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不如当初不相识 > 第一章

第一章
晏淮年和桑虞做了整整60年的恩爱夫妻。
死后,两人双双回到25岁那年。
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个分手炮。
……
昏暗临江的大平层里,晏淮年极其不情愿的躺在黑丝绒大床上,人鱼线若隐若现。
上辈子。
桑虞和他做了60年的表面恩爱夫妻,却连一次关系都没发生过。
不管她做什么努力,扮兔女郎,还是穿水手服。
晏淮年都不屑一顾。
仿佛她不是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坨烂肉。
桑虞至今都还记得,自己一直到死前,都被人说是没真正做过女人的老处女。
屈辱和愤怒在胸腔里翻涌。
桑虞干脆直接翻身,扯过床头的充电线,捆住晏淮年的双手。
然后坐在他的人鱼线上,尽情体会自己上辈子美享受过的滋味。
餍足之后。
她又直接忍着酸痛起身,拉着晏淮年直奔民政局。
……
半小时后,接过离婚回执单,桑虞率先走出民政局。
外面的合欢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合欢花飘散在风里,迟迟才落在地上。
晏淮年看着她,深邃的眼里满是疲惫。
阿虞,非要闹到离婚这步吗,就因为上辈子,我的遗言说自己对不起梦梦。
短短一句话,就让桑虞猛然掐紧了手指。
上辈子,结婚的第二天。
晏淮年的青梅初恋乔梦就抱着孩子跪在晏家门口,哭着哀求桑虞:
我男人死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求你给我和孩子一个安身之所,我保证,绝对不打扰你们的生活……
那时,晏淮年碍于桑虞的感受,没有留下乔梦。
结果当晚,乔梦就带着孩子投了江。
晏淮年顿时愧疚的茶饭不思,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
桑虞也内疚到吃不下,忙前忙后去找最好的墓地,安葬乔梦母女。
却不想,正好碰见乔梦在祭拜前夫。
她又惊又喜,连忙回家,把乔梦还活着的事告诉晏淮年。
晏淮年知道后,沉默了很久。
但他什么都没说。
桑虞以为他放下了。
结果60年,他为了初恋守身如玉。
无论桑虞怎么明示,暗示,他都坚决不碰她。
甚至在晏淮年缠绵病榻,临终前几天。
他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地喊他的青梅:
梦梦,我对不起你们母女,让你和孩子出了意外……要是能重来,我一定要保护你们,给你们一个家。
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桑虞心上。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晏淮年从没信过她乔梦还活着。
他的心,也从未离开过乔梦。
桑虞深吸了口气,狠狠扣紧掌心,用痛感逼迫自己抽离回忆。
她深吸了口气:晏淮年,别提过去了,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晏淮年一愣,还不等问。
桑虞就已经打开迈巴赫的门,上了车。
晏淮年只能跟上。
半小时后。
迈巴赫在陆家嘴的汤臣一品停下。
晏淮年跟桑虞一回到家,推门就见——
客厅里飘着五颜六色的气球,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漂亮裙子,咯咯笑着跑来跑去。
厨房门口,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人端着菜盘,缓缓走出来。
是乔梦!!
还有她的女儿陈希……
晏淮年想到民政局门口,桑虞说的‘惊喜’,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桑虞。
你把她们接过来的
你不是一直后悔没保护好他们吗现在我把她们母女接过来,替你弥补遗憾。
桑虞声音淡淡,就要上楼收拾东西离开。
手腕却被拉住,她回头,就对上晏淮年复杂的目光。
阿虞,我那时候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乔梦就红了眼,哽咽打断:淮年,你别和桑小姐吵架,我知道是我和女儿打扰你们了,我,我们这就走……
她这么说,脚步却一动没动,像是笃定晏淮年不会让她离开。
果然,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抓着桑虞的手,直奔乔梦面前。
晏淮年语气轻柔:别瞎想,安心住下,我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
他意有所指地,深深看了桑虞一眼。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乔梦扑进他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淮年,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我已经结过婚,我真想……真想嫁给你!
桑虞站在原地。
看着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心口泛起一抹熟悉的刺痛。
但这次。
她没像前世一样,冲上去又吵又闹。
而是顶着晏淮年黑沉的视线,咽下苦涩,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你现在是寡妇啊,依旧也可以嫁给他。
毕竟……我和晏淮年就要离婚了。
毕竟,要是你不住下,我怎么拆穿你上辈子假死的真面目。
第二章
乔梦一愣,眼里闪过巨大的窃喜。
晏淮年的眸光反而沉了下去,看不出喜怒。
直到桑虞挺直脊背上楼收拾,晏淮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主卧又大采光又好,我让给梦梦母女住了。
他的声音冷硬异常,像是淬了冰。
桑虞身子狠狠一颤。
随后像是没听见一样,到房间收了东西就要走。
直到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与晏淮年擦肩而过的瞬间。
晏淮年猛然拽住桑虞的手臂,沉声警告。
桑虞,别闹脾气!
乔梦扭着腰,别扭地上前对桑虞道歉:姐姐,我真的只住几天就搬走,我一定和淮年保持距离,你就留下吧!
桑虞冷冷勾起唇,看着这对虚伪的男女。
确定不让我走
晏淮年修长的手紧紧扣住她,脱口而出:当然!
我从没真的想过和你离婚。
乔梦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表情如同便秘一般。
桑虞当然没想走。
上辈子,乔梦死后,她为了让晏淮年开心点。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晏淮年做乔梦之前给她做过的早餐。
每年的结婚纪念日。
她和晏淮年不是庆祝,而是到乔梦的墓碑前跪着,愧疚忏悔。
前世,她在乔梦的阴影中活了一辈子。
这辈子,没戳穿乔梦的真面目,没真正拿到离婚证前,她不可能离开!
桑虞干脆放下行李箱:行,那我就先住着。
晏淮年满意了。
他温柔笑着,接过桑虞的行李箱上楼。
乔梦的表情却怨毒起来,眼睛转了转,猛然去抢桑虞手腕上挎着的爱马仕:太好了,姐姐!我帮你放包!
乔梦看准了时机,准备假摔嫁祸桑虞。
未料。
桑虞早就知道她要假摔,猛然侧开身体,露出身后躲着的陈希!
乔梦双目一凝!
她想稳住身体,但已来不及。
下一秒。
乔梦狠狠撞上自己的女儿陈希,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
啊!
惊叫声顿时响彻平层。
听见声音的晏淮年匆匆下楼,见乔梦和陈希摔倒在地,瞬间沉了脸。
桑虞,我刚心软把你留下,你就针对乔梦母女!
他下意识的怀疑、指责,都化作一柄尖刀,狠狠刺进桑虞的心脏。
更可笑的是。
她一丝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要不还是先打急救吧,我看乔梦的脸色不太好。
晏淮年这才发现,乔梦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如雨。
他慌慌张张抱起乔梦就往外走。
路过桑虞的时候,冷冷看了她一眼:是你把梦梦害成这样的,你也跟我去医院!
桑虞被他的眼神刺了下。
而后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一路急行。
半小时后,医院。
乔梦被推进急诊室。
晏淮年担忧守在门口,看到桑虞不急不缓,靠在坐在医院长廊上闭目养神。
他怒从心气,眉头一皱:桑虞,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看不见梦梦现在正躺在急症室里吗
桑虞缓缓睁开眼,定定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
她仿佛又被拉回前世。
上辈子,晏淮年因为管理集团,操劳到住院。
桑虞天天照顾他。
晏淮年醒的时候,桑虞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等晏淮年吃完饭,她给他换药、按摩、换衣服,然后再去处理工作,给晏淮年准备晚餐。
等晏淮年睡了,她才睡。
在她的精心照顾下,晏淮年很快好转。
可她却累病了。
桑虞到现在,还记得晏淮年得知她病情时的脸色。
冷然淡漠,只丢了句注意身体就离开了病房,与现在担忧乔梦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桑虞抿了抿发苦的唇,正要开口。
急诊室的门猛然被医生从里面推开。
病人怀孕贫血,患者老公快去验血,准备输血!
我是她老公,我现在就去输血!
像是条件反射般,晏淮年立即收了视线,急切迈着步子往献血处走。
丝毫没注意,经过桑虞时,她苍白到病态的脸色。
第三章
医院的长椅一瞬冰冷到刺骨。
桑虞看着急诊室闪烁的红灯,手指下意识抚上小腹。
前世。
晏父晏母还在的时候,天天催生。
她也曾一万遍憧憬有个孩子。
可直到死,晏淮年也没让她如愿。
原来他不是没有欲望,也不是没有孩子,他只是单纯不想和她生孩子!
愤怒像是一把火,在心口燃烧。
等到晏淮年输完血回来时。
桑虞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却结着冰:真是恭喜晏总,喜得麟儿。
疏离讥讽的语气让晏淮年蹙紧了眉:这不是我的孩子!
桑虞不可置否地挑眉。
晏淮年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如果你想,等以后我们也可以生一个……
我不需要。
桑虞等在这里这么久,可不是为了问他要一个孩子。
晏淮年,你说她的孩子不是你的,乔梦又说她前夫死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晏淮年一愣。
他正要深想的时候,病房里忽然传来乔梦的呼声。
淮年,我肚子疼。
晏淮年剑眉一拧,沉下声音警告桑虞: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以后他都是我的亲生孩子。
这是我们上辈子欠梦梦的。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回了病房。
桑虞起身离开时。
余光瞥见病房里,晏淮年在病床前蹲下,小心翼翼抚摸着乔梦的腹部。
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爱。
乔梦唾手可得。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桑虞却感觉不到疼。
她麻木出了医院,而后打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查乔梦。
交代完一切,桑虞才回了晏家。
接下来的一周。
桑虞亲眼见证了晏淮年的改变。
乔梦不小心撞到桌角。
晏淮年就让人把屋里所有尖锐的边角,都包上了柔软的护垫。
乔梦随口说喜欢赤脚走路。
第二天,全屋就铺满了从波斯空运来的手工地毯。
他觉得乔梦吃不好,便重金聘请五位米其林厨师,每天变着花样准备孕妇餐。
就连乔梦在门口透个气,晏淮年也会抛下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
更讽刺的是,这份体贴最终指向了她。
阿虞,晏淮年拦住她的去路,声音干涩,梦梦想吃淮南菜……能不能麻烦你做几道毕竟你是淮南人。
桑虞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前世,晏淮年为了棘手客户焦头烂额,是她熬了无数日夜苦学淮南菜,才打动客户的妻子,助他拿下关键合同。
庆功宴上他搂着她许诺:阿虞,这辈子都不会再让你受这种累了。
如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轻而易举打碎曾经的承诺。
桑虞冷冷了晏淮年一眼。
就在晏淮年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
桑虞嗤笑一声。
好啊,我做。
她看着晏淮年松了口气,而后转身走进厨房,拿出手机找到评价最低的店子,随意点了几份淮南菜。
半小时后。
桑虞面无表情地将外卖倒进精致的骨瓷餐盘上,端了出去。
刚放上桌。
乔梦就扶着小腹,得意地看着她:抱歉啊,桑小姐,我都说别麻烦你了,淮年这人就是太紧张我和宝宝了,怎么说都不听。
晏淮年扶她坐下,眼神温柔:这有什么,她以前经常给我做。
语气轻松平常到,仿佛桑虞对他的爱,为他做的这些事,都轻松到不值一提。
乔梦笑了笑,看向桑虞的眼里满是鄙夷。
乔梦慢条斯理地尝了两口,笑意瞬间僵住,眼底狠毒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毫无预兆地发出一声尖叫:啊——
随即她捂住小腹,痛苦地蜷缩着身体。
我的肚子……好痛,淮年……救我。她凄厉地哭喊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桑虞,桑小姐,你在菜里放了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梦梦!晏淮年脸色剧变,猛地抬头盯住桑虞,眼中怒火翻腾,压抑不住地质问:
桑虞!我没想到你会恶毒到对孕妇下手!
他声音冰冷,带着命令的口吻,向梦梦道歉。
即使知道他偏爱乔梦,桑虞还是必不可免地被他的语气刺伤。
只是哪怕再难受,桑虞也保持着冷静。
她死死盯着乔梦的眼睛:乔小姐,你确定是吃了我做的菜,才差点流产
乔梦往后瑟缩了下,但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晏淮年见状,毫不犹豫地推开桑虞,护在乔梦身前:阿虞,你别吓到她了。
看着他如此紧张,桑虞嗤笑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陈老板你家做的淮南菜有问题!我这里有位孕妇,吃了你家的外卖,差点流产。你最好立刻过来解释清楚。
电话挂断,她迎上晏淮年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够吗不够我再帮你报个警
第四章
屋内一瞬陷入死寂。
乔梦脸上红白交加,好一会才怯怯地打破沉默:用外卖当借口也太拙劣了吧……而且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里面动手脚……
桑虞唇角微勾,正要开口。
这时。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晏家别墅侧门冲了出来。
是乔梦的女儿——陈希。
她手里攥着一把尖锐的小石头,脸上带着恶意。
坏女人!就是你害我妈妈,我打你!小女孩尖叫着,用力将手中的石子狠狠砸向桑虞。
猝不及防。
尖锐的石子像雨点般砸在桑虞身上、脸上。
剧痛传来,她抬手去抹,指尖却是一片刺目的红。
触及到她额尖的鲜血时,晏淮年脸色骤变。
够了。
陈希被吓了一跳,立刻红了眼丢掉石子,躲到乔梦背后。
对上乔梦,晏淮年责备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半扶半抱着桑虞回到别墅,动作熟练地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额角的伤口。
这久违的的温柔,恍惚间,将她拽回了许多年前。
上一世,他们新婚燕尔时,哪怕她指尖被纸划破一个小口,他都会紧张得不行。
她抬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晏淮年近在咫尺的侧脸,最终,轻轻开口:
晏淮年,我后悔了。
晏淮年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舒展开:现在知道后悔还不晚,只要你诚心向梦梦道歉,她一向大度,不会……
桑虞轻轻一笑:我说,我后悔嫁给你了。
晏淮年的手骤然顿在半空,整个人都僵硬了。
阿虞,别说气话。
他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往日温润的嗓音此刻带着几分焦灼和不安。
相伴60年,桑虞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柔的,体贴的,一双眼里全是爱意。
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更别提此刻她近乎漠然的平静,让他不受控制的发慌。
就好像……她已经不爱他了!
但这念头涌上的一瞬,就被晏淮年压下。
她只是太生气了,还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只要足够的时间,她就会相信他的解释,不会再提离婚……
阿虞,其实我最近也发现,梦梦好像和以前我认识的那个梦梦,不太一样……
话没说完,刺耳的手机铃声兀的响起。
晏淮年接起,就听见电话那头,乔梦带着撒娇般的埋怨:淮年,不是说去接希希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晏淮年攥着桑虞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
他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回了句:我马上到。
电话挂断,他看向桑虞,语气郑重:我会让乔梦管好希希,但以后,你也别说这种话。
伤感情。
话落,晏淮年就走了。
桑虞站在原地,眼底一片冰凉。
他大概忘了。
上辈子他曾立下遗嘱,白纸黑字,清晰无比——
【逝后,我名下所有财产,尽数捐给乔梦慈善基金会。】
而空有他妻子名分的桑虞,被狼狈的逐出别墅,银行卡冻结。
她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无家可归。
最后在祭拜父母的路上,飞机失事,尸骨无存。
这一切果,都是晏淮年种下的因!
他们……
早就没有感情可以伤了。
第五章
之后一周,晏淮年再没出现,杳无音信。
但桑虞对他的行踪,却了如指掌。
因为每天,她的手机都会准时收到陈希发来的短信——
妈妈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阿姨,你当小三不害臊吗
配图,是晏淮年亲密地环抱着乔梦。
晏叔叔给妈妈堆了一座礼物山哦!阿姨你好可怜,什么都没有。
配图,是几乎被奢侈品包装盒淹没的VIP病房。
最新一条——
妈妈答应晏叔叔的求婚啦!坏女人,你快滚出我们的家!
配图,是一张坐在摩天轮上的全家福。
晏淮年搂着乔梦,小女孩被护在中间,三人笑容灿烂。
桑虞怔怔看着,眼里逐渐清晰的,却是手机屏幕上的日期——
8月16日。
彼时今日,也是当年,晏淮年向她单膝跪地,求婚的日子。
湛蓝天空,万众瞩目下。
他也曾誓言铿锵:阿虞,嫁给我。我会爱你一生一世,此心不渝。
可随着乔梦的假死,誓言失效。
他变了。
他的心里再没有桑虞,只剩下乔梦。
他用心缅怀,一生铭记。
却也将桑虞蒙在鼓里一辈子,骗了一辈子。
好在,老天垂怜,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只剩最后的十五天。
只等拿到那纸离婚证,她便彻底自由。
桑虞深吸一口气,按灭手机,不再去看。
翌日,她约了闺蜜姜欣逛街,散心。
买买买一整天后,终于心满意足分手,各回各家。
桑虞正提着购物袋准备去停车场,却在拐角处撞上了晏淮年。
他正一手牵着乔梦,一手牵着陈希。
看到桑虞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想松开手,那句阿虞,你怎么在这里还未出口。
乔梦便先一步催促:淮年,你不是要去给希希买冰淇淋吗
晏淮年皱了皱眉,没看乔梦,却问桑虞:不远处有家你最爱的手工冰淇淋,你要不要
桑虞怔了怔。
以前,她嗜甜,尤其爱冰淇淋。
晏淮年一边嫌弃她孩子气,一边又会带回各种口味的冰淇淋。
可自从乔梦死后,他再没提过。
桑虞以为,他早就忘了。
却不想,原来只是不想给了。
那现在,为什么又要问,又想给
桑虞抬头,迎上晏淮年期待的目光,最后只是摇头。
不要。
他给的一切,她都不想要了。
猛地被拒绝,晏淮年脸色一沉,恼怒地转身就走。
几乎是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乔梦就开了口:桑小姐,我很感谢你和淮年离婚,把他还给我。
桑虞这才看向她。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个满心算计的人,是怎么在上辈子占据晏淮年所有心神的
越想越荒谬。
她扯了扯唇角:乔小姐,我和晏淮年的婚一定会离,你不必这么着急宣誓主权。
说完,桑虞懒得再多看她,转身欲走。
却听见背后,传来乔梦突然的哽咽:希希,对不起,是妈妈没用,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桑虞脚步一顿,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就听陈希猛然尖叫——
坏女人,都怪你!
桑虞来不及反应,只觉腰侧一股大力袭来!
紧接着,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朝身后正在运行的自动扶梯栽去。
啊!
失重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天旋地转!
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拉长扭曲。
剧痛袭来,失去意识时,她好像听见了晏淮年惊恐的喊声:
阿虞——!
第六章
桑虞是被一阵嬉笑声吵醒的。
她艰难地撑开眼皮,就看见晏淮年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脸色冷沉,像一块寒冰。
乔梦站在一旁,怀里搂着陈希,双眼都是红的。
以往,她一露出这幅样子,晏淮年早就开始哄了。
现在却没有……
桑虞想着,下意识动了动手,却牵动了打着石膏的左手。
嘶……
阿虞,你醒了
闻声,晏淮年立即起身,快步走到床前。
头还晕吗医生说你有脑震荡,左臂骨折……
他冷冰的脸化作温柔,声音里充满担忧,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最好专家,护工我也请好了,24小时照顾你,保证你恢复如初。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他信誓旦旦的承诺。
和结婚那天,许诺会一辈子对她好时,一模一样。
许是桑虞没说话,晏淮年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乔梦和陈希。
还不过来道歉!
陈希躲在乔梦身后,满脸不愿。
乔梦眼里也闪过抹嫉恨,但转瞬就只剩哀凄:桑小姐,是我没教好孩子,我替她给你道歉,求求你,不要怪我女儿,求求你!
她一边求,一边掉眼泪。
桑虞却没一点儿动容。
六岁的孩子,若没有人教唆,怎么会不小心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
我要是不原谅呢
我要报警,既然她不懂事,就送去少管所接受管教吧。
说完这句话,她看向晏淮年。
她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果然,他眉心皱了皱,不太赞同。
阿虞,孩子确实做错了事,但也不用罚这么重吧
晏淮年语重心长:我们哪一个不是从孩子过来的,谁没做过错事……
即使早知道他会这样维护陈希,但桑虞还是感觉到一阵窒息。
晏淮年,要不是我命大,我就被她害死了!这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件小小的错事吗
晏淮年一瞬哽住。
沉默片刻后,却还是说:就这一次而已,你太上纲上线了……
乔梦也在一旁,红着眼扬手就要打陈希:你这个孩子真是的!谁让你没长眼睛,谁让你不小心撞到人了还不快给阿姨磕头认错,求她放过你!
陈希被她凶得直哭。
一时间,病房里孩子的哭嚎声,乔梦的斥骂声,嘈杂的仿佛要把天花板顶破!
够了!
晏淮年不耐开口。
他一把拽住乔梦的胳膊,阻止她下跪。
随后看向桑虞的眼神充满了复杂和无奈:阿虞,把孩子送少管所这件事我不会同意,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一手牵着乔梦,一手牵着陈希,离开了病房。
几平米的屋子里,一瞬死寂。
这天后,乔梦再没带着陈希来过。
反倒是晏淮年,经常一个人过来,不是带骨汤,就是带些从前桑虞喜欢看的小语种书。
但桑虞从没动过。
病房里,晏淮年檀了口气,将保温盒放在了床头柜上,看向桑虞。
阿虞,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但这件事我问过乔梦了,她说真的只是意外。你说的那些我也考虑过,但陈希还小,吃不了少管所的苦,我已经送她去了寄宿学校。
闻言,桑虞愣了下,抬头看向晏淮年。
就听他继续说:我还在学校附近给乔梦租了个房子,以后她就带着陈希生活,不会再来我们家。
听着这些,桑虞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早在重生那刻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要让晏淮年认识到乔梦的真面目。
不想再让他偏听,偏信。
可没想到,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上辈子念着乔梦到死的男人,就开始动摇了。
阿虞。
晏淮年的呼喊,让她回过神。
四目相对。
晏淮年神色郑重,眼神中似有恳求:离婚冷静期还有三天就结束了,但我们能不能不去领证。你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还有些事,我想要弄清楚!
他语速越来越快,神情越来越急切,又小心翼翼。
桑虞看得出他眼里的深情。
可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的,只有上辈子那60年来被冷遇,被忽视,被伤害的痛苦,绝望!
那几乎刻进灵魂深处的伤疤,不是晏淮年三言两语的承诺,迟来的挽留,就能弥补的。
桑虞垂下眸,嘴上敷衍:等到日子再说吧。
心里却无比坚定——
婚,一定会离。
她,一定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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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离开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完成。
第七章
沉思间,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桑小姐,你托我调查的事情,我差清楚了。
乔梦的前夫没死,只是坐牢了,坐牢的原因是为了替乔梦顶罪!
……
电话挂断时,桑虞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她收起手机,回了晏家。
从和晏淮年订婚起,这套婚房就是她在负责。
客厅用的暖色调,沙发是意大利进口的。
桑虞曾数次幻想过,和晏淮年窝在上面看电影。
厨房是她精心设计,就为了做出最好的淮南菜,拴住晏淮年的胃。
卧室、餐厅……
几乎每一样,都是她爱晏淮年的证明。
可前世,她在这栋房子里努力了60年,也没能得到晏淮年的爱。
想到这。
桑虞到工具室,拿出一把粉色的小锤。
所见之处,都被她砸了个稀烂。
直到最后,和晏淮年的婚纱照被她狠狠踩在脚下,心口的闷痛才散去一些。
第二天。
她打电话,约了晏淮年在民政局见面。
桑虞在外面等了一上午,直到中午,一辆黑色迈巴赫才姗姗来迟,急刹停在路边。
晏淮年匆匆下车,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歪向一边。
他快步走向桑虞,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阿虞,对不起……
不用和我解释,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桑虞无视他,转身就要进民政局。
突然,手腕却被人拽住。
晏淮年俊美的脸上写满不甘和眷恋:阿虞,我们重新开始吧。
最近我把梦梦接回来,才发现很多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知道上辈子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他喉结滚了滚,看向桑虞目光中闪过一抹热意:而且上次……我们很合拍不是吗
晏淮年语气诚挚。
可莫名的,桑虞只觉得可笑难堪。
毕竟上辈子,她恨不得把一颗心都剖出来,爱晏淮年。
结果那时她没得到晏淮年的真心。
反而重生来的短短一个月。
在她心如死灰的情况下;
在她重重敷衍和算计下
晏淮年竟然爱上了她……
桑虞咽下心口翻涌的情绪,淡淡看着他:我们的合拍,是建立在我迁就你,你什么时候迁就过我
晏淮年神情一晒,接着立下承诺:你说的对,以后都换我迁就你,不离婚了好不好……
未料话音刚落,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晏淮年皱眉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桑虞垂眸扫了眼,就见——
有人给晏淮年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乔梦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中满是惊恐。
与之一起的,还有一条短信。
想救她明天上午十点,你要和她领证结婚。否则,就等着收尸吧。
晏淮年面沉如水,眼里满是犹豫摇摆。
他向来在商场上杀伐果决。
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选择。
他以为自己想了很久,实际也就一瞬,他就做出决定,满怀歉意看向桑虞:阿虞……
上辈子,我就是被梦梦的死困了一辈子,这辈子我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阿虞,你等我过了这一劫,我们就复婚!
话落的那瞬。
桑虞好像听见心重重沉入谷底,有种尘埃终于落定的声音。
她开口,声音又轻又远。
好。
不过十分钟,前世禁锢了她一辈子的婚姻,变成了手中小小的离婚证。
晏淮年再三承诺,让她等他。
他去救完乔梦就回来,和她复婚。
每一句,桑虞都应了。
但等晏淮年离开民政局,桑虞就订了最近一班机票。
晏淮年还不知道。
在离婚冷静期的这一个月,她抽空考了个证,只要飞往异国,就能走马上任。
晏淮年也不知道。
今天乔梦被绑的事情,是她策划的。
她还找到了乔梦的前夫。
等晏淮年找到乔梦,就会看见乔梦的前夫好好的,根本不是她所说的死了。
那时,他也自然会明白,他上辈子被乔梦的假死,骗了整整一辈子!
想到这,街边正好微微起风。
满地的合欢飘散间,桑虞直接将手机卡取出,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打车,直奔机场……
第八章
当晏淮年匆匆赶到餐厅时,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电话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微信消息框里,只有他一条接一条的消息,桑虞再也没回复。
晏淮年紧紧皱着眉头,一种从未有过的烦躁和隐约的不安攫住了他——
桑虞,那个无论多晚都会接他电话、秒回他信息的桑虞,消失了。
淮年……
身侧传来乔梦怯生生的呼唤,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她仰起苍白的小脸,眼眶泛红:要不是我突然肚子疼,你也不会紧急送我去医院,就不会错过桑小姐的生日了……她一定气坏了。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充满了自责与惶恐。
晏淮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郁,反手握住乔梦微凉的手:别胡思乱想。你怀着我们的孩子,身体不适是难免的意外。阿虞她……她一向通情达理,会理解的。
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
可是……乔梦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桑小姐现在都不接电话。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别说了!晏淮年打断她,声音有些生硬,我和阿虞是和平分手。现在我们要结婚了,她大概只是闹脾气
他又拨了几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忙音。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算了,他收起手机,语气带着不耐,她想气就让她气着吧,气消了总会回来的。
下周就是他和乔梦的婚礼,公司堆积如山的工作也亟待处理,他实在分不出更多精力。
以前有桑虞在公司帮他分担,可自从签了离婚协议,她便再未踏足公司,直到今天去办离职。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惴惴不安回到家中,晏淮年一眼便看见了茶几上那几件摆放整齐的首饰。
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
这些不仅仅是名贵的珠宝,更是晏家认可儿媳的象征。
桑虞将它们留下,意味着她亲手斩断了与晏家最后一丝联系。
她竟做得如此决绝……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不过迟到了一回,她竟要彻底撇清关系
淮年!乔梦惊喜的声音响起,她快步上前,爱不释手地捧起那些首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太漂亮了!
晏淮年喉头一哽,看着乔梦全然不知情,沉浸在喜悦中的脸,那点不快和失落被强行压下,化作一种近乎赌气的宣言:没错,都是给你的。这是晏家儿媳妇该有的东西。
看着乔梦喜笑颜开,晏淮年心底那份被刻意忽略的空洞感却愈发强烈。
接下来的日子,桑虞音讯全无,晏淮年也无暇深究她的去向。
他白天陪着乔梦试婚纱、挑喜糖、写请柬。
尽管他并不热衷,但乔梦坚持亲手准备更有仪式感。
晚上则要回到公司加班加点处理积压的工作。
应酬完深夜归家,迎接他的不再是温热的解酒茶和恰到好处的按摩,只有乔梦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婚纱的细节。
腰线这里不够服帖,裙摆的蕾丝也不是最顶级的……
乔梦蹙着眉,声音带着委屈。
梦梦,晏淮年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疲惫感让他语气有些生硬,婚礼在即,如果重新定制根本来不及。
如果你坚持这样,婚礼只能延期。
第九章
乔梦瞬间僵住,眼中迅速蓄满泪水。
对不起,是我要求太多了。我只是太在乎……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晏淮年心头一软,涌上内疚,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抚:我不是怪你。
我知道,乔梦依偎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
你工作那么累,我还用这些小事烦你。
放心,晏淮年承诺道,仿佛为了说服自己,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乔梦这才破涕为笑,踮起脚尖,温软的唇瓣向他靠近。
那带着甜腻香气的吻落下时,晏淮年却下意识地偏开了头。
乔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满是错愕和受伤。
我喝了酒,晏淮年找了个借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怀着孩子,对他不好。我先去洗个澡。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楼。
推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是被乔梦各种物品占据的空间。
目光扫过整洁的浴室,晏淮年有片刻的恍惚。
以前回来,桑虞总会提前为他放好温度适宜的水,毛巾、浴袍都摆放得一丝不苟。
怎么又想起她了……
他烦躁地甩甩头,压下心头那阵不合时宜的烦闷。
这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
回到房间,乔梦已躺在被子里,眼神灼灼地望着他。
晏淮年却毫无兴致,径直熄了灯,将她搂进怀中,声音带着刻意的疲惫:睡吧,筹备婚礼你也辛苦了。你怀着孩子,也不适宜亲密行为。
黑暗中,乔梦的手指无声地攥紧了被角。
晏淮年鼻尖萦绕着乔梦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桑虞,他好几天没见过她了。
一个念头悄然滋生:明天……或许该约她出来谈谈
甚至在梦里,他与桑虞那些温存恩爱的旧时光也再次浮现。
清晨醒来,晏淮年习惯性地朝着空气唤道:桑虞,我那件熨好的灰蓝衬衫……
回应他的却是乔梦娇嗔的抱怨:淮年,人家不会弄这个嘛。
他猛地一怔,彻底清醒。
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桑虞了。
那个总能将他每一件衣物打理得妥帖服帖的人如今不在他身边。
一种莫名的的思念开始在他心底滋生。
明明生活依旧在继续,却仿佛缺失了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几天后,晏淮年带着乔梦出席一场家族晚宴,正式将她介绍给所有亲友。
面对众人或审视或好奇的目光,乔梦显得局促不安,全程紧紧依偎着他,像只受惊的小鸟。
晏淮年不得不放下酒杯,耐心地陪护安抚。
这份小心翼翼,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桑虞。
她面对他的家人时总是落落大方,游刃有余,从未让他分心担忧过。
强烈的对比之下,对桑虞的思念如藤蔓般缠绕上心头,越来越紧。
深夜,他独自坐在阳台,指间夹着烟,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无情的忙音。
一丝不安悄然掠过心头。
淮年卧室里传来乔梦睡意朦胧的呼唤。
晏淮年只得掐灭烟头,压下翻腾的情绪,应声走了回去。
第十章
婚礼前夜,乔梦精心布置了浪漫的烛光晚餐。
然而满桌菜肴,竟全是晏淮年避之不及的海鲜——他从小就过敏。
晏淮年看着那一桌心意,眼前浮现的却是桑虞总能精准避开他的饮食禁忌、照顾他口味的画面。
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第一次清晰地涌向乔梦。
他不想伤害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抱歉梦梦,我突然想起还有份紧急文件要处理。
说完,便起身走进了书房。
在书桌前坐下,他心绪烦乱,随手拉开抽屉想找份文件,却无意中翻出一本旧笔记本。
翻开,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是桑虞留下的。
笔记本里,密密麻麻、条理清晰地记录着关于他的一切。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所有的饮食禁忌。
两人之间的重要纪念日、商业伙伴的喜好、甚至是他头疼时哪个穴位按摩最有效……
指尖抚过那些早已被遗忘、却曾被他视为束缚的琐碎关怀。
心头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原来……他失去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重得多。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见桑虞一面。
可是她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心中的情绪越发烦躁。
他驱车直奔桑虞可能落脚的几处房子,却都扑了空。
联系她的朋友,得到的回答皆是茫然不知。
一种失控的恐慌感悄然蔓延。
他拨通岳父岳母的电话,冰冷的提示音告诉他,自己已被拉黑。
这一刻,晏淮年才惊觉,他对桑虞的了解竟如此匮乏,连她可能去的其他地方都无从知晓。
空旷的办公室里,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失焦地落在桑虞的办公桌上。
他曾想给她一间更宽敞的办公室,她却总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不愿搬离。
桌上曾摆满他的照片,她说那是她工作的动力.
如今那些相框孤零零地立着,透着无声的讽刺。
回过神,巨大的亏欠感沉甸甸地压下来。
可如今,他必须对乔梦负责,这份对阿虞的亏欠,似乎只能在别处弥补。
当他下意识地开始查阅与桑家的合作项目时,才赫然发现:桑家已单方面解除了所有合作。
当初因两家关系亲密而设定的极低违约金,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一股怒意直冲头顶,他抓起电话打给助理:桑家解约的项目,为什么不报给我
助理的声音带着未睡醒的嘟囔:我报给您了。但那时您在陪乔小姐挑选婚纱,您说符合流程的事,不要打扰您。所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难受席卷而来。
原来桑虞早已计划抽身,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一刻也无法停留,驱车四个小时,连夜跨城,直奔桑虞父母家。
他要去问个明白。
为什么不告而别
就因为那次她迟到的生日吗
引擎熄灭,他站在紧闭的院门外,一路奔涌的质问却在清冷的空气中迅速冷却。
他呆呆地站着,如同被钉在原地,直到天色在踌躇中渐渐泛白。
终于,院内的车库门缓缓开启,一辆车驶了出来。
晏淮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猛地迎上前去:阿虞!
车窗摇下,露出的却是桑父沉沉的脸。
阿虞不在。
第十一章
晏淮年愣神了一瞬间,车窗却已无情地升起。
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猛地扑上前,死死摁住车窗缝隙,不让桑父离开。
桑父沉沉地看着他,目光如刀,语气不善:
既然你履行不了自己的承诺,那两个人还是分开吧。桑家小门小户,确实高攀不起你晏家这棵大树。
晏淮年喉头滚动,还想辩解,门口的保安已强硬地将他拽开。
听说晏家今日有喜,晏总怎么还在我家门前流连
桑父的声音隔着玻璃传来,冰冷刺骨。
难道还想请我这老骨头去喝一口喜酒
车子扬长而去,只留晏淮年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他不明白,这一世两个人,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一遍又一遍,直到近乎耗尽电量,他才麻木地接通。
电电话那头是堂哥气急败坏的咆哮:今天是你的婚礼!你人呢请柬都发出去了,请柬都发出去了,你难道逃婚了
当初全家就反对你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二手货,是你一意孤行。现在婚礼要开始了,新郎却不见了,你是想让晏家的脸都丢光吗
堂哥的声音喋喋不休,晏淮年置若罔闻。
他只是死死盯着桑家紧闭的大门,祈求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带着明媚的笑容飞奔而出,投入他的怀抱。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失望。
他只能驱车返回婚礼现场。
宾客早就到了,化妆室里传来乔梦压抑的哭泣。
一见到他,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上来,双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蹙眉。
淮年!你去哪了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她声音颤抖,泪眼婆娑,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如果……你也不要我,我真的无处可去了
我真的会活不下去。
此刻的乔梦,仿佛与前世那个跪在晏家门口哭求的身影彻底重合。
晏淮年喉间苦涩,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僵硬地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临时出差,忘了告诉你。放心,不会抛下你。
婚礼继续如期进行。
当晏淮年站在台上,看着乔梦身着圣洁婚纱的模样,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桑虞初次为他盛装时的惊艳,让他无比心动。
可他现在只能握着乔梦的手,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可他却没有想象中高兴。
司仪宣布播放新人照片视频。
然而,巨大的投影屏亮起,出现的并非甜蜜合影,而是一张张触目惊心的聊天记录截图——全是陈希发给桑虞的挑衅短信和照片。
紧接着,是商场监控录像:乔梦如何恶毒地教唆年幼的女儿,最终导致桑虞从楼梯滚落。
更令人发指的是,画面切换,竟然是她教唆仆人为桑虞准备难以下咽的食物,甚至监控拍到她无时无刻不在向女儿灌输对桑虞的怨恨。
宾客席一片哗然!
就在这时,宾客席一个身影豁然起身——是姜欣,桑虞的密友。
晏淮年!你真是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现在,好好看看你护在心尖上的宝贝,背地里都干了些什么龌龊勾当。
第十二章
晏淮年下意识望向她身侧,急切地搜寻桑虞的身影。
姜欣看穿他的心思,嗤笑一声:别找了,阿虞没来。她已经开始新生活,我怎么会让她再踏入这滩浑水。
你们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她不屑计较,但我这个朋友,咽不下这口气!
晏淮年,你就是对不起桑虞!
乔梦盯着屏幕上铁证如山的画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惊恐地抓住晏淮年的手臂,疯狂摇头:不是的,淮年,这都是假的!合成的!是桑虞!是她嫉妒你疼我,故意让她朋友来破坏我们的婚礼!
看着那些清晰的视频和截图,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晏淮年头顶。
姜欣更是将一叠文件狠狠摔在他脸上:我可不怕你们晏家。你瞪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当初她污蔑阿虞残害她孩子的时候,她的体检报告有多么健康。
每一条信息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晏淮年的心上。
怎么会……他难以置信,巨大的悔恨几乎将他撕裂。
原来他一直在误会他的阿虞。
乔梦彻底慌了,尖声嘶喊:保安!保安!快把这个疯子赶出去!她要毁了我的婚礼!快啊!
喊完,她又死死揪住晏淮年的袖子,语无伦次地辩解:我真的没做过!都是假的!
淮年猛地转头,眼眸深处翻涌着冰冷的怒焰: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你如果……
——她如果没有做这些,他的阿虞就不会离开!
他会记得给她过生日,会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一切还会如初……
可这一切,都被彻底毁了!
他狠狠甩开乔梦的手!
乔梦猝不及防,踉跄着向后摔去,重重跌倒在地!
啊——!我的肚子!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小腹。
这一次,晏淮年没有上前搀扶,只是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别再装了。
然而,刺目的鲜血,从她洁白的婚纱下摆渗透出来,洇开一片血红。
司仪慌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闹剧至此,晏家前来观礼的亲友,尤其是晏淮年的父母,无不脸色铁青,纷纷拂袖而去。
父母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心与失望。
救护车带走了乔梦。
望着这场被彻底摧毁的婚礼,一片狼藉之中,晏淮年心底竟涌起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婚礼没有完成,他是不是还有机会去祈求阿虞的原谅
想到这里,他看着已经离开姜欣,疾步追了上去。
你肯定知道阿虞在哪。
他不由分说,一把攥住姜欣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姜欣用力挣扎,却甩不开,只能转过头冷冷地盯着他: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她做好了面对威胁的准备,却万万没料到——
晏淮年那惯常的倨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急切:算我求你!你想要什么晏家给得起的,我都能给你!
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姜欣只觉得讽刺:晏淮年,如果你当初对阿虞能有万分之一的用心,今天,你根本不必低三下四地来问我这个问题。
晏淮年站在原地强迫自己回溯,上辈子这个时间点究竟发生了什么
模糊的记忆碎片翻涌——似乎……阿虞是考上了外交官
可当时公司突逢变故,焦头烂额之际,她好像……就再也没提过那件事了。
外交官
第十三章
晏淮年颤抖着打开手机,搜索外交部最新录用公示名单。
在最显眼的位置,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挂念的名字——桑虞。
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和悔恨同时攫住了他。
他终于意识到,上辈子,他的阿虞为他牺牲了多少。
恨不得现在立马找到她,向她忏悔,向她乞求原谅。
晏淮年立马动用所有的关系,多方打听,终于确认:桑虞已被派往国外某重要领事馆任职。
机票页面就在眼前,指尖悬停在确认购买的按钮上方。
就在这时——
刺耳的手机铃声炸响,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接通。
晏先生吗乔梦小姐的孩子没能保住,情况很不好,需要您立刻来医院签字。
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我们检查发现,乔梦小姐似乎有多次流产史,子宫受损严重,这次之后,恐怕……很难再怀孕了。
而且她现在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在哭喊您的名字……
电话挂断后,晏淮年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机票。
哪怕他现在的心已经飞向大洋彼岸,可他又不能真的放任乔梦不管。
最终,他还是掉转车头,开往了医院。
病房里,乔梦脸色灰败,一见到晏淮年便如同抓住浮木般哭嚎起来,甚至疯狂地撕扯着床单。
医生十分无奈:晏先生,乔小姐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其他的病人,您看……
晏淮年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给她办理出院手续,我带她走。
他将她接回了别墅,交给佣人看顾。
回头看见客厅里,乔梦的女儿——
那个他曾因怜悯而格外疼惜的孩子,正怯生生地站着,眼神里却没了往日的依赖,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晏淮年看着她,心头再也泛不起丝毫怜爱。
当初桑虞脸上被石子砸出的伤痕仿佛又在眼前刺痛。
他早该明白,这孩子的性子,在乔梦刻意的教唆下,已经长歪了。
联系一家专门的教育机构,封闭式的,注重心理和行为矫正。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管家吩咐道。
不!我不去!孩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爆发,尖叫着扑上来对晏淮年拳打脚踢。
你是坏人!你想把我送走!我要爸爸!我要找爸爸!
小小的拳头和踢打落在身上,力度之大,竟让人有些闷痛。
晏淮年皱眉躲开,心中不耐更甚。
要不是看你家有钱,我和妈妈才不会在这呆着呢!坏蛋!
孩子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口不择言地抛出了这句话。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晏淮年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小女孩。
上辈子,乔梦死后,他沉浸在愧疚和自悔中,刻意回避了关于她的一切,从未深究过她家破产后的真实遭。
而这一世,他只听信乔梦的一面之言,也没有去进行调查。
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真相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疯狂滋长。
晏淮年眼神骤然锐利,立马掏出手机。
立刻去给我查乔梦的信息,我要知道从她家破产后,她的一切经历。
第十四章
晏淮年已经等不到调查结果出来。
他匆匆吩咐佣人看紧乔梦,不让她踏出别墅半步,便径直购买了最近的航班,跨越重洋,飞向桑虞所在的城市。
大洋彼岸。
结束一天高强度的工作,桑虞刚回到领事馆安排的公寓,便接到了姜欣的电话。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婚礼的细节,末了意犹未尽:你没亲眼看见真是太可惜了!晏家的脸,怕是这辈子都捡不起来了!
桑虞对着镜子,细致地卸去脸上的妆容,神情平静无波,并未对此发表评论。
她的沉默让姜欣有些不满。
喂,我说你,心也太大了!他们把你害得那么惨,那些泼给你的脏水差点就毁了你入职的机会!你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姜欣的声音带着替她不平的急切。
桑虞垂眸,指尖的动作微顿。
她并非不想报复。
只是晏家根基深厚,盘根错节。
她的父母仍在国内生活,她不得不顾虑更多。
况且,那些证据,即便公开,对晏淮年而言,顶多是一场短暂的舆论风波——
在那些世家大族眼中,家中正室端庄,外面逢场作戏早已是心照不宣的常态。
至于乔梦,她狡猾地将所有恶行推给懵懂无知的孩子,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报警又能拿她怎么样
与其一直和他们纠缠,不如专注自己热爱的事业。
电话那头的姜欣,听到她理智的分析,声音里透出一丝迟来的担忧和内疚:
那……我这次把事情闹这么大,会不会反而连累到你
桑虞听着好友懊恼的声音,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不,欣欣,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重生一世,她才真正明白,上辈子那个为晏淮年迷失自我,甚至疏远了挚友的自己,错过了多么珍贵的宝藏。
一份真挚的友情,远比无望的爱情更值得守护。
对了,姜欣想起另一件事,语气转为提醒,乔梦的孩子没保住,晏淮年把她接回去了,但听说跟软禁差不多。
他现在好像后悔了,疯了似的到处找你。他那个人,手段多得很,找到你是迟早的事,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他现在接近我没有那么容易。
她所住的公寓由领事馆统一安排,安保级别极高,晏家的势力再大,也仅限于国内。
在这异国他乡,她的安全有坚实的保障。
然而,桑虞的乐观预判,被现实提前打破。
一场激烈的外交斡旋刚刚结束,桑虞在同事和安保人员的簇拥下走出会场。
她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晏淮年。
桑小姐,身旁的助理低声提醒,这位晏先生通过官方渠道预约了与您会面,您看……
桑虞的目光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只是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声音清晰而冷淡:抱歉,我接下来还有重要行程安排,不便会客,失陪。
阿虞!晏淮年脸色骤变,下意识就想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反应迅速的安保人员强硬地隔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通道尽头。
第十五章
自那日起,桑虞婉拒一切非必要的私人拜访,只在重要的公开外交场合露面。
晏淮年动用所有关系,追逐着她的行程,试图找到一个交谈的机会。
然而,每一次,他都只能隔着人群远远相望。
闪光灯下,桑虞永远是记者们簇拥的焦点。
她的言辞愈发犀利,立场无比坚定,逻辑缜密,常常令提问者哑口无言。
短短数月,桑虞这个名字,以其耀眼的外交才华和不容小觑的实力,在国际舞台上迅速崭露头角,声名鹊起。
晏淮年站在人群外围,心中五味杂陈。
他为她的光芒万丈而骄傲,却又因为桑虞筑起的高墙,将他彻底隔绝在外而痛苦不堪。
她振翅高飞,离他越来越远。
他近乎偏执地在两国之间往返奔波,只为不错过她每一次公开亮相的瞬间。
就这样,在焦灼的等待与无望的守望中,几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
国内,晏家那场沦为笑柄的婚礼风波终于被时间冲淡。
陈希被送进了管理严格的专门教育机构。
而乔梦,也仿佛彻底遗忘了婚礼的难堪,在别墅里扮演起温婉贤淑的角色,每日洗手作羹汤,安静地等待着晏淮年的归来。
只是,日子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跨越千山万水,抵达了晏淮年的手中。
关于乔梦,关于她口中那个已经死了的丈夫,不仅没有死,此刻正因杀人罪在狱中服刑。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丈夫的锒铛入狱,正是拜乔梦所赐。
乔家破产的根源,竟然是乔梦与人进行的一场豪赌。
她输掉了家族至关重要的核心项目,导致资金链瞬间断裂,一夜倾覆。
为了逃避责任,乔梦卷款潜逃,远遁他乡。
她投奔了那个从小暗恋她的同学,编造了一个凄惨的谎言:
声称自己被家族逼迫嫁给一个老头子,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出魔掌。
同学信以为真,心疼她的遭遇,收留了她。
乔梦抓住这份同情,蓄意勾引,两人发生了关系。
当她发现自己怀孕后,便顺理成章地与这个老实人结了婚。
然而,婚后的乔梦并未安分。
她幻想着能赢回失去的一切,回去扬眉吐气。
结果却是越陷越深。
当凶神恶煞的讨债者终于找上门时,才真相大白。
在混乱中,乔梦为了救她丈夫,抄起重物,砸死了一个讨债者。
她惊恐万分,对着丈夫哭诉,害怕去坐牢。
她的丈夫觉得她是为自己才失手杀人,毅然决然地替她顶下了这桩命案。
入狱前唯一的恳求,是请她代为照顾自己年迈的父母。
可乔梦在丈夫入狱后,面对因巨额赔偿而倾家荡产,和双双中风倒下的公婆,她非但没有照顾,反而卷走了家里仅剩的医药费,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位老人无人照料,在绝望和病痛中凄惨离世。
然后,她回来了,目标明确地找上了晏淮年。
最初或许只是想从他这里捞一笔钱,继续挥霍。
却万万没想到,晏淮年竟对想娶她为妻。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心安理得地留在了晏淮年身边,享受着锦衣玉食。
晏淮年只觉得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无法相信。
记忆中那个纯真柔弱、需要他保护的乔梦,与眼前的蛇蝎毒妇联系在一起。
巨大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窒息。
他突然想起了上辈子,桑虞在他面前,曾斩钉截铁地说过:乔梦根本没有死!
当时他怒斥她恶毒,甚至因此加深了对她的厌恶。
难道……乔梦真的没有死
第十六章
看着调查报告,晏淮年急切地想去求证。
当乔梦端着精心准备的晚餐推门而入时,他看也没看,粗暴地一把推开她,同时拨通了助理的电话:立刻!给我定最快一班机票……
他必须要马上见到桑虞,亲口问清楚那些真相。
被推搡得一个趔趄的乔梦,手中的餐盘哐当摔碎在地。
听着他电话里清晰传来的目的地和桑虞的名字,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凭什么
她明明马上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晏太太,坐拥晏家的泼天富贵。
都怪桑虞这个贱人!
要不是她心机深沉地保存证据,还指使那个姓姜的来婚礼上闹事,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么难堪的境地。
现在晏淮年对她不闻不问,却一次次飞去国外找那个贱人。
乔梦眼中翻涌着淬毒的恨意。
晏太太的位置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桑虞……你休想再回来!
晏淮年风尘仆仆赶到桑虞所住的公寓外时,毫无意外地被安保拦在了门外。
异国深冬,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他冻得嘴唇发紫,却固执地不肯离开。
请通报桑虞小姐,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如果她不肯见我,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等。如果她不介意明天上新闻,那就尽管无视我!
桑虞接到通报,秀眉微蹙。
她深知晏淮年的执拗,最终还是裹上厚厚的大衣,在安保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下,雪花纷飞。
晏淮年见到那个熟悉又疏离的身影,眼眶瞬间就红了。
对不起……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这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桑虞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的目的仅仅是道歉,那么,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
等等!
晏淮年情急之下伸手想拉住她,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
他心口一窒,急忙道:我这次来,只想向你求证一件事!
桑虞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晏淮年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那个问题:所以……上辈子,乔梦她真的没有死
桑虞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只有一丝嘲讽笑意:晏淮年,你不是一直坚信我满口谎言吗现在,又何必来问我这个‘骗子’
那疏离的眼神,刺进晏淮年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对不起,
他低下头,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对不起,我恨了你那么久,冤枉了你那么久……
看着晏淮年如今的模样,她心中闪过一丝畅快,却又转瞬即逝。
晏淮年,她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上辈子的事,已经彻底过去了。我们都得到了重来的机会。你不必,也无需再把自己困在过去的泥潭里。
没有过去!
晏淮年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我亏欠你的太多太多……
所以呢,你想做些什么
我……
晏淮年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真的不知道桑虞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在这场漫长的感情里,她倾尽所有,而他,除了索取和伤害,似乎什么也没给予过。
良久,他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苍白的话:我我可以把我名下百分之十的晏氏股份转给你……
我不需要。桑虞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晏淮年,我最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与你,一刀两断,永不相干!你明白了吗
请你永远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晏淮年僵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桑虞已经离开了。
他快走两步朝着她的背影呼喊:
阿虞,你等等!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第十七章
回国后,被彻底拒绝的晏淮年陷入一种近乎偏执的弥补状态。
他立刻将名下百分之十的晏氏股份转让协议寄给了桑虞,却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不死心,提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厚着脸皮去拜访桑家父母,试图挽回一丝情分。
却连院门都没能踏进一步,就被无声地拒之门外。
晏总,我们和你早就两清了。您的东西,我们桑家小门小户,消受不起。
接连被拒绝过后,他开始疯狂地寻找一切与桑虞有关的东西,试图拼凑出她的喜好,弥补过去的无知。
然而,翻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他才惊觉,桑虞留下的痕迹是如此之少。
就在他深陷于这种自我惩罚的情绪中时。
一则消息如同悄然蔓延的藤蔓,缓缓地爬上了国内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
外交新星桑虞私生活混乱!脚踩N条船!
婚内出轨实锤!桑虞品行不端德不配位!
深扒桑虞:光鲜履历下的肮脏交易!
点开词条,映入眼帘的是大量不堪入目的私房照——
桑虞与不同男人的亲密合影,角度刁钻,氛围暧昧。
这些照片瞬间将她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几乎是一夜之间,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桑虞的工作被紧急叫停。
桑虞同志,这件事闹得太大了,背后明显有强大的推手在操控舆论,是冲着你来的。
上级领导语重心长,带着无奈: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调查的公正性,你先暂停一切工作,回家休息。等我们查明真相,一定会还你清白。
桑虞对此反应异常平静。
对她而言,这突如其来的假期,更像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所有非必要的对外联系,心安理得地在公寓打游戏,追剧,仿佛外面的滔天巨浪与她毫无关系。
而国内的晏淮年,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疯狂联系桑虞,全部石沉大海。
此时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国外,确认她的安危。
但风暴的中心在国内。
他必须在这里,亲手斩断那只幕后黑手。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调查,然而,所有的蛛丝马迹,最终都诡异地指向了一个人——被他软禁在别墅里的乔梦。
这怎么可能
监控中,没见到过乔梦踏出别墅一步。
而热搜持续发酵,水军下场搅动浑水,舆论对桑虞的污名化愈演愈烈。
哪怕有些人说是合成照片,也被淹没在水军的控评中。
就在晏淮年焦头烂额之际,聘请的私家侦探终于带来了真相:
晏先生,我们查到,乔梦小姐在外面一直有个固定的姘头。
最近这段时间,她每天都避开监控,偷偷从后花园那个隐蔽的狗洞里钻出去私会。
那个男人叫程龙,是当初追乔梦赌债那伙人的头目。乔梦卷走公婆医药费失踪的那段日子,就是攀上了他,之后才被桑小姐接了回来。
侦探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而且根据我们深入调查,乔梦婚后因为手头拮据又赌瘾难耐,基本上,只要给钱,她就能……
所以,她肚子里那个没保住的孩子,生父是谁,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第十八章
晏淮年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巨大的恶心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所以,这场针对阿虞的污蔑……是她和那个姘头联手搞的鬼
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没错,乔梦向程龙许诺,只要她成功坐上晏太太的位置,就会分给程龙一大笔钱。两人一拍即合,伪造了那些照片,策划了这场针对桑小姐的舆论绞杀。
真相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晏淮年脸上。
此时,他恨不得将过去护着乔梦的自己千刀万剐。
强忍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晏淮年没有立刻发作。
他冷静地布置人手,迅速将还在做着晏太太美梦的乔梦控制住,并动用晏家的公关和法律团队,肃清了所有污蔑桑虞的帖子、账号和水军源头。
风暴平息后的第一时间,晏淮年颤抖着手,给桑虞的邮箱发去了一封邮件:
阿虞,别担心,一切都处理干净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出乎意料,这次回复来得很快。
邮件内容简洁,却带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力量:
晏淮年,我从未请求过你的帮助。
你要清楚,只要我一日是国家的外交官,我的身后就站着国家。任何针对我的污蔑,国家自然会派出最专业的队伍彻查到底,还我公道。
晏淮年盯着屏幕上这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还没来得及回复——
叮咚——
别墅外,骤然响起了清晰而冰冷的门铃声。
晏淮年走到门禁屏幕前,只见门外站着几名身着制服、神情肃穆的陌生人。
为首者向他亮出证件,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
晏淮年先生我们是特别行动调查小队。现依法对乔梦涉嫌策划、实施诽谤外交人员桑虞一案进行立案调查。请立即将嫌疑人乔梦移交给我们。
……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乔梦被关了数日。
她时而装疯卖傻,时而哭嚎咒骂,试图引起晏淮年的怜悯。
看着晏淮年打开大门,还以为他终于心软了,立马扑了上去。
淮年,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任我不管的……
然而,她狂喜的话语戛然而止。
越过晏淮年的肩膀,她看见了晏淮年身后穿着制服的几个身影。
乔梦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她死死地抓住晏淮年的手臂,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我待在别墅哪也不去了,你别让他们带我走。
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
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别把我交给他们。晏家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我还有女儿啊,我要是进去了,她怎么办
晏淮年看着她如今狼狈的模样,心中只余下愤恨。
乔梦,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对付阿虞,你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
听到这话,乔梦眼神狠狠地盯着晏淮年,突然放声大笑:对付她,哈哈。晏淮年要不是因为你们这对虚伪的狗男女,我怎么可能会对付她呢
晏淮年脸色骤变,厉声呵斥:住口!别想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
泼脏水乔梦止住笑,脸上只剩下恨意,我本来没想来找你,是桑虞非要将我接过来,说你放不下我,送上门的富贵,我当然不会放过。
可是现在呢,你说爱我,要娶我,现在根本就不想和我结婚了。
另一个说你爱的是我,却欲擒故纵把你整个魂儿都勾走了。
你们都在戏耍我,我恨死你们了!
晏淮年僵立在原地。
他从未想过,他真心真意想要弥补的行为,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他看着乔梦怨恨地盯着他,仿佛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他不会离婚,不会和桑虞分开。
现在,他后悔了。
第十九章
乔梦被带走后,晏淮年陷入了漫长的消沉。
他的妻子桑虞现在不愿意见他,而他前世念念不忘,今生拼死守护的白月光乔梦,竟是一副如此不堪的恶毒心肠。
他真是错的彻底。
酒精一度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直到被闻讯赶来的晏母用家法棍棒狠狠抽醒。
晏淮年!你是晏家的掌舵人!为了两个女人,就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连集团都不顾了吗
晏母怒其不争:再这样下去,你爷爷就要考虑换继承人了。
……
桑虞再次听到关于晏淮年和乔梦的消息,已经是三个月后。
窗外春意渐浓。
好友姜欣风尘仆仆地来看她,还扛来了桑父桑母亲手制作、塞得满满当当的特产大包裹。
叔叔阿姨说你忙,回不去,特意让我这个‘快递员’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姜欣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夸张地抱怨:哎哟,这沉甸甸的爱,差点没把我压趴下!
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家乡味道,桑虞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打住打住,可别煽情!姜欣赶紧岔开话题,眼睛亮晶晶地分享起八卦,重磅消息!乔梦她判了无期徒刑!
我的天,我现在想想都后背发凉,她手上竟然间接沾了那么多条人命!当初她对你下手的时候,绝对是奔着要命去的,太可怕了!
至于晏淮年嘛……姜欣撇撇嘴,听说受了挺大刺激,现在整个人阴晴不定,大家都叫他‘活阎王’。
他还专程跑去监狱,把乔梦做的那些龌龊事告诉了她那个顶罪的丈夫。啧,那男人也是个可怜人,重情重义却瞎了眼,听了之后差点在牢里寻了短见……
桑虞静静地听着,内心并无太大波澜。
乔梦本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上辈子,她的罪行被完美掩藏,甚至还成了晏淮年心头永恒的朱砂痣。
下意识地,桑虞抚上心口的位置。
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今想来,竟已恍如隔世,连一丝隐痛都寻不到了。
是真的放下了。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晏淮年。
桑虞始终不肯给他私人联系方式,邮箱成了他单方面倾诉的唯一通道。
她几乎从不回复,他却固执地坚持着。
邮件里,他絮絮叨叨:说着国内的新鲜事,炫耀着又签下了多少亿的大单。
抱怨父母施加的压力太大无人可诉。
汇报着桑家父母近况,尽管他每次探望都吃闭门羹。
也诉说着回到那所空旷的别墅时,无尽的思念。
桑虞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
哇!姜欣眼尖地凑过来,指着邮件内容惊呼。
大手笔啊!他给你在国外买了一座庄园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办到的。你不是一直梦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大花园吗这下直接一步到位了。
桑虞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晏淮年这几个月被家里看管得紧,无法再飞越重洋来纠缠她。
于是,他便换了一种方式,笨拙而固执地试图用物质填补他们直接的鸿沟。
最初,是跨越千山万水寄来的家乡特产。
后来,干脆大手笔地在领事馆附近开了家地道的中餐厅,只为确保她能随时吃到熟悉的味道。
再后来,是地段优越的房产钥匙;甚至是她曾经提过的绝版书籍孤本;以及某些她需要拓展人脉才能拿到的政界高端宴会请柬;
他似乎穷尽了所有能想到的方式,将他以为最好的、最珍贵的东西,一股脑地捧到她面前。
然而,大多是垃圾桶的归宿,或是被她转赠他人。
偶有留下,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即便如此,晏淮年还是没有停止他的示好。
看着邮件里那座价值连城的庄园图片,桑虞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讽刺涌上心头。
可如今桑虞只觉得好笑,上辈子她掏心掏肺,想得到他的爱,他却惦记了乔梦一辈子。
而这辈子她什么不要了,晏淮年却上赶着送过来。
多么可笑。
第二十章
光阴荏苒,岁月如流。
桑虞与晏淮年,一个在异国的政坛绽放光华,一个在故土的商海翻云覆雨,名字各自在截然不同的天地间响亮。
他们之间,隔着山海,隔着无法逾越的过往,再无交集。
晏淮年倾其所有的弥补,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她心湖半分涟漪。
他所造成的那些伤害,她永远无法原谅他。
时间无声地滑过一年又一年。
晏淮年的商业帝国版图持续扩张,桑虞也凭借实力与魄力,一步步登上了外交领域的顶峰。
又是一年除夕。
桑虞难得归家,与父母围炉守岁,暖黄的灯光下弥漫着温馨的饭菜香与欢声笑语。
屋外,万家灯火,鞭炮声零星响起。
就在这时,一阵克制而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温馨。
桑虞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晏淮年。
岁月洗去了他曾经的浮躁与偏执,与上辈子那个杀伐果断的晏总身影彻底重合。
阿虞,新年快乐。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将手中提着的昂贵年礼递上前,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带着近乎卑微的期冀。
桑虞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些精心准备的礼物,没有丝毫伸手的意思。
空气仿佛凝固了。
晏淮年眼底那簇微弱的光,在她无声的拒绝中,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彻底熄灭。
他提着礼物的手,最终缓缓地地垂落下来。
阿虞……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上辈子,是我眼盲心瞎,识人不清,伤你至深。这一世,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这一辈子,来弥补
桑虞没有看他,而是微微仰起头。
深邃的夜空中,细小的雪花正悄然飘落。
誓言,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无比,是这世间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晏淮年,你此刻承诺得再好,也总有打破它的一天。我……已经不信你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里是彻底的疏离与平静:你回去吧。我父母已将事业重心全部转移到国外,过了年,我们就要彻底搬离这里。以后,不必再来了。
说完,她没有丝毫留恋,缓缓地地关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宝贝,是谁呀门内传来桑母温柔慈爱的询问。
桑虞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清晰地穿透门板:问路的,走错门了。
哦,我还以为是晏家那小子又来了呢。
怎么可能,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
门内,房间里逐渐传出欢声笑语。
门外,风雪渐浓,晏淮年却攥紧了拳头。
那个空旷冰冷的别墅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年味尚未散尽,正月初五,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开。
桑虞得知时,也怔忡了许久。
乔梦死了。
死在了监狱的探视室里。
听说是她那个前夫,年前刚出狱……
桑母声音带着叹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去探监,不知怎么带进去一只削尖的铅笔,当场就把人给捅死了。
但也是个可怜孩子,桑母唏嘘不已。
替那乔梦顶了罪,本来已经减了刑,结果突然知道自己父母是被乔梦卷走救命钱才活活病死的……听说他出狱后回家给父母上了坟,转头就去了监狱……
现在被判了死刑,唉,真是可惜。
这个消息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桑虞心头。
她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去见见那个男人。
第二十一章
在冰冷的探视窗口前,她看到了他。
男人留着极短的寸头,面容清癯,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书卷气,丝毫看不出戾气或疯狂。
我是桑虞……她轻轻开口。
我知道。对面的男人打断了她,嘴角竟牵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晏先生当时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说起来,要不是我的愚蠢和纵容,乔梦她也不会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桑虞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眸,心中涌起复杂的难过:
你明明……还有漫长的人生。
你不懂,陈召轻轻摇头,笑容里带着悲凉,我的人生,在父母绝望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是我引狼入室,是我替她顶罪,才让父母无人照料,含恨而终。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他顿了顿,眼神望向远处,声音缥缈却坚定:
这样很好。我亲手为他们报了仇,心里……也终于放下了。
桑虞看着他,心中酸涩难言。
她想起上辈子,陈召根本没有等到出狱,就在狱中被针对至死,到死还念着乔梦和父母……
命运何其残酷,又何其讽刺。
真的谢谢你来看我
陈召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桑虞,眼神清澈而平静。
但是,我不后悔。
桑虞的心情如同铅块般沉重。
乔梦像一颗毒瘤,侵蚀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可她似乎又仅仅是一根点燃悲剧的导火索,引爆了人性深处潜藏的深渊。
她正沉浸在纷乱的思绪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阿虞……你也来看他。
桑虞脚步微顿,转过身。
晏淮年就站在几步之外,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身形依旧挺拔。
我承诺过会照顾他出狱后的生活,晏淮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力的懊悔,但他拒绝了……只求我看顾好他的女儿。我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
桑虞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晏淮年完全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她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声音被寒风吹散:也许……这就是命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欲走。
阿虞!晏淮年急切地喊住她,声音里带着祈求,生死无法预料,这辈子你能不把再给我一个机会……
桑虞的脚步停住了,却没有回头。
她的背影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单薄,也格外决绝。
沉默了几秒,她问出了一个轻飘飘的问题:
你还记得上辈子,你把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都捐了出去吗
晏淮年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
桑虞的声音依旧很轻,可一字一句,清晰地刺入晏淮年的耳膜。
然后,我被晏家像丢垃圾一样赶了出来。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了。天地之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回忆那彻骨的寒冷与绝望。
我只想回家……回到我父母身边。
我买了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
可飞机失事了。
桑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我害怕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回不去了,我甚至不能葬在父母的身边……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桑虞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神平静无波:
晏淮年,你告诉我。
你要我如何原谅你
第二十二章
桑虞带着父母搬离旧居时,邮箱里静静躺着晏淮年发来的最后一封邮件。
我会证明我的决心的,等我。
桑虞只当是他又一次的执念发作,并未放在心上。
日子如常流淌。
工作、进修、与姜欣偶尔小聚……
生活安稳有序,仿佛晏淮年这个人,从未在她的新生活里掀起过波澜。
直到一个寻常的午后,桑虞接到了姜欣的电话。
阿虞,晏淮年他的飞机坠毁出事了。
桑虞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机械地点开新闻推送,刺目的标题冲击着她的视网膜——飞机失事,地点在太平洋某片公海上空,乘客名单上,晏淮年的名字赫然在列。
搜救工作持续了数日,希望却格外渺茫。
最终,搜救队打捞起部分飞机残骸和遇难者的随身物品。
其中,包括——晏淮年的手机。
技术人员艰难地恢复了其中一段视频文件。
视频的背景是机舱内,光线有些昏暗。
晏淮年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
飞机显然已经出现了严重故障,能听到刺耳的警报声。
他对着镜头,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平静:
阿虞,我体会到你的感受了。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一个苦涩又了然的弧度。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捂住自己的心口开口,但我不甘心,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还准备了好多东西还没有送给你,还没有得到你的原谅。
震动和轰鸣越来越激烈,可他的声音却奇异地温柔起来:
这样也好,以你上辈子经历的方式走向终点,也够了。
他的影像剧烈地摇晃起来,警报声尖锐到刺耳。
如果……还有来生……
画面彻底黑暗,视频到此结束。
桑虞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一动不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没有眼泪,没有尖叫,只有一种巨大的的空虚感。
她回国,参加了他的葬礼。
葬礼肃穆而盛大。
晏家笼罩在沉重的悲痛中,晏母瞬间苍老了许多,看向桑虞的眼神复杂难言。
桑虞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之外,安静得像一抹影子。
她看着棺木下葬,看着泥土一点点覆盖着棺木。
她没有哭。
一滴眼泪都没有。
只是在牧师念完悼词,人群开始散去时,她缓步走到墓前,看着那刻着晏淮年三个字的墓碑。
心中有些刺痛。
她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即便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前世带来的伤害,不会原谅他今生的纠缠。
但在这一刻,看着这方冰冷的墓碑,她竟宁愿他好好活着,哪怕永远都不再见面。
而不是以这种意外的方式死去。
……
可时间是最无情的洪流,冲刷着一切悲欢离合。
晏氏集团很快选定了新的继承人,世界照常运转。
桑虞回到了她的外交舞台,光芒愈发耀眼。
那个叫晏淮年的名字,连同那段刻骨铭心的前尘往事,似乎真的被尘封在了过去。
再次离开这座城市,准备远赴重洋的前一天。
桑虞独自一人,又去了一次墓园。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地上的落叶。
她站在晏淮年的墓前,放下一束素净的白菊。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了很久。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拂过冰冷的石碑。
最终,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他的名字,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与决绝:
晏淮年,今生债,今生毕,都两清了。
来世……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定:
不必再见了。
不再见,晏淮年。
桑虞直起身,转身离开。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她前方洒下一条光明的路。
她走向光里,再也没有回头。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