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财报里的死刑判决 > 第一章

筱雅妮子

导语
我是裴雪崖,陆氏集团的首席财务官,此刻却成了卷款五亿的替罪羊
——
审计团队连人带账册葬身火海,伪造的签名将我钉死,陆沉霄在记者会上演着痛心疾首的戏码,连老董事长的
心脏病
都是他用河豚毒素伪造。
可他不知道,我藏着老董事长留下的录音芯片,还在年报每股收益的第十二位,埋下了他的死刑判决。
当我激活
死手系统,陆氏的脏账全在服务器裸奔,他却抓了我的伙伴王姨逼我现身。
我自首、入狱,看似走投无路,实则布下了更大的局。
只是陆沉霄竟买通矿工篡改区块链证据,还在城市燃气管道藏了铝热剂
——
这场复仇,是要同归于尽,还是另有生机
01
三天前,陆氏集团审计团队的车冲下了盘山公路。
五个人,连人带账册,烧得只剩铁壳子。
此刻,我坐在首席财务官办公室的真皮转椅上。
左手腕上二十块钱的电子表滴滴声响。
屏幕里跳动的时间,和红木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份年度财报的数字一样:
都带着谎言的味道。
财报第三页的数列编号排得整整齐齐。
一般人看是营收明细。
懂行的人才知道,那是地下钱庄的流水密码。
现在,这些数字成了钉死我的棺材钉子。
五亿资金凭空消失。
转账凭证上赫然显示是我的签名:
字迹模仿得真像,连我习惯性带勾的尾笔都分毫不差。
我成了那个卷款跑路的替罪羊。
昨天的记者会。
陆沉霄站在聚光灯下,黑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说:裴雪崖,这位华尔街回来的精英。
竟然也会做假账。
镜头对着他发红的眼睛。
痛心疾首的样子,能骗得过所有股民,但骗不过我。
我见过他凌晨三点在董事局会议室的样子。
手指敲着桌面说,要让老东西‘体面地走’。
老董事长是上周
突发心脏病
去世的。
葬礼上,陆沉霄哭得像个孝子。
我站在人群里。
口袋里揣着刚从老董事长书房找到的钢笔。
那是支派克金笔。
笔帽上刻着年份,比我的岁数还大。
整理遗物时,我捏着它转了转,咔哒
一声轻响。
笔杆里掉出个东西。
不是墨水囊,是枚微型录音芯片。
我把芯片塞进电子表的后盖里。
回到公寓,用电脑导出音频。
陆沉霄的声音从音响里钻出来。
带着阴狠的笑。
......降压药里掺河豚毒素,剂量控制好。
医生查不出的,就说是急性心衰......
窗外的霓虹灯照在我脸上。
一半暗,一半亮。
我打开年报的电子版。
每股收益那一栏,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把录音文件转换成区块链哈希值。
然后,我在第十一位数字后加了两个数。
现在,每股收益的小数点后第十二位。
藏着陆沉霄的死刑判决。
电子表又响了。
凌晨两点。
我合上电脑,拿起桌上的多肉盆栽。
把瑞士银行的U盾埋进陶瓷盆里。
陆沉霄。
我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说。
声音很轻,却带着回音。
老董事长的葬礼,悼词是你念的。
下次葬礼,该换你了!
我要让你站在台上,亲口念出自己的罪证。
像念悼词一样。
我把盆栽放回原位。
转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
又熄灭。
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条拖在身后的锁链。
很快。
就该轮到陆沉霄了。
02
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
屏幕上亮着红色的余额提醒:零。
我的所有账户都被陆沉霄冻结。
陆沉霄的短信紧跟着进来。
雪崖,念在同事一场,留你个体面。
末尾加了个微笑的表情。
我捏着手机走进茶水间。
不锈钢微波炉嗡嗡作响。
里面转着别人剩下的半份炒饭。
油星溅在玻璃门上。
糊成难看的黄色。
我抬手按停开关。
炒饭的热气涌出来,混着速溶咖啡的焦味。
呛得人眼睛发酸。
我从口袋里摸出电子表。
拆开后盖,取出录音芯片。
换了块纽扣电池。
把芯片贴在微波炉内壁。
关上炉门。
调到最高火,定时三分钟。
我手指在面板上有节奏的敲着。
不是按时间,是摩斯密码。
短按是点,长按是划。
重复三次,那串三年前编好的指令。
微波炉突然安静,显示屏暗了半秒。
再亮起时,数字开始乱跳。
成了。
我拿出芯片塞回电子表。
把那碗冷掉的炒饭倒进垃圾桶。
金属碰撞声在空荡的茶水间里荡开。
走廊尽头传来骚动,有人尖叫。
ERP
系统崩了!
库存数据全乱了!
海外账户在自动转账!
我端起桌上的冷水杯,喝了一口。
水是凉的。
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条冰线。
陆沉霄的电话打进来。
我没接。
任由铃声在口袋里疯响。
三年前,陆氏上
ERP
系统那天。
我作为项目负责人,在核心代码里埋了个东西:
死手系统。
只有特定的电磁波频率能激活。
一旦启动,所有隐藏的账目都会浮出水面。
那些陆沉霄以为擦干净的痕迹。
供应商回扣的假发票。
空壳公司的转账记录。
还有那笔五亿资金的真正流向。
现在,正在服务器里裸奔。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
陆沉霄的特助张姐冲进来。
裴总!裴雪崖!
是不是你干的!陆总让你立刻去他办公室!
我把水杯放在桌上。
杯底和桌面碰撞。
发出清脆的响声。
告诉他,
我扯了扯领带。
系统出问题,该找
IT
部。
找我这个被停职的
CFO
干什么
张姐的手抖得厉害。
她口袋里的对讲机在不停的叫吼。
张助!不好了!税务局的人来了!
说收到系统自动推送的异常数据!
我拉开茶水间的门,正好撞见陆沉霄。
他站在走廊尽头。
西装还是挺括的,但眼底的红血丝根本藏不住。
像头被惹急的狼,瞪着吃人似的血红眼睛。


崖!
他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死!
我走过他身边,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陆总,
比起死,我更擅长让别人生


死!
电梯门开了。
我走进去。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传来。
胃里有点空。
想起早上没吃早饭。
电子表又响了。
不是时间,是条加密信息。
来自暗礁。
只有两个字安全。
我笑了笑,按下一楼的按钮。
游戏才刚开始。
陆沉霄!
你以为冻结资产就能困住我
太天真了!
我埋在陆氏的东西,何止一个死手系统。
还有无数个陷阱,等着你一个个踩进去。
电梯门开了。
阳光从大厅的落地窗照进来。
有点晃眼。
我拉了拉帽檐,走出陆氏大厦。
门口停着辆警车。
红蓝灯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像场盛大的烟火。
该去吃点东西了。
比如,拼多多上卖的打折三明治。
配着陆沉霄的气急败坏,味道应该不错。
03
拼多多的外卖提示音在电子表里响起,震动很轻。
我站在街角的树荫下,盯着对面的写字楼后门。
王姨该来了。
她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手里拎着印有
多多果园
的塑料袋。
里面是我订的杂粮粥和茶叶蛋。
十分钟过去。
巷口只有风吹起的废纸打着旋儿。
王姨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电子表又震了下。
不是外卖提醒,是暗礁的紧急代码。
三个连续的短脉冲。
代表
失联。
我摸出手机,点开与王姨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是她发来的手语表情包。
一个比
安全
的手势。
我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巷口驶来辆黑色商务车。
车窗贴着深色膜,但我认出了坐在副驾的人。
陆沉霄的保镖,刀疤脸。
上周在停车场,他用枪指着我的后腰。
车后座晃了一下。
闪过一抹蓝。
我转身拐进另一条巷子。
后背抵着潮湿的墙,砖石的凉意渗进我的脊梁。
王姨是暗礁的人。
她是个聋哑人,在陆氏做了十五年清洁工。
知道的秘密比董事会还多。
她替我传递消息:
用拖把在走廊画暗号。
用垃圾桶的位置标记监控盲区。
陆沉霄抓了她,想钓我出来。
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份打印好的年报。
翻到陆沉霄致辞那页,用钢笔在每行首字下划了线。
陆氏集团秉承诚信为本
沉舟侧畔千帆过
霄壤之别在人心
连起来是
陆沉霄。
再翻一页。
审计团队意外身故
计日程功不可待
局外人清当局者迷
连起来是
审计局。
最后一页的股东签名栏。
我在自己的名字旁补了行小字。
午时三刻,自投罗网。
我把年报折成方块,塞进邮筒。
收件人是市公安局信访处。
半小时后,警车停在巷口。
红蓝灯把墙面照得忽明忽暗。
我举起手走出去。
手铐铐住手腕的瞬间,金属的凉意让我格外清醒。
审讯室的灯很亮,白得晃眼睛。
对面的警察敲着笔录本。
裴雪崖,你主动自首,是想交代什么
我要交代洗钱的细节。

CFA
考题编号说。
警察皱着眉头。
什么意思
2019
年一级第
37
题。
2021
年二级第
108
题。
2023
年三级第
5
题。
我报出三个编号,每个数字都顿了顿。
警察在电脑上搜索。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
这是……
衍生品定价模型
国际收支平衡表分析
跨境资本流动案例
把题号拆成坐标。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37

10

8
秒,108

5

23
秒。
警察的笔停在半空。
这是......
城郊的废弃工厂
那里有间地下室。
陆氏的地下钱庄就在里面。
墙角第三块砖是空的。
藏着交易记录的硬盘。
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地址
我笑了笑。
手铐在手腕上蹭出红痕。
怕隔墙有耳。
这时,警察的对讲机响了。
老张,刚接到报案。
城郊工厂发现被绑架的清洁工。
人没事,说是被关在地下室。
还在墙角找到个硬盘!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个穿便衣的男人,他附在警察耳边说了句什么。
警察的表情变了。
裴雪崖,你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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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提供线索。
我看着桌上的电子表,屏幕亮着。
暗礁的信号恢复了,一个绿色的对勾。
王姨没事了。
警察猛地站起来,用力拍在桌上。
你早就知道清洁工被绑架
她是无辜的。
我自首,是为了让你们去救她。
顺便,让你们找到钱庄的证据。
审讯室的灯闪了一下,像是接触不良。
我靠在椅背上,听到外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远。
陆沉霄。
你以为抓了王姨就能逼我现身
你不懂。
暗礁的人,从来不是软肋。
而是彼此的铠甲。
警察接了个电话,脸色凝重地出去了。
审讯室只剩我一人。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
每一声都像倒计时一样。
电子表震了震,新消息进来。
来自王姨。
还是那个
安全
的手语表情包。
后面加了个微笑。
我闭上眼睛。
很安静。
只有空气中的灰尘味,混杂着警察身上的烟味。
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下一局。
该轮到我出牌了。
04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走廊里飘来报纸油墨味。
醒目的头版头条映入眼底。
独家:裴雪崖伪造录音栽赃陆总,音频剪辑痕迹曝光。
警察把报纸摔在桌上。
版面上,我的照片被打了红叉。
旁边是陆沉霄的特写。
他手捧着老董事长的遗像。
眼眶红得像浸了血一样。
裴雪崖,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看报纸,只盯着墙缝里的蛛网看。
那里一只蜘蛛正拖着自己的猎物——
飞蛾往上爬。
电子表在袖口震动,暗礁发来的新闻截图。
本地电视台的早间新闻:
财经专家对着镜头分析。
录音可篡改,哈希值存伪证风险。
裴雪崖作为金融专家,不可能不懂这点。
陆沉霄的棋下得真快。
一夜之间,我从受害者变成了构陷者。
连财经大学的教授都出来背书。
说我的专业能力足以伪造证据链。
说话!
警察猛拍桌子。
我扯了扯手铐,给我台电脑。
你想干什么
让你们看看。
什么叫真正的铁证。
审讯室的监控突然闪了下,屏幕变成了雪花。
是暗礁的手笔。
他们黑了警局的监控系统。
警察正摸对讲机,门被敲响了。
进来一个穿技术科制服的人,递来台笔记本。
张队,局里新配的,让他用这个。
我认出那人的鞋,内增高里藏着微型
U
盘。
是暗礁的技术骨干,耗子。
上周还在城中村帮我修过电脑。
我没插网线。
用电子表的卫星模块连了暗网。
屏幕右下角跳出个骷髅头图标。
那是耗子编的黑客程序。
陆沉霄在帆船酒店有个常住套房。
去年我去迪拜查账时,在他的酒柜里见过一个奇怪的棋盘——
《大富翁》的棋盘。
但上面的地名被换成了南美港口。
钞票图案印着可卡因的化学方程式。
当时只当是富商的恶趣味。
现在才懂,那是他和毒枭的分赃地图。
我敲下迪拜帆船酒店6个字。
代码在屏幕上流淌。
帆船酒店的防火墙比想象中弱了太多。
大概没人会想到,有人敢在警局审讯点黑进七星酒店的服务器。
进度条走到
99%
时,警察的手机响了。
是他老婆。
老公,快看财经频道!陆总在捐钱建希望小学!
我抬头时,正好瞥见他手机屏幕。
陆沉霄站在奠基仪式上,挥着铁锹铲土。
镜头给了特写。
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反着光,那是毒枭送的定制款。
黑曜石里嵌着罂粟花纹。
好了
我按下回车。
屏幕跳出个视频文件,4K
分辨率。
画面是帆船酒店的总统套房。
陆沉霄坐在地毯上。
对面的男人满脸络腮胡,左手缺根小指。
他是南美最大的毒枭,绰号断指。
两人中间摆着《大富翁》棋盘。
陆沉霄拿起塑料小人,放在标着巴拿马的格子上。
这里的货,三成。
断指笑了。
陆总太贪心。
上次沉船的损失还没算。
陆沉霄从西装内袋摸出个
U
盘,插在棋盘旁的笔记本上。
比特币地址在里面。
补偿你们五百万。
下次走陆氏的物流通道。
用医疗器械的箱子装。
视频里的时钟显示,正是老董事长突发心脏病的那天。
警察的呼吸声变粗了,他伸手想碰鼠标。
我突然暂停视频。
画面定格在陆沉霄的脸上。
他正把棋盘上的监狱格子扣下来,里面藏着颗白色药丸。
想看后续吗
警察的喉结动了动。
继续放。
先把我手铐解开。
我指了指屏幕右上角。
这段视频有加密,需要我的指纹解锁后半段。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有人在喊。
张队,检察院的人来了!
说是接到举报,要立刻提审裴雪崖!
警察愣住了。
他手机上的内部系统显示,
今天根本没有提审计划。
电子表的蜂鸣短促而密集,是暗礁发来警告。
检察院的车是陆沉霄的套牌车。
开车的是刀疤脸。
他们要在转移途中制造我的越狱现场。
我看着屏幕上陆沉霄的脸。
他正把药丸丢进断指的酒杯。
尝尝这个。
从日本带回来的河豚毒素。
门被推开时,穿检察制服的人已经站在门口。
胸前的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裴雪崖,跟我们走。
为首的人亮出逮捕令。
纸张边缘有新鲜的折痕,像刚从打印机里取出来的。
我把手指按在指纹识别区,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跳动。
别急。
看完这段视频,你们就知道该带谁走了。
05
视频后半段还在屏幕上播放,穿检察制服的人已经彻底慌了神。
他们掀翻椅子,撞开窗户往外跳。
楼下传来汽车急刹的尖叫声。
警察摸出对讲机时,我的手铐已经开了。
用耗子趁乱塞进来的发夹,弯成小钩子。
但自由没持续多久。
陆沉霄的律师团堵在警局门口。
黑色公文包上的铜锁晃得人睁不开眼。
里面装着董事会决议。
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太足。
穿着厚厚的定制西服,脊背仍然凉的发痛。
董事们坐在阴影里,
手指在桌面敲出杂乱的节奏。
陆沉霄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金笔。
雪崖,念在旧情。
签了这份认错书,我让你体面地离开。
我扯了扯第三颗纽扣。
线头松松垮垮的,里面藏着应急胶囊。
体面我笑出声来。
像老董事长那样
死在你的河豚毒素里才算体面
陆沉霄的脸沉了沉。
抬手按下遥控器。
大屏幕亮起,是专家对我的录音分析:
声波断层显示三次剪辑痕迹。
全票通过。
他没看投票器,直接合上文件夹。
罢免裴雪崖......
记者们恰好在这时涌进来。
闪光灯把空气劈成碎片。
陆沉霄对着镜头叹气,是我监管不力啊。
就是现在。
我扯下第三颗纽扣,胶囊滚进掌心。
陆沉霄,我把胶囊举到唇边。
你总说我学不会认输。
胶囊滑进喉咙,没味道。
像吞了粒石子。
我故意弓起背,指甲抠着桌面的木纹。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响声。
你看,视线开始模糊,是我自己掐的。
我会......
倒下时,我听见相机快门咔嚓咔嚓响成一片。
陆沉霄快步冲过来。
再次睁眼。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孔,浓得发苦。
天花板的灯转着圈,像要把人吸进去。
这是陆氏控股的医院。
特护病房的电子屏闪着病危俩字。
我的手腕被皮带捆着,连着心率仪。
滴滴声敲得太阳穴发痛。
门开了,进来一位白大褂。
是给老董事长抢救的那个医生。
裴先生,该麻醉了。
针管里的液体泛着乳白,像掺了什么东西。
我盯着他胸前的铭牌。
照片是三年前的,比现在胖点。
我想看电视。
他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按了遥控器。
智能电视亮着黑屏。
电源线在墙角松垮垮地耷拉着
——
李姐说过,这是等信号的意思。
医生的针管离我越来越近。
我突然偏过头,肩膀撞翻床头柜上的水杯。
水顺着桌腿流到插座旁,发出滋滋的轻响。
哎呀!漏电了!
门口传来李姐的声音。
她举着消毒喷壶冲进来。
白大褂袖口沾着碘伏,是刚给走廊消毒的样子。
张医生麻烦您让让。
她蹲下身擦水时,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下电视电源线。
插头在插座里转了半圈
——
左松右紧。
这是我们约好的启动暗号。
接着,抹布擦过电视边框时,指关节轻轻敲了三下。
医生正盯着我的心率仪,没注意她手腕上的护腕。
那是暗礁的标记
——
藏青色底,绣着半片礁石。
下一秒,电视突然亮了。
暗网界面弹出来。
比特币交易记录滚得飞快。
付款方邮箱是陆沉霄的。
收款方头像正是这个张医生。
交易备注写着周末专属。
李姐擦完水起身时,手指在我枕头下顿了顿。
她藏了病历单。
上面写着麻醉剂含神经毒素。
医生的手僵了,针管晃了晃。
液体溅在我的手背上。
这只是开胃菜。
我扯了扯嘴角。
看着李姐走出病房的背影
——
她儿子的照片还在护士站的公告栏里。
穿着病号服,笑得让人心疼。
去年因为没钱做心脏手术。
在这间医院的走廊里断了气。
下一个视频,是你给老董事长推药的监控。
他突然丢下未推完的针管,转身就跑。
麻醉的劲开始上来了。
我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黑暗里,我看见病房门的玻璃外,陆沉霄站在那里。
手里捏着个保温杯。
杯盖上的雾气正一点点往下渗。
像极了他给老董事长端去的那杯降压茶。
06
意识回笼时,病房里只剩下心率仪的余响。
我摸出枕头下的病历单。
上面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们要把你转去太平间。
走廊传来推车的轱辘声。
越来越近。
我闭眼屏住呼吸,假装还在麻醉中。
白布被掀开时,我闻到陆沉霄身上的雪松香水味。
确认断气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陆总放心。
是张医生颤抖的声音。
心电图都成直线了。
推车在走廊里颠簸。
我数着地砖的接缝。
一共三十七块。
停在太平间门口时,电子表在袖口震动。
暗礁发来一条消息:
财务总监死了。
还附了张照片。
男人吊在办公室的房梁上。
遗书摊开在办公桌上。
遗书末尾有行极浅的划痕,像用指甲刻的。
刚果,三船,安。
安,是他女儿的名字。
我突然想起上周三。
财务总监闯进我办公室时,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报关单。
雪崖,你看这个。
他的手不停的颤抖。
报关单上写着医疗器械。
但货物重量是普通医疗设备的三倍。
目的地标注刚果(金)人道主义援助中心。
联系人却是个被联合国制裁的叛军首领。
这是陆总特批的加急单。
他指着眼线笔涂改过的金额栏。
实际汇款比报关金额多了两千万。
我查了船运
GPS,三艘船全在叛军控制的港口靠岸。
当时我正忙着,只拍了拍他肩膀。
先别声张,我来查。
现在才懂,那是他最后一次求救。
太平间的门轴吱呀一声,冷气灌透全身。
我被塞进靠里的冰柜。
隔壁抽屉的尸体还没僵硬。
是财务总监。
冰柜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
定制西装被冻得硬邦邦的。
我摸出藏在衬里的军用手机。
机身贴着胸口,还留着点温度。
这是老董事长当年送我的。
说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就是时候了。
我踹开隔壁抽屉。
尸体的西装口袋露出半截金属链。
是财务总监的
U
盘挂坠。
他总说这是女儿编的绳结。
绝不会离身。
我解开链扣时,冻硬的布料簌簌掉渣。
U
盘外壳刻着个安字。
插入手机的瞬间,屏幕亮起提示:
请输入密钥。
我想起他最近的一条朋友圈。
女儿在奥数班的奖状。
解题步骤里圈着三个数字:
2、0、7。
是她的生日。
密码正确的提示音刚响起。
太平间的门开了。
手电筒的光扫过冰柜。
陆沉霄的声音裹着寒气。
把裴雪崖的尸体处理掉。
找个集装箱运去公海。
脚步声停在我那格冰柜前。
我攥着手机往深处缩。
U
盘里的文件正在解压。
第一个文件夹是安的治疗方案。
里面是他女儿先天性心脏病的诊断书。
手术费正好是两千万。
汇款账户是陆氏慈善基金的秘密子账户。
第二个文件夹名是幽灵。
解压到
30%
时,跳出一段录音。
财务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总,那笔钱能不能先给安做手术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
陆沉霄的冷笑像冰锥刺入耳鼓。
你女儿的主治医生,是我表舅。
原来他不是自杀。
是被用女儿的命逼死的。
拉链被拉开的瞬间。
我扬手将冻成冰坨的毛巾砸过去。
趁着他捂脸的空当,翻身跳出冰柜。
军用手机屏幕正显示服务器列表。
最顶端的安哥拉
-
幽灵小学在闪烁。
这是老董事长的后手。
用援建学校的名义在非洲建了加密服务器。
访问密钥藏在财务总监的账本编码里。
我记得他总把女儿的身高刻在报表页脚。
137
厘米。
正好对应服务器端口。
陆沉霄。
你以为用安的命就能堵住他的嘴
他的脸在阴影里抽搐。
他发现你用学校的捐款买了三船军火,卖给刚果的叛军。
服务器连接成功的提示音短促有力。
终极账本的封面弹出来。
幽灵小学的孩子们,举着写有陆氏捐赠的牌子。
照片右下角。
陆沉霄正和叛军首领握手。
背景里的集装箱,印着陆氏物流的标志。
陆沉霄突然笑起来。
笑声在冰柜之间撞来撞去。
你以为这就能扳倒我
他从口袋摸出个遥控器。
这地方埋了炸药。
我们一起上天堂。
手机在这时震动。
暗礁发来的卫星图。
陆氏集团大厦的顶楼。
站着个穿黑风衣的人,正往下撒传单。
传单上印着的,
是幽灵小学的账本首页。
炸药在哪
我踢开他手里的遥控器。
听见外面传来警笛声。
由远及近。
陆沉霄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突然指向财务总监的尸体。
在他肚子里!
我低头看去。
尸体的衬衫被冻出深色斑块。
像极了炸药包的轮廓。
而那截从口袋露出的金属链,
末端正冒着微弱的火星。
07
太平间的火星刚舔到链扣。
警笛声呼啸大作,警察冲了进来。
陆沉霄被按在冰柜上时。
军用手机突然弹出猩红警告。
区块链哈希值异常:原始录音已替换
屏幕上的瑞士服务器图标像在狞笑。
51%
算力攻击的进度条正在慢慢前进。
陆沉霄买通的矿工正在篡改数据。
老董事长的声音被换成了
AI
合成音。
连呼吸的频率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删得够干净。
我踩着他手背碾下去。
听见指骨碎裂的脆响。
可暗礁的服务器还在。
电子表突然发出玻璃炸裂般的尖叫。
暗网论坛的加密频道在疯狂刷屏。
黑船反水了!
他招了每周四凌晨的网吧!
黑船。
那个总拍着我肩膀说放心的老伙计。
上个月还帮我递过陆沉霄的开房记录。
此刻他手腕上那只百达翡丽的反光,刺得我眼睛好疼。
那表链的纹路,和消防局长领带上的翡翠别针一模一样。
财务总监尸体里的炸药突然没了动静。
是陆沉霄的障眼法。
他要的不是同归于尽,是拖到周四凌晨。
在我登录暗网的瞬间收网。
冲出太平间时,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紧急新闻。
消防局长对着镜头拍胸脯。
全市燃气管道安全无虞。
他身后的消防栓上,贴着张不起眼的检修单。
签名栏是伪造的市政公章。
墨迹里混着铝热剂的金属粉末。
我拐进消防通道。
金属楼梯被踩得咚咚响。
手突然触到西装内袋的硬角,
是多肉盆栽里的
U
盾。
早上被押去会议室前,王姨给我递纸巾的时候塞进来的。
泥土还沾在上面。
带着腐叶的味道。
电子表早被我捏碎在掌心。
卫星通讯模块的天线刺破皮肤。
血珠渗进模块接口,
像给这台老设备上了道锁。
手机震动不停。
暗礁发来的热成像图上,
城市地下燃气管道像条溃烂的血管。
阀门井里全是铝热剂的信号。
陆沉霄买通的不只是消防局长,
还有管网检修工。
那些标注正常的阀门,全被换成了定时引爆器。
耗子的消息紧跟着进来。
‘炸弹’已就位,目标陆氏全球账户。
附件清单里,12
所希望小学的建设资金标着刺眼的红色。
那是老董事长临终前反复叮嘱要保住的项目。
陆沉霄被押送走过走廊时,突然挣脱警察的钳制,朝我怒吼。
裴雪崖!选啊!
炸掉半个城,还是毁了老东西的心血
卫星通讯器的拨号键在掌心发烫。
国际刑警的代码是
112。
‘炸弹’的启动码是老董事长的生日。
两个数字像两把刀,在我的心上反复切割。
审计团队坠崖前的最后一条消息突然撞进脑海。
铝热剂引爆需双重验证
陆沉霄的卫星电话
+
消防局长密钥
我摸出从他口袋顺来的卫星电话。
信号格跳得像他狂乱的脉搏。
就是现在。
我按下卫星电话重拨键的同时喊出一串乱码。
那是陆沉霄给消防局长的暗语。
销毁所有冗余设备
电话接通的瞬间,城市边缘突然腾起冲天火光。
不是燃气管道爆炸,是陆氏的仓库。
陆沉霄囤积的铝热剂被自己人引爆了。
他的尖叫刺穿耳膜。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我没理会他的癫狂,举起沾着泥土的
U
盾。
王姨塞给我时说的话在耳边萦绕。
这盆多肉耐旱。
网吧地址暴露了。
但暗网直播通道还在。
我将
U
盾插进卫星模块,屏幕跳出直播界面。
在线人数正以每秒百人的速度疯涨。
火光映在我脸上,像老董事长书房里那盏台灯带着些温馨。
举起
U
盾对准镜头的瞬间。
我笑了。
各位股东。
各位暗网观众。
陆氏集团的年度财报有点长。
现在,给你们看审计结果。
陆沉霄像疯狗般扑了过来。
警察的枪走火了。
子弹擦过我的耳边,刚好打在卫星通讯器上。
屏幕闪烁的间隙。
弹出第一个文件。
他给瑞士矿工的比特币转账记录。
暗网直播的弹幕刷成血红一片。
市政工程的灰色交易、消防系统的验收黑账、甚至连三年前地铁坍塌的遇难者赔偿明细,像被捅破的马蜂窝,密密麻麻爬满屏幕。
远处火光中,陆氏大厦顶层的广告牌正在坍塌。
诚信为本四个烫金大字,在火舌里扭曲成一张张哭丧的脸。
玻璃幕墙正成片往下掉,碎渣砸在消防车上的闷响,像敲响了丧钟一样。
一个捡垃圾的乞丐走过来扯我的衣角。
他抬头,我看见他缺了颗门牙的嘴在动。
说的是暗礁的暗号
——
多肉浇过水了。
他手腕上露出块褪色的纹身,是暗礁最早的标志。
知道黑船为什么反水吗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他女儿在陆氏旗下的幼儿园,被注射了实验性疫苗。
手机突然震动。
黑船的加密信息跳出来,只有一张照片
——
幼儿园的冰柜里,摆满了贴着编号的疫苗瓶。
其中一瓶的标签上,是他女儿的名字。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暗礁的加密信自动解密,是段幼儿园监控画面:
黑船正撬开冰柜,把疫苗瓶往保温箱里塞,孩子们的笑声混着他的哽咽。
他反水是假的。
乞丐抹了把脸,泪水在下巴凝成了珠。
每周四凌晨的网吧,是他故意泄露的假坐标,为的是引开陆沉霄的人。
08
三个月后,我的审计公司开业。
剪彩剪刀还没碰红绸,黑色宾利就堵在了新公司门口。
车门打开,陆氏集团新任CEO走下车来。
聘书烫着金边,字里行间全是金钱的味道:
裴总,年薪翻三倍,陆氏
CFO
的位置还空着。
我没接。
指尖捏着剪刀柄,金属凉意渗进皮肤

裴雪崖,CEO
的声音沉了沉,别给脸不要脸。
就当是场误会,大家留条活路。
活路
我想起审计团队坠崖时摔死的5条人命;
想起财务总监尸体里没响的炸药;
想起地下管网里滋滋作响的铝热剂。
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活路我早留了。
我抬眼,朝身后的技术部挥了挥手。
玻璃幕墙后的大屏幕突然亮起。
《民营企业十大财务陷阱》白皮书的标题格外耀眼。
第一章的标题用红色加粗:
案例一:陆沉霄
——51%
算力篡改区块链,铝热剂掩盖的财务黑洞。
CEO
的脸瞬间白了。
他伸手想关屏幕,却被冲进来的税务局工作人员拦住。
领头的科长举着合作协议,钢笔帽上的国徽反光落在我脸上:
裴总,我们局决定将这份白皮书作为内部培训教材,第一个合作项目,就从陆氏集团的税务稽查开始。
宾利的引擎在身后嘶吼着离开。
我摸着口袋里的
U
盾,泥土的腐叶味似乎还粘在上面
——
王姨说的
耐旱,原来是指它能扛过陆沉霄的所有销毁手段。
三天后的庭审现场,我坐在旁听席。
陆沉霄穿着囚服,头发乱得像枯草,比在太平间被按在冰柜上时还要狼狈。
当公诉人拿出第一份证据
——
他给瑞士矿工的比特币转账记录时,他突然挣脱法警,朝我疯喊:
是你!是你故意留的!
我没说话。
只是从包里拿出审计团队最后那半张没烧完的报告,纸边还留着焦痕。
上面
铝热剂采购款虚增
300%
的字迹清晰可见。
这是黑船用幼儿园的保温箱偷偷运出来的

陆沉霄,
公诉人的声音掷地有声,这份证据链,包括你挪用
12
所希望小学建设资金的银行流水、伪造老董事长
AI
录音的原始代码、买通管网检修工的转账记录,全由裴雪崖先生整理提交,每一份都经区块链存证,不可篡改。
陆沉霄突然瘫在被告席上。
我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戴着翡翠别针,笑着说
裴总,以后多关照。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会栽在一盆多肉的
U
盾里,栽在一个
反水
的老伙计手里,栽在他最看不起的
财务细节
上。
庭审结束时,外面下起了雨。
乞丐
——
不,是暗礁的人,撑着伞在门口等我。
他手腕上的褪色纹身被雨水打湿,更清晰了些:
黑船的女儿救回来了,疫苗没注射进去。
我点了点头。
手机震了震,是黑船发来的照片:
幼儿园的草坪上,孩子们正围着新栽的多肉盆栽欢笑。
阳光透过叶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照片背面有行字,是他惯常拍我肩膀的语气:
放心,都活下来了。
雨水落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像在为这场迟来的谢幕鼓掌。
手机突然震动,是新公司的员工发来的消息:
裴总,官网访问量破千万了,好多企业都来要白皮书,说要当教材。
我抬头,看见法院门口的电子屏上,正播放着陆氏集团破产清算的新闻。
曾经
诚信为本
的广告牌早已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
财务造假零容忍
的红色标语。
指尖划过手机屏幕,我给黑船发了条消息:
孩子们的幼儿园,要重建了。
雨还在下,但阳光已经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落在我手背上,暖得像老董事长书房里那盏台灯的光。
这场复仇,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
是为了那些被掩盖的真相,被伤害的人,和那些不能被辜负的信任。
而陆沉霄的名字,会像一道刻在行业史上的疤,提醒所有人
——
有些底线,碰了,就没有活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