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气凝成了冰。
老教授激动得手指发颤，几乎要捏不住那张薄薄的试卷。冷峻男人的目光像手术刀，试图剖开林夕每一寸表情。校长站在一旁，额头渗出细汗，大气不敢出。
系统748在林夕脑海里发出尖锐的、濒临崩溃的电子悲鸣。
林夕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三人，最后落在老教授手中的试卷上。
“解法？”她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题目要求证明，常规思路陷入死循环。反向推导，引入拓扑学的不变量，简化冗余步骤，自然就得出了。”
老教授眼睛猛地瞪大：“拓扑学不变量？可那是研究生阶段才……”
“书上看的。”林夕打断他，语气理所当然，“图书馆角落，《数学年刊》1973年第4期，第321页，安德鲁·怀尔斯的旁注。”
老教授：“？？？”那本期刊他都没读过全本！一个高中生？！
冷峻男人向前微微倾身，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那么，格斗技巧呢？还有钢琴。据我们调查，你过往没有任何相关训练记录。”
“网上视频自学的。”林夕眼皮都没抬一下，“《致命防卫：街头实战五十招》，尽管点击率一般，但实用。钢琴也是，跟着‘弹琴吧’APP零基础入门课程练的。”
冷峻男人：“……”
校长：“……”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所有质疑和审问，都被这种“理所当然”到近乎荒谬的回答硬生生堵了回去。
你说她撒谎？她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回答“今天午饭吃了什么”。你说她说实话？这比她是外星人还难以让人相信！
老教授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离水的鱼。他一生钻研学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冷峻男人的眉头死死拧紧，盯着林夕，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没有，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深得像寒潭，投块石头下去，连回音都听不见。
最终，他缓缓直起身，看了一眼校长。
校长一个激灵，立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林、林夕同学……这几位同志就是有些好奇，没、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先回去上课吧……”
林夕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出了办公室门。
门轻轻合上。
办公室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依旧凝固。
“…你怎么看？”冷峻男人沉声问旁边的学者。
老教授猛地喘过一口气，眼神里还残留着巨大的震撼和茫然，他疯狂地抓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但那解法……那思路……如果不是对高等数学有着极深的理解和天赋，根本……可她说得又那么……”
冷峻男人没说话，只是目光更深沉了几分。他按了一下耳朵里微不可察的通讯器，低声道：“目标已接除。评估结果：无法测度。建议……暂缓，持续观察。”
林夕回到教室时，下午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分析长难句，看到她喊报告，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摆了摆手让她进去。
全班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她身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灼热和探究。校长亲自叫去，这么久才回来，发生了什么？
林夕目不斜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她能感觉到，顾宸的视线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两个洞。苏婉婉则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笔，指节发白。
【宿、宿主……】系统748的声音虚脱得像是一缕幽魂，【刚才……刚才我以为我们要被格式化回收了……】
“安静。”林夕在意识里道，随手翻开了英语书。
【可是他们明显不信啊！那个穿制服的，他身上有能量反应！他绝对不是普通人！我们被盯上了！】
“那就让他们盯着。”林夕的语气毫无变化。
下课铃响，英语老师刚离开，顾宸猛地站起身，几步就跨到了林夕桌前。
他这次没有大喊大叫，只是脸色紧绷，胸口微微起伏，盯着正在整理笔记的林夕，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校长找你……是不是因为昨天打架的事？他们为难你了？”
林夕没理他，把笔记收进抽屉。
顾宸的手猛地按在桌面上，发出不大却足以吸引周围注意的声响：“林夕！我在问你话！”
林夕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然后缓缓上移，对上他压抑着怒意和某种复杂担忧的眼睛。
“顾同学，”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人耳中，“你的手，挡到我的东西了。”
顾宸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夕拿出下节课的课本，摊开，才像是终于施舍给他一点注意力：“打架的事，已经了了。校长只是找我探讨了一下……学术问题。”
“学术问题？”顾宸愣住，下意识重复。
“嗯，”林夕点头，语气平淡无波，“关于庞加莱猜想在特定维度下的非线性应用，以及李斯特《钟》的演奏中如何平衡技巧与情感表达的哲学思辨。”
顾宸：“……”
全班同学：“……”
刚走到教室后门准备偷偷看看情况的班主任：“……”
躲在人群后方的苏婉婉：“……”
一片死寂。
庞加莱……什么？李斯特……哲学思辨？
这真的是校长和一个高中生讨论的内容吗？！
顾宸脸上的表情彻底空白了，他看着林夕，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由无数问号组成的生物。他所有的质问、不甘、恼怒，在这句轻飘飘的话面前，被砸得粉碎，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座位的。
【男主顾宸认知受到毁灭性冲击！好感度-10+20-30+50？！当前好感度：45（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震撼以及某种诡异的崇拜倾向）！警告！剧情偏离度65%！世界稳定性持续波动！】系统748报数据报得已经带上了破音。
林夕像是没听到，指尖的笔转了一圈，精准地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波动？
才哪到哪。
放学时分，天色阴沉下来，飘起了细雨。
林夕没带伞，慢悠悠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她却毫不在意。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她身边，后车窗降下，露出苏婉婉那张精心修饰过的、带着担忧和善意的脸。
“林夕同学，没带伞吗？雨好像要下大了，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她的声音甜美温柔，眼神却像细细的针，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夕。
车内，驾驶座上坐着穿着制服的司机，副驾驶则是一个面容冷硬、眼神锐利的男人，看似是保镖。他的目光透过降下的车窗，落在林夕身上，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宿主！是女主！她肯定没安好心！还有那个保镖！他看你的眼神不对！】系统警报又响了起来。
林夕停下脚步，看向车内的苏婉婉，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神却比雨更冷。
“不用。”她吐出两个字。
苏婉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更加关切：“别客气呀，你看你都淋湿了，很容易感冒的。而且……最近好像不太安全，听说昨天小巷那边……”
她的话意有所指，带着试探。
林夕忽然微微弯下腰，凑近降下的车窗，目光越过苏婉婉，直接落在那个副驾驶的保镖脸上。
四目相对。
保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绷紧。这是一种面对极度危险的本能反应。
林夕的嘴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又了然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直起身，不再看车内任何人，转身继续朝前走去，身影很快融入迷蒙的雨雾中。
车内的苏婉婉，脸上的完美笑容彻底消失，只剩下阴沉和一丝被看穿后的惊悸。
保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背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对着后视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黑色轿车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才无声地加速离去。
雨越下越大。
林夕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她停下脚步，任由雨水冲刷。
街角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书店橱窗里，正在循环播放着一则新闻采访。被采访者是一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本市著名的企业家，顾宸的父亲。
记者问道：“顾先生，听闻贵公子在圣樱学院成绩优异，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顾父脸上带着公式化的骄傲笑容，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宸儿确实还算努力，不过年轻人，戒骄戒躁，未来的路还长……”
绿灯亮了。
林夕穿过马路，走过那面巨大的橱窗。
新闻的声音被雨声和车流声模糊。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屏幕上顾父意气风发的脸，没有任何停留，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走到街道另一边，她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
巷子深处，阴影晃动。
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眼神不善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棍棒，不怀好意地挡住了她的去路。明显不是学校里的纨妹混混之流，而是真正的社会渣滓。
为首的一个刀疤脸，舔了舔牙齿，嘿嘿一笑：“小妹妹，一个人啊？下雨天乱跑可不安全，哥哥们送你回家啊？”
林夕停下脚步，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她轻轻眨了一下。
脑海里的系统748已经吓得连警报都发不出来了，只剩下一片沙沙的电流杂音。
林夕看着那几个逐渐逼近的男人，目光平静地掠过他们手里的武器，他们的步伐，他们眼底的狠厉和淫邪。
然后，她微微侧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视线越过他们，投向巷子更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极淡、却冰冷彻骨的弧度。
“下雨天，”她轻声开口，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声音融在雨里，几乎听不清，“确实不太安全。”
“尤其是……”
“对于你们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