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与萧婉儿一番“唇枪舌战”后,萧府倒是清净了几日。许是那位心高气傲的宗室小姐觉得丢了面子,短期内是不愿再登门了。我和萧燕燕乐得自在,继续我们读书、练武、写话本(主要是我写她提供战略指导)的充实生活。那枚被萧燕燕仔细收好的骨质扳指,她偶尔会在独自练习指力时拿出来摩挲片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而,府外关于陛下暴虐、近侍遭殃的传言却并未停歇,反而像秋日的凉风,无孔不入,吹得人心头阵阵发寒。连王夫子讲课之时,偶尔都会望着窗外出神,发出一两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萧府书房的那盏灯,更是夜夜燃至三更,萧思温大人眉宇间的凝重一日深过一日,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这种无形的压抑感,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连带着府里的膳食都似乎失了几分滋味。连我最爱的梨花酥,吃起来好像都没那么香甜了。
这日,萧夫人或许是见府中气氛过于沉郁,尤其是我们两个小姑娘显得有些蔫头耷脑,便想着法子要活跃一下。她瞧着秋高气爽,天气晴好,忽发奇想,说要亲自示范草原传统的烤全羊,让我们也尝尝最地道的风味,顺便也松快松快筋骨。
消息一出,我和萧燕燕第一个拍手叫好,差点一蹦三尺高!烤全羊!光是听着就让人口水直流!而且还是萧夫人亲手烤制!我们立刻将什么烦恼传言、什么之乎者也都抛到了脑后,满心期待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美食与欢乐盛宴。
萧夫人行事爽利,说干就干。当即吩咐下人在后院开阔处架起篝火堆,备好上等的果木炭,又让人去厨下抬来一只早已腌制好的、肥嫩嫩的羔羊。
我和燕燕像两只快乐的小尾巴,兴奋地围在萧夫人身边,看着她利落地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亲自将羊固定到特制的烤架上,那麻利的动作,透着一股草原儿女的飒爽英姿,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这烤羊啊,火候最是关键。”萧夫人一边熟练地给羊身刷上一层秘制的酱料,顿时香气四溢,勾得我肚里的馋虫咕咕直叫,一边笑着给我们讲解,“炭火要旺而不能烈,得是文火慢烤,受热要匀而不能焦。需得极大的耐心,时不时翻转,让羊油慢慢渗入肉里,这样烤出来,外皮才能酥脆金黄,内里才能鲜嫩多汁,回味无穷。”
“夫人!夫人!让我来帮忙吧!”我自告奋勇,摩拳擦掌,觉得这等好玩又好吃的事情,怎能少了我韩沫沫?说不定我天赋异禀,第一次烤羊就能成功呢!
萧夫人瞧我那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上手抓炭火的模样,忍俊不禁:“好,好,那你便负责看着这堆火,适时添些炭,再用这把扇子,”她递给我一把看起来就很有分量的大蒲扇,“轻轻扇风,让火势均匀些。记住了,是轻轻扇,可别把我的羊连同这后院一起给点着了。”
“我呢我呢?”萧燕燕也眼睛亮晶晶地问,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燕燕便帮娘看着时辰,留意着羊皮颜色的变化,提醒娘何时该翻转羊身。”萧夫人温柔地指派任务,眼神里满是宠爱。
我们俩如同领了军令状,立刻斗志昂扬地投入到“烤羊大业”中。我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蒲扇,而是决定美食命运的权杖!
起初,一切顺利。
果木炭噼啪作响,燃烧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羊油滴落,激起阵阵诱人的、带着焦香的烟雾。我谨记夫人“旺而不能烈”的教导,小心翼翼地添炭,拿着大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自觉十分得力,姿态优雅(自认为)。
萧燕燕更是认真,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在烤架上缓缓旋转、逐渐变得金黄的羔羊,神情专注得仿佛在研读一部深奥的兵书,时不时还凑近些闻闻香气,小鼻翼微微翕动,那模样可爱极了。
萧夫人看着我们俩这煞有介事、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得合不拢嘴,连日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我抬头一看,竟是我四哥韩德让和萧思温大人一同从书房出来了,似乎刚商议完公务。两人脸上都带着些许倦色,但被这后院的烟火气一冲,神情也略微松快了些。
“哟,这是要开筵席了?”萧思温大人难得地开了句玩笑,目光扫过烤架上的羊,点了点头,“火候看着不错。”
韩德让跟在他身后,目光先是快速扫了一眼现场,看到我拿着大蒲扇、萧燕燕紧盯烤羊的模样,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恢复平静,向萧夫人行礼问安。
“你们两个丫头,倒是会找乐子。”萧思温大人笑了笑,对韩德让道,“德让,若是无事,便也在此处松散片刻吧,尝尝你婶娘的手艺。”说完,他便先行离开了,似乎还有事要处理。
韩德让应了声“是”,便留了下来。他并未靠近烤架,而是选了个不远不近、既能看清全场又不至于打扰我们的位置负手而立,安静地看着。那姿态,不像来休闲的,倒像是来监工的,或者说……来守护某种温馨氛围的。
有他在场,我莫名地觉得更紧张了,扇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硬了几分。萧燕燕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挺直了背脊,看得更加认真了,偶尔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朝他的方向瞥一眼。
然而,好景不长。
我这人,耐心实在有限。扇了一会儿风,见那羊皮只是微微变色,离萧夫人描述的“金黄酥脆”相差甚远,心里便开始着急起来,那点可怜的耐心迅速告罄。
这得烤到什么时候去?万一火候不够,烤不熟怎么办?岂不是在四哥面前丢了大脸?
于是,我扇风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加快、加重了。心里还给自己打气:火力旺点,熟得快嘛!说不定还能得个“烤羊小能手”的称赞呢!
“呼——呼——呼——”我卖力地扇着大蒲扇,恨不得立刻就把羊肉扇熟,扇出个奇迹来。
“沫沫,慢些,慢些扇。”萧夫人注意到我的狂野动作,出声提醒。
“哦哦,好!夫人放心,我有分寸!”我嘴上答应得飞快,手下却根本没收敛多少,反而扇得更起劲了。
结果,乐极生悲。
由于我过于卖力,扇起的风又急又猛,将不少炭火碎屑和火星子都吹了起来。一阵秋风恰好掠过,几颗调皮又亢奋的火星竟逆风而上,直扑我的面门!
“哎呀!”我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但还是慢了一步!
只觉得额头刘海处一热,随即传来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独特糊味……
我愣在原地,伸手一摸,额前几缕不听话的刘海,已然变得卷曲、焦黄,末端还带着点点黑灰,散发着一股可怜的焦糊气……
“噗——”旁边的萧燕燕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
萧夫人也是哭笑不得,连忙过来查看:“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让你扇风,没让你放火啊!快瞧瞧,这头发烧的……幸亏没伤着脸!真是万幸!”
我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变得抽象派的前刘海,心里那叫一个悔啊!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羊肉还没吃到,先把自己的门面给烤了!还是在四哥面前!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一直静立一旁的韩德让此时也走了过来,看了眼我的额头,确认无碍后,眼底那丝笑意又浮现出来,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稳:“无妨,未伤及皮肉,只是头发焦了些。日后扇风,当心些。”虽然是关心的话,但听起来还是像在总结军事失误。
就在我这厢忙着为自己的形象哀悼时,那边烤羊又出了新状况。
羔羊体型不小,烤到半熟时,分量更沉,需要翻转以便受热均匀。萧夫人试了一下,颇有些吃力。
“燕燕,来,帮娘一把。”萧夫人招呼道。
萧燕燕连忙起身帮忙。但她年纪小,力气有限,两人一起用力,那烤架也只是轻微晃动,羊身沉重,难以撬动。
就在这时,原本静立一旁的韩德让动了。他几步上前,声音沉稳:“夫人,三小姐,让我来。”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最吃力的位置,对萧燕燕低声道:“三小姐,请扶稳这一侧。”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没有丝毫刻意,仿佛只是顺手帮忙。
萧燕燕依言扶住烤架一侧,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韩德让稳固的手腕,她像被细微的电流触到一样,脸颊微红,小声却清晰地应道:“好。”
韩德让似乎并未察觉,他扎稳脚步,气沉丹田,双手握住烤架主杆,沉声道:“一、二、三——起!”
还别说,这家伙力气真不小!那沉重的烤架连同上面半熟的羔羊,竟真的被他稳稳地抬了起来,缓缓转动!
我和燕燕都屏息看着,眼里充满了敬佩(主要是我的)。
然而,或许是刚才被我扇起的火星扰乱了气流,或许是翻转的角度太过刁钻,就在烤架即将转过九十度的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
烤架的一只脚因为受热不均或者油脂滑腻,猛地一滑!整只肥羊的重心瞬间偏移,带着烤架就朝旁边的篝火堆歪倒下去!
“啊!!!”我和燕燕同时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韩德让反应极快,低喝一声,腰腹猛地发力,硬生生将下坠的趋势止住,同时手臂肌肉绷紧,稳稳定住烤架!整个过程电光火石,他却完成得稳如泰山,只是额角瞬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小心!”萧燕燕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惊呼,手不自觉地虚扶了一下韩德让的手臂肘弯处,又赶紧收回,眼中满是后怕和真切的关切。
“无妨。”韩德让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他快速调整呼吸和姿势的动作,还是透露了刚才那一刻的惊险。他稳稳地将烤架彻底翻转到位,这才缓缓放下。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好险好险!”萧夫人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多亏了德让!不然这羊可真要掉进火堆里了!你这孩子,力气大,也稳当!”她看着韩德让,眼里满是赞赏。
就在这时,一个讨人嫌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哟,这么热闹?夫人这是要犒赏三军?怎么还上演全武行了?”
只见耶律骁云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抱着膀子,靠在廊柱上,看着我们这忙乱的一幕,脸上又挂起了那副熟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痞笑。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惊险一幕的结尾。
我立刻甩给他一个白眼。真是哪里都有他!专挑这种时候出现!
萧夫人却像是看到了救星,笑着招手:“骁云来得正好!快过来搭把手,帮我们把这边固定一下!这烤架有点滑手!”
耶律骁云闻言,挑了挑眉,倒是没推辞,大步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眼我焦黑的刘海,又看了看额角带汗、刚刚稳住局面的韩德让,以及旁边脸颊微红、惊魂未定的萧燕燕,嘴角越翘越高,那副痞笑看得我火冒三丈。
“夫人有令,末将岂敢不从?”他嘴上说得漂亮,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副“看我的”的架势,接替了韩德让刚才的位置,“韩兄,歇歇,这种力气活,还是交给末将来。”
韩德让微微颔首,退开一步,拿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萧燕燕,见她无恙,才转而看向烤架,对耶律骁云道:“有劳。架子有些滑,小心些。”
耶律骁云扎稳马步,握住烤架,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起!”
他力气确实惊人,一下子就把烤架再次抬了起来。或许是为了显摆,或许是真没估算好力度和烤架的滑腻,就在他试图快速完成剩下九十度翻转时,悲剧发生了!
他手下一滑,力道猛地一偏……那整只肥羊,竟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油汪汪的、绝望的弧线,朝着旁边的篝火堆直直飞了过去!
“啊!!!我的羊!”我发出了比刚才更凄厉的惨叫!我的羊肉梦!
说时迟那时快,耶律骁云自己也吓了一跳,低骂一声,猛地探身伸手去捞!他倒是勉强抓住了烤架的一条腿,但那巨大的惯性带着他往前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火堆里!烤架上的肥羊在空中剧烈摇晃,油汁四溅,好几滴滚烫的热油溅到他手背上,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却死活没松手。
最终,在他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姿态极其不优美的努力下,那只倒霉的羔羊总算被抢救了回来,没有彻底投入火焰的怀抱,但一边的羊腿和羊腩已经结结实实地蹭上了不少黑灰和火星子,看起来惨不忍睹,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
现场一片死寂。
耶律骁云保持着那个滑稽的、半弯腰捞羊的姿势,额上冒出汗珠,手背通红,脸上那副“男子气概”的表情早已崩塌殆尽,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狼狈。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很不给面子地:“噗嗤——哈哈哈哈!”
刚才的郁闷和心疼瞬间被这极致的搞笑冲散,笑得直捶地,眼泪都飙出来了!
萧燕燕也是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赶紧转过身去。
萧夫人扶额长叹,一脸不忍直视:“罢了罢了……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比战场还让人心惊肉跳……我看这羊,还是让厨子来处理吧……我是管不了了……”
韩德让站在一旁,看着耶律骁云的窘态,又看看那惨不忍睹的烤羊,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但眼底那抹笑意却没完全藏住。他上前一步,检查了一下烤架,沉声道:“无妨,只是蹭黑了,削去焦糊部分,应当还能食用。”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走来,在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萧夫人点点头,对我们笑道:“你们先玩着,厨房那边有点事,我去去就来。德让,你帮着照看下这两个皮猴,尤其是沫沫,可别再让她靠近火堆了。”嘱咐完,萧夫人便随着侍女暂时离开了后院。
于是,现场就留下了我们四人,对着一只伤痕累累的烤羊。
厨子战战兢兢地将那只“历经磨难”的羊分割开来。大部分部位要么焦糊不能入口,要么夹生不敢下嘴。只有靠近后腿内侧的一小部分,侥幸得以保全,烤得外皮微脆,内里嫩滑,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我们索性就在后院摆了小桌用餐。气氛有些微妙。我和燕燕埋头扒饭,不敢多看那羊一眼,生怕忍不住又笑出声。
耶律骁云更是难得的老实,闷头吃饭,眼神飘忽,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偶尔偷偷甩一甩被烫红的手背。
韩德让倒是神色如常,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偶尔还会夹一筷子那仅存的完好羊肉,放到萧燕燕碗里,动作自然无比,仿佛只是兄长对妹妹的寻常关照。萧燕燕微微一愣,低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德让哥哥”,耳根又悄悄红了。
吃到一半,韩德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瓷瓶,放在桌上,推向耶律骁云那边,语气平淡无波:“骁云,这是上好的獾油,治疗烫伤效果不错。方才见你手背被油溅到,涂抹些,免得明日起泡。”
耶律骁云正啃着一块骨头,闻言一愣,看着那瓷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副痞笑又挂了下来,稍微有点不自然:“哟?韩兄这么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啊!”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把瓷瓶捞了过去,揣进怀里,“谢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韩德让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言,继续吃饭。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啧啧称奇。四哥这人,面冷心细起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饭后,萧夫人还未回来,我们四人溜达到廊下消食。
耶律骁云靠在廊柱上,看着院子里正在收拾残局的下人,表情有些讪讪的。
我故意凑过去,歪着头看他:“耶律大人,今日这‘男子气概’,展现得可还尽兴?那招‘飞羊流星锤’,真是使得出神入化啊!”
耶律骁云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耳根似乎有点红,嘴硬道:“意外!纯属意外!谁知道那架子那么滑手!油乎乎的!”
“哦——”我拉长了声音,故意气他,“我还以为某人是想效仿古人‘力能扛鼎’,结果一不小心成了‘力能飞羊’呢!”
“韩沫沫!”耶律骁云气得想敲我的头,但手抬到一半,又悻悻地放下了,大概是想起自己今天的“壮举”实在没什么底气。他哼了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没好气地塞到我手里:“喏!堵上你的嘴!省得你等会儿又嚷嚷饿!”
我愣了一下,打开油纸包,里面竟是烤得最好、香气最足的那块后腿肉!金黄色的外皮上还滋滋冒着油花,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你给我干嘛?”我有点懵。
“小爷我不爱吃腿肉,塞牙!”他扭过头,语气硬邦邦的,仿佛做了什么丢人的事,“看你晚上都没吃几口,回头饿晕了,还得赖我吓的。赶紧吃了,别废话!”
我看着他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又看看手里香喷喷的羊肉,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暖,又有点想笑。这家伙……明明是自己不好意思了,拿羊肉来赔罪(或者说封口?),还非得摆出这么一副讨人厌的架势。
我忍住笑,故意板起脸:“哼!别以为一块肉就能收买我!你摔羊的事,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四哥和燕燕也看见了!”我试图拉拢盟友。
韩德让闻言,淡淡地瞥了耶律骁云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足以让耶律骁云头皮发麻。
萧燕燕也抿嘴笑着点头。
耶律骁云立刻扭回头瞪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哀求(我发誓我看到了!)。
我却话锋一转,咬了一大口羊肉,含糊不清地说:“不过……看在这肉烤得还不错的份上,本姑娘就大发慈悲,暂时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吧!不过嘛……”我故意拉长声音,瞟了一眼他被烫红的手背,“那獾油记得擦!”
那羊肉入口,外焦里嫩,肉汁饱满,混合着草原特有的香料气息,果然美味无比!
耶律骁云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谁要你保守秘密!小爷我行得正坐得直!”说着,他像是为了掩饰尴尬,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那背影,怎么看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边美滋滋地啃着羊肉,一边忍不住偷笑。
萧燕燕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看着耶律骁云远去的方向,又看看我手里香喷喷的羊肉,眨了眨眼,小声说:“骁云哥哥……其实人还不坏,对吧?”
我嚼着羊肉,含糊地应了一声:“嗯……马马虎虎吧……主要是这肉真香!”说完,我忽然想起刚才韩德让给燕燕夹菜、又赠药给耶律骁云的画面,忍不住感叹,“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我四哥最厉害,力气大,功夫好,关键时刻靠得住,还细心!”我朝韩德让的方向努努嘴。
韩德让原本正看着庭院一角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我的话,转过头来,目光掠过我和萧燕燕,最后落在燕燕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分内之事,不足挂齿。三小姐受惊了。”他的关心总是包裹在冷静克制的外壳之下。
萧燕燕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脸颊微红,但眼神明亮:“没有,多谢德让哥哥方才及时出手。”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也谢谢你……给的扳指,我试过了,很合用。”
韩德让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随即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温和:“合用便好。”他点了点头,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天色不早,你们也早些休息。我去向夫人回禀一声。”说完,他对着我们微一颔首,这才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去向萧夫人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用手肘碰了碰萧燕燕,挤眉弄眼:“看吧看吧,我就说四哥对你不一样吧?又救美又送礼物的!”
萧燕燕嗔怪地拍了我一下,脸颊绯红,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沫沫姐姐!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德让哥哥他只是……只是为人周到而已……”
“才不是周到呢!”我笃定地说,“他对耶律骁云那叫周到,对你嘛……”我故意拉长声音,笑得贼兮兮的。
萧燕燕不再反驳,只是低头抿嘴笑着,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甜意和羞涩,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后院烤羊留下的焦糊味尚未完全散去,但手中这块意外的美味,和身边好友脸上羞涩的笑容,却让这个鸡飞狗跳、意外频出的下午,变得格外有滋有味起来。
也许,就像萧夫人说的,生活总有意外和狼狈,但只要手里还握着能温暖肠胃的食物,身边还有能一起哭笑打闹、彼此维护的人,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甚至还能咂摸出几分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