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君子放下红笔,扶着桌子缓缓站起,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闭眼缓了几秒,走到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的自己,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狠狠扑在脸上。
水珠滑落,她拿起毛巾用力擦干,试图擦掉那份病态的憔悴。
换上深色的职业套裙,梳理好长发盘成发髻,涂上薄薄的豆沙色口红——这是她最后的盔甲。
拿起教案和笔记本电脑,她挺直脊背,推开门。
外面阳光刺眼,她扶着墙适应了几秒,然后迈开脚步,朝着生物科技学院的教学楼走去。
脚步虚浮,但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定。
“孟老师好!”
走廊里的学生打招呼。
她微微颔首,沙哑地回应:“好。”
推开教室门,站上讲台。
“同学们,下午好。今天我们继续《高级分子生物学》第五章……”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低沉沙哑,却平稳清晰。
她转身书写板书,讲解着复杂的表观遗传调控机制,提问、引导讨论。思维流畅,逻辑严密。
下午还有一件事——她今年主动申请担任新生班的班主任。
第一次班会,就在二十分钟后,在同一栋楼的另一间小教室。
时间紧迫,连回办公室缓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她扶着墙壁,慢慢挪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冰冷的水再次扑在脸上,镜子里的人,脸色白得像实验室里漂洗过的滤纸。
眼下的乌青浓重得遮不住,唯有那双眼睛,在极度的疲惫下,依然燃烧着不肯熄灭的意志力。
她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那层死灰泛起一点血色,效果甚微。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松垮的发髻,重新涂上那层薄薄的豆沙色口红——这几乎成了她维持“体面”的最后一道工序。
推开班会教室的门,三十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齐刷刷地看向她。
这些刚刚踏入天都大学这座顶级学府的天之骄子,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这位年轻班主任的好奇。
“同学们好,我是孟君子,从今天起,担任大家的班主任。”
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比平时沙哑低沉了许多,带着明显的疲惫感,但吐字依旧清晰平稳。
她开始按部就班地介绍班委职责、选课注意事项、学校的资源……思维依旧保持着逻辑性,但语速明显比平时慢了一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飞速流逝,握在讲台边缘的手指微微发白,用以支撑身体。
“孟老师……”
一个坐在前排,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忍不住小声开口,眼神里满是关切。
“您…您还好吗?您看起来…瘦了好多,脸色好差啊。”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立刻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共鸣。
“是啊孟老师,您是不是生病了?”
“孟老师,您要注意身体啊!”
“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关切的声音此起彼伏,汇聚成一股温暖的溪流,轻轻冲刷着孟君子冰冷而坚硬的心防。
这份纯粹的、来自学生的关心,让她冰冷疲惫的身体里,注入了一丝真实的暖意。
孟君子停下了讲解,看着台下那一双双真诚的眼睛,嘴角极其缓慢地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其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掩饰,只有一种历经疲惫后的坦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麦克风将她的声音清晰地送到每个人耳中。
“谢谢大家的关心。不是生病,”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是失恋了。挺难过的,伤心过度,三天没怎么吃饭了。”
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天之骄子们大概从未想过,这位传说中高考省状元、学术新星、看起来理性又强大的年轻讲师。
会在第一次班会上如此平静、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地宣布自己失恋,还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孟君子看着大家错愕的表情,那点微弱的笑意加深了些许,眼神里透出一种奇特的通透。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这属于典型的‘急性心理应激反应伴随生理功能紊乱’。”
“剧烈的情感创伤会刺激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过度反应,导致皮质醇等应激激素飙升,抑制食欲中枢,引发胃肠道功能失调,同时伴随睡眠障碍和情绪低落。”
她的语气像是在讲解一个知识点,“不过大家放心,这是一个可调节、可恢复的过程。”
“激素水平会逐渐回落到基线,神经递质如五羟色胺和多巴胺的分泌也会重新平衡。简单说,”
她甚至微微耸了下肩,一个极其疲惫却带着点自嘲的动作,“最难熬的阶段,快过去了。”
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病理分析”,把失恋的痛苦拆解成了冰冷的生理机制,反而冲淡了那份沉重,让一些学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家看向她的眼神,敬佩中更多了一层震撼——原来学霸连失恋都能这么“硬核”分析!
这时,孟君子的目光缓缓扫过教室,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同学们可能或多或少听说过我的一些事情。比如,我是高考省状元?比如,我硕士毕业就留校当了讲师?”
她看到有学生点头。
“那大家可能也听说过,我的家庭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