆发。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精妙的招式,只是将灵力汇于右掌,简单粗暴地一掌拍出。
“奔雷掌!”
空气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淡青色的灵力光晕在张狂掌心凝聚,带着奔涌之势,狠狠印在了林舟的胸口。
“噗——”
林舟如遭重击的断线风筝,整个人倒飞出去,越过十数丈的距离,重重地摔落在擂台边缘,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块。他的意识在瞬间被黑暗吞噬,彻底昏死过去。
负责裁决的执事长老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张狂出手过重,但看了一眼观礼席上张狂的爷爷——张长老那张毫无波动的脸,最终只是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胜者,张狂!”
欢呼声雷动,却无人去关注那个躺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少年。
……
夜色如墨,冷月如钩。
当林舟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恢复些许意识时,只感觉自己像是被装在一个麻袋里,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透过缝隙,看到了张狂和他两个跟班狰狞的侧脸。
“张……师兄……”他虚弱地开口。
“哟,醒了?”张狂瞥了他一眼,满脸嫌恶,“命还真硬。也好,让你死个明白。”
另一个跟班嘿嘿笑道:“张狂哥,你下手也太重了,万一被宗门戒律堂查到,可是个麻烦。”
“麻烦?一个灵气不亲和的废物,死了也就死了,谁会为他出头?”张狂不屑地冷哼一声,“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处理得干净点好。扔进‘仙陨之地’,就说是他自己落败后想不开,误闯禁地,谁也查不出什么。”
仙陨之地!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在林舟脑中炸响,让他浑身冰凉。
那是青云门的后山禁地,传说乃是上古时期一位大能渡劫失败的陨落之处。那里空间紊乱,残留的剑意千年不散,暴虐的灵气甚至能将金丹期的修士撕成碎片。外门弟子进去,十死无生!
“不……不要……”林舟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换来的却是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腹部,让他再次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股巨力抛出,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剧痛让他再次清醒。
他躺在一片荒芜的乱石堆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暴虐气息,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看不见的锋利能量正在切割着自己的身体。远处,偶尔有微弱的银色电弧在空间中一闪而逝,那是空间裂隙的雏形。
这里,就是仙陨之地。
绝望,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心脏。经脉寸断,五脏受创,再加上此地绝灵的环境……他死定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愿就此放弃。他咬着牙,用唯一还能动弹的手臂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向前爬行,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蔽体的山洞,哪怕只是晚死一刻也好。
锋利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淋漓。
他不知道爬了多久,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他那满是鲜血的右手,按在了一块凸起的硬物上。
那东西触感冰冷,质地非金非石,表面异常光滑,与周围粗糙的岩石格格不入。
林舟用尽最后的力气,拨开了表面的泥土和碎石,露出了那东西的真容——一块半埋在土里、约莫一尺见方的黑色石碑。石碑造型古朴,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充满几何美感的未来气息,表面上,似乎还蚀刻着一道道精密至极的纹路。
他的鲜血,顺着掌心,缓缓渗入了那些纹路之中。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那块平平无奇的黑色石碑,仿佛被唤醒的远古巨兽,那些纹路骤然亮起,发出一阵幽蓝色的光芒。一股庞大的信息流,不由分说地冲入林舟的脑海。
【检测到生命体征……符合绑定要求……】
【灵魂频率同步中……警告!检测到特殊体质“灵气不亲和”,灵魂频率异常……重新校准……同步率100%……绑定成功!】
【“罗德岛”紧急求生终端,为您服务。】
【侦测到宿主生命垂危,能量储备严重不足……自动执行最低能量协议……】
林舟的瞳孔猛然收缩,他还来不及理解脑海中这些声音的含义,就看到眼前的黑色石碑光芒大放。一股无形的吸力从石碑中传出,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空气中那些暴虐的灵气,甚至连他体内最后的一丝生命力,也被毫不留情地抽走。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但在他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他看到,所有的光芒汇聚于他身前,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林舟在一阵清凉舒适的感觉中,悠悠转醒。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胸口那足以致命的剧痛竟然消失了大半,原本破碎的内脏似乎被一股温和的能量包裹着,正在缓慢地愈合。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到了那个救了他的人。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奇特少女。她长着一头柔顺的紫色短发,部分发丝在脑后精心盘成了小巧的发髻。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她的紫发间,竟生出两只小巧精致、如同墨玉雕琢而成的峥嵘小角,耳朵也比常人更长,末端微微上翘,带着一种奇异的优美感。
她身上穿着一套林舟闻所未闻的服饰——青蓝色的短衫,领口系着一条黑白相间的布带,外面套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外衣,袖口宽大,露出里面的衣袖。下身则是短至膝上的深色褶裙,露出一双光洁修长的小腿。这一切的裁剪与样式,都与苍玄界的任何宗门、任何王朝的风格都截然不同。
在她的身旁,还斜靠着一根奇特的法杖,杖身漆黑,顶端却是一个金色的、宛如星盘般复杂精密的奇妙造物,正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此刻,这位神秘的紫发少女正专注地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她的治疗方式很奇怪,既不是催动木系灵力,也不是喂服丹药,而是一种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奇特‘法术’。
“你醒了?”少女见他醒来,扶了扶鼻梁上那片透明的晶片——林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用一种十分专业的语气说道,“你的伤势很重,内脏多处破裂,经脉也有损伤。我已经为你进行了紧急处理,但后续还需要静养。请不要乱动。”
林舟愣愣地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被妥善包扎的伤口,脑中一片空白。
妖族?魔族?都不是……那对角,那身衣服,还有这闻所未聞的治疗手段……她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紧急医疗干员“芙蓉”,部署完毕。】
【宿主生命体征稳定,脱离濒死状态。】
【主线任务已开启:逃离仙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