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为了我能考上北大，精准把控我所有时间。
甚至抢过我手里的鞋带，只因系扣的三十秒能多背一个单词。
禁止我根据天气自己添减衣物，坚信这会让我在学习上分心。
将我整理到一半的书包清空重来，呵斥我的归类方式效率低下。
在她看来，我的双手只能握笔。
她反复向观众展示我因长期握笔而变形的手指，宣称这才是“北大苗子”该有的样子。
我的双手、我的身体。
我全部的存在，都是她吸引粉丝的噱头。
我试过反抗。
我第一次，反锁了厕所的门。
我只想要十五分钟，一个不被注视、能让自己短暂喘息的空间。
水流声掩盖了门外的一切，那是我许久未曾拥有的私密。
但这份宁静仅仅持续了五分钟。
门把手被疯狂地拧动，紧接着是疯狂的撞门声和我妈歇斯底里的尖叫。
“反了天了！你敢锁门？！你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马上给我打开！”
我吓得慌忙关水，门刚开一条缝，就被她猛地拽开。
她没看我惊恐的样子。
眼睛扫视着整个浴室，搜查着罪证。
“说！你锁门想干什么？是不是在里面偷玩手机？还是藏了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无论我如何苍白地辩解“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在她听来都是确凿的叛逆和谎言。
第二天，电工来了。
不止浴室，我的卧室、甚至客厅的角落，都装上了冰冷漆黑的摄像头。
镜头无声地转动，红光闪烁。
这还没完。
她拿着锤子和螺丝刀，亲手将我卧室门上的锁片撬了下来。
木屑飞溅，留下一个丑陋的的窟窿。
我感到了有陌生的东西攥住我的心口。
空气变得稀薄，我用力呼吸。
这种窒息的感觉久久没有散去。
当分享学霸日常的嘘头让粉丝们开始审美疲劳时。
她推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新企划。
沉浸式体验北大备考生的一天。
她不知从哪弄来一个微型摄像头，别在我的校服衣领上，镜头正对着我的脸。
“宝贝，这是最新的科技，”
“让你直播间的叔叔阿姨们零距离、第一视角感受课堂氛围，监督你，也激励更多孩子一起学习，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
数学课上，我因为彻夜刷题难以集中，眼皮沉了一下。
仅仅几分钟后，老师的电话响亮。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讲台。
老师皱起眉头，略显不悦地接起电话：“喂？呃……凝凝妈妈？我正在上课……”
我妈的声音通过话筒隐约传出，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下一秒，老师的表情从疑惑转为尴尬。
他的目光越过手机，最后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掺杂着同情、无奈。
3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提醒她。”
老师勉强应答着，匆匆挂断了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点名：“我们有些同学，上课精神状态要集中一点，家长很关心课堂效率，都亲自打电话来监督了。别因为个人问题，影响了整个课堂的纪律。”
那一刻，我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站在教室中央。
同学们压抑的窃窃私语和投射来的目光，不再是好奇，而是赤裸裸的审视和嘲笑。
我手心的冷汗几乎握不住笔，睡意早已被滚烫的羞耻烧得一干二净。
而等下课后。
我试图和同学交流，刚侧过身，还没开口。
她猛地弹开，慌乱地摆手，用口型无声地说：“别…别对着我…你妈在看…”
她的眼神里不是厌恶，是纯粹的恐惧。
课间，我周围的区域自动清空。
同学们交谈、打闹。
我成了一个行走的传染源，靠近我就会被卷入那令人窒息的直播镜头里。
我站在原地，空气不再是滋养，而是凝固的、黏腻的胶质。
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无法吸入一丝能唤醒肺叶的清凉。
为什么现在没有死过去，现在就去死。
但是我没有。
回到家后。
我妈正满面红光地盯着手机。
她没问我累不累，而是迫不及待地一把拽过我，指着那不断滚动的打赏列表和评论回放，用一种邀功般的兴奋语气开始她的复盘。
“快看！宝贝！今天王阿姨夸你笔记记得像印刷体，李叔叔说咱们这课堂氛围就是不一样！”
“‘主播怎么都不笑一下？’你看，大家都关心你呢！还有好多人讨论你那根笔是不是新买的，真识货！”
接着，她脸色忽然一板：“不过，明天坐姿还得再注意！好几个妈粉说你有点驼背，精气神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