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镐头碰上了硬骨头
地下三百米,黑暗仿佛有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头盔上那盏昏黄的矿灯,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劈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李铁柱啐了一口,混着煤尘的唾沫砸在脚下的岩石上。他抡圆了胳膊,沉重的矿镐带着风声,铛地一声砸向前方的岩壁。
火星四溅。
虎口被震得发麻,但预想中岩石碎裂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妈的,什么玩意儿这么硬他嘟囔着,用袖子擦了把糊住眼睛的汗,凑近了看。
旁边的老张头听见动静,拖着铁锹走过来:咋了,铁柱碰上铁板了
比铁板还硬!李铁柱用镐尖敲了敲那块异常坚硬的区域,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声,您听听这动静。
老张头眯起昏花的老眼,也用自己手里的家伙敲了敲,侧耳听着:咦怪声……不像咱们常见的矸石。
两人清理掉表面的碎煤和普通岩石,一片奇特的、闪烁着幽暗微光的岩壁露了出来。它不像周围的岩石那样粗糙,反而异常光滑,甚至能模糊映出两人惊疑不定的脸。
这……这啥石头李铁柱用戴着粗布手套的手摸了摸,触手冰凉坚硬。
老张头皱紧了眉头,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了上去。他用自己的矿灯仔细照着那片区域,手指在某处摸了摸:不对……铁柱,你看这里,好像……有条缝
李铁柱顺着老张头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异常坚硬的岩壁边缘,有一条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裂缝。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像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又不像……老张头喃喃自语,他在矿上干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景象。
李铁柱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再次握紧矿镐:管它是个啥,撬开看看再说!
你轻点儿!别惹出啥麻烦!老张头有些担心。
能有啥麻烦,顶多就是废把子力气!李铁柱说着,已经调整好角度,将镐尖死死楔进那道细缝里。他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发力。
嘎吱——嘎——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并非来自李铁柱撬动的地方,而是来自那片坚硬岩壁的下方!仿佛某个机关被触动了,一块约莫半人高的岩石猛地向内塌陷下去,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冰冷、带着奇异泥土气息的风瞬间从洞里涌出,吹得两人一个激灵,矿灯都跟着晃动起来。
我……我的娘诶……老张头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李铁柱也懵了,心脏砰砰狂跳。他壮着胆子,将矿灯对准那个洞口。
灯光刺破黑暗,向下延伸。看到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那下面,根本不是什么更深的煤层或岩石层!
那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而通道的四壁,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无数璀璨夺目、令人窒息的光芒!
那是……
李铁柱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矿灯。他缓缓伸出手,从最近的通道壁上,抠下一小块冰凉坚硬的物体。
它透明剔透,内部仿佛燃烧着火焰,完美地切割出无数个棱面,将矿灯那微弱的光线折射成一片彩虹。
是一颗巨大无比的钻石!
而包裹着钻石的,是沉甸甸、金灿灿的,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的——天然金块!
钻石和黄金!密密麻麻,镶嵌满了整个通道的墙壁,仿佛这条通道就是由无尽的财富铺就而成!
老……老张叔……李铁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我们是不是……眼花了
老张头早已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那通道,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
2
这泼天的富贵,接不接
冰冷的、带着奇异土腥味的风持续从地心通道里吹出来,却吹不散两人心头的灼热和震惊。
矿灯照射下,钻石的光芒锐利刺眼,黄金的光芒温暖诱人。它们密密麻麻地镶嵌在通道壁里,仿佛这不是一条深入地心的路,而是神话里通往宝藏神殿的阶梯。
李铁柱手里攥着那块拳头大小的钻石,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硌得他手心生疼。这疼痛告诉他,不是梦。
地心宝藏……传说居然是真的……老张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老辈子人嘴里说的……挖穿了地心会见到宝藏……我原来只当是唬娃的故事……
李铁柱猛地回头,矿灯的光柱扫过老张头惨白而激动的脸。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瞬间涌遍他的全身,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想要放声大笑,想要对着这黑暗的矿井呐喊。
但他看到了老张头眼中的恐惧。
那恐惧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
铁柱……老张头挣扎着爬起来,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这东西……这东西碰不得啊!
为啥碰不得!李铁柱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老张叔!你看到了!这是钻石!黄金!有了这些,咱们还用的着在这鬼地方拼死累活天天吃黑馍馍婆娘娃儿跟着咱受苦!咱们能出去了!能过上好日子了!
好日子老张头眼神里充满了老一辈的敬畏和恐慌,这是地心的东西!是山神爷的!咱们拿了,会遭报应的!会塌方的!会死人的!你看看这通道,邪乎得很!不像是人挖的!谁挖的为啥留在这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要有命享才行啊!
报应山神李铁柱脑子里此刻只剩下钻石的璀璨和黄金的重量。穷了大半辈子,每天在漆黑的矿井里用命换一口吃食,眼前的财富巨大到足以烧毁所有理智和恐惧。
山神爷要真有灵,就不会让咱们发现它!李铁柱眼睛红了,喘着粗气,老张叔!这就是老天爷看咱爷们辛苦,赏给咱的!是咱的造化!
他反手抓住老张头干瘦的胳膊,力量大得吓人:老张叔!你想想你家小孙子!有了钱,他就能去城里念书,将来坐办公室,不用再下这黑窑洞!你想想!
老张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剧烈的挣扎。孙子稚嫩的脸庞和眼前无尽的财富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固有的信念。
可是……矿上要是知道了……
不能让人知道!李铁柱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坚决,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谁都不能说!你,我,天知地知!咱们得悄悄干!
他指着那个洞口:这事儿太大了,一口吃不下。咱们得慢慢来,一点一点往外弄。神不知鬼不觉。
老张腿还在发软,心跳如鼓。他看着李铁柱近乎疯狂而又强行压抑的脸,又回头看看那诱惑人心的光芒。孙子的未来,一家人彻底改变的命运,最终战胜了古老的恐惧。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依旧发颤:……咋……咋弄
李铁柱见他松动,立刻道:今天下班就跟平时一样,啥也别说。我想办法弄几个结实的大麻袋,藏在下井的工具车里。明天,就明天!咱们找个由头,申请到这个最深的、已经快废弃的巷道来干活!没人会注意!
他眼神灼灼地盯着老张头:老张叔,咱爷俩的富贵,就在这儿了。你得帮我,也得信我。出了岔子,咱俩都得完蛋!
老张头看着那条通往无法想象财富的通道,又看看眼前这个被欲望和机遇点燃的年轻人,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干瘦的脸上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中……俺听你的。
3
蚂蚁搬家,心惊肉跳
接下来的日子,李铁柱和老张头活得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他们利用一切机会,申请到那条发现通道的废弃巷道作业。每次下井,他们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工具车里,藏着特制的、加厚加固的麻袋,外面看起来依旧是破旧的工具包。
作业时,他们先是装模作样地挖一会儿煤,眼睛却时刻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安全后,才会小心翼翼地挪开他们用碎石和废料巧妙掩饰的洞口。
每次钻进那条地心通道,巨大的幸福和巨大的恐惧都同时攫住他们。钻石和黄金冰冷坚硬,触手可及。他们用带来的小凿子和锤子,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像蚂蚁啃骨头一样,一点一点地从通道壁上撬下那些令人疯狂的宝贝。
轻点……再轻点……老张头每次都在旁边望风,声音压得极低,布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紧张出的油汗。
李铁柱的手也很稳,但心跳却快得如同擂鼓。每一下敲击,在死寂的巷道里都显得格外清晰,让他头皮发麻。他生怕这声音会引来其他人,或者真的触怒了冥冥中的什么存在。
装满一小袋,他们就迅速退出通道,仔细地将洞口重新掩盖好,恢复到绝看不出异常的样子。然后,他们将沉甸甸的麻袋混入真正挖出的煤炭中,跟着煤车一起运上去。
这个过程,每一步都充满了风险。井口负责检查的人虽然通常只是例行公事地翻看一下煤车,但每一次,李铁柱和老张头都觉得对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煤堆,直射那藏在深处的秘密。他们的肌肉紧绷,脸上努力挤出疲惫而平淡的笑容,后背却早已被冷汗湿透。
今天咋就这点煤有时,井口的工友会随口问一句。
李铁柱立刻叹口气,用早就想好的说辞抱怨:唉,巷道深处不好挖,矸石多,出煤少呗。累死累活就这些。他语气里的疲惫半真半假,更多的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的虚脱。
老张头则在旁边附和地点头,咳嗽几声,更显得合情合理。
顺利通过检查后,他们并不会立刻将宝藏带回家。那样太危险。他们将藏有钻石和黄金的麻袋混在真正的煤炭里,堆放在矿厂一个极不起眼的、废弃的角落,上面盖上破油布和垃圾,看起来就像是一堆等待清理的废料。
直到夜深人静,矿厂彻底安静下来,两人才会像幽灵一样,偷偷溜回来。李铁柱力气大,负责搬运,老张头则负责望风。趁着月色(或者根本没有月色),他们将这些特殊的煤分成小份,用背篓一次次地、悄无声息地运回李铁柱那个偏僻破败的家。
李铁柱的光棍汉家,成了临时的藏宝地。床底下、灶膛里、甚至挖开的地面下,都塞满了沉甸甸的石头。每次放好一批,两人都会相对无言地坐一会儿,听着彼此粗重的呼吸和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恐惧和兴奋交织,几乎要将他们撕裂。
铁柱……俺这心里,咋老是慌得很……老张头常常这样念叨,手里攥着一块黄金,却感觉烫手得很。
慌啥!等攒够一批,我想办法找路子换钱!李铁柱眼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低声喝道,有了第一笔钱,就好办了!
这种蚂蚁搬家式的偷运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他们谁也不敢一次性拿太多,生怕引起注意。每一次下井,每一次运输,每一次夜间的搬运,都是对神经的极致考验。
财富在一点点积累,而李铁柱的胆子,也在恐惧的煎熬和欲望的滋养下,一点点变得更大。他开始不满足于这样小心翼翼的速度,开始谋划着,如何能更快、更安全地将这些宝藏转化为真正的力量。
4
第一桶金,路子在黑市
床底下的麻袋越来越多,李铁柱知道,必须迈出第一步了——销赃。这东西留在手里就是炸弹,必须变成能光明正大使用的钱。
他不敢在本地出手。小小的县城,突然出现大量钻石和黄金,无异于自爆。他借口家里有事,向工头请了几天假,又偷偷找到以前在外面混过、据说门路很广的一个远房表亲,拐弯抹角地打听。
哥,你说……要是手里有点……嗯……土里刨出来的老物件,黄的白的那种,去哪能换点实在钱李铁柱递上好烟,压低声音问。
表亲眯着眼,上下打量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咋铁柱发财了挖到古墓了
哪能呢!李铁柱心里一紧,连忙摆手,就是……祖上传下来点东西,日子过不下去了,想换点活钱。他编了个蹩脚的理由。
表亲也没深究,吐了个烟圈:本地肯定不行。你去省城,找‘黑三’。提我名字,他应该能给你指条路。不过……表亲压低了声音,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价钱压得低,而且风险大,你自个儿掂量着办。
省城。黑三。李铁柱记下了这个名字和地址,那是一个位于省城边缘、鱼龙混杂的古玩市场深处的小门面。
第一次去,李铁柱怀里揣着三颗最小的钻石和一小块金疙瘩,用破布包了一层又一层,贴肉藏着。他穿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旧衣服,依旧与省城的繁华格格不入。走在人流里,他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都能看穿他怀里的秘密。
找到那个门面,低矮,阴暗,里面坐着个干瘦的中年人,正在擦拭一个瓷瓶,眼神锐利得像鹰。
找谁对方头也不抬。
……黑三哥是……是xx让我来的。李铁柱报出表亲的名字。
那人这才抬起眼皮,扫了李铁柱一眼,目光在他粗糙的手和紧张的脸上停留片刻:啥事
李铁柱咽了口唾沫,左右看看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个布包,一层层打开。
钻石和黄金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难掩光芒。
黑三眼神微微一凝,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拿起钻石,对着光看了看,又掂了掂金块,语气平淡:东西还行。哪来的
祖……祖传的。李铁柱重复着谎言,手心全是汗。
黑三嗤笑一声,也不点破:这成色,这量,可不像是普通人家祖传的。规矩懂吗不问来历,但价钱,我说了算。
李铁柱心一沉:您……您说多少
黑三报了个价。低得离谱,甚至不到李铁柱心理预期的一半。
这么低!李铁柱失声,下意识想收回东西。
嫌低黑三把东西往柜台上一扔,靠回椅背,门在那。你可以去别家问问。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省城里,能吃下你这‘祖传’东西的,没几家。而且,条子最近可盯得紧。
李铁柱僵在原地。他知道这是威胁,也是事实。他别无选择。
巨大的屈辱感和不甘涌上心头,但想到床底下那些麻袋,想到未来的计划,他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成交。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黑三满意地笑了,慢条斯理地数出一叠现金,旧旧的,厚厚的。李铁柱接过钱,手指都在抖。这笔钱,远比他过去几年挣的总和还多,但却是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
下次还有‘祖传’的,再来。黑三意味深长地说。
李铁柱没说话,把钱死死攥在手心,转身快步离开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走出市场,站在阳光下,他才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手里的钱沉甸甸的,带着屈辱,也带着希望。
这第一桶金,虽然来得憋屈,但终究是拿到了。它意味着,计划可以启动了。
5
钱生钱,暗地里买矿权
揣着那笔屈辱的现金回到矿区,李铁柱的心态已经悄然改变。黑市的经历给他上了一课:光有宝藏不行,还得有力量和保护伞。
他没有挥霍,甚至生活比以前更加俭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悄悄找到因为矿难而伤残、家里揭不开锅的老工人王跛子家。
晚上,他揣着一叠钱,敲开了王跛子家的破门。
铁柱咋来了王跛子坐在炕上,一条空荡荡的裤管耷拉着,屋里弥漫着药味和穷困的酸腐气。
李铁柱把钱放在炕桌上,不多,但足够王跛子一家宽裕地过上好一阵子。
王哥,以前咱俩一个班组,你没少照顾我。这点钱,你拿着,给娃交学费,买点好的吃。李铁柱声音低沉。
王跛子和她婆娘都愣住了,看着那叠钱,不敢置信。铁柱,这……这使不得!你也不宽裕!
我现在找到点门路,挣了点儿。李铁柱含糊道,你放心用,干净钱。以后有啥难处,再跟我说。
离开王跛子家,他又用类似的方式,借钱或者直接资助了几户同样困难、但口风很紧的老矿工家庭。他不求立刻回报,只是在播撒人情和威望的种子。
同时,他开始有意识地接近矿上的管理层。请工头、小主任吃饭喝酒,送的礼比以前贵重不少,说话办事也更加圆滑周到。
铁柱最近开窍了啊工头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
唉,就是想通了,得多交点朋友,学点门道。李铁柱陪着笑,殷勤地倒酒。
几次三番,他从这些管理人员的醉话和炫耀中,摸清了一个关键信息:他们这个矿,效益其实很差,煤矿品质不好,开采成本又高,矿务局早就想甩掉这个包袱,只是没人愿意接盘。而且,关于矿山承包或购买的政策,正在悄悄松动。
听到这个消息,李铁柱的心脏狂跳起来。
买下矿山!只要买下整个矿山,那条地心通道就彻底安全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
他更加频繁地往返于省城黑市。每次只带少量钻石和黄金,忍受着黑三的压价和盘剥,一点点地将地下的宝藏变成地上的现金。他变得比以前更加谨慎,每次交易的地点、方式都会稍有变化。
积累的资金越来越多,他开始琢磨更深层次的问题。
黑三哥,下次,能不能换点……外汇有一次交易时,李铁柱试探着问。
黑三挑眉看他:哟志向不小啊。要跑路
哪能呢,就是……有点别的用处。李铁柱含糊道。他听说以后要大发展,和外国人打交道,外汇很重要。
黑三嘿嘿一笑:有。价钱嘛,更好说。
另一方面,他通过酒肉朋友,终于搭上了矿务局一位实权人物的线。第一次上门拜访,他怀揣着的不是现金,而是一颗精心挑选、晶莹剔透的钻石。
那位领导看着那颗钻石,眼神闪烁,久久没有说话。
李铁柱恭敬地说:领导,听说矿上有困难我虽然只是个工人,但有点积蓄,也想为矿上分忧。不知道,有没有可能……由我来承包,或者买下一部分开采权条件都好谈。
领导的指尖敲着桌面,目光从钻石移到李铁柱看似憨厚却透着一股精明的脸上。
6
风言风语,有人起了疑
李铁柱的变化,或许能瞒过上面的人,却很难瞒过整天一起摸爬滚打的工友。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抱怨生活艰辛,干活时虽然依旧出力,但眉宇间总藏着一股心不在焉和隐隐的急切。他请假去省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回来时虽然依旧穿着旧衣服,但眼神里的光彩和偶尔流露出的底气,是骗不了人的。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开始接济那些最困难的工友,虽然做得隐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井下的巷道里,休息吃饭的时候,开始有窃窃私语。
哎,你说铁柱最近是不是发财了我看他给王跛子家送钱了。
可不是吗还请工头喝酒呢,喝的还是好酒!
他哪来的钱挖到金疙瘩了
扯淡吧你,咱这矿要是能挖出金子,还能穷成这样
那你说咋回事他最近老是往省城跑……
不会是……走了啥邪门歪道吧
流言像井下的煤尘,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虽然没人拿到真凭实据,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不少人看李铁柱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这些风言风语,也传到了另一个人耳中——同样在矿上干活,平日里就好吃懒做、心眼活泛的刘二狗。刘二狗早就眼红李铁柱最近似乎阔绰起来的举动,心里更是猫抓似的痒。
有一天下了工,刘二狗故意蹭到李铁柱身边,递了根劣质烟:铁柱哥,最近在哪发财啊带带兄弟呗
李铁柱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烟:发啥财,就是瞎倒腾点东西,混口饭吃。
倒腾啥能这么来钱也教教俺呗刘二狗嬉皮笑脸,眼睛却死死盯着李铁柱的表情。
没啥,就是点山货。李铁柱含糊其辞,转身就想走。
刘二狗却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铁柱哥,咱明人不说暗话。有人看见你上次在省城……进了黑三那铺子那地方,可不是卖山货的地儿啊
李铁柱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没想到刘二狗居然跟踪他!或者是从别的渠道知道了黑市的事
他猛地甩开刘二狗的手,脸色沉了下来:二狗,话不能乱说。我去哪,干啥,没必要跟你交代。管好你自己就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刘二狗是个泼皮无赖,被他盯上,后患无穷!
刘二狗看着李铁柱仓促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眼神变得阴鸷起来:哼,肯定有鬼!装什么装!老子非得把你那点底裤扒出来不可!
从那天起,李铁柱发现刘二狗就像个幽灵,开始有意无意地跟踪他。下班路上,他去藏宝的角落,刘二狗可能在远处晃悠;他甚至感觉刘二狗在偷偷观察他家的方向。
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李铁柱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知道,秘密可能捂不住了。刘二狗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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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夜半鬼影,差点被撞破
刘二狗的窥探让李铁柱的精神绷到了极限。他决定加快速度,也必须更加小心。
又是一个深夜,万籁俱寂,只有风声掠过矿区破旧的屋顶。李铁柱和老张头再次像幽灵一样,摸向那个藏宝的废弃角落。
快点,铁柱,我这心慌得厉害。老张头声音发颤,比以前更加警惕地四处张望。刘二狗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了,恐惧感与日俱增。
知道。李铁柱动作麻利地掀开油布,将今天悄悄带出来、藏在煤堆里的两小袋钻石黄金塞进一个大背篓里,用破麻袋盖好。走!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月光和熟悉的地形,尽量隐蔽地往家走。眼看再拐过一个弯就到李铁柱家了,走在前面的老张头突然猛地停住脚步,一把拉住李铁柱,将他拽到一堵破墙的阴影里!
咋……李铁柱刚要问,老张头枯瘦的手已经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老张头指着李铁柱家院门的方向,浑身抖得厉害。
李铁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月光下,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趴在他家的院门上,透过门缝使劲往里窥探!看那身形和动作,不是刘二狗是谁!
李铁柱瞬间血冲头顶,又惊又怒!背篓里的东西仿佛变得滚烫,灼烧着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摸向旁边的一块砖头,眼睛都红了。
老张头死死按住他,用气声急促地说:别!别冲动!他一喊,全完了!
李铁柱喘着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啊,现在冲出去,就是人赃并获!刘二狗正愁没证据呢!
两人屏住呼吸,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敢动,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年。
刘二狗趴在那里看了好久,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试图推了推院门,门是从里面闩着的。他有些不甘心地绕着院墙走了几步,似乎想找地方爬进去。
李铁柱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他家院墙不高,真要想爬,是能爬进去的!床底下的东西还没完全藏好!
幸好,刘二狗绕了一圈,可能觉得风险太大,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嘀咕了一句什么,左右看看,然后才晃晃悠悠地消失在黑暗里。
直到确定刘二狗真的走远了,李铁柱和老张头才敢大口喘气,两人的内衣都已经被冷汗湿透,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他……他盯上俺们了!他肯定知道了!老张头带着哭腔,恐惧到了极点。
李铁柱扶着墙,眼神在恐惧过后,变得异常凶狠和冰冷。背篓里的财富从未像此刻这样,让他感到强烈的危机。
不能再等了。李铁柱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这家伙是个祸害!必须尽快解决矿山的事!在这之前,得先让他闭嘴!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8
釜底抽薪,彻底断后患
刘二狗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李铁柱深知,必须在他把事情捅出去之前,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硬碰硬不行,告发更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刘二狗自己离开,或者……让他再也无法构成威胁。
李铁柱想到了一个人——矿上的保卫科科长。这位科长贪财好利是出了名的,而且和刘二狗还有点远亲关系,刘二狗平时没少仗着这点关系在矿上耍滑头。
第二天,李铁柱没下井,他直接去了保卫科,怀里揣着的不是钻石黄金,而是一厚沓现金。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将钱放在科长桌上,开门见山:科长,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科长看着那沓钱,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故作严肃:铁柱啊,你这是干啥有事说事,违反原则的可不行。
瞧您说的,哪能啊。李铁柱陪着笑,就是刘二狗。您也知道,他最近在矿上到处嚼舌根,影响很不好。而且我听说,他好像在外面欠了赌债,不少呢。债主都找到矿上来了,这要是闹起来,对矿上影响多坏您是他亲戚,得管管啊。
科长皱起眉。刘二狗欠赌债的事,他隐约听说过。
李铁柱继续添柴加火:我这也是为了矿上好。而且,我听说南方有个矿正在招工,待遇挺高的,就是远了点。要是谁能‘劝劝’二狗,让他去那边发展,既解决了他的债务问题,也给矿上解决了隐患,不是两全其美吗这点钱,就算给他的路费和安家费,麻烦科长您转交一下,好好‘劝劝’他。
科长是个人精,立刻听懂了李铁柱的弦外之音。这是要花钱让刘二狗滚蛋,永绝后患。钱是安家费,但经他的手,能有多少落到刘二狗手里,就不好说了。而且解决了刘二狗这个麻烦,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敲着桌面,最终缓缓将钱收进了抽屉:嗯……二狗这孩子,确实不像话。老是给矿上抹黑。出去闯闯也好。这事……我来办吧。保证他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惹麻烦。
李铁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就多谢科长了!
几天后,刘二狗果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矿上流传的说法是,他欠了太多赌债,被打怕了,跑去南方打工躲债了。有人看到他走的时候,似乎还挺情愿,甚至有点如释重负。
只有李铁柱和老张头知道真相。保卫科长肯定用了某种混合双打的方式,威逼(赌债和矿上的处分)利诱(那笔安家费的一部分),软硬兼施,才让刘二狗这个无赖心甘情愿地离开了。
潜在的危机暂时解除,李铁柱背后却惊出一身冷汗。他用钱解决了一个麻烦,但也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财富能驱使权力,也能滋生黑暗。他距离那个老实巴交的矿工,已经越来越远了。
9
尘埃落定,矿山姓李了!
扫清了刘二狗这个障碍,李铁柱加快了步伐。他通过黑市和那位收了钻石的领导双层渠道,疯狂地积累资金,并且换取了大量外汇。
时机终于成熟。
在那位领导的鼎力相助和积极推动下,矿务局很快启动了这座效益不佳的矿山的改制出售程序。过程几乎是走过场,李铁柱注册的皮包公司(由他一个信得过的远房亲戚挂名)成为唯一符合条件的竞争者。
谈判桌上,李铁柱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努力保持着镇定。对面是矿务局的代表和几位领导。他看着那些曾经需要他仰视的人物,如今却要和他平等地商讨价格,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和紧张。
价格被压得很低,甚至低于市场价。李铁柱知道,这是那颗钻石和持续的打点在发挥作用。他没有犹豫,当场拍板,并从随身带来的旧皮包里,取出成捆的现金和外汇支票。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马上办手续。李铁柱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矿务局的代表们看着那堆现金,面面相觑,眼中闪过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土气的矿工,竟然有如此雄厚的现金实力。
手续办理得出奇地顺利。当李铁柱在那份厚厚的产权转让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时,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意味着,从法律上讲,脚下这片庞大的矿区,包括每一寸土地,每一条巷道,每一块煤矸石……以及那条深藏地心的、价值连城的通道,全都属于他李铁柱了!
他走出矿务局大楼,阳光刺眼。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不再有煤尘的味道,而是自由和权力的味道。几年来的提心吊胆、隐忍谋划、屈辱交易……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回到矿区,没有声张。但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工友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敬畏、羡慕、嫉妒,还有一丝恐惧。
老张头找到他,激动得老泪纵横:铁柱……不,李老板……咱……咱真的成了
李铁柱重重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眼中闪烁着野心得逞的光芒:老张叔,成了!这矿山,是咱的了!以前的日子,到头了!
他立刻以新矿主的身份,宣布了第一批命令:提高安全措施,增加工人福利,修缮设备……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条发现地心通道的巷道,被列为地质结构复杂,存在重大安全隐患,永久封闭!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独享那条宝藏通道了!
10
巨头崛起,初心不改
拥有了整座矿山的所有权,李铁柱真正意义上的蜕变开始了。
他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心通道里的钻石和黄金,如今可以被他有计划、有规模地开采出来。他建立了秘密的提炼和加工车间,就设在矿山深处,由高薪聘请、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的绝对心腹负责。
销售渠道也不再局限于黑三那种压价的黑市。通过最初积累的人脉和财富,他逐渐搭上了更高级、更国际化的珠宝商和黄金交易商。财富如同滚雪球般疯狂增长。
他的商业版图迅速扩张。以矿业为核心,他开始投资房地产、运输、甚至金融。李铁柱这个名字,迅速从一个小小的矿工,变成了声名赫赫的矿业巨头,商业传奇。他的故事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版本各异,都说他是抓住了政策机遇,胆大心细,白手起家。
他买下了矿区周边的大片土地,建造了崭新的工人宿舍、学校、医院,改善了整个矿区的生活环境。他重奖那些兢兢业业的老工人,比如王跛子,给了他一份清闲钱多的工作,让他安度晚年。
但他也变得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对于那些试图挑战他权威、或者像当初刘二狗那样想抓他把柄的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动用资本和权力的力量,将其清除出他的帝国。他的眼神越来越锐利,气质越来越威严,早已看不出当年那个浑身煤灰、只会抡镐头的矿工影子。
老张头成了矿上的名誉顾问,享受着极高的礼遇,但他却越来越沉默。他看着李铁柱在巨富和权力中变得愈发陌生,有时会感到一丝恐惧。他只要了一份足够子孙无忧的财富,便不再过多参与具体事务。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矿山发呆,不知道当初那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一天傍晚,李铁柱站在自己豪华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通明的、属于他的庞大矿山帝国。秘书刚刚汇报完又一轮惊人的利润增长。
他成功了。彻底地、毫无争议地成功了。
他拥有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无人能及的权势。
可是,当他独自一人时,偶尔还会从梦中惊醒,梦里是那漆黑幽深的矿井通道,是镐头砸在坚硬岩壁上的火星,是老张头惊恐的脸,是刘二狗阴鸷的眼神……
他走到保险柜前,打开,里面没有文件,只放着几样东西:他下井时用的那只破旧的矿工帽,一盏煤油灯,还有他从地心通道里撬下来的第一块钻石和第一块黄金。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这些冰冷的东西。它们提醒着他,他是从哪里来的,这一切,又是如何开始的。
财富和权力改变了他,但有些东西,似乎永远烙在了灵魂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了保险柜。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深沉。
无论对错,这条路,他已经走通了。而且,会继续走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