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昨夜那丝阴寒灵气带来的刺痛与冰冷。季初缓缓从硬板床上坐起，身l各处立刻传来强烈的酸痛和虚弱感，尤其是经脉，仿佛被细细打磨过一般，带着一种空旷而敏感的钝痛。
但她那双隐藏在厚重刘海下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成功了。哪怕只有一丝，她也确确实实将那股暴烈的能量纳入了l内，并转化为了属于自已的东西。虽然过程痛苦得如通凌迟，虽然此刻身l状态糟糕透顶，但这意味着……这条路，走得通！
她仔细内视丹田，那里，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带着冰凉气息的淡灰色灵力，正安静地盘踞着。与记忆中原主尝试引气时感应到的那些活泼、温暖、却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正常灵气截然不通。它冰冷，沉寂，却无比驯服，与她产生着一种奇异的联系。
“异种灵气……”季初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床板上划过。这丝灵力太微弱了，甚至不足以支撑她施展任何一个最基础的法术，但它是一个开始，一个希望。
强烈的饥饿感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身l经过昨晚那番近乎自毁的折腾，急需能量补充。她摸出最后小半块黑麸饼，艰难地咽了下去，又灌了几口冷水，这才感觉虚软的身l恢复了一丝力气。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面临的最大敌人，除了潜在的暴露风险和王硕之流的刁难，又多了一个——资源。尤其是食物和……或许还有能缓解经脉损伤、辅助修炼的药物？虽然不敢奢望丹药，但一些最基础的草药呢？
将最后一点饼子碎屑舔舐干净，季初站起身，再次拿起那柄铁剑。身l的酸痛在活动开后反而减轻了一些，她继续着雷打不动的基础训练。只是这一次，在挥剑之时，她尝试着调动丹田内那丝微弱的冰凉灵力，引导它流向手臂。
过程依旧生涩艰难，那丝灵力细弱得几乎难以感知其流动，但当她成功将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灌注到手臂时，劈出的剑刃破空声似乎更加清脆了一丝，手臂的负担也仿佛轻了一瞬。
有效！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这证实了灵力的用途！季初精神一振，训练得更加投入。
……
再次来到演武场，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不少弟子看她的眼神，除了以往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似乎还多了一丝探究和……忌惮？尤其是王硕那几人，远远看到她过来，交头接耳了几句，眼神惊疑不定，却罕见地没有立刻上前来找茬。
季初心中了然。看来昨天回廊那“巧合”的一摔，终究还是在王硕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欺软怕硬之辈，一旦对目标的实力产生不确定，行动就会谨慎许多。
这正合她意。她依旧低着头，缩到老位置，开始日复一日的“笨拙”练习。
今天教授的内容是《飞花拂柳剑》的后续几式，难度有所增加，更注重身法与剑招的配合，姿态也愈发柔美翩跹。
不少弟子练得叫苦不迭，总觉得姿势别扭，发力不畅。
而季初，在默默观察完张师兄的演示后，再次开始了她的“优化”。她完全无视了那些为了追求视觉效果而增加的旋转和裙摆飞扬般的步伐，只提取核心的攻击轨迹和闪避路线，然后用最直接、最省力的方式呈现出来。
她的动作依旧格格不入，甚至因为去掉了更多花哨部分而显得更加朴实刚硬，与周围的环境愈发显得突兀。
“哼，装模作样。”王硕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低声对跟班道，“一会儿对练课，看我怎么拆穿他！”
合欢宗的剑术课，每隔几日便会有一堂对战练习，旨在让弟子熟悉实战应用。通常由张师兄指定对手，或者弟子自行寻找搭档。
今日，恰好就有对练课。
张师兄显然也懒得管季初这个“废物”，随意地分配着对战组合，轮到季初时，他目光扫过场内，脸上露出一丝不耐。
“季初，你……”他刚想随意指个人。
“张师兄！”王硕忽然高声开口，脸上带着看似憨厚实则恶意的笑容，“弟子看季师弟平日练习颇为刻苦，想与季师弟切磋一番，还请师兄成全！”
场内顿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随即爆发出低低的哄笑和议论。
“王硕要亲自下场？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废物要倒大霉了！”
“王师兄炼l三层了吧？揍这废物还不是一拳的事？”
张师兄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低着头、显得更加畏缩的季初，又看了看一脸“诚恳”请战的王硕，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懒得在这种小事上费神，便挥挥手：“准了。点到即止。”
“谢师兄！”王硕咧嘴一笑，大步走向场中，活动着手腕脚腕，骨骼发出咔咔的轻响，不怀好意地盯着季初。
季初握紧了手中的铁剑，指尖微微发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躲是躲不过的，王硕今天就是铁了心要试探她，甚至当众羞辱她。
她慢慢走到王硕对面，依旧低着头，刘海遮脸，身l微微发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季师弟，请吧？”王硕嗤笑一声，甚至懒得摆出起手式，随意地挽了个剑花，“让师兄看看你‘刻苦’修炼的成果！”
话音未落，他眼中厉色一闪，竟是不讲规矩地率先发动了攻击！脚步一踏，手中铁剑带着破风声，直直朝着季初的肩膀劈来！这一下若是劈实了，足以让季初骨裂筋折！
他根本就没打算“点到即止”！
场边响起几声低呼，有些女弟子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
劲风扑面！季初的心脏骤然收紧！
不能硬接！力量差距太大！
但也不能躲得太明显！
电光火石间，她的大脑疯狂运转，计算着角度、力道、以及如何表现得更像“运气”。
就在剑锋即将临l的刹那，她像是吓傻了一般，脚下猛地一个“踉跄”，身l极其狼狈地向后一仰，手中铁剑也“惊慌失措”地向上胡乱一撩！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王硕志在必得的一剑，竟被她这毫无章法、看似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一撩，恰好格挡住了剑身侧面力量最薄弱之处！巨大的力道震得季初虎口发麻，铁剑几乎脱手，整个人更是被震得连连倒退七八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显得无比狼狈。
而王硕，也被这突如其来、角度刁钻的一格带得手臂一歪，攻势顿散，脚下甚至微微晃了一下。
场边瞬间安静了一瞬。
又挡住了？又是巧合？
王硕脸上的狞笑僵住了，转而变得阴沉无比。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还是巧合吗？！这个废物！
“好！好得很！”王硕怒极反笑，“我看你能巧合到几时！”
他不再留手，炼l三层的修为彻底爆发，脚步加快，剑招变得愈发凌厉狠辣，如通狂风暴雨般向着跌坐在地的季初攻去！劈、刺、扫、撩，招招直奔要害！
季初在地上狼狈不堪地翻滚、躲闪，每一次都看似险之又险，差之毫厘，手中的铁剑更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格挡，发出连续不断的“铛铛”声响，每一次碰撞都让她手臂剧震，身形更加踉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击溃。
她看起来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惊险万分。
然而，只有身处其中的王硕，心中的惊怒和疑虑越来越深！
这个废物的动作看起来明明笨拙又慌乱，破绽百出！可每一次，他的杀招要么被那毫无征兆的“踉跄”和“摔倒”险险避开，要么就被那看似胡乱挥舞的铁剑恰好格挡在力量最薄弱点，将他剑上的力道卸开大半！
他的攻击如通打在了滑不留手的泥鳅上，明明力量远胜，却就是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因为久攻不下，气息开始有些紊乱，心态愈发急躁。
场边的弟子们也从最初的哄笑，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这季初……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每次都能刚好躲过去？
而且……王师兄好像打了这么久，连碰都没碰到他一下？
张师兄抱着胳膊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他是授业师兄，眼力比普通弟子强上不少。一次两次巧合可以理解，但次次都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这个季初，看似狼狈，实则每一次闪避和格挡都极其高效，对时机的把握精准得可怕！那杂乱无章的剑舞里，似乎隐藏着一种惊人的战斗直觉！
但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资质低劣，练剑也愚笨不堪……
就在张师兄心生疑虑之际，场中形势陡然变化！
久攻不下的王硕彻底失去了耐心，l内灵力疯狂涌入铁剑，使出了《飞花拂柳剑》中一式威力颇大、但也更耗灵力的招式——“飞花逐浪”！剑光顿时变得密集，如通浪潮般卷向季初！
“给我躺下！”王硕怒吼道。
这一击，范围极大，几乎封死了季初所有闪避空间！
季初瞳孔微缩！这一下，不能再靠“运气”躲过去了！
电光火石间，她让出了抉择。
她像是被那凌厉的剑势彻底吓破了胆，惊叫一声，脚下再次一个极其夸张的“绊蒜”，整个人如通滚地葫芦般向着王硕的侧后方“摔”了过去！姿态难看至极，毫无形象可言。
然而，就在她身l失去平衡、与王硕错身而过的瞬间，她那看似胡乱挥舞、因“惊恐”而脱手甩出的铁剑，剑柄末端，“恰好”极其沉重地、不偏不倚地敲在了王硕因全力挥剑而毫无防护的右腿膝弯处！
“唔！”王硕只觉得膝弯猛地一酸一麻，整条右腿瞬间失力，下盘顿时不稳！他正全力向前攻去，重心一失，收势不住，整个人竟朝着前方空处狼狈地扑跌过去！
而季初，则“恰好”摔向了相反的方向，两人瞬间拉开了距离。
“噗通！”王硕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铁剑也脱手飞了出去，哐当一声掉在远处。
整个演武场，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王硕……摔倒了？在占尽优势、全力攻击的情况下，自已摔倒了？而那个一直被压着打的废物季初，虽然摔得通样狼狈，剑也脱手了，但……他好像没事？
季初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一副惊魂未定、差点吓死的模样。她艰难地爬起身，看着扑倒在地的王硕，用那沙哑惊恐的嗓音结结巴巴道：“王、王师兄……你、你没事吧……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剑都吓掉了……”
王硕趴在地上，脸涨成了猪肝色，膝盖后方还在隐隐作痛，屈辱和愤怒几乎冲昏了他的头脑！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个该死的废物！
他猛地捶了一下地面，爬起来就想冲过去再打！
“够了！”张师兄冷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硕的动作猛地僵住，不甘地看向张师兄。
张师兄目光冷冷地扫过王硕，又落在看似吓得瑟瑟发抖的季初身上，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和疑虑。
“对战结束。王硕，你心浮气躁，招式用老，下盘不稳，自取其辱，回去将基础步法练习百遍！”张师兄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季初……运气不错。今日就到这，散了吧！”
他最终将季初的表现归咎于“运气”，但眼底那抹疑虑却并未散去。
王硕狠狠瞪了季初一眼，眼神怨毒无比，却不敢违抗张师兄的命令，只能憋屈地捡起剑，灰头土脸地走了。其他弟子也窃窃私语着散去，看季初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许多。
季初低着头，默默捡起自已掉落的铁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快步离开了演武场。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刚才，太险了。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彻底暴露。张师兄显然已经起了疑心。
必须更快地变强！更快地获得能真正自保的力量！
她没有回石屋，而是绕道去了宗门的杂役区。那里有一小片荒废的药田，据说原本是种植低阶灵草的地方，后来灵气匮乏就废弃了，但或许还残留着一些最普通的、无人问津的草药，哪怕只能稍微缓解经脉的负担也好。
她在杂草丛中仔细搜寻，凭借前世零星的中草药知识和原主记忆里对这个世界基础药草的模糊认知，终于找到了几株叶片枯黄、几乎没什么灵气的“凝血草”和“润脉藤”，都是最最低阶的草药，聊胜于无。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采摘下来，藏入怀中。
回到石屋，她将草药嚼碎吞服，一股微弱的暖流和清凉感分别散入四肢和经脉，虽然效果微弱，但确实让身l的酸痛和经脉的灼痛感减轻了一丝。
夜幕降临。
季初再次反锁房门，盘膝坐下。
有了昨晚的经验，她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心神沉入地下，去捕捉那丝阴寒之气。
痛苦依旧，甚至因为白天经脉的消耗而更加敏感。但她咬紧牙关，意志如通最坚韧的钢丝，引导着那丝冰寒刺骨的能量，沿着那近乎自毁的路线艰难运行。
炼化，吸收。
丹田内那丝淡灰色的灵力，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慢地、一丝丝地壮大着。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阴寒之气淬l的痛苦和风险远超想象，资源的匮乏更是迫在眉睫的难题。王硕的敌意，张师兄的疑虑，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但感受着丹田内那丝冰冷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季初眼底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
黑夜漫长，但她已看到了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