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昭意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她极其自然地对面前的老者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微微点头致意，转身便朝着与周宴凛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步从容，背影挺直，迅速融入人群。
快得让周宴凛几乎以为那只是他思念成疾产生的又一次幻觉。
“周总？”陆氏的代表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查！”他猛地转头，对匆匆跟上来的助理急切说道，“刚才从侧门出来的，穿月白色裙子、亚裔面孔的女人！立刻去调监控！我要知道她去了哪里！是谁！所有信息！”
“动用一切资源，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是，周总！”助理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去办。
与此同时，迟昭意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反锁上隔间的门，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双腿一阵发软。
刚才那一刻的对视，几乎将她拖回那个充斥着温泉雾气、车祸火光、壁炉灼热和海水冰冷的噩梦。
她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拨通了陆沉舟的号码。
电话几乎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昭意？”陆沉舟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论坛结束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沉舟，”迟昭意的声音压得很低，尽量保持平稳，“我遇到麻烦了。”
电话那头的翻纸声瞬间停止。陆沉舟的语气立刻变得严肃：“怎么了？你在哪里？安全吗？”
“我还在会议中心。我……刚才看到周宴凛了。”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也看到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陆沉舟迅速起身拿钥匙的声音：“我十五分钟内到。从南侧的员工通道出来，我的车会停在那里。”
他的果断和镇定，让迟昭意慌乱的心稍稍安定。“好。”
“别怕，昭意。”陆沉舟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有我在。”
一小时后，迟昭意顺利回到公寓。
陆沉舟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他在查。甚至用的是内部的核心调查团队，效率很高。最晚明天，他就能确认你的身份和大致住址。”
迟昭意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周宴凛的偏执和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我需要暂时离开伦敦吗？”她问，声音已经彻底平静下来。
陆沉舟合上电脑，走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她：“如果你想彻底避开他，我可以安排你去苏格兰的庄园，或者我们在法国的酒庄。他短时间内绝对找不到。”
他顿了顿，眼神真诚而坚定：“但如果你不想再逃了，那就留下来。我会确保你的安全。陆家在英国经营多年，护住一个人，绰绰有余。”
迟昭意看着他眼中的倒影，那里除了有她的影子，还有毫无保留的支持。
她想起这两年在伦敦重新拾起的画笔、获得的认可、平静的清晨和偶尔能安睡的夜晚。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等待审判的迟昭意了。
沉默片刻，她摇了摇头。
陆沉舟明白了她的选择。他站起身，拿起手机：“好。那我们就留下来。”
他走到窗边，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是迟昭意从未听过的、属于家族继承人的沉稳与威严：“是我。启动安防预案。对象是我的一位重要朋友……对，全面屏蔽她的所有信息，加密等级调到最高……”
迟昭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结束通话，陆沉舟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种略带散漫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只是她的错觉：“搞定。现在，我们该想想下一步怎么走了。”
他眨眨眼：“这一周，就当放个假？正好天气不好，适合在家画图。食材我来补充，保证饿不着我们的天才设计师。”
看着他努力营造轻松氛围的样子，迟昭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沉舟。”
“朋友之间，不说这个。”陆沉舟挥挥手，走到门口，“锁好门，除了我，谁敲门都别开。明天我再过来。”
门轻轻合上。
公寓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窗外绵密的雨声。迟昭意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和穿梭的车流。
伦敦的雨夜，冰冷而潮湿。
但她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漂浮在绝望的公海上。
周宴凛找到了她的痕迹，而她也已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被救赎或被毁灭的迟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