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来的银子?”银匠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望向把银子交给他的商人——这是个自临安来的豪商,挺着一个硕大的肚子,厚重的耳垂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有福之人,商人乐呵呵地摸着肚子,手指上带着和田玉镶嵌的戒指。
商人指着银匠手里的银子说:“是比如今市面上的好吧?”
银匠点头:“是如今市面上没好银了。”
从前宋国的银子,那都被阮地吸走了,更别提辽国,银子还没宋国的多。
而阮地的银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虽然有银铺,但那点首饰银牌,根本不足以解释那么多银子的去向。
民间自然也还有银子流通,但这些被官府放过的银子,要么被百姓们留下来当传家宝,要么就是杂矿太多,根本不能用来打首饰。
百姓仍然喜欢金银,虽然不能拿来当钱使用,但可以打成首饰——倘若将来又能当钱用,还能融了,总归不会亏。
商人对自己这个老伙计格外信任,他拍了拍银匠的肩,做贼一般小声说:“倭国来的银子。”
银匠吓了一跳:“倭国的银子?不是不许在民间流”
他毕竟是银匠,对倭国的白银早有耳闻,倭国的银矿这几年才被发现挖掘,不像宋国和辽国,银矿早不知道开采了多少年,到了如今,除非发现新矿,否则银子只会越来越少。
可倭国不同,才开始挖,倭国又什么都缺,如今的倭国就像是一只肥鸡,人人都要去薅一把。
自从银矿出现之后,倭国的皇室贵族,地主武士,都过上了穿金戴银的好日子,甚至还能用上阮地高官都买不起的相机留声机,凡有什么新鲜玩意,他们都买。
别说官府和倭国做生意,沿海地方的渔民都跑去倭国淘金去了。
商人:“你猜是怎么进来的?”
银匠差点没忍住给商人白眼:“您搭上哪个大官了?”
“嘿!”商人得意洋洋,“那些女吏,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别说我这种做买卖的,就是真当大官的,她们也未必会怕,未必肯帮,这回啊!我还真是吃了苦头的!”
原来他亲自跑了一趟倭国,还不是跟着官府的船,而是民间商船,在倭国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才跟着倭国的使团回来。
使团毕竟是有些好处的,他们带来的东西不必交税。
银子只要不超量,也肯放进来。
银匠得知以后对自己这个东家倒是有了几分敬佩,只带着几个人就前往倭国,倭国如今可不太平,自从发现了银矿,各地匪患不断,有时候甚至连武士也是土匪,他们谁都抢,只要他们觉得能抢到。
不少不跟官方去,想独自去淘银的人,大多都尸骨无存——没有尸体,没人报官,官府想管也管不了,只能不断贴公告,警告商户和个人。
虽说有死在倭国的,但也有成功淘到不少银的。
这些人在倭国就把银子换成了货物,而后把货物带去麻逸等地,转上一圈回来,就变成了干干净净的纸币。
至于那些银子,没人知道大商人们带去了哪里。
商人更小声说:“我觉得,那些银子最后还是在官府手里,那些大商人敢走那么远,吃那么多银子,难道后面真的没有官府的授意吗?只是两边一起吃,更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