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按老规矩办。该给他的那份,一分不会少。”
“但这个工程,必须是我们的人来做。”
刘黑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阵“嘎巴”的脆响。
“明白。马德贵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他知道知道,电线杆子除了能架电线,还能干点别的。”
他说完,转身出门,一股戾气弥漫在空气中。
李光照看着他的背影,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赵海川,你想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
赵海川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
他一个人坐在桌前,摊开的是三山村的地图和一堆人口、经济数据。
村民的热情已经被点燃,这是第一步。
但光有热情没用,钱从哪儿来?
二百万的缺口,像一座大山。
县里……白凯旋那条线,现在去碰,肯定是自取其辱。
他巴不得自己出丑。
必须找到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白凯旋不得不低头,甚至主动把钱送上来的契机。
舆论?
找记者曝光三山村的困境?
不行,这等于自曝其短,把清河镇的脸皮撕下来给全县看,耿书记那边也不好交代。
上级领导视察?
这是个好机会,但领导的行程,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镇书记能安排的?
赵海川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思绪有点乱。
看来,还是得先把手头的基础打牢。
只要“以工代赈”的模式能跑起来,哪怕只是一小段,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成果,再去要钱,底气也足一些。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萧蔷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异样。
她没有说话,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用透明文件袋装着的复印件,轻轻放在赵海川面前。
“赵书记,您看这个。”
赵海川有些疑惑地拿起文件。
是一张a4纸的复印件,字迹很模糊,像是复印了很多次,上面还有污渍。
标题是《“梦幻年代”ktv顾客投诉意见登记表》。
赵海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梦幻年代!
王小兰!
他往下看去,投诉内容断断续续,勉强能辨认出“服务态度恶劣”、“账目不清”、“王姓女技师”等字眼。
投诉时间,是两年前的七月。
正是王小兰失踪前一个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投诉人信息那一栏。
姓名一栏,字迹已经模糊成一团墨,根本看不清。
但在旁边的“单位职务”一栏,有两个字,虽然同样模糊,但轮廓却异常清晰。
——镇办!
萧蔷的声音有些发紧:“书记,这是我刚才整理两年前停业整顿期间的旧档案时,无意中在一个旧卷宗的夹层里发现的。”
“应该是当时派出所去调查时,从ktv复印回来的材料,不知道怎么混进我们民政办的档案里了。”
赵海川没有说话。
他的手指,在那两个字上轻轻摩挲着。
镇办……
镇政府办公室。
一个镇办的人,在王小兰失踪前一个月,和她在ktv发生了纠纷。
而王小兰案,至今是悬案。
李光照……黄波涛……梦幻年代……
一条看不见的线,似乎正在被他从黑暗中一点点地抽出来。
赵海川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光。
他看着萧蔷,又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
“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你,还有陈群。给我去秘密查!”
“两年前,镇办都有谁?谁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梦幻年代那种地方跑?”
“尤其是这个时间段,谁和这个王姓女技师走得近!”
“记住,要快,要绝密!”
赵海川的手指在那张模糊的复印件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下的声音。
“查!两年前镇办所有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重点是那些经常往‘梦幻年代’跑的,特别是跟那个王小兰有过接触的!”
“让陈群配合你。”
“他以前是干刑侦的,脑子好用,让他用老办法。”
萧蔷用力点头。
……
陈群就像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办公室的角落。
赵海川把复印件递过去。
陈群接过来,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
他的视线在“镇办”两个字和那团模糊的姓名墨迹上来回移动,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抬起头,声音干涩。
“笔迹。”
“要对比。两年前的旧文件,找笔迹。”
赵海川立刻明白了。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不容易惊动任何人的办法。
“档案室的钥匙,你去找杨光要。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
“你有完全的调阅权限,看什么,拿什么都不用跟任何人汇报。”
“直接对我负责。”
陈群点了下头,拿着那张纸,转身又像影子一样消失在门后。
……
镇长办公室。
李光照刚挂了方为安的电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方为安在电话里抱怨,说赵海川不知道抽什么风,现在居然派陈群一个人去档案室查旧文件,神神秘秘的。
查旧文件?
李光照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赵海川这个空降兵不去抓权,不去搞项目,去翻两年前的故纸堆干什么?
李光照想不明白,但这种未知让他更加不安。
不行!
不能让他这么闲着!
必须给他找点事做!
李光照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了个号码。
“黑手吗?我李光照。”
“电网改造的事给我上点硬手段!”
“不能让姓赵的搞起来!”
“特别是那个什么以工代赈,让村民自己干活那块必须给我搅黄了!”
他不知道赵海川在暗地里查什么,但没关系。
先把明面上这个威胁给他摁死!
让他焦头烂额,让他寸步难行!
……
清河镇供电所。
所长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马德贵吓得手里的茶杯一哆嗦。
刘黑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马仔,一个染着黄毛,一个纹着花臂,嘴里叼着烟,斜着眼打量办公室里的一切。
“马所长,忙着呢?”
刘黑手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在马德贵的办公桌上,拿起桌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根点上。
“听说,你想把电网改造的活,分给那些泥腿子干?”
马德贵脑门上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刘……刘哥这是赵书记的意思……搞什么,以工代赈……”
“我他妈管你什么书记!”
刘黑手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笔筒都跳了起来。
“李镇长很不高兴!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