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萧夫人“罚”抄《女则》兼续写话本后,我和萧燕燕的关系可谓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共同拥有一个秘密(尤其是关于话本和挨罚的秘密),总能迅速拉近两个少女的距离。我们俩现在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如果她那些精美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契丹裙装我能套得进去的话。
我们白天依旧要面对王夫子那能让人眼皮打架的之乎者也和练武场上挥汗如雨的操练,但到了晚上,点起那盏小小的羊角灯,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讨论剧情、争论将军和狐狸到底谁更该主动,就成了我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我们在“将军该如何挽回狐仙”的核心策略上存在严重分歧(我主张直球猛攻,轰轰烈烈;她主张曲线救国,稳扎稳打),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合作得热火朝天,常常为了一个情节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因为对方一个搞笑的点子笑作一团。
就在我们为“将军到底该送狐仙东海明珠(浪漫!)还是北疆玄铁(实用!)”(毫无疑问,我支持明珠,燕燕支持玄铁)争论不休时,一个意外的、令人振奋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进了我们的小书房——萧思温大人要带我们去军营参观!
消息是萧夫人带来的,她瞧着秋高气爽,天气晴好,笑着说:“整日拘在府里读书写字也不是办法,眼见着秋高气爽,正好你父亲要去南苑大营巡视,便想着带你们这两个皮猴去见识见识真刀真枪、真汉子,也叫你们知道知道真正的行伍是什么样子,省得一天到晚净看些……嗯……不切实际的话本,净幻想些风吹就倒的白面书生。”她说最后一句时,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们桌上摊开的话本稿纸一眼。
我和萧燕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差点跳起来,撞到天花板!
军营!那可是活生生的话本发生地!里面一定有无数英姿飒爽的将军、侠骨柔情的校尉、深藏不露的高人!说不定还能偶遇一两个符合话本男主形象的年轻将领呢!这简直比天天对着王夫子的老脸和耶律骁云的臭脸有趣一万倍!
我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浪漫的、经过话本艺术加工的想象:一位温柔俊朗的年轻将军,或许会在校场上一箭穿杨,百步之外命中靶心,然后回头对我们微微一笑,阳光洒在他俊逸的侧脸上;或许会在我们遇到一点“小意外”(比如我的帕子“不小心”被风吹走)时,彬彬有礼地替我们拾起,声音温和有礼……
“太好了!谢谢夫人(娘)!”我们俩异口同声,脸上笑开了花,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萧夫人看着我们那兴奋劲儿,摇摇头,无奈又好笑:“去了可不许瞎跑,不许惹祸,一切听你父亲安排。尤其是沫沫,收收你那眼神,军营里可没那么多‘温柔将军’给你看,都是些糙老爷们儿。”
我吐了吐舌头,心里却不以为然。话本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生活肯定比话本更精彩!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的俊朗将领呢?
出发前一晚,我甚至偷偷对着铜镜练习了一下“被英俊将军惊艳到”时该如何含蓄又不失可爱地微笑,以及手帕该以何种角度、何种力道“不小心”掉落比较优美自然。萧燕燕则在一旁整理她的骑射服,眼神亮晶晶的,似乎对明天的“见识”更感兴趣。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把我那些粉红色的泡泡戳得一个不剩。
第二日,当我们乘坐的马车抵达南苑大营时,首先迎接我们的不是英俊将军的微笑,而是一股极其复杂、浓郁、粗犷、扑面而来的气息——那是汗味、马粪味、皮革味、泥土味、金属锈味,还有某种隐隐约约的……大锅炖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的、独属于军营的、极具冲击力的味道!把我那点风花雪月的心思瞬间冲散了大半。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也不是什么花前月下,而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军帐、高耸的瞭望塔、寒光闪闪的兵器架,以及……一队队光着膀子、肌肉虬结、古铜色的皮肤上滚动着汗珠、喊着号子扛着巨大原木跑步的契丹大汉们!
他们身材壮硕得像小山一样,号子声震天响,那充满力量和野性的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跟我预想中那种穿着锃亮铠甲、眉目含情的“温柔将军”截然不同!简直是天壤之别!
我扒着车窗,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了,能塞进一个鸡蛋。
萧燕燕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小脸上写满了惊奇,但更多的是好奇和审视,她甚至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那些军士扛原木的姿势,似乎在琢磨发力技巧。
萧思温大人下了马,立刻有几位将领迎上来行礼,神色恭敬。他今日一身利落戎装,更显威严。与在府中时那份内敛的威严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柄出了鞘的宝刀,目光所及之处,军士们无不挺直腰板,神情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和萧燕燕乖乖跟在他身后,努力做出端庄稳重的样子,大气不敢出。周围投来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善意的、甚至有些痞气的(但被萧大人冷冷一扫立刻变得老实巴交),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两只误入猛兽丛林的小白兔,弱小,可怜,又无助。
巡营的过程……十分枯燥。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的“英俊将军”梦想基本宣告破产。
萧大人主要是检查营房是否整洁、军械是否保养得当、粮草储备是否充足,听取各级将领的汇报,问的问题也都是“操练进度如何?”“马匹膘情怎样?”“近期可有士卒夜啼?(这个我稍微感兴趣了一下下,但后面讨论的似乎是某种军营怪谈或是思乡病,被我自动屏蔽了)”。
我跟在后面,一开始的新鲜劲很快过去了。那些肌肉猛男看多了也就那样,而且他们身上混合的味道实在有点呛人。我开始东张西望,试图寻找一点符合我期待的“风景”。
然而,没有温柔将军,没有俊朗校尉。偶尔看到几个穿着军官服饰的,也大多是面貌粗豪、嗓门洪亮、皮肤黝黑的类型。倒是有个负责文书工作的汉人参军看起来白净些,可惜一开口就是“启禀大人,今岁冬衣耗麻共计XXX束,箭簇锻打……”听得我直打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就在我百无聊赖,开始研究地上蚂蚁的行军路线,思考它们是不是也在操练时,忽然闻到一股极其诱人的、霸道的面食香气!
是伙头营的方向!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立刻拉着萧燕燕循着香味溜过去几步。
只见一口巨大的平锅架在火上,一个膀大腰圆、围着油腻围裙的伙头兵,正拿着一根巨大的擀面杖,手法娴熟地“啪啪”擀着面饼,然后利落地“啪”一声甩进锅里,锅里热油滋滋作响,面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
那饼!又大!又圆!厚薄均匀,烙得金黄透亮,边缘微微翘起,看着就酥脆可口,充满了朴实的力量感!
我的口水瞬间泛滥成灾,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饼,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喃喃自语:“哇……这饼烙得……真圆!真好看!真香!”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名画,什么英俊将军早就被抛到脑后了。
萧燕燕哭笑不得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沫沫姐姐!你看什么呢!父亲都快走远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心里暗暗发誓:等下一定要找机会尝尝这军营大饼!什么将军,先靠边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军营相对沉闷的氛围。只见一骑快马疾驰而入,卷起些许尘土。马背上的人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快步朝着萧思温大人走来。
来人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毅和沉稳,不是我那几日未见的四哥韩德让又是谁?
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演练场或公务中赶回来,额上带着薄汗,几缕发丝贴在额角,更添几分英气。他向萧思温行礼后,便开始低声汇报着什么,语速很快,神色专注,手指偶尔在地图上比划着。
萧思温听着,偶尔点头,问上一两句。
我顿时来了精神!韩德让来了!虽然他不是我幻想中的“温柔将军”那一挂的,但至少养眼啊!而且有他在,说不定能发生点什么呢?我的CP雷达虽然上次遭受重创,但此刻又忍不住开始微弱地闪烁起来。
果然,萧思温听完汇报,目光转向了我们这边,对韩德让道:“德让,你来得正好。燕燕近日骑射有些滞涩,力道掌控始终欠些火候。你既来了,便去指点她一二。南边校场此刻应该空着。”
他又看向我,语气平淡:“沫沫也一同去看看,涨涨见识,免得终日只知……胡思乱想。”他似乎刻意省略了“话本”两个字。
我心里的小人立刻欢呼起来!机会来了!近距离观察“冷面将军”指导“俏狐仙”(事业版)骑射!这画面,光是想想就足够我脑补三万字了!虽然大概率还是学术交流,但好歹是现场版!
我们来到南校场。这里果然空旷,只有几个军士在远处收拾器械。
韩德让人让人牵来两匹温顺的小马,又取来两副适合我们力道的骑弓。
“先热身。”他言简意赅,声音平稳无波,完全进入了“教学模式”,眼神扫过我们,像是在检查两件需要调试的兵器。
他先示范了几个拉伸筋骨、活动关节的动作,简洁有力。然后看着我们做。萧燕燕做得很认真,一丝不苟,每个动作都力求标准。我就比较敷衍了,伸伸胳膊踢踢腿,满心期待着接下来的“教学互动”,眼睛不住地往韩德让和燕燕之间瞟。
热身完毕,韩德让开始讲解骑射要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我们耳中。
“骑射之要,首重人马合一。非是力大即可,需感知马匹节奏,于其四蹄腾空之瞬间,乃是最佳发力时机。”他一边说,一边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
他演示了一遍慢动作如何控缰、如何夹紧马腹、如何在马匹跃起的瞬间开弓引弦,保持身体稳定。那专注的神情,那对肌肉精准的控制力,那充满力量感的姿态……确实很有魅力,如果忽略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堪比王夫子讲课的严肃语气的话。
“哇……”我忍不住小声感叹,下意识地往前凑,想看得更清楚些,最好能捕捉到一点他看燕燕的“特殊眼神”。
然而,就在我伸长脖子,试图从最佳角度观察时,韩德让突然一抖缰绳,低喝一声:“看好了!”
胯下骏马猛地加速冲刺起来!哒哒哒哒!马蹄翻飞,强劲有力,瞬间卷起漫天尘土!
而我,正好处在下风口……
“噗——!咳咳咳!呸呸呸!”毫无防备的我,被那扑面而来的、混合着马汗和泥土味道的干燥灰尘呛了个正着!顿时咳得眼泪直流,赶紧手忙脚乱地往后躲,用手扇着风,模样狼狈不堪。
韩德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的惨状,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懒得管。他演示完毕,利落地勒住马,骏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稳稳停住。他看向萧燕燕,气息都未变:“看清楚了?你来试试。”
萧燕燕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小脸上满是认真,也翻身上了她那匹温顺的小马。她学着韩德让的样子,控缰、夹马腹、小跑、加速……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马速也慢很多,但她神情极其专注,努力感受着马匹的节奏,小身板挺得笔直。
韩德让就站在场边,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丝瑕疵。
“缰绳松三分,勿勒太紧。”
“腰腹发力,勿用蛮力,借马势!”
“目视靶心,勿看弓弦!心要定!”
他的指令简短而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更别提鼓励和夸奖了。那态度,严苛得像个没有感情的教导机器。我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暗自腹诽:就这?说好的“默默关怀”呢?说好的“眼神交流”呢?这跟王夫子教《论语》有什么区别?甚至更无聊!至少王夫子还会因为我说“快乐”而不是“喜悦”而吹胡子瞪眼呢!我哥这简直是在雕琢一块石头!
萧燕燕却似乎很习惯这种教学模式,努力按照指令调整着。几次尝试后,她终于在马匹跃起的一刹那,凝神静气,射出了一箭!
那箭离弦而去,比我的有力多了,但依旧软绵绵地飞了一段,歪歪斜斜地插在了离靶子还有老远的地上。
萧燕燕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抿着嘴,有些沮丧,下意识地看向韩德让。
我正想开口安慰她两句“没关系很棒了下次再来”,却见韩德让眉头微皱,沉声道:“重心后倾过早,臂力仍是不足。发力未透。下马,练基础臂力。引弓百次,不满不准休息。”
我:“???”
哥你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她还是个孩子啊!而且还是个女孩子!鼓励一下会死吗?!
萧燕燕却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眼神黯淡了一下,便乖乖下了马,拿起那副骑弓,走到一旁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空拉弓弦,练习发力。小脸憋得通红,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微微颤抖,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神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韩德让就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叫停或者帮忙的意思,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锻造进度。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浪漫的粉红泡泡彻底破灭了。这哪是什么“冷面柔情”?这分明是“魔鬼教官”和他的“苦命学徒”!我之前到底是怎么脑补出那些深情戏码的?绝对是话本看多了!
我嗑的CP,难道真的注定是硬核事业流,没有半点糖分吗?我不甘心!也许……是我哥的教学方式不对?缺少了那么点……互动?或者是我没表现出来需要被指导?
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如果我也会骑射,是不是就能制造点机会?比如我不小心差点摔下马,他来不及多想飞身来救?或者我拉不动弓,他无奈之下只好手把手教我?嗯!此计甚妙!计划通!
于是,我鼓起勇气,拿起旁边另一副骑弓,蹭到韩德让身边,努力挤出我最甜美可爱、最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可能还沾着灰尘):“四哥~我也想试试~你能不能……教教我呀?”我特意把声音放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试图唤醒他那微乎其微的兄妹爱。
韩德让终于把目光从萧燕燕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那眼神……怎么说呢,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突然会说话了的蘑菇。他沉默了两秒,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居然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去那里,先空拉弓弦五十次,感受力道。姿势标准,勿求快。”
就这?没有手把手教学?没有温言软语?连个示范都没有?!
我撇撇嘴,心里吐槽,但还是依言走到空地上,学着萧燕燕的样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开始拉弓。
这弓看着小,弦却绷得极紧!我拉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才勉强拉开一半,手臂就酸得直发抖。拉到第三十次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快要抬不起来了。
眼看韩德让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萧燕燕身上,我决定执行备用计划——假装脱力!创造互动机会!
我瞅准时机,在他目光扫过来的瞬间,故意“哎哟”一声,手上猛地一松,身体配合着往后一倒——
然而,我忘了计算弓弦回弹的力度和速度!也高估了自己对时机的把握!
就在我松手的刹那,那根饱受我折磨的弓弦,带着巨大的反弹力,“嗖”地一下弹了回来!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响声,在空旷的校场上显得格外清晰。
我只觉得额头正中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的弓也“哐当”一声掉在一边。额头上火辣辣的疼,我伸手一摸,好像立刻鼓起了一个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世界安静了。
额头上清晰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我好像……用自己的弓……把自己给打了?
萧燕燕停下了练习,惊讶地看着我,小嘴微张。
韩德让也转过身,看着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眼泪汪汪(这次是真疼出来的)的我,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了,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笑意的、熟悉又讨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哟?这是哪来的小娘子,练箭练到把自己给射了?这招‘反弹自伤式’倒是新颖别致,末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我抬头一看,只见耶律骁云不知何时又溜达过来了,正靠在一根拴马桩上,抱着膀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口白牙在阳光下格外晃眼,嘲讽力拉满。
丢人!太丢人了!我恨不得当场用脚趾抠出一条地缝直接钻回南京城里去!还是在最讨厌的人面前!
韩德让没理会耶律骁云的调侃,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拿开我捂着额头的手,查看了一下那个迅速肿起来的红印子。他的手指有些凉,带着练武人的薄茧,碰到我火辣辣的额头,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无妨,未破皮,只是有些红肿。”他检查完毕,下了结论,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力道控制不佳,基础不牢。今日不必再练了,回去用冷毛巾敷一敷。”
就这?没有安慰?没有心疼?甚至连句“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没有?我可是你亲妹妹啊!虽然不同娘!
我委屈得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韩德让站起身,似乎想了想,又从腰间的一个小皮囊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化瘀的药膏,睡前涂抹。”
我接过那小瓷瓶,心里刚升起一点点可怜的暖意,就听他补充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省着点用,军中伤药紧缺。”
我:“……”
我真的会谢!亲哥!您可真是我亲哥!这个时候还惦记着省药!
耶律骁云在一旁笑得更大声了,简直肆无忌惮。
韩德让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冷:“你很闲?”
耶律骁云立刻止住笑,站直了些,但嘴角还是憋着坏笑:“回韩大人,末将正要去找萧大人回话,路过此地,路过此地。”他说着,目光又落在我身上,挑了挑眉,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真行”。
我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可惜毫无威慑力。
韩德让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去指导萧燕燕了,仿佛刚才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自己撞到树上的小插曲。
我捂着额头上的包,拿着那瓶“省着点用”的药膏,看着那边一丝不苟教学、一丝不苟学习的两个人,只觉得我这“苦肉计”使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CP没嗑到,还白白挨了一下,额头顶个包,外加被耶律骁云看了大笑话。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搞笑的背景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悄靠近了我。我抬头一看,五哥韩德威!他一直在军中任职,没想到今天也在。
韩德威冲我挤挤眼,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压低声音说:“喏,拿着。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拉个弓还能把自己打了。赶紧吃了,别傻坐着,给咱韩家丢人。”语气是嫌弃的,动作却是快速的。
我低头一看,手心里是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看起来硬邦邦、黑乎乎的肉干。
说完,他也不等我反应,就像没事人一样,吹着口哨,快步走开了,仿佛只是路过。
我握着那块硬得能硌牙、却带着一丝温热的肉干,看着五哥消失的背影,又摸了摸额头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包,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这军营一日游,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温柔将军,没有浪漫邂逅,只有硬邦邦的肉干、硬邦邦的训练、硬邦邦的哥哥,还有一个额头上硬邦邦的包!
我的“温柔将军”梦,彻底碎在了南苑大营的尘土里。
而我最想嗑的CP,似乎也在朝着一种更加硬核、更加事业化、更加令人看不懂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