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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掉了直播的弹幕功能。
世界瞬间清静。
手机屏幕里,只剩下陆燕青那张因为表演过度而微微抽搐的脸,我婆婆痛心疾首的控诉,还有珊珊那双时刻准备流泪的眼睛。
林晚,你还要不要脸燕青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把自己熬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功成名就了,当上总监了,就要一脚踹了他你这种女人,就该被天打雷劈!我婆婆的手指快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珊珊立刻上前扶住她,柔弱地劝着:阿姨,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姐姐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她会明白燕青哥的好的。
她转向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姐姐,燕青哥昨天送外卖,为了抢时间闯了红灯,被车撞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你和孩子怎么样了。你怎么能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说出离婚两个字
陆燕青配合着她的话,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抱着那条打着石膏的腿,额头上全是冷汗。
老婆,是我没用,我没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只能靠送外卖多赚一点。你别生我的气,只要不离婚,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演得真好。
好到连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如果不是我早就拿到了证据,或许我真的会像过去十年一样,再次心软,再次被他这副情深义重的模样欺骗。
说完了吗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病房里三个人的表演戛然而生。
我举起我的手机,对准直播镜头。
各位网友,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想冲进屏幕里手撕我。别急,在动手之前,我想请大家看一段视频。
我没有再看他们三个错愕的表情,直接点开了手机里的一个视频文件。
视频的开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燕青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卖服,骑着他那辆送外卖专用的破旧电瓶车。
直播间的观众还没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他送外卖的视频吗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他真的很辛苦啊!这个女人想干什么
陆燕青和珊珊也松了一口气。
珊珊甚至还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说:姐姐,你拍这个是想证明燕青哥有多爱你吗我们都知道的。
我没有理她。
视频继续播放。
镜头里的陆燕青没有像往常一样驶向那些写字楼或者居民区,而是在一个偏僻的巷口停下。
他熟练地脱下外卖服,从电瓶车的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件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休闲西装换上。
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之前那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外卖员,瞬间变成了一个要去高级会所消遣的富家公子。
然后,他骑着那辆破电瓶车,七拐八绕,最后熟练地拐进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那不是什么商场,而是本市最豪华,也最隐秘的地下赌场——金鼎会所。
视频是高清的,连会所门口烫金的大字都拍得一清二楚。
镜头拉近,陆燕青把电瓶车停在一个角落,和一个门口的保安熟络地打着招呼,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我婆婆脸上的肌肉在抖动。
珊珊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陆燕青更是瞪大了眼睛,他指着我的手机,发出了破音的尖叫:假的!这是伪造的!林晚,你为了跟我离婚,居然用AI换脸来污蔑我!
珊珊也立刻反应过来,扑到镜头前哭喊:大家不要信!这一定是P的!燕青哥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他每天累得回家倒头就睡,连陪我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他怎么可能去赌博!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
一说,反而坐实了他们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婆婆也跟着喊:对!是假的!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最老实了!林晚,你这个毒妇,你安的什么心!
直播间的评论开始出现分化。
卧槽这是什么反转骑着电瓶车去赌场有点东西啊。
看着不像假的啊,动作和神态太自然了。
现在AI技术很发达的,伪造一个视频不难吧我觉得还是老公比较可怜。
对啊,这个女人太冷静了,冷静得有点可怕。正常女人被骂成这样,不早就哭了吗
质疑声四起。
陆燕青看到舆论没有一边倒,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指着我,痛心疾首地对镜头说:林晚,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毁了我我知道,你嫌我穷,嫌我没本事,可是我已经在拼了命地努力了啊!我去送外卖,风里来雨里去,晒得乌漆嘛黑,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拿这些伪造的东西来羞辱我吗
他所谓的晒得乌漆嘛黑,是长期熬夜赌博导致的肝功能损伤和面色晦暗。
他所谓的风里来雨里去,不过是他去赌场的完美借口。
我看着他还在声情并茂地表演,觉得无比恶心。
我举起手机,切换了另一个画面。
伪造好啊。
我平静地说。
那我们来看点没法伪造的东西。
我亮出的第二份证据,是陆燕青那部送外卖专用手机的通话和短信记录。
这是我花了点钱,从营业厅打印出来的详单,每一条都盖着红色的官方印章。
我将镜头拉近,让直播间几十万观众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看,这是陆燕青过去半年的通话记录。备注为‘张老板’‘李老板’的,是他的赌友;备注为‘兄弟贷’‘轻松借’的,是各大网贷平台;而备注为‘珊珊’的这个号码,在凌晨两点、三点、四点的通话时长,甚至超过了他白天跟我联系的总和。
珊珊的脸,瞬间变成了惨白色。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翻到下一页,是短信记录。
再看短信。除了各大平台的催款信息,就是和赌友们交流心得,约着去‘推两把’。哦,对了,还有他发给珊珊的,宝贝,今天手气不好,输了五万,你先帮我垫上,下把一定赢回来。
还有这条,亲爱的,那个黄脸婆又催我交孩子的补习费了,真烦。还是你这里好,自由。
陆燕青疯了一样想来抢我的手机,被我提前雇好的两个保镖拦在了病床边。
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咆哮:林晚!你这个疯子!你侵犯我隐私!我要告你!
告我好啊。我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让他看清楚上面的每一个字,你准备以什么名义告我告我发现了你婚内出轨,还是告我发现了你把我们共同的存款都拿去赌了
我甩出第三份证据。
我们家过去一年的银行流水。
厚厚的一沓A4纸,每一笔大额支出,都被我用红笔圈了出来。
各位网友,还有我亲爱的婆婆,你也看清楚。我把流水单递到婆婆面前,过去一年,陆燕青以‘朋友公司资金周转’‘投资新项目’‘给孩子预付三年补习班费用’等各种名义,从我们共同账户里转走了三百七十二万。而这些钱,最终都流向了同一个地方——金鼎会所的对公账户。
这,就是你们口中那个为了家庭累死累活的绝世好男人。
我婆婆看着那一个个刺眼的数字,嘴唇开始发紫,身体摇摇欲坠。
她不敢相信,她那个引以为傲、老实巴交的儿子,竟然是个嗜赌如命的赌徒。
不……不可能……燕青,你告诉妈,这不是真的……
陆燕青还在狡辩:妈!你别信她!都是她伪造的!她要跟我离婚,想独吞财产!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了!
伪造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份文件,是银行的盖章原件,这是银行出具的资金流向证明,上面有行长的亲笔签名和银行的公章。陆燕青,你要不要现在就打电话给银行行长,问问他是不是也参与了我的‘伪造’计划
这句话,成了压垮我婆婆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妈!
阿姨!
陆燕青和珊珊尖叫着扑过去,病房里顿时乱作一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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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测血压的测血压。
就在陆燕青抱着他妈,还想对着镜头继续扮演他的孝子角色时,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
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光头,脖子上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手臂上纹着龙。
光头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陆燕青的脸上。
陆燕青,你他妈的可以啊!欠了老子的钱,还有闲心在这里直播演戏
陆燕青看到他们,魂都快吓飞了。
龙……龙哥……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怎么找到的龙哥狞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老婆都给你直播到全网皆知了,我们再找不到,还怎么出来混
他走到病床前,一把揪住陆燕青的衣领。
别他妈废话!三百万!今天连本带利,一共三百五十万!少一分,老子就卸你一条腿!哦,对了,你那条腿不是已经断了吗那就卸另一条!
三百万!
这个数字一出来,不光是直播间的网友,连刚被掐醒的婆婆都再次倒抽一口冷气。
陆燕青吓得浑身发抖:龙哥,再宽限几天,我老婆……我老婆有钱,她会帮我还的!
你老婆龙哥的目光转向我,又看了看旁边的珊珊,最后落在了珊珊的脸上,你老婆是哪个我记得,给你做担保的,好像是这个女大学生吧
他伸出粗糙的手,捏住珊珊的下巴。
小妹妹,担保书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着,他要是还不上钱,你来还。怎么,今天准备好替你的燕青哥还钱了吗
珊珊吓得花容失色,拼命摇头。
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龙哥的耐心耗尽了。
少他妈废话!今天要么拿钱,要么拿人抵债!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几个壮汉就朝陆燕青和我围了过来。
整个病房,瞬间充满了危险和绝望的气息。
面对步步逼近的催收,陆燕青彻底撕下了他最后那层伪装。
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
他一把将我从保镖身后拽了出来,用力推到那个叫龙哥的催收头目面前。
她是我老婆!林晚!她是公司总监,有钱!我们住的房子就在她名下,值一千多万!让她卖房!让她给你们钱!
他的声音尖利,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撞在龙哥坚硬的胸口上。
一股浓烈的烟草和劣质香水味扑面而来,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保镖想上前,被龙哥的手下拦住,双方对峙起来。
龙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又看看陆燕青。
哦你老婆那你刚才怎么不说你不是说这个女大学生是你老婆吗
陆燕青急了:她有钱!她真的有钱!房产证就在她那!你们找她要!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龙哥笑了,那笑声里全是嘲讽,陆燕青,你他妈还是不是个男人拿自己老婆出来顶缸
这一刻,我没有感到害怕。
我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十年,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放弃事业甘居幕后的男人,在危机关头,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当挡箭牌。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起一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那是我决定必须离婚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的孩子小宝,突发急性阑尾炎,疼得在床上打滚,小脸惨白。
我抱着他冲到医院,医生说必须立刻手术。
我慌乱地给他打电话,那个正在送外卖的电话,却一遍又一遍地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疯了一样给他发信息,打电话,联系他所有可能在的朋友。
没人知道他在哪。
医院的催款单一张张递到我手里,手术费、住院费,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病床上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儿子,心如刀割。
最后,我没有办法,只能放下所有的尊严,打电话给我那个已经五年没有联系的弟弟。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泣不成声。
弟弟什么都没问,半小时后,手术费就打到了我的账上。
手术很成功,小宝脱离了危险。
而陆燕青,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出现。
他带着一脸的疲惫和愧疚,告诉我他昨晚送外卖的电瓶车坏在半路,手机也没电了,他在桥洞下睡了一夜。
他抱着我,自责地说:老婆,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爸爸。
当时,我还信了。
我抱着他,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只要他平安就好。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事后,我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我委托私家侦探去查了他的行踪。
结果让我如坠冰窟。
他失联的那个晚上,根本没有什么电瓶车坏在半路。
他就在金鼎会所的VIP包厢里,一掷千金。
他输光了我们为孩子准备的那十万元教育基金。
那是我存了整整三年,准备给小宝上国际小学的钱。
更恶劣的是,当我后来质问他钱去哪了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拿去投资了,很快就会有回报。
而我从侦探那里拿到的证据显示,他拿着小宝的急性阑尾炎诊断书,不是去筹钱看病,而是去找遍了我们所有的亲戚朋友,谎称孩子得了重病需要救命钱,骗了他们十几万,然后拿着那些钱,再次冲进了赌场,妄图翻本。
他连自己亲生儿子的救命钱都敢拿去赌。
那一刻,我对他所有的爱和期待,都死得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早已突破了人伦的底线。
他不是人。
是魔鬼。
回忆的冰冷将我包裹,现实的混乱将我拉回。
龙哥的手下已经开始动手,推搡着我的两个保镖。
病房里狭小的空间充满了火药味。
别他妈动!再动老子不客气了!
陆燕青看着这阵仗,眼里的恐惧变成了疯狂。
他突然冲到小宝的病床边,一把抱起了还在熟睡的孩子!
小宝被惊醒,看到眼前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都别过来!陆燕青抱着孩子,把他当成自己身前的盾牌,对着所有人嘶吼,谁敢过来,我就……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这里是十八楼。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陆燕青!你放下孩子!你疯了吗!
疯了是你们逼我的!他双眼赤红,状若癫狂,林晚,我告诉你,要死大家一起死!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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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也吓傻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燕青哥,你……你别冲动,那是你的孩子啊……
闭嘴!陆燕青冲她吼道,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怎么会输那么多钱!
他开始口不择言,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就在这时,刚刚醒过来的婆婆,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了下来。
我以为,她至少会顾及自己的亲孙子。
可我错了。
她没有去斥责她那丧心病狂的儿子,反而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她抱着我的腿,老泪纵横。
林晚,算我求你了!你就救救燕青吧!他是我们老陆家唯一的根啊!你那套房子,不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吗你就卖了吧!卖了救你老公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深渊。
在他们眼里,孙子的命,我的命,都比不上她儿子的命。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婆,看着抱着孩子歇斯底里的陆燕青,看着旁边瑟瑟发抖的珊珊,还有虎视眈眈的催收人员。
我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得可笑。
混乱中,陆燕青抱着孩子,一点点挪到龙哥身边。
他以为别人听不见,压低了声音,凑到龙哥耳边,说出了一句让我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话。
龙哥,别急。我给她买了一份五百万的意外险,受益人是我。只要你们……让她出点‘意外’,这笔钱,咱们二一添作五,大家分。到时候别说三百万,五百万都有了!
他的声音很轻。
但我听见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看到龙哥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贪婪的光。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是看一个欠债者的家属,而是看一个价值五百万的猎物。
我瞬间明白了。
他不仅想要我的钱。
他更想要我的命。
用我的命,去换他的荣华富贵,去填他那永远填不满的赌债窟窿。
原来,这才是他最终的计划。
这才是他模范丈夫面孔下,最恶毒的真心。
所有的爱,所有的情,所有的过往,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灰烬。
我的心,彻底死了。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我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看到龙哥对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我看到那个壮汉松开了对保镖的钳制,转而朝我扑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
我能看到他脸上的横肉在抖动,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汗臭。
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就在他那只肮脏的手即将碰到我的瞬间。
我按下了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报警器。
那是我唯一的生机。
也是我送给陆燕青的,第一份大礼。
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
那声音刺耳,打破了病房里所有的混乱和贪婪。
扑向我的那个壮汉动作一滞。
龙哥的脸色变了。
陆燕青抱着孩子的手也抖了一下。
臭娘们!你敢报警!龙哥怒骂一声,眼神变得凶狠。
但他没机会了。
不到一分钟,走廊里就传来了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防暴盾牌和警棍。
警察!全部不许动!抱头蹲下!
龙哥那群人刚才还凶神恶煞,此刻瞬间蔫了,乖乖地抱头蹲在地上。
陆燕青也傻了,他抱着哭闹的孩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一名女警迅速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在身后。
女士,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指着陆燕青,声音因为后怕而有些发颤,但思路却无比清晰。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他,陆燕青,我的丈夫,刚刚教唆他人对我进行人身伤害,意图骗取高额保险金。
我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那是我一直开着录音的备用机。
我当着所有警察的面,按下了播放键。
陆燕青那句恶毒的话,清晰地回荡在病房里。
……我给她买了一份五百万的意外险,受益人是我。只要你们……让她出点‘意外’,这笔钱,咱们二一添作五……
陆燕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瘫软在地,连孩子都差点脱手。
婆婆更是直接晕死过去,这次谁掐人中都没用。
警察立刻控制了陆燕青和龙哥等人。
我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向带队的警官提交了我所有的证据。
警官,这是他刚刚教唆杀妻的录音。这是他伪造我的签名,私自购买巨额人身意外险的保单复印件。这是他聚众赌博、并欠下巨额赌债的证据。我要求对他进行立案调查。
我的冷静和条理,让在场的警察都有些意外。
带队的警官点了点头:女士,请您放心,我们会依法处理。请您跟我们回警局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好。
我跟着警察走出病房,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陆燕青一眼。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深夜。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我早就联系好的律师事务所。
王律师,可以启动了。
林女士,你确定吗
我确定。
我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协议和人身保护令的申请。
我的要求很简单:离婚,我要孩子的全部抚养权,陆燕青必须净身出户,并且我要求法院禁止他靠近我和孩子一百米之内。
王律师看着我提供的如山铁证,点了点头:没问题。有这份杀妻录音在,他不可能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第二天,婆婆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住处,找上了门。
她跪在我家门口,哭天抢地,求我撤诉,求我放过她儿子。
周围的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没有跟她争吵。
我只是打开门,当着所有邻居的面,平静地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陆燕青那段录音,再次在楼道里响起。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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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
邻居们的议论声也停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婆婆的脸从红到白,再从白到青,最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如死灰,仓皇地逃走了。
我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接下来的几天,我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所有事情。
在法院正式下达裁决,冻结陆燕青所有关联资产之前,我通过律师,将我名下的那套婚前房产,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十的价格,迅速挂牌出售。
一个星期后,房款到账。
我取出了我和孩子名下所有的合法存款,带上了所有重要的证件。
在一个清晨,我带着小宝,坐上了飞往南方的第一班飞机。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座城市,有我十年的青春,十年的爱恨。
现在,我把它连同那个叫陆燕青的男人,一起彻底抛弃。
再见了。
我不会再回来了。
陆燕青最终因为证据确凿,被以诈骗罪、故意伤害罪(教唆)、保险诈骗未遂等多项罪名共同起诉。
但他通过关系,暂时办理了保释。
出来后,他发现世界全变了。
家没了。
我卖掉了房子,带走了所有东西。
工作没了。
他赌博和企图杀妻骗保的事情,早就在公司传开,他被直接开除。
名誉没了。
他成了全市的名人,走到哪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钱没了。
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等待法院判决。
无数被他骗过钱的小额债主,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天天堵在他母亲家的门口。
他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他开始发了疯一样地找我。
打电话,我的号码是空号。
去我公司,前台告诉他我早就离职了。
去我娘家,我弟弟直接把他打了出去。
我和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活在悔恨、愤怒和不甘里,每天靠酒精麻痹自己。
某天,他喝得醉醺醺地刷着手机,无意中点进了一个旅游博主的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风景优美的海滨城市。
博主正在介绍一家新开的、装修得非常有格调的儿童艺术工作室。
镜头一晃,扫过了工作室的主人。
那个穿着亚麻长裙,头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温柔笑容的女人,正蹲下身,给一个孩子擦拭脸上的颜料。
那个女人,是我。
我身边的孩子,笑得灿烂又无忧无虑。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我们身上,画面美好得像一幅画。
视频的背景音里,是我接受采访的声音。
离开一座不满意的城市,换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其实没那么难。
陆燕青手里的酒瓶,滑落在地。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容光焕发、宛若新生的我。
再看看自己租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潦倒模样。
强烈的对比,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他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锥心刺骨的悔意。
还有,无法遏制的嫉妒。
陆燕青花了整整三个月。
他卖掉了他母亲最后一点首饰,像一条疯狗,顺着网上那点蛛丝马迹,一座城市一座城市地找。
终于,他找到了我所在的这个海滨小城。
他找到了我的向阳而生艺术工作室。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
我正在教孩子们用黏土捏小动物。
工作室的玻璃门,被人猛地推开。
陆燕青冲了进来。
他比几个月前更瘦,也更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到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工作室光洁的地板上。
他开始疯狂地扇自己的耳光,每一巴掌都用尽了全力,脸很快就又红又肿。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嚎啕大哭,复制了当初在医院的那场拙劣表演。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再也不赌了!我爱你啊!我不能没有你和孩子!
工作室里的孩子们被吓坏了。
家长们也纷纷围了过来。
我看着他。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我只是走到前台,平静地按下了柜台下面的一个按钮。
那是直接连接到附近派出所的报警器。
我的一个客户,一个体格健壮的爸爸,立刻站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发什么疯!吓到孩子了!
另一个妈妈也把我护在身后,对着陆燕青指责。
先生,请你立刻出去!不然我们报警了!
陆燕青还在哭喊:老婆,你跟他们解释啊!我是你老公!
她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一个送孩子来上课的邻居大姐认出了他。
你不就是那个上新闻的赌棍杀人犯吗还好意思找到这里来快滚!
越来越多的人指责他,驱赶他。
曾经,他用这套下跪、自残、痛哭流涕的表演,为自己赢得了无数的同情和支持。
所有人都指责我冷酷无情。
现在,同样的表演,在全新的环境里,只为他换来了鄙夷、唾弃和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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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警察很快就来了。
他像一条丧家之犬,被两个警察从地上架起来,拖了出去。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因为,他不配。
陆燕青因为违反人身保护令,并且在公共场所寻衅滋事,被处以十五日行政拘留。
十五天后,他从拘留所里出来,变得更加偏执和疯狂。
他不敢再冲进我的工作室,就开始变本加厉地跟踪我。
我上班,他远远地跟在后面。
我下班,他藏在马路对面的树影里。
我甚至在去超市买菜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那阴魂不散的目光。
他以为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但他不知道,我早就料到了。
我聘请了两个专业的退役特种兵当保镖,二十四小时轮班保护我和小宝。
我还升级了工作室和家里的安保系统,所有的摄像头都带有人脸识别功能。
只要他一靠近安全距离,警报就会自动响起。
几次三番之后,他再也无法靠近我分毫。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
他转而试图通过学校去接触小宝。
他等在小宝的幼儿园门口,想在放学的时候把孩子接走。
但他再次失算了。
我早就把他的照片和所有法院判决书的复印件,都交给了学校的校长和保安。
他刚在门口探头探脑,就被两个高大的保安直接按住,扭送到了派出所。
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纠缠,都像一拳拳打在厚厚的棉花上。
无力,可笑,又徒劳。
他想尽办法,想再跟我说上一句话。
他托人带话,说他得了绝症,想在死前见我一面。
我让保镖把带话的人直接轰了出去。
他给我写了无数封信,塞在我工作室的门缝里,内容全是忏悔和爱意。
我让保洁阿姨把那些信当垃圾,直接扫进了垃圾桶。
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甚至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一眼。
对他而言,我的彻底无视,我的平静生活,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报复,都更让他痛苦和绝望。
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我为自己构建的坚固城堡外,上演着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
而我,连一个观众的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最终的审判,终于来临。
陆燕青的保释被取消,重新收监。
法庭上,我作为最重要的证人出席。
我平静地陈述了他所有的罪行。
当那段他教唆杀妻的录音,再次在庄严的法庭上响起时,整个旁听席一片哗然。
陆燕青的辩护律师,脸色比他还难看。
最终,法院宣判。
陆燕青因诈骗罪、蓄意伤害罪(教唆)、保险诈骗未遂、赌博罪等多项罪名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法槌落下的时候,他瘫倒在被告席上。
作为他的共犯和赌债担保人,珊珊也因为参与诈骗和提供担保,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她被法警带走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妆都花了。
法院同时宣判,我与陆燕青的婚姻关系,自判决生效之日起解除。
儿子小宝的抚养权,完全归我。
陆燕青需一次性支付抚养费,直至孩子十八周岁成年。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灿烂。
我的律师对我说:林女士,恭喜你,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故事,因为这场轰动全市的官司,被各大媒体争相报道。
我从当初那个被全网唾骂的恶毒前妻,变成了独立女性反抗家庭暴力和PUA的正面教材。
当初那些在直播间里骂我骂得最凶的媒体和网络大V,纷纷在自己的主页上刊登了道歉声明。
我的手机里,收到了无数条道歉信息。
其中,有一条来自老家那个曾经指责我的邻居大姐。
信息很长,充满了悔意和歉意。
我看了看,只平静地回复了两个字。
已阅。
然后,我删掉了所有这些信息,拉黑了所有无关的联系人。
我的世界,终于清净了。
五年后。
我的向阳而生儿童艺术工作室,已经从一家小店,发展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连锁教育品牌。
我也遇到了一个新的人。
他是一名建筑师,温柔,儒雅,欣赏我的独立和坚强。
他对我说,对小宝,更是爱如己出。
小宝很喜欢他,叫他陈爸爸。
我们准备明年春天结婚。
这五年里,我婆婆来找过我几次。
她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
她想见孙子。
我允许了,但仅限于在我的陪同下,在工作室楼下的咖啡厅里,每个月一次,一次半小时。
她每次来,都会带来一沓厚厚的信。
她说,是陆燕青在狱中写的,全是给我的忏悔信。
我一封都没有拆开过。
我只是把那些信原样装回信封,让她下次不要再带来了。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叹着气离开。
一个周末的黄昏。
我和陈默带着小宝,在海边的沙滩上散步。
小宝举着风车,在前面咯咯笑着跑。
陈默从身后轻轻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下个月,我们去看看婚纱吧。
我笑着点点头,靠在他温暖的怀里。
海风吹来,带着咸咸的,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