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决定少走弯路。
不用剧情苦心帮我编导家财散尽走投无路的情节。
我直达缅甸挥霍度日,坐以待毙。
直到遇到thithi。
她是第一个冲我笑的缅甸人。
thithi是矿区的儿童劳工,捡到我的项链,蹒跚着用缅语喊我,送回我手心,怯生生地笑。
我到城里购买物需,看到芝士蛋糕,带了一块给她。
漆黑的棚屋里,五六个孩子鹌鹑状挤在一起。
我比划着,嘴里叫着thithi的名字。
她的父母终于明白我的意思,领我到后山沟。
身后,孩子们疯狂撕咬抢食蛋糕。
当我迟钝地辨认出那团轮廓模糊、蜷曲僵硬的肢体属于thithi时。
我指尖发麻,牙齿止不住地打颤,被牢牢钉在原地。
她的肚子被掏空,甚至牙齿头发,都被洗劫一空。
thithi告诉我,她的名字是花朵的意思。
象征美丽,绽放。
八岁的thithi,被卖给七旬老人做新娘。
因为温顺善良,她被父母以一袋米作交换。
不哭不闹,临走前收拾好屋子,做了最后一顿饭。
第二日,她被退回来。
小小尸体被竹席一卷,就算葬了。
我茫然四顾,歇斯底里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恨谁。
下雨了。
我剪下长发,让理发店老板做成一顶假发,为thithi戴上,又找到附近寺庙的僧侣,重新安置thithi的后事。
天黑了,雨后的星子亮得刺眼。
我抖成筛糠,点燃一根烟,呛鼻引发的咳嗽让我难受得嚎啕大哭。
突然好想他。
颤着手指拨出一个电话。
嘟——
只响一声我便大梦突醒般迅速挂断关机。
之后我消沉了许久。
直到呼吸衰竭,肌肉痉挛。
渐冻症导致的生理障碍越来越严重。
我攥着项链,想了一晚。
黎明时分,我决定回国。
飞机落地。
计程车司机问我目的地。
鬼使神差,我脱口而出一个地名。
那天我站得很远。
看到薄岫身旁,多了一个女孩,眉眼生动鲜活。
她挽着他一同上楼。
温暖的灯光亮起,又在夜中熄灭。
我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一整晚,漫天大雪将我堆成一个雪人。
直到天明。
公寓楼下,女孩踮起脚尖为薄岫系好围巾。
我哆嗦着嘴唇,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发出一个音来。
耳边一阵轰鸣,我头痛欲裂,倒在雪地里。
“死就死了,烂命一条。”
“宋徽甯,没人记得你。”
心底一个声音幽森回响。
大雪纷纷飞花。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thithi。
她怔怔望着我,随即腼腆地笑,梨涡漾开,盛着半盏春日的阳光。
我用力扇自己的脸,告诫自己要清醒振作。
“宋徽甯!现在还不是时候!别忘了你回国的目的!”
我像条丧家之犬,缓缓爬起。
农科大厦。
机械地捺印,签署文件。
我把所有股权转让折价清算,倾尽所有组建了一支团队,带着袁神的超级杂交水稻种子,回到三角洲。
缅甸崇佛,可佛光巍巍,难普众生。
如果命中注定我的归宿就是这里。
那就让这里开出属于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