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沈墨,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妈妈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说着,爸爸已经在楼下发动了车子。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把金毛旺财也塞进了后备箱,连狗都有位置,就是没人想起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三天前,爸妈就开始收拾行李,说要去青岛看海,还要带着旺财去海边撒欢。我以为他们会叫上我,毕竟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直到现在,他们连一声招呼都没跟我打。
爸！妈！我趴在阳台上大喊。
妈妈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挥挥手说：冰箱里有钱,你自己点外卖。记得按时吃药,别给我们添麻烦。
添麻烦我什么时候给他们添过麻烦
车子启动了,旺财还从后座探出脑袋,朝我摇了摇尾巴,好像在跟我告别。连狗都比我有地位。
我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想找朋友聊天,结果发现朋友圈里到处都是全家出游的照片。张磊在三亚晒太阳,李华在北京爬长城,就连平时最宅的王小胖都跟父母去了西安。
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空房子。
我给最好的朋友张磊打电话：磊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怎么了你听起来不太高兴。张磊的声音里还能听到海浪声。
没事,就是想你了。我不想说出真相,太丢人了。
行,回来请你吃饭。对了,你家人呢怎么这么安静
我愣了一下：他们...也出去了。
那你一个人在家啊要不要来三亚找我
算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其实我很想去,但我没钱买机票,爸妈给我的生活费刚够维持基本开销,更别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
我走到客厅,空荡荡的房子显得特别冷清。平时妈妈会在这个时间准备晚饭,爸爸会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旺财会趴在我脚边撒娇。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我拿起遥控器想看会电视,结果换了十几个台都没找到想看的节目。我又去冰箱找点吃的,除了几个过期的鸡蛋和半瓶牛奶,什么都没有。
妈妈说冰箱里有钱我仔细翻找,终于在冷冻室发现了两百块钱,还贴着一张纸条：这是你三天的生活费,省着点花。
两百块钱,三天,平均下来一天不到七十块。这还不够我平时一顿饭的钱。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宁愿带着狗出去旅游,也不愿意带上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的所有细节。我成绩不错,没有惹过什么大麻烦,也没有跟父母吵架。唯一的问题可能是我最近总是熬夜玩游戏,但这应该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对我吧
正想着,门铃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结果开门一看,竟然是我的表哥沈浩。他穿着名牌西装,手里还拿着一个礼品袋。
小墨,你爸妈呢沈浩走进来,四处张望。
出去旅游了。我老实回答。
旅游沈浩皱了皱眉,他们没带你
我摇摇头,突然觉得很委屈。
沈浩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他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我看了很久：小墨,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刚高考完。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沈浩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知道你不是你爸妈的亲生儿子吗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在我脑海里爆炸,我整个人都蒙了。
你胡说什么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沈浩从礼品袋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的出生证明和收养协议,你看看吧。
我接过文件,手都在抖。文件上清清楚楚写着：收养人沈国强、李秀云,被收养人沈墨,收养时间十八年前。
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原来我真的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难怪他们宁愿带着狗也不愿意带我出去旅游。难怪他们对我总是那么冷淡,难怪我在这个家里总是感觉格格不入。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沈浩叹了口气：因为你的亲生父母出现了。
第二章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沈浩拿出手机,给我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学者气质；女人穿着优雅的裙子,笑容很温柔。
他们叫林建国和张雅丽,是大学教授。十八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你,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沈浩说着,又拿出一份DNA检测报告,这是上个月做的亲子鉴定,确认无误。
我看着报告上99.99%的亲子关系概率,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为什么沈叔叔沈阿姨不告诉我这些我问。
沈浩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他们不想让你走。你知道这十八年来,你给这个家带来了多少变化吗
什么变化
沈国强夫妻原本是工人,收入微薄。但是收养你之后,他们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可观的抚养费。这些钱让他们买了房子,开了小店,生活条件大幅改善。如果你知道真相要走,他们就再也没有这笔收入了。
我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原来我在这个家的价值就是每个月的抚养费,怪不得他们养我十八年,但从来没有给过我真正的关爱。
那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现在才找到我
他们一直在找,但是当年的收养手续有问题,信息被故意隐瞒了。直到最近,通过DNA数据库才找到线索。沈浩说着,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他们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想见他们,随时可以联系。
我接过名片,手还在颤抖。林建国,张雅丽,这两个陌生的名字,竟然是我真正的父母。
那沈叔叔沈阿姨知道这些吗我问。
知道。沈浩点点头,你的生父母已经联系过他们了。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出去旅游,还要带着狗
沈浩苦笑了一下：因为他们想逃避现实。你的亲生父母已经通过律师发出了律师函,要求他们归还这十八年来多收的抚养费,大概有两百多万。
两百多万！这个数字让我彻底震惊了。
他们拿不出来吗
这些年他们虽然生活条件改善了,但也没有存多少钱。两百万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所以他们选择逃避,想拖一段时间再说。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连夜收拾行李,为什么宁愿带着狗也不愿意带我。不是因为他们不爱我,而是因为他们害怕面对即将到来的真相。
我在沙发上坐下,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问。
这是你的选择。你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可以去找你的亲生父母,开始新的生活。沈浩说。
我看着手里的名片,心情复杂极了。一边是养了我十八年的养父母,虽然他们对我不够好,但毕竟养育之恩不能忘；另一边是我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他们可能给我更多的爱,但我们彼此都是陌生人。
我能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沈浩愣了一下,然后说：我是你生父的大学同学,他委托我来调查情况的。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通电话：喂
是沈墨吗我是林建国,你的...生父。电话里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亲生父亲的声音。
我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太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想见见你。不强迫,你考虑好了再联系我们。林建国说。
我...我需要一些时间。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当然,孩子,我们等了十八年,不差这几天。林建国的声音很温柔,但是我想告诉你,我们一直在找你,从来没有放弃过。
挂了电话,我看向沈浩：他们...真的在找我十八年吗
是的。沈浩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里面是他们这些年寻找你的所有记录。报警记录,寻人启事,DNA检测,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一样不少。
我翻开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寻人资料。有泛黄的报纸,有褪色的寻人启事,还有厚厚一沓调查报告。
每一页都写着同样的信息：寻找儿子林小墨,十八年前在医院走失...
林小墨,这是我的真名吗
看着这些资料,我的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原来真的有人在找我,而且一找就是十八年。
那现在沈叔叔沈阿姨在哪里我问。
青岛。沈浩说,他们应该以为可以躲一段时间,但这种事是躲不过的。
我拿起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小墨怎么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
妈,我知道了。我直接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然后传来妈妈的哭声。
第三章
妈妈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断断续续地说着对不起。
小墨,妈妈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们真的把你当亲儿子在养...
那为什么这次出去旅游不带我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问。
因为...因为我们害怕。妈妈的声音很小,我们知道你迟早会知道真相,到时候你肯定会离开我们。与其让你慢慢疏远,不如我们先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我没想到他们的想法竟然是这样。
妈,你们现在回来吧,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
小墨,你恨我们吗妈妈问。
我沉默了很久。恨吗好像也没有到恨的程度。他们虽然对我不够好,但也没有亏待我。只是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不恨你们,但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我说。
挂了电话,沈浩还在客厅里坐着。
你准备怎么办他问。
我想先见见我的亲生父母。我说。
沈浩点点头：他们住在市中心的凯悦酒店,随时可以见面。
今晚就去吧。我突然做了决定。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凯悦酒店的门口,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十八年了,我终于要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我按照沈浩给的房间号,坐电梯到了二十三楼。站在门口,我的手举起又放下,反复了好几次才敲门。
门开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的眼睛瞬间红了,声音颤抖着说：小墨
我点点头,还没说话,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孩子,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林建国的声音哽咽着,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跑了过来,是照片上的张雅丽。她看到我,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张雅丽伸出手想摸我的脸,但又不敢,生怕我是幻觉。
我也哭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我就想哭。可能是血脉相连的感应吧。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抱着哭了很久,直到张雅丽去拿纸巾,我们才分开。
坐吧,孩子,让妈妈好好看看你。张雅丽拉着我坐在沙发上,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
你长得真像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她抚摸着我的脸,眼里满是疼爱。
林建国坐在我另一边,也是一脸慈爱地看着我：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亏待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没有亏待吧,但我确实没有感受到足够的关爱；说亏待吧,他们也确实养了我十八年。
还行吧,就是感觉...有点格格不入。我说了实话。
张雅丽和林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张雅丽说：孩子,那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会加倍补偿这十八年来欠你的。
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问。
林建国的表情变得沉重：十八年前,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医院很混乱。你出生后被送去婴儿房,结果第二天我们去看你的时候,护士说你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医院说可能是被人抱错了,也可能是被人贩子偷走了。我们报了警,找了很多人,但是一直没有消息。张雅丽接着说,这十八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去年国家建立了DNA数据库,用来帮助失散家庭团聚。我们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录入了信息,没想到真的有了结果。林建国说。
可是为什么沈叔叔沈阿姨能够收养我他们的手续是合法的吗
林建国和张雅丽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他们的表情更加复杂。
这就是问题所在。林建国说,他们的收养手续表面上是合法的,但是背后有很多猫腻。
什么猫腻
你的收养手续上写的是弃婴,但实际上你不是弃婴,你是被偷的。张雅丽的声音有点颤抖,而且我们怀疑,当年的事情不是意外。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偷走我
我们有证据表明,当年医院里有人和人贩子勾结,专门偷婴儿卖给想要孩子的家庭。你的收养父母很可能就是买家之一。林建国说。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震撼了。我不是被遗弃的孩子,而是被偷走的。而养了我十八年的父母,很可能就是买家。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
我们已经委托律师在处理这件事。如果证据确凿,他们不仅要归还这些年多收的抚养费,还要承担刑事责任。林建国说。
我突然想到养父母现在还在青岛躲避,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知道这些吗我问。
应该知道一些。张雅丽说,不然也不会这么害怕。
我在酒店里待到很晚,听他们讲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告诉我,我真正的名字叫林墨,出生的时候六斤二两,很健康。他们还给我看了很多小婴儿的照片,都是我出生那几天拍的。
看着这些照片,我觉得很神奇。这就是真正的我,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我应该是在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里长大的。
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张雅丽提议,我们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我点点头,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家庭温暖。
当晚,我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想了很多。我的人生就像一场梦,十八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沈墨,结果我是林墨。我一直以为沈国强和李秀云是我的父母,结果他们可能是买家。
第二天早上,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沈国强打来的。
第四章
小墨,你在哪里沈国强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我看了看周围,张雅丽和林建国还在隔壁房间睡觉。
我在外面。我没说具体地点。
你快回家,有人在咱们家门口等你。
什么人
自称是记者,说要采访你。沈国强的声音里带着恐慌,小墨,你是不是把事情说出去了
我一头雾水：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你身世的事情。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就被敲响了。是林建国,他脸色很难看。
小墨,出事了。他走进来,递给我一份报纸,你看看这个。
报纸头版赫然写着：《震惊！大学教授十八年寻子路,揭露医院婴儿买卖黑幕》
新闻里详细报道了我的身世,还有当年医院的内幕。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很多内部资料,把整个事件说得清清楚楚。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接受采访啊。我疑惑地问。
应该是有人故意爆料的。林建国分析道,很可能是想通过舆论压力来推动事情的解决。
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是林墨同学吗我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想采访你关于身世的事情...
我直接挂断了,但手机马上又响起来,又是一个记者。
我关了手机,但是心情很烦躁。我不想成为新闻人物,更不想让这件事变成公众话题。
爸,现在该怎么办我问林建国。
先回避一段时间吧。林建国说,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待几天,等风头过去再说。
可是我不想逃避。我说,而且我的高考志愿还没填完,马上就要截止了。
这时张雅丽也起床了,听到我们的对话,她说：孩子,志愿的事情不用担心,你想上什么大学,我们都能帮你解决。
什么意思
你爸爸是大学教授,在教育界有很多关系。而且以你现在的情况,很多大学都会抢着要你的。张雅丽解释道。
我这才想起来,我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学生了,而是一个新闻人物。确实会有很多大学想要我这样有话题性的学生。
但是我想凭自己的实力上大学。我说。
林建国欣慰地笑了：好孩子,有骨气。那我们就正常填报志愿,不靠任何关系。
中午的时候,我们准备离开酒店。我想回家拿一些东西,但林建国说现在我家门口肯定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不适合回去。
果然,当我们的车路过我家附近时,我看到了至少十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在小区门口等待。
他们这是要把我当明星拍啊。我苦笑道。
没办法,这种新闻太有话题性了。失散十八年的亲生父母,医院婴儿买卖,还有高考生的身世之谜,每一个元素都是爆点。张雅丽说。
我们最终去了另一个城市的亲戚家暂住。路上,林建国接到了律师的电话。
你收养父母已经从青岛赶回来了,他们的律师想和我们谈判。林建国对我说。
谈什么
主要是关于抚养费的问题,还有他们是否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我心情很复杂。虽然知道了真相,但我对沈国强和李秀云还是有感情的。他们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毕竟养了我十八年。
我想见见他们。我说。
现在不合适,等事情平息一些再说。林建国说。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林建国的大学同事家里。我躺在床上,拿出手机想看看新闻的后续报道。
结果我发现,这件事的热度远比我想象的要高。不仅各大新闻网站都在报道,连社交媒体上也全都是相关讨论。
网友们的观点很分化。有人同情我的遭遇,说我应该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也有人觉得养恩大于生恩,我应该感恩收养父母；还有人质疑整个事件的真实性,认为是炒作。
看着这些评论,我越来越烦躁。我的人生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复杂
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熟悉的号码,是我最好的朋友张磊。
墨子,你怎么上新闻了张磊的声音很兴奋,我在三亚看到新闻,赶紧给你打电话。这是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疲惫地说。
天哪,太狗血了吧！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
你的收养父母呢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们现在也很为难。
那你准备怎么办是要跟着亲生父母,还是继续和收养父母生活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但到现在还没有答案。
还没想好。我说。
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张磊说,不过我觉得,既然亲生父母找到你了,而且他们条件更好,你应该考虑跟他们走。
为什么
你想想,你的亲生父母是大学教授,肯定能给你更好的教育和未来。而且你在现在这个家里本来就不太开心,不如换个环境。
张磊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我还是犹豫。
挂了电话,我走到阳台上吹风。夜很深了,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虽然沈国强和李秀云对我不够温暖,但也有一些温馨的回忆。比如我生病的时候,李秀云会守在我床边；比如我考试成绩好的时候,沈国强会奖励我喜欢的玩具。
这些都是真的,不会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就变成假的。
但同时,我也渴望体验真正的父母之爱。这两天和林建国、张雅丽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他们对我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
我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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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林建国去开门,回来时脸色很难看：小墨,你的收养父母来了。
我心跳加速,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不想见他们。我下意识地说。
孩子,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张雅丽轻抚我的后背,而且他们看起来很憔悴,估计这几天也不好过。
我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见见他们。
客厅里,沈国强和李秀云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瘦了很多,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看到我出来,李秀云立刻站起来,想抱我,但又停住了。
小墨...她的声音很哑。
妈。我还是这样叫了她。
李秀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对不起,小墨,都是妈妈的错。
沈国强也站起来,对林建国和张雅丽鞠了个躬：对不起,这些年我们照顾不周,让孩子受委屈了。
你们坐下说吧。林建国示意大家坐下。
气氛很尴尬,没人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沈国强开口：关于抚养费的事情,我们愿意归还。但是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钱,能不能分期还
多长时间林建国问。
十年,我们每年还二十万。沈国强说。
不行。林建国摇头,这笔钱本来就不应该收,必须一次性归还。
可是我们真的拿不出来...李秀云哭着说,我们已经把房子抵押了,但还是不够。
我听着他们讨论钱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笔交易吗
你们先别谈钱的事情。我打断他们,我想问一些别的。
所有人都看向我。
当年,你们真的知道我不是弃婴吗我直接问沈国强和李秀云。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最终沈国强点点头：我们...怀疑过。
怀疑过
收养你的时候,中介说你是被遗弃的。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你的衣服很干净,身体很健康,不像是被遗弃很久的孩子。李秀云说。
那你们为什么不调查
我们试过,但是中介说不要多问,问多了对大家都不好。沈国强低着头说,而且那时候我们太想要孩子了...
我明白了。他们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选择了逃避。
这十八年来,你们真的把我当儿子看待吗我问出了心里最重要的问题。
李秀云立刻说：当然了！小墨,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那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为什么出去旅游不带我为什么我总是感觉在这个家里格格不入
李秀云哭得更厉害了：因为...因为我们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对你太好,万一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们会更痛苦。沈国强说,所以我们一直在保护自己,不敢全身心地爱你。
这个答案让我很震撼。原来他们的冷淡是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是不爱我。
可是这样做,伤害了我。我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秀云不停地道歉。
林建国和张雅丽在一旁听着,表情复杂。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林建国冷冷地说,事实就是,你们买了一个被偷的孩子,养了十八年,还收取了不应该收的抚养费。
我们没有买！沈国强激动地反驳,收养是合法的,我们也付出了很多心血...
合法张雅丽也生气了,如果是合法的,为什么要隐瞒孩子的真实身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找他
因为我们害怕失去他！李秀云大声说,十八年了,我们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养大,现在你们一出现就要把他带走,你们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
那你们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张雅丽也提高了声音,十八年来我们每天都在想念我们的儿子,每天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
眼看两方要吵起来,我赶紧站起来制止：够了！都别吵了！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我。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这样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深呼吸了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该怎么选择。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小墨,无论你怎么选择,我们都尊重你。林建国首先表态。
小墨,如果你想跟着你的亲生父母,我们不会阻拦。沈国强也说,但是我们希望,你能偶尔回来看看我们。
我看着两对父母,心情非常复杂。
能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吗我说,这个决定太重要了,我不想草率。
当然可以。所有人都点头。
但是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开门一看,竟然是几个记者。
请问林墨同学在吗我们想了解一下最新的情况...记者们扛着摄像机就要往里冲。
林建国赶紧挡住门：不接受采访,请你们离开。
我们就问几个简单的问题,林墨同学准备跟谁生活这件事还有什么内幕吗
没有采访,请离开！林建国用力关门。
但是门外还有记者在敲门,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们被困在房间里,谁都不敢出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说,我们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要不你出去接受采访吧。张雅丽提议,把事情说清楚,也许记者们就不会再纠缠了。
不行,现在说什么都会被断章取义。林建国反对,等这件事彻底解决了再说。
那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决我问,法律程序,舆论关注,还有我的选择,每一样都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但是显示是本地的。
我接通了：喂
林墨同学吗我是市长热线的工作人员。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关于你的事情,市里很关注,想请你们到市政府来详谈,我们会安排专人处理,确保你们的隐私不被打扰。
我看向两对父母,他们都在点头。
也许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第六章
市政府的接待室里,除了我们几个人,还坐着市民政局的局长,公安局的副局长,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律师。
首先,我代表市政府对林墨同学的遭遇表示同情。民政局长说,这件事涉及到多个部门,我们会全力配合调查和处理。
公安局副局长接着说：关于当年的婴儿买卖案,我们已经重新立案调查。但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很多证据都消失了,需要时间来收集。
年轻女律师开口：我是市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专门负责这类案件。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建议先解决民事纠纷,刑事部分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什么是民事纠纷我问。
就是关于抚养费的问题。女律师解释,根据相关法律,收养关系如果建立在非法基础上,收养人应该归还多收的抚养费。但具体数额需要协商。
林建国说：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归还这十八年来多收的抚养费,大概两百万左右。
沈国强苦着脸说：我们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们有多少女律师问。
房子抵押了能拿到八十万,我们的积蓄还有二十万,一共一百万。李秀云说。
一百万太少了。林建国摇头。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沈国强绝望地说,我们已经倾家荡产了。
女律师看向我：林墨同学,你的意见呢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我表态。
我想了很久,最终说：我希望能够和解。
小墨...林建国有些意外。
爸,我知道这样对你们不公平,但是继续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解释道,而且他们养了我十八年,总是有一些付出的。
张雅丽握住我的手：孩子,你太善良了。
那你的意思是女律师问。
我希望他们能够归还一百万,剩下的就算了。我说,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国强紧张地问。
以后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不再有父子之情。你们也不能再以我父母的身份对外说话。我说。
这个条件对沈国强和李秀云来说很残酷,但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
李秀云哭着说：小墨,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吗
可以见面,但是身份变了。我说,我会记住你们的养育之恩,但我不能再做你们的儿子。
这话说得很残酷,但也是实情。经历了这些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民政局长说：如果双方都同意这个方案,我们可以马上签署协议。
林建国和张雅丽商量了一下,点了点头。沈国强和李秀云也只能接受。
签字的时候,李秀云一直在哭,沈国强的手也在颤抖。
还有一个问题。女律师说,林墨同学,你现在的户口还在收养父母家里,需要迁出来。
迁到哪里我问。
可以迁到你亲生父母那里,也可以单独立户。
我看向林建国和张雅丽：你们愿意吗
当然愿意！张雅丽立刻说,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儿子。
办完所有手续已经是下午了。走出市政府,我感觉轻松了很多,这件事终于有了个了结。
小墨,我们今晚一起吃个饭吧。林建国提议,算是庆祝我们一家团聚。
我点点头,但是看到沈国强和李秀云孤单的背影,心里还是有些不忍。
等等。我追上他们,一起吃饭吧,就当是...告别。
李秀云又哭了：小墨,你还是愿意和我们在一起
不是作为家人,而是作为朋友。我强调道。
那顿饭吃得很沉重,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知道,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聚在一起。
饭后,沈国强和李秀云要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因为房子已经抵押了。
你们搬到哪里我问。
先租房住吧,等找到工作再说。沈国强说。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心酸。虽然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但他们毕竟照顾了我十八年。
爸妈,如果你们有困难,可以联系我。我对着他们的背影喊道。
李秀云回过头,泪流满面地说：谢谢你,小墨。
看着他们离开,林建国拍拍我的肩膀：你做得很好,孩子。既坚持了原则,又保持了善意。
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不应该只有恨。我说,虽然他们做错了事,但也不是十恶不赦。
张雅丽抱住我：我们的儿子真的长大了,懂得宽容了。
当晚,我躺在酒店的床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
我的身份变了,我的家庭变了,我的未来也会完全不同。
但是我并不后悔。至少现在我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也感受到了真正的父母之爱。
第七章
搬进林建国和张雅丽的家后,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家庭温暖。
他们在北京有一套大房子,三室两厅,装修得很温馨。张雅丽专门为我收拾了一间房,里面放了很多她这些年给我买的东西：衣服、玩具、书籍,甚至还有一个婴儿床。
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张雅丽红着眼睛说,每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会买一份礼物,想着万一有一天找到你了,就可以一起给你。
看着满房间的东西,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妈,这太多了。我哽咽地说。
不多,十八年的爱,怎么可能多。张雅丽抱着我,以后我们要加倍补偿你。
林建国在一旁笑着说：你妈这些年就像个疯子一样,每年都要给你买生日礼物,我劝她也不听。
你也一样！张雅丽反驳,每年都要给儿子的教育基金存钱,存了十八年了！
教育基金我疑惑地问。
对啊,我们想着万一找到你了,肯定要给你最好的教育。林建国拿出一个银行本子,你看看。
我翻开本子,发现里面记录着十八年来的存款记录,从每月一千到每月五千,总共存了快八十万。
这是给我的我不敢相信。
当然是给你的！我们的儿子,不给你给谁张雅丽理所当然地说。
那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血浓于水。即使分离了十八年,即使我们彼此陌生,但他们对我的爱从未减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家三口形影不离。林建国和张雅丽推掉了所有工作,专门陪我。他们带我去他们工作的大学,介绍我认识他们的同事；带我去他们平时喜欢去的地方,分享他们的生活；还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们担心这段经历会对我造成心理创伤。
孩子,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困惑,都可以和医生说。心理医生是个温和的中年女性,这种身世的突然改变,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很大的冲击。
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我老实说,就是有时候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有点复杂。
什么样的复杂
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段经历。说不好吧,他们也养了我十八年；说好吧,我确实没有感受到足够的关爱。
这很正常。心理医生说,你可以把那段经历当作人生的一个阶段,不需要完全否定,也不需要完全肯定。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如何生活。
我现在很想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不辜负我爸妈的期望。我说。
心理医生点点头：这是很好的目标。但是记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们需要时间来适应彼此。
从心理医生那里出来,林建国说：小墨,关于高考志愿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学新闻专业。我说。
为什么
因为我想用自己的经历帮助更多的人。我说,像我这样被拐卖的孩子肯定还有很多,我希望能够通过媒体的力量,让更多家庭团聚。
张雅丽听了很感动：我们的儿子真有爱心。
那你想去哪个大学林建国问。
人民大学的新闻专业很好,但是我的分数可能不够。我说。
分数的事情不用担心。林建国说,以你现在的情况,很多大学都会特招你的。
我不想走特招。我坚持道,我想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
林建国欣慰地笑了：好孩子,有志气。那我们就正常填报志愿,如果分数不够,明年再考。
填报志愿的那天,我很认真地选择了几所心仪的大学,都是新闻专业排名靠前的。
不再考虑一下张雅丽有点担心,万一没被录取呢
没被录取就复读,我不着急。我说,我已经错过了十八年,不差这一年。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林墨同学吗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想邀请你参加一个关于打拐的专题节目...
我直接挂断了。这段时间,这样的电话实在太多了。
还是有记者骚扰吗林建国皱眉。
偶尔会有,但是比之前少很多了。我说。
要不我们换个手机号张雅丽提议。
不用了,过段时间就会消停的。我说,而且我觉得适当接受一些采访也是好事,可以帮助更多的家庭。
那你想接受采访
等上了大学再说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阳台上聊天。夏天的晚风很舒服,远处的灯火闪烁着。
小墨,你现在快乐吗张雅丽突然问。
我想了想：快乐。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那就好。张雅丽说,我们这十八年的等待,总算是值得了。
妈,你们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问。
就是一个信念支撑着。林建国说,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你。
有没有想过放弃
有过。张雅丽老实说,特别是前几年,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们也曾经想过要不要要个新的孩子。
那为什么没有要
因为我们觉得,如果要了新的孩子,就是对你的背叛。林建国说,我们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你。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别哭了,傻孩子。张雅丽帮我擦眼泪,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生活,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对,补回来。我用力点头。
第八章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我比想象中还要紧张。
张雅丽比我更紧张,一大早就守在电脑前等着查分系统开放。
还没到时间呢。林建国在一旁安慰,别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这关系到儿子的前途。张雅丽说。
九点整,查分系统开放了。我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结果页面一直在转圈,显示系统繁忙。
怎么还查不出来张雅丽急得直跺脚。
服务器被挤爆了吧,再等等。我说。
过了十分钟,终于查出来了：总分658分。
658！张雅丽激动地跳了起来,儿子,你考得真好！
林建国也很兴奋：这个分数,去人民大学都够了！
我也很激动,这个分数超出了我的预期。
但是高兴之余,我想起了沈国强和李秀云。如果是以前,我考出这样的成绩,他们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我拿出手机,给李秀云发了个消息：我高考658分。
很快,她回复了：恭喜你,小墨。我们为你骄傲。
简单的一句话,但我能感受到她的真心。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张雅丽注意到我的表情。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说,我想给他们报个平安,告诉他们我考得不错。
你还是很善良。林建国说,这样也好,让他们知道你过得好,他们也会安心一些。
下午,人民大学的招生老师就打电话过来了。
林墨同学,恭喜你取得这么好的成绩！我们学校新闻专业很欢迎你！招生老师很热情。
谢谢老师。我说。
关于专业的选择,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我希望能学新闻学,将来做调查记者。我说。
没问题！以你的情况和成绩,这些都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张雅丽说：看来儿子要去北京上大学了。
你们不是本来就在北京吗我疑惑地问。
是啊,但是大学生活应该住校,体验集体生活。林建国说,虽然我们很想你住在家里,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找回了你就过度保护你。
我也觉得应该住校。我说,这样我能更好地融入大学生活。
那周末可以回家吃饭。张雅丽说,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种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到了。人民大学、复旦大学、中山大学,都向我发出了邀请。
但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人民大学的新闻学专业。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张雅丽兴奋得像个孩子,拿着通知书到处给人看。
看看,这是我儿子的录取通知书,人民大学新闻专业！她逢人就说。
林建国虽然表面冷静,但我能看出他也很骄傲。
小墨,爸爸为你感到自豪。他对我说,你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你的优秀。
这都是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说。
不,这是你自己的努力。林建国说,虽然我们错过了十八年,但是你依然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孩子。
开学前的一周,张雅丽开始疯狂地为我准备东西：被褥、衣服、生活用品,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到宿舍去。
妈,你买太多了。我阻止她,宿舍放不下的。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在外面,什么都要用到。张雅丽说,万一缺什么呢
学校附近什么都能买到,真的不用准备这么多。
不行,妈妈的心意,你必须带着。张雅丽坚持。
最终,我们装了整整三大箱东西。
报到那天,林建国和张雅丽亲自开车送我到学校。看着热闹的校园,我心情很激动。
这就是你要待四年的地方。林建国说,好好珍惜大学时光。
我会的。我说。
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我的室友们都已经到了。三个来自不同城市的男孩,都很友好。
你就是林墨啊！其中一个室友说,我在新闻上看过你！
别提那些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都理解。另一个室友说,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
张雅丽帮我铺床,收拾东西,忙得不亦乐乎。室友们都很羡慕。
你妈妈真好。有个室友说,我妈妈就把我送到学校门口就走了。
她...比较细心。我说,没有解释其中的原因。
傍晚的时候,林建国和张雅丽要回去了。
小墨,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张雅丽不舍地说,想家了就回来。
我知道,妈。我说,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记住,你永远是我们最宝贵的儿子。林建国拍拍我的肩膀。
看着他们的车子渐渐远去,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很期待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另一方面又有些不舍。
想家了室友走过来问。
有一点。我说。
正常的,谁刚离开家不想家。室友说,但是很快你就会爱上这里的。
当晚,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
从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到找到亲生父母,再到现在即将开始新的大学生活,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
但我知道,这不是梦,这是我的新生活。
我拿出手机,给林建国和张雅丽发了个消息：爸妈,我在学校一切都好,谢谢你们给了我新的人生。晚安。
很快,他们都回复了。
张雅丽：儿子,好好学习,我们爱你。
林建国：加油,我们为你骄傲。
看着这些消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第九章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加充实。新闻专业的课程很有挑战性,老师们也都是业内的资深人士。
开学第一周,我们新闻学专业就被安排去参观电视台。
同学们,新闻工作者的使命是什么带队的老师问。
传播真相,服务社会。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错。但这个世界上,真相有时候是很残酷的,也很难获得的。老师看了我一眼,有些同学可能对此有更深的体会。
我知道她在说我的经历。虽然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获得特殊关注,但确实,我对真相这两个字有着特殊的理解。
林墨,你能分享一下你的看法吗老师点名道。
我站起来,想了想说：我觉得,真相不仅仅是事实本身,更重要的是事实背后的原因和意义。记者的责任不只是报道发生了什么,而是要探究为什么会发生。
说得很好。老师点头,那你认为,作为新闻工作者,我们应该如何面对那些可能伤害到当事人的真相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经历。如果当初记者没有曝光我的身世,也许我现在还在黑暗中摸索。
我觉得应该慎重,但不应该回避。我说,有些真相虽然会在短期内造成痛苦,但长远来看,它能帮助更多的人,那就值得报道。
下课后,好几个同学围了过来。
林墨,你说话真有水平。一个叫王晓的同学说,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别这样说,我们都一样。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太谦虚了。另一个同学说,你的经历就是最好的教材,将来肯定能成为优秀的记者。
虽然同学们没有恶意,但这种特殊关注还是让我有些不舒服。我不想总是被贴上身世坎坷的标签。
晚上回到宿舍,我给张雅丽打电话。
妈,我今天在课堂上发言了。
真的吗说了什么张雅丽很兴奋。
我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张雅丽听得很认真。
儿子,你说得对。虽然真相有时候很痛苦,但隐瞒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她说,就像我们的经历一样,如果没有媒体的报道,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妈,你现在后悔这一切被曝光吗我问。
不后悔。张雅丽坚决地说,虽然过程很痛苦,但结果是好的。我们一家团聚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情轻松了很多。
第二天是周末,我决定回家看看爸妈。
刚进门,就闻到了香喷喷的菜香。张雅丽正在厨房忙碌,看到我回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她激动地抱着我,是不是想家了
有一点。我笑着说,主要是想吃妈妈做的菜了。
那你来得正好,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张雅丽高兴得像个孩子。
林建国从书房出来,看到我也很开心：小墨,学校生活怎么样适应吗
挺好的,同学们都很友好,老师也很负责。我说。
那就好。林建国说,有什么困难随时跟我们说。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爸妈,沈叔叔沈阿姨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林建国和张雅丽对视了一眼。
你想知道张雅丽问。
嗯,毕竟他们养了我十八年,我还是关心他们的近况。
他们搬到了城郊,租了个小房子。林建国说,沈国强找了份保安的工作,李秀云在超市做收银员。
生活应该比较拮据吧我有些担心。
应该是的。毕竟房子抵押了,还要还那一百万。张雅丽说,不过这也是他们应该承担的。
我沉默了一会,说：我想去看看他们。
什么张雅丽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我说,虽然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但我不想看到他们生活得太艰难。
林建国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想去,我们陪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说,这样对他们来说压力小一些。
下午,我按照地址找到了沈国强和李秀云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房子很小,条件很简陋。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敲了门。
开门的是李秀云,看到我时,她的眼睛瞬间红了。
小墨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想来看看你们。我说。
快进来,快进来。李秀云赶紧让我进屋。
房间很小,只有一室一厅,家具也很简单。沈国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我进来,也是一愣。
小墨,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他站起来,有些局促。
托人打听的。我说,你们...还好吗
我们挺好的,挺好的。李秀云连忙说,但我能看出她瘦了很多。
工作累不累我关心地问。
不累,不累。沈国强说,我们年纪还不大,干点活是应该的。
虽然他们说不累,但我能看出他们的生活确实不容易。沈国强的手变得粗糙了,李秀云的眼角也多了皱纹。
你们吃饭了吗我请你们出去吃点好的。我提议。
不用不用,我们刚吃过。李秀云连忙摆手,倒是你,瘦了吗在学校吃得好不好
听到这话,我的鼻子有些酸。尽管我们的关系变了,但她对我的关心还是真心的。
我在学校吃得很好,爸妈也经常给我补营养。我说。
提到林建国和张雅丽,气氛有些尴尬。
那就好,那就好。李秀云勉强笑着说,你的亲生父母肯定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他们对我很好。我说,但是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养育之恩。
沈国强眼圈红了：小墨,你能这样想,我们就满足了。
我在他们家坐了一个小时,临走时,我偷偷在茶几上放了两千块钱。
这是什么李秀云发现了。
一点心意,你们拿着用。我说。
不行,我们不能要你的钱。沈国强坚决地说,你现在是学生,需要花钱的地方多。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就收下吧。我坚持道,我现在不缺钱。
最终,在我的坚持下,他们收下了钱。
走出小区,我的心情很复杂。看到他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我既同情又无奈。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每个选择都有代价,每个决定都要承担后果。
第十章
大二开学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林墨,有人要见你。辅导员找到我,是个律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我很疑惑,什么律师要找我
在学校接待室里,我见到了一个中年女律师。
林墨同学,你好。我是王律师,受人委托来找你的。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什么事我问。
关于你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王律师说,我们找到了当年参与婴儿买卖的关键证人。
我的心跳加速：什么证人
当年医院的一个护士,她现在愿意出来作证,承认当年确实存在婴儿买卖的勾当。王律师说,而且她还提供了其他受害者的线索。
这个消息让我很震撼。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还有多少个孩子我问。
目前确认的有十几个,都是在那几年被偷走的。王律师说,有些已经找到了亲生父母,有些还在寻找中。
那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希望你能出庭作证,帮助起诉当年的犯罪团伙。王律师说,你的证词很关键。
我想了想：我需要和我父母商量一下。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王律师说,但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不仅关系到你个人的正义,也关系到其他受害者的权益。
当晚,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林建国和张雅丽。
当然要出庭作证！张雅丽情绪激动,那些人贩子必须受到法律的制裁！
但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事情又会被媒体关注。林建国有些担心,小墨刚刚过上平静的生活...
爸,我不怕媒体关注。我说,如果我的证词能帮助其他家庭团聚,那就值得。
你真的想好了林建国问。
想好了。我坚定地说,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一个月后,案件开庭。法庭里坐满了人,有受害者家属,有媒体记者,还有很多关注此案的市民。
当我站在证人席上时,心情既紧张又激动。
请证人陈述事实。法官说。
我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讲述我的经历。从十八年前被偷走,到被非法收养,再到最终找到亲生父母。
证人,你能确认当年的收养程序存在问题吗检察官问。
可以确认。我说,收养手续显示我是弃婴,但实际上我是被偷的。而且收养方明知道我不是弃婴,却依然配合了这个欺骗。
被告方律师试图质疑我的证词,但在大量证据面前,他们的辩护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法院判决当年参与婴儿买卖的医护人员和中介人员有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到十年不等。
走出法庭,很多受害者家属围了过来。
小林,谢谢你！一个阿姨抱着我哭,如果没有你的勇敢作证,我们永远不可能讨回公道！
我们都是受害者,应该相互帮助。我说。
你真是个好孩子,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
是的,我的父母确实为我骄傲。不仅是林建国和张雅丽,连沈国强和李秀云也发消息表示支持。
小墨,你做得对。李秀云发消息说,虽然我们也是这个案件的受益者,但不能因此而逃避责任。
案件结束后,我的生活重新回归平静。但是这次经历让我更加坚定了做记者的决心。
我开始在学校的新闻社实习,参与一些社会新闻的采访。我发现,我对那些关于家庭、关于寻找、关于团聚的新闻特别敏感。
林墨,你写的这篇关于留守儿童的报道很棒。指导老师说,你似乎特别能理解那些与家人分离的孩子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吧。我说,我知道那种思念和渴望的感觉。
大三的时候,我开始在一家省级报社实习。我的第一个独立采访任务,就是报道一个寻找失散多年儿子的母亲。
记者同志,你一定要帮帮我啊！那个母亲抓着我的手哭,我的儿子丢了二十年了,我做梦都想找到他！
看着她绝望的表情,我想起了张雅丽曾经的痛苦。
阿姨,您别着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您的。我安慰她。
我用了一周的时间,深入调查这个案件,走访了很多相关人员,最终写出了一篇深度报道。
报道刊登后,引起了很大反响。不仅帮助那位母亲找到了更多线索,还有其他失散家庭主动联系了我们。
林墨,你这篇报道写得很好。总编辑夸奖我,有温度,有深度,这就是好新闻应该有的样子。
谢谢总编的指导。我说。
我听说你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总编辑问。
是的。我点头,所以我特别能理解这些家庭的痛苦。
那你有没有想过,专门做这方面的报道总编辑建议,现在社会上这样的案例还很多,需要有人专门关注。
这个建议让我很动心。如果能够专门报道寻亲类的新闻,也许能帮助更多的家庭团聚。
我愿意尝试。我说。
从那以后,我成了报社里专门负责寻亲新闻的记者。虽然工作很辛苦,经常要跑很远的路去采访,但每当看到分离的家庭重新团聚时,我都觉得一切都值得。
大四毕业的时候,我已经帮助了十几个家庭找到了失散的亲人。我的寻亲报道在业内也小有名气。
毕业典礼那天,林建国和张雅丽都来参加了。
儿子,我们为你骄傲。张雅丽抱着我说,你不仅找到了自己的家,还帮助那么多人找到了他们的家。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是你们教会了我什么是家的意义。
典礼结束后,我们一家三口去餐厅庆祝。正吃着饭,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记者吗我在网上看到您的报道,我想请您帮帮我...电话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我找我妈妈找了十几年了...
我看向林建国和张雅丽,他们都鼓励地点点头。
您先别着急,把情况详细说一下...我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这就是我的人生,从一个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孩子,到帮助其他人寻找身世的记者。
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我经历过分离的痛苦,所以更懂得团聚的可贵；我感受过真相的力量,所以更愿意去传播真相。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像张雅丽一样的母亲,还有很多像林建国一样的父亲。他们都在寻找,都在等待,都在坚持。
而我,愿意用我的笔,用我的努力,帮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我知道,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值得用一生去寻找,去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