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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里的处罚结果下来了。
宋明远被开除,而他那份好不容易为姜棠求来的工作,转给了我。
消息传出来时,筒子楼里炸开了锅。
有人嘀咕,按理说男人被开除了,工作资格也跟着没了,哪儿还能转给媳妇?可这次,是厂里领导亲自发的话!
“这工作必须给许昭意!不能让恶人得逞,让老实人吃亏!”
宋明远红着眼瞪我:“许昭意,算你狠!”
我抱着小宝,站在门框边冲他笑:“比不上你狠,骗婚、重婚、抛弃妻女,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你自己作的?”
当天下午,警笛声响彻家属院。
派出所的人直接把宋明远摁住,铐走。临走时,他还挣扎着喊:“你们凭什么抓我?!她和我是乡下亲事,根本不算正式结婚!”
公安冷笑一声:“你当国家的婚姻法是摆设?只要事实婚姻成立,重婚罪就坐实!”
宋明远被判了刑,最少八年起步。
我也和他申请了离婚。
而姜棠躲在屋里没敢露面,可事到如今,她哪儿还有脸留在这儿?
第二天早上,王大婶带着一帮邻居直接把姜棠的东西扔到了大街上。
“滚滚滚!我们院儿不养你这种不要脸的狐狸精!”
姜棠哭着捡自己被砸烂的搪瓷盆和破衣服,灰头土脸地跑走了。
五年后。
我在纺织厂做了女工组长,能领到稳定工资。
厂里见我们母女可怜,又拨了一间小宿舍给我们,虽然不大,但温馨干净。
小宝上了厂办小学,成绩很好,期末还拿了三好学生的奖状。
这天周末,我带她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小家伙啃得满嘴油光,眼睛亮晶晶地问我:“娘,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挨饿了?”
我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对,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吃完饭,我又带她去百货大楼买了新裙子,蓝色的确良布料,上面绣着几朵小花,小宝乐得原地转圈圈,裙子像朵小风车似的旋开。
从百货大楼出来时,夕阳正好,红彤彤的余晖洒在街道上。
我抬头一看,是那个巷子口。
上辈子我惨死的地方。
而今,那里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影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跪在路边,捧着破碗乞讨。
我眯了眯眼,走近两步,才认出那是姜棠。
她比以前瘦得不成人形,脸上全是癞疮,嘴唇干裂,像一具包着皮的骷髅。
“好心人,给口吃的吧”她机械地喃喃着,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有个过路的妇人嫌弃地避远两步:“小心点儿,听说是肺痨,活不长喽!”
小宝抬头看我,小声问:“娘,她是谁啊?”
我看着姜棠的模样,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些麻木。
“不认识的人而已。”
我蹲下身,帮小宝理了理新裙子的褶皱,温柔地说:“走吧,回家。”
然后,牵着她朝夕阳最亮的那头走去。
那里有光明的未来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