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青黛狂摇头,“回大人,不可。千万不可!奴婢只是”
魏子稷失笑:“莫再唤什么大人奴婢那一套了,我不过一个抄书小吏,若叫旁人听去,怕要笑我摆虚架子。”
“你叫阿青?”魏子稷温声,“那我便如此唤你了。”
青黛反反复复拧着自己手臂,提醒自己不可一味沉溺于这虚幻的温柔乡。
她忆起今日在大堂上众人公然取笑堂堂瑄陵君被一只乡野疯狗追赶,想来旁人的确对他极不友善。
瑄陵君,好人。
取笑挖苦瑄陵君的,坏人。
青黛莫名就与新主子同仇敌忾了,她低声:“不唤大人,那奴阿青该唤您什么?”
魏子稷作势想了片刻,道:“随阿青心意。”
直呼其名太过冒犯,又不让唤作大人,青黛心如擂鼓:“瑄、瑄陵君?”
魏子稷眉梢轻挑:“你这小丫头”
“那那奴…阿青”
“就如此唤。”
魏子稷说:“虚名而已。”
男人将目光落在青黛衣袖上,渗出了点不起眼的血渍,想来是那位不知轻重的掌事弄伤了她。
本不想管,只是瞧着这棵孱弱的小苗,也不知何时就会被这身不合身的布衣压垮了。
他问:“待会儿我叫人给你拿几身衣裳,你可有喜欢的颜色与纹样?”
在奴苑待了四年,青黛早就忘了色彩鲜艳的新衣裳是怎样的。她晕头转向,低声回:“都都”可以。
魏子稷浅浅勾唇:“既如此,便叫绣娘挑些时下年轻姑娘们爱穿的,都拿来与你瞧瞧。”
入夜。
床头沉甸甸地压了一堆新衣裳,最顶上还整齐地摆着几瓶满满当当的药罐。
青黛躺着,不过片刻就要爬起来将床头物件检查盘点一遍,循环往复,到天蒙蒙亮,她仍是没有丝毫睡意。
到最后,她卧躺在床,将所有新衣裳压在身下,紧紧搂抱着,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晨起后,客栈一楼。
魏子稷将一碟热腾腾的糕点推至桌心,他道:“阿青,坐下吃。”
青黛握紧拳头,一屁股坐上长凳边缘处。经过漫漫长夜的坚守,不管瑄陵君为人如何,她都决心要扮作一个听话又忠心的下属!
哪怕来日瑄陵君赶她走,她也要先多捞点好处!
长凳骤然失衡,差点人仰马翻。
魏子稷斯文地喝了口热茶,他分明垂着眼,另一只手却及时摁住了长凳。
青黛吓一跳,只得小心往魏子稷这边挪了挪:“多谢大人瑄陵君。”
邻桌的客人不知在讨论什么,声音愈来愈大:“听说了没?县令家的掌事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今日竟赤身裸体地被悬在城门外呢!”
“人还活着?”
“活着!只是那掌事身上被抽了不下数百鞭!哎呦,浑身鲜血淋漓的,瞧着好不凄惨哦!”
“仇家下手可真狠!在皇城官员下巡钺郡这当口出了这码事,怕是县令头顶的乌纱帽也不保了!”
青黛小口小口吃糕点,她吃得全神贯注,似乎没听见周边人的闲话。
心里却想,难道是何绾音的知县干爹做的?
那扒皮恶鬼终是罪有应得!
她吃着吃着,忽而抿唇偷笑。
“”待反应过来,青黛忙用衣袖蹭了蹭嘴角,遮住笑意。
那含笑的眼中阴霾渐散,似有泪花。
“好吃?”魏子稷手执茶盏,指尖轻叩杯壁,他温声笑叹,“再让小二上一碟?”
“够了。”
青黛轻抽气,低声,“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