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没有血色，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但她没有哭喊。
“容器已经准备就绪。”一个沙哑的宣告响起。
“恭迎圣祖降临！”
狂热的呼喊汇聚成一股洪流。
古一凡的意识被这股狂热冲击得摇摇欲坠。
这是什么？
血月教？
他想向精算核心发问，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个完整意念都变得困难。
【神性对冲…正在…解锁目标…被封印的…记忆…】
精算核心的回答断断续续，仿佛信号不良。
记忆的洪流变得更加汹涌。
画面切换。
一间昏暗的石室里，小小的尤玉在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对峙。
“记住，你不是人。”黑衣人的话语不带任何温度，“你只是一个容器，一个为圣祖之血准备的器皿。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承载伟大。”
尤玉没有回答，只是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你的血肉，你的灵魂，都不属于你。反抗是无用的，只会带来痛苦。”
“我的命…是爹娘给的。”
女孩的回应，带着童音的倔强。
“他们已经为你所谓的‘伟大’死了。”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干涩的笑，“现在，你的命，属于教派。”
古一凡感觉到一股怒火从自己残存的意识深处升起。
这股怒火，与他的“守护”神性产生了共鸣。
他注入的“守护”力量，在那一刻，似乎变得更加凝实。
【警告：神格核心…崩解速度…加快…】
【剩余维持时间…一点四秒…】
记忆的画面再次跳转。
这一次是剧烈的晃动和奔跑。
已经长成少女的尤玉正在一条阴森的地下通道里狂奔。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吼叫。
“抓住她！”
“不能让她带着圣血跑了！”
“活的！必须是活的！”
她摔倒了，膝盖磕在坚硬的石地上，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她却毫不在意，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向前。
绝望。
纯粹的绝望。
古一凡的意识，也被这股情绪所感染。
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光。
是出口。
尤玉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希望。
但下一刻，几个黑影就堵住了那个出口。
她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追兵也已经赶到。
她被包围了。
“结束了，容器。”为首的黑衣人一步步走近，“我说过，反抗是无用的。”
尤玉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那唯一的出口，看向了外面世界的微光。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尘埃落定时。
一道白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出口处。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白衣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看不清容貌。
她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仿佛一开始就在那里。
所有血月教徒都愣住了。
“什么人？”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问。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对着那群血月教徒，轻轻一挥。
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声音。
那些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教徒，身体像是失去了骨头，一个接一个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古一凡的意识凝固了。
这是什么力量？
他完全无法理解。
白衣女子缓缓走到尤玉面前，蹲下身。
“一个失败的实验品。”她开口了，声音清冽，却也带着一种非人的淡漠，“血脉产生了排斥，无法完美承载。可惜了。”
尤玉戒备地看着她，身体向后缩了缩。
“你是谁？”
“一个路过的人。”白衣女子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尤玉的额头。
尤玉偏头躲开。
白衣女子的动作停在半空，她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
“还挺有野性。也好。”
她的手再次探出，这一次，尤玉没能躲开。
一根手指点在了尤玉的眉心。
“他们找不到你了。”
“忘了这一切。去山那边的村子，当一个普通人。”
“活下去。”
“这是你…新的‘使命’。”
随着最后一个词落下，尤-玉的身体一软，彻底昏了过去。
白衣女子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尤玉，又看了一眼通道的黑暗深处。
她的身影慢慢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剩余维持时间…零点二秒…】
记忆的洪流退去。
古一凡的意识从那段不属于他的过去中挣脱出来。
无数的信息在他即将消散的思维中炸开。
尤家村。
不是巧合。
是那个白衣女子指定的地点。
尤玉的失忆，不是逃亡中的意外，而是人为的抹除。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村少女，而是一个被顶级势力追捕、又被另一个神秘存在藏起来的……棋子。
而自己这个倒霉的野神，就正好盘踞在这枚棋子所在的村子里。
一切都不是偶然。
【神格核心…彻底…崩…】
精算核心的提示音戛然而止。
古一凡最后的意识，漂浮在这片规则湮灭的中心。
他“看”到，在“守护”与“吞噬”对撞的核心，一点微弱的光芒正在形成。
那是尤玉的意志。
那个不肯认命的女孩，真的在赌局的最后关头，抓住了那张不属于她的底牌。
“原来……”
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不是为自己的消逝而悲伤，也不是为尤玉的生机而喜悦。
而是一种程序员发现代码底层有一个巨大逻辑漏洞时的悚然。
“我这个服务器……原来是建在别人的雷区里啊。”
意识，归于黑暗。
黑暗并非终点。
或者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本身就是一个入口。
古一凡的思维碎片在一个没有上下左右的地方漂浮。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两种纯粹的规则在对撞。一种是微弱但纯粹的金色，那是他神性本源最后的余烬。另一种是狂暴的、不断增殖的深红色，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
这就是尤玉的身体内部。
不，更准确地说，是她血脉的最深处，那个被层层封印的“核心”。
他的神性，那点金色的光，正被深红疯狂侵蚀。它没有反抗，只是执行着最后的指令：守护。它化作一个脆弱的金色囚笼，将那片深红包裹，延缓它彻底爆发的时间。
就在这片混沌的战场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影开始凝聚。
起初只是一个轮廓，然后五官、四肢逐渐清晰。是尤玉。但又不是古一凡所熟悉的那个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