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消失的回笼觉 > 第一章

【第一章·凌晨四点】
我他妈真的只是想起来上个厕所。
凌晨四点,膀胱胀得难受,我半睁着眼往卫生间摸。手机顺手揣进兜里,解锁的时候屏幕一亮,差点晃瞎我。我眯着眼,准备把亮度调到最低,结果手指一滑,点进了相册。
第一张照片就把我尿意吓回去了。
——那是我自己,仰面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胸口,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睡得跟死猪一样。
拍摄角度诡异得要命,像是有人悬空趴在我正上方,镜头垂直往下怼脸。更离谱的是,时间戳明晃晃写着07:30。可我现在才他妈四点零六分!
我第一反应:恶作剧黑客可我独居,门锁反扣,连条缝都没留。再说,谁会费劲黑进来,就为了拍我睡觉
我放大照片,指尖都在抖。画面里,我枕边的位置多了一本灰蓝色笔记本,封面干干净净,没有logo。我掀开枕头——它真的在那儿。像从照片里长出来似的。
操……我声音发虚,嗓子干得冒烟。
我翻开第一页,上面一行字:
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07:30的周让
我认得这笔迹:我写字习惯把让的最后一笔拉长,像甩尾。这绝对是我的手写,可我不记得写过。
第二页是一串地址:幸福里小区3栋2单元1702,后面跟着四个数字:0714。
我脑子嗡一声。幸福里我知道,离我家两公里,去年爆炸上过热搜,整栋楼都封了。那地方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让我去干嘛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万一是真的呢另一个说:万一不是人呢
膀胱再次提醒我它的存在。我夹着腿冲进厕所,尿完冲水,水声哗啦啦,我脑子却越来越清醒。四点十一分,距离07:30还有三个小时十九分钟。足够我去一趟再回来,也足够我死在那儿。
我回到卧室,把笔记本塞卫衣口袋,又捞了把水果刀。刀是我上周买来切西瓜的,塑料柄,刃长不到十厘米,但握在手里好歹算个家伙。
出门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床。床上那我还在睡——等等,床上根本没人。被子掀到一边,床单冰凉,像没人躺过。可照片里明明拍到了我自己。我头皮一炸,后背全是冷汗。
周让你别怂。我对着空气给自己打气,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死也死个明白。
我轻手轻脚带上门,电梯下到一楼。保安亭黑着灯,小区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我用手机叫了辆快车,司机接单秒到,像是专门等我。
上车后司机瞅我一眼:兄弟,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我摇头,嗓子发紧:去幸福里,北门。
司机一脚油门,车窗外路灯倒退。我攥着刀柄,掌心全是汗。脑子里全是那张照片:悬在天花板上的脚,涂着暗红指甲油,脚踝上的红绳……那条红绳我认得。去年我坐地铁丢过一次,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现在它出现在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脚上。
您这大半夜去幸福里干嘛司机从后视镜瞄我,那边楼不是封了吗
我随口扯:朋友喝多了,让我去捞人。
司机哦了一声,不再问。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幸福里北门。铁门锁着,上面缠满警戒线。我下车,司机一脚油门溜了,尾灯红得刺眼。
我绕到侧墙,空调外机当台阶,翻进去。落地时踩到碎玻璃,咔啦一声脆响,在夜里炸开。我僵住,等了几秒,没动静。
3栋2单元黑漆漆,楼道里全是焦糊味。我打开手机手电,光柱扫过墙壁,斑驳的墙皮像一张张剥落的脸。1702的门被警戒线缠成木乃伊,我扯开胶带,塑料味冲鼻子。
密码锁居然还有电。我输入0714,滴一声,门开了。
屋里比我想象的干净,像有人刚打扫过。客厅中央摆着一张餐桌,桌上——操!又是一张照片!
我走近,手电光打在上面:我坐在餐桌前,左手拿刀,刀尖对准自己左眼。拍摄时间07:30,距离现在还有两小时零九分。
照片旁边,摆着第三样东西:那台灰蓝色笔记本。我翻开,新写的一页:
别回头,她在你后面。
我他妈当场僵住,脖子像灌了铅。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像光着脚踩地板,哒……哒……
我猛地转身,手电扫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墙上扭曲变形。
谁我声音劈叉,刀尖指向前方,出来!
没人回答。屋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液在耳膜里冲。我退到餐桌旁,背贴墙,心跳快得发疼。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07:30的闹钟响了。可我明明没设闹钟!
屏幕跳出一条备忘录自动打开:
还剩最后一次机会,别再让她失望。——07:30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乱成浆糊。她是谁林绵绵我妈还是……我自己
窗外天还是黑的,但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倒计时。滴答,滴答,像定时炸弹。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刀,朝卧室方向迈了一步。地板吱呀一声,像老人叹气。
周让,一个女声突然贴着我耳朵响起,你迟到了。
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挥刀,却只砍到空气。手电光乱晃,照出卧室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光。
我抬手看表:04:27。距离07:30还有三个小时零三分钟。
但我知道,真正的倒计时,早就开始了。
(第一章完)
【第二章·镜子迷宫】
我数着心跳往卧室走,一步、两步、第三步差点踩空——地板缺了块板子,黑洞洞的像张嘴。
操……我骂得没底气,嗓子干得冒烟。手电晃过去,里面卡着一只童鞋,粉色,已经烧得卷边。不知道谁家小孩逃命时落下的,我脑子自动补出一声哭喊,后背更凉。
卧室门虚掩,暗红光从缝里溢出来,像里面点了一百支红色蜡烛。我伸手推门,指尖碰到门板那瞬间,冰得跟医院停尸间一样。
门开了,我人傻了。
四面墙、天花板、地板,全是镜子。每块镜子都映着我,脸白得跟抹了石灰,手里那把水果刀在无数个镜面里闪着冷光。我动一下,无数个我跟着动,像集体做操。
什么鬼装置……我声音发颤,在镜子里变成无数个颤音,立体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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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间,摆着一台老式座机,黑塑料壳,听筒挂在一边,像被人刚用完。电话线拖在地上,尽头消失在镜子深处。我盯着它,心里有个声音疯狂报警:别碰。可脚不听话,自己往前挪。
叮铃铃——
座机突然炸响,我吓得差点把刀扔出去。铃声在镜子里来回反射,一波比一波尖。我深呼吸三次,抓起听筒。
喂……
听筒里传来我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个老烟枪:别回头,她在镜子里。
我他妈当场僵住。脖子像被钢丝勒住,一寸都扭不动。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在腰窝积成一股冰流。
谁……谁在说话我声音抖成筛子。
我,07:30的你。电话那头轻笑,准确说,是瞎了一只眼的你。
我心脏猛地一缩,想起餐桌那张照片——刀尖对准左眼。原来不是比喻,是真瞎。
她想让我杀谁我咬牙。
杀她。电话那头顿了顿,或者杀你妈。你自己选。
我脑子嗡一声,像被锤子砸。林绵绵的脸瞬间浮出来,十六岁,圆脸,笑起来有虎牙。十年前山崖下,我只找回她一只鞋。我以为我忘了,原来只是大脑把它埋了。
我没得选。我对着电话吼,告诉我怎么出去!
你已经进来了。电话里的我叹气,看右边第三块镜子。
我扭头。第三块镜子里,画面变了:不再是现在的我,而是十六岁的我,怀里抱着林绵绵,她额头破了个洞,血顺着眉毛往下滴。少年我哭得鼻涕冒泡,嘴里不停说对不起。
我喉咙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
继续看。电话催促。
画面快进:少年我把林绵绵放进坑里,铲土。突然镜头拉远,我妈站在树后,手里拿着铁锹,表情冷得吓人。
我心脏差点停跳。原来埋人的不止我一个。
你妈杀了她我声音劈叉。
不,她杀了我爸。电话那头苦笑,林绵绵只是目击者。你妈怕她说出去,顺手一起埋了。
我脑子像被雷劈成两半。十年里,我妈每次骂我都是因为你,我以为她指我害死林绵绵,原来她指我害她杀了我爸。
镜子会告诉你真相。电话最后一句,别眨眼。
嘟——忙音。
我举着听筒,手抖得跟帕金森。镜子画面开始碎裂,像有人从里面砸。裂痕里渗出黑水,顺着镜面往下淌,带着铁锈味。
周让。一个女声贴着我耳朵响起,这次不是电话,是身后。
我猛地转身,水果刀横在胸前。镜子里,林绵绵站在我背后,白裙子,黑长发,脸被头发遮一半,露出的那只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眼白。
你迟到了。她重复电话里的话,声音像指甲刮玻璃。
我退到墙角,背抵镜子,冰凉刺骨。你想干嘛
带你回家。她歪头,脖子发出咔啦一声,像断了又接上。
回龙山我声音发虚。
她点头,头发缝里露出另一只眼睛——居然是我妈的,眼神凌厉。
我头皮炸开,挥刀就砍。刀刃碰到镜面,当一声脆响,火星四溅。镜子没碎,刀崩了个口。
林绵绵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砍的是你自己。
我低头,手臂上多了一道血口子,血顺着手腕滴在地板上,被镜子接住,瞬间吸干。
别再划了。她叹气,每伤我一次,你伤自己两次。
我喘得像破风箱,脑子飞快转:镜子是媒介,她是投影,真身在哪
真身在床底。她像听见我心声,指了指我脚下。
我低头,地板镜子里,一张腐烂的男人脸贴着我鞋底——我爸。他的嘴开合,无声地说:救我。
我胃里翻江倒海,一口酸水涌到喉咙。我强咽回去,嗓子火辣辣。
怎么救我哑着嗓子问林绵绵。
把刀插进你妈的眼。她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讨论今晚吃面还是吃米。
我握紧刀柄,指节发白。脑海里闪过我妈端牛奶的样子,温柔得不像杀人犯。
我不干。我咬牙。
林绵绵耸肩:那就继续循环。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所有镜子同时亮起红光,像一百个红灯笼。镜面开始旋转,我头晕目眩,扶着墙才没倒。
看好了。她指着最近一块镜子。
画面里,我妈站在厨房,背对我,正在剁饺子馅。刀起刀落,案板上的不是肉,是我爸的头,眼睛还眨着。
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狗。
还有三十秒。林绵绵看表——她手腕上戴着我丢的那块儿童电子表,数字跳到07:29:30。
三十秒后,你会瞎。她指我左眼,然后你妈会进来,给你一杯牛奶。
我心脏狂跳,像要冲破胸腔。三十秒,够我冲到厨房,也够我砍死她。
你只有一次机会。林绵绵微笑,杀她,或者杀自己。
07:29:45。
我转身就跑,撞碎一面镜子,玻璃碴子划破脸,火辣辣疼。我顾不上,顺着走廊冲出去。客厅漆黑,我凭记忆摸到厨房门,刀尖对准前方。
07:29:50。
厨房灯亮着,我妈背对我,穿那件旧围裙,上面沾着油渍。她哼着歌,是小时候哄我睡觉的调子。
07:29:55。
我举起刀,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我妈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笑:让让,饿啦饺子马上好。
她的眼神温柔得要命,我刀尖怎么也落不下去。
07:29:58。
林绵绵的声音贴着我耳朵:懦夫。
07:29:59。
我调转刀口,对准自己左眼。
07:30:00。
刀尖离瞳孔还有一厘米,手腕被抓住。一股大力把我往后拽,我摔在地上,刀飞出去,滑到冰箱底下。
我抬头,看见我——另一个我,左眼血肉模糊,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这次换我。
他扑向我妈,刀光一闪。
我闭眼,听见我妈闷哼一声,然后是身体倒地的声音。
再睁眼,厨房空了。只有案板上那碗饺子馅,红得刺眼。
林绵绵蹲在我身边,摸摸我的头:你终于选了。
我喉咙发干:选了什么
她笑而不答,递给我一杯牛奶:喝吧,凉了就腥了。
我低头,杯底沉着一颗眼珠,正盯着我。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腥甜味在口腔炸开,像十年前的山风,带着血和土的味道。
林绵绵拍拍手:欢迎回家,周让。
四周墙壁开始渗水,镜子一块块脱落,露出后面的水泥。我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我妈的尸体被拖进墙里,墙砖自动合上,像从没裂开。
黑暗吞没一切。
我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两下,然后归于平静。
我知道,真正的倒计时,才刚开始。
(第二章完)
【第三章·回龙山】
我醒来的时候,鼻尖先着地——全是泥,腥得要命。我呸呸吐了两口,嘴里还有铁锈味,估计是刚才那杯带眼珠的牛奶留下的。我撑起身子,四周黑得跟墨汁一样,只有头顶一小片灰白的天,像井口。
操,这又给我干哪儿来了我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摸手机,屏幕裂了,时间停在07:30,一动不动。没信号,连电量都锁死在36%。我按关机键,屏幕闪了一下,跳出一张照片——还是那张俯拍:我躺在床上,天花板吊着脚,时间戳07:30。只不过这回,照片最下面多了一行小字:欢迎回家。
我心里一沉,这家听着就瘆得慌。
让让。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整个人僵住。那声音太熟了,是我爸的。十年前失踪那晚,他给我打电话,说的也是这句:让让,爸晚点回。结果人没回来,只回来一身酒味的外套,我妈哭了一整晚。
我回头,啥也看不见,黑得像被关进煤堆。我打开手电,光柱一扫,差点吓尿——我爸就站在我身后,离我不到半米。脸烂了一半,肉翻出来,风干成紫黑色,一只眼珠吊在眼眶外,晃啊晃。
爸……我声音抖得不成调。
他咧嘴,牙没剩几颗,声音却清晰:走,回家。
我退后一步,脚后跟踢到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块石碑,上头刻着周让之墓。我脑子嗡一声,原来我真被埋了
我爸弯腰,一把抓住我手腕。手劲大得吓人,冰得像从冷冻柜里掏出来的。我挣不开,被他拖着往前。脚下全是烂泥,踩一脚冒一股黑水,像沼泽。
爸,这是哪儿我喘着问。
回龙山。他头也不回,你忘啦小时候你最爱在这儿捉迷藏。
我当然记得。回龙山就是小区后头那片荒坡,小时候我和林绵绵常来。后来山崖塌了,政府立了禁止入内的牌子,再没人敢进。
我爸拖着我走了一段,前方突然亮起一点绿光,像坟地里的磷火。走近了,才看清是个游泳池——对,就是那种小区标配的露天泳池,但水全干了,池底铺着厚厚一层灰,灰里掺着碎骨头。
泳池边上站着林绵绵,白裙子脏得发黄,脚不沾地。她冲我招手,手腕上的红绳铃铛叮叮当当,声音脆得刺耳。
周让,跳。她说。
我脑子还没转过来,我爸在后头推我一把,我直接栽进池底。灰扬起老高,呛得我直咳。灰里混着骨头渣,有粗有细,我认出一截小指骨,上头还戴着枚银戒指——我妈的结婚戒指。
我手脚并用爬出泳池,灰头土脸。林绵绵蹲下来,脸离我极近,声音轻得像蚊子:你妈也来了。
话音刚落,泳池另一头传来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我妈穿着那件旧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刀尖滴着血,走一步滴一下,像计时器。
让让,她笑眯眯,饺子馅不够,借你点肉。
我喉咙发紧,连连后退。我爸却迎上去,一把抱住我妈,烂脸贴在她胸口,血蹭了她一身。我妈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乖,别吓儿子。
我脑子彻底乱了。十年前我爸失踪,我妈哭得跟泪人似的,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老周。现在两人抱在一起,和谐得诡异。
到底怎么回事我吼出声,声音在泳池里撞出回音。
林绵绵叹气:你还没想起来
她抬手,在空气里划了一下。泳池四周突然亮起一圈屏幕——镜子、手机、电视,全是我家的监控画面。时间跳来跳去,像被谁按了快进。
我看见十六岁的我,把林绵绵推下山崖;看见我妈拿铁锹补刀;看见我爸躲在树后,全看见了,却转身跑了;看见我妈回家,把爸敲晕砌进墙里;看见她每天给我端牛奶,杯底沉着爸的眼珠;看见林绵绵的尸体被拖进泳池,灰一层层盖上去……
我蹲下来,抱着头:别放了……
画面定格在最后:我妈端着一杯牛奶,冲镜头微笑:让让,喝吧,凉了就腥了。
我胃里翻江倒海,干呕半天啥也没吐出来。林绵绵蹲在我旁边,声音软得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你每喝一次,就重启一次。我们陪你玩了十年捉迷藏。
我抬头,满脸鼻涕眼泪:那我怎么停
我爸我妈异口同声:杀一个人。
杀谁
杀你自己。我妈把菜刀递过来,或者杀我们。
我盯着刀,手抖得跟筛糠。刀把上还沾着我妈手上的血,黏糊糊。
林绵绵补刀:杀我们,你就自由。杀自己,我们继续一家四口,永远在一起。
我咧嘴,笑得比哭难看:我能选C吗
不能。我爸的烂手搭在我肩上,时间到了。
泳池中央的灰突然开始下陷,像有人在底下抽地板。我脚下一空,整个人往下掉。灰扑了我一脸,我闭眼乱抓,抓到一只手——林绵绵的,她跟着我一起掉。
扑通!
这回是水,冰凉刺骨。我扑腾两下,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水箱里,四壁透明,像被关进玻璃棺材。水箱外,站着无数个我:四岁的、十岁的、十六岁的、现在的,还有瞎了一只眼的未来版。他们一起拍玻璃,张嘴喊,却听不见声音。
林绵绵漂在我旁边,头发像水草散开:你每次都想逃,每次都被抓回来。
我抹了把脸:那这次呢
最后一次机会。她指指水箱底部,看。
我潜下去,水底有口棺材,透明盖子,里头躺着十六岁的我,怀里抱着林绵绵的尸体。少年我睁着眼,眼角挂着泪,嘴角却带笑,像在做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我头皮发麻,想浮上去,脚踝却被抓住。低头一看,是我爸,他泡在水里脸更烂,眼珠晃来晃去,张嘴吐出一串泡泡:留下来,陪爸。
我拼命蹬腿,肺快炸了。林绵绵忽然贴过来,嘴唇贴着我耳朵,声音直接钻进脑子:杀自己,只要一下,就结束。
她递给我一把小刀,刀片薄得能当纸片。我握在手里,冰得骨头疼。
我看看少年我,又看看林绵绵,再看看玻璃外那群我。他们拍得更用力,脸贴在玻璃上变形,像一群被困住的兽。
我举起刀,对准自己脖子。刀刃碰到皮肤,凉丝丝,一条血线立刻冒出来,不疼,反而有点麻。
快呀。林绵绵催促,07:30了。
我手抖得厉害,刀尖划破皮肉,血珠滚进水里,像红墨水晕开。就在我要用力一拉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声音:
让让,别犯傻!
我猛地停住。那是我妈的声音,但不是水箱外那个拿菜刀的,是更年轻的,带着哭腔的。我转头,看见水箱角落浮着一个手机,屏幕亮着,时间停在十年前——正是林绵绵坠崖那晚,我妈给我打电话,哭着说:让让,你在哪儿快回家!
我脑子突然清明。十年前,我妈没杀林绵绵,她甚至不知道山上有这回事。是我爸,他酗酒打人,我妈带我躲回娘家,我爸追出来,失足掉崖。林绵绵是去找我,才……
我手里的刀掉了,沉入水底。
林绵绵脸色变了:你耍赖!
我摇头:不玩了。
我转身,一拳砸向玻璃。水箱咔嚓一声裂了条缝,水喷涌而出。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哗啦一声,整个水箱炸了。
我被水流冲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四周景象像褪色的老照片,一块块剥落。我爸、我妈、林绵绵,全都静止不动,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爬起来,灰头土脸,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冲他们摆摆手:下次换你们躲,我来找。
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我吞没。最后一刻,我听见林绵绵轻轻笑了一声:好呀,下次见。
我闭上眼,心想:下次,老子一定不躲了。
(第三章完-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