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川的命令，在党政办激起了轩然大波。
杨光回到办公室，当他拿起那份关于电费问题的材料和匿名信复印件时，他的手心还是忍不住渗出了汗。
这镇子的“家丑”，恐怕是要被彻底掀个底朝天了。
但一想到赵海川坚定的眼神，他的心又莫名地安定下来。
赌了！
跟着赵书记，要么一起上青云，要么一起跌深渊！
总好过在这里不死不活地耗着。
……
与此同时，民政办主任萧蔷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安静。
她没有像杨光那样大张旗鼓，而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似在整理文件，实则已经拿起了手机，找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联系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是她在三山村的一个远房亲戚，关系不远不近，平时也就逢年过节发个祝福短信，正好适合这种旁敲侧击的打探，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电话接通了。
“喂，是桂芬嫂子吗？我是萧蔷啊。”
“哎哟，是蔷蔷啊”
“！稀客稀客，今天怎么想起给嫂子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热情淳朴的女声。
“没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想起你们了，打个电话问问好。”
萧蔷笑着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嫂子前两天听人说村里停电了？”
“现在好了没？”
“嗨，别提了！”
“可不是嘛黑灯瞎火的好几天，昨天晚上总算来电了，不然这天热得都没法睡。”
“来电就好。”
“那……村委会有没有说电费的事啊？”
“我听说好像要涨价？”
“有有有，昨天傍晚就有人来把旧通知撕了贴了张新的。”
“我眼神不好也没凑近看，估摸着是降价了吧？”
“不然那帮老头老太太早闹起来了。”
“反正电来了就行，谁还管那个。”
萧蔷心里咯噔一下。
好快的反应！
李光照这是连夜就处理了手尾，而且做得滴水不漏，连降价的姿态都做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
萧蔷继续不动声色地聊着家常，“最近村里没来什么陌生人吧？”
“我就是随便问问，现在外面乱你们多留个心眼。”
“陌生人？没有啊还是那些老面孔。”
“你放心吧，我们村里好着呢。”
挂了电话，萧蔷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李光照的反应越快，就越说明他心虚。
她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将打探到的情况言简意赅地发送给了赵海川。
【电已恢复，新通知已贴，暂无异常。对方反应极快。】
……
另一边，奉命盯梢的凌楚楚正百无聊赖地蹲在财务办斜对面的一个绿化带后面，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
她选的位置极好，既隐蔽，又能将财务办门口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财务办的门终于开了。
孙兴华出现在门口。
凌楚楚立刻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只见孙兴华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里的电话就没放下过。
又过了十几分钟，他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猛地挂断电话，从文件柜里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紧紧夹在腋下，连办公室的门都没锁就冲了出来。
来了！
凌楚楚把棒棒糖往旁边一吐，跟了上去。
孙兴华一路行色匆匆，低着头，连跟路上遇到的同事打招呼都顾不上，径直朝着常务副镇长魏建豪的办公室走去。
凌楚楚的心怦怦直跳。
她跟着孙兴华上了楼，在他闪身进门的那一刻，她也快步跟上，装作路过的样子，贴在了门边的墙上。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凌楚楚屏住呼吸，将耳朵凑了过去。
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几个关键词却像钉子一样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魏镇长都处理好了。”
“材料马上送县里。”
“放心张富贵他都认了。”
“绝对牵扯不到咱们。”
够了！
凌楚楚不敢再多听，怕被发现。
她立刻转身，快步下楼，躲回了绿化带里，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按着。
【报告赵书记！孙兴华拿着一个厚档案袋去了魏建豪办公室！我听到他说都处理好了，材料送县里，张富贵认了！】
……
赵海川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机屏幕上并排亮着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萧蔷，一条来自凌楚楚。
看完短信，赵海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一招断尾求生！
好一个金蝉脱壳！
李光照果然够狠，直接把张富贵推出去当了替罪羊。
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张富贵个人行为，伪造好材料送到县里备案，再让巡视组来查。
查来查去，最终结果也只会是处理一个贪心不足的基层所长。
而他李光照，不仅能摘得干干净净，还能落一个“治下不严，但能及时纠错”的好名声。
老狐狸！
这一手，既印证了电费问题的严重性，也说明了李光照的核心圈层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被撼动的。
他们之间盘根错节，利益捆绑，一出事，立刻就有人出来顶罪。
想通过供电所这件事直接扳倒李光照，看来是不可能了。
赵海川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办公桌上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
建设办主任，袁振海。
这个人的身份很微妙。
他是前任书记黄波涛一手提拔起来的，算是黄波涛的嫡系。
但黄波涛调走后，他又迅速和李光照勾搭在了一起，镇里好几个大的工程项目，都是他经手，李光照点头的。
他就像一根连接着黄波涛和李光照利益链条的绳索。
动他，不仅李光照会痛，远在县里的人恐怕也坐不住。
好！
就要动他！
明面上，巡视组查供电所，我们积极配合，让李光照以为他已经稳住了局势。
暗地里，我们就把这封举报信捅出去，把火烧到建设办，烧到袁振海身上！
我倒要看看，你李光照是保他，还是弃他！
想到这里，赵海川按下了内线电话。
“杨光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很快，杨光推门而入。
“书记，您找我？”
赵海川没有抬头，指了指桌上的匿名信，声音压得极低：“这封信上提到的那几家因为棚改项目被强拆的住户，你现在立刻派最可靠的人，悄悄去查他们的下落。”
“记住，要快，要在巡视组对他们产生兴趣之前找到他们。”
“而且，绝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