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分公司的办公区还亮着暖黄的灯，深夜的空气里混着咖啡香与纸张的油墨味。
美利坚趴在长条木桌上写东西，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白衬衫第二颗扣子松了线，随着手腕的动作轻轻晃动，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沾了点墨渍，他也顾不上推一把，只专注地盯着纸上的字迹。
桌上摊着一沓厚厚的羊皮纸，边角沾着干涸的咖啡渍，有些页面还留着他修改时划掉的墨痕……
这是他下午和东方企业谈妥合作后，当场拟好的协议草案，特意用了瓷偏爱的复古羊皮纸和羽毛笔，说“这样签起来更有仪式感”。
旁边放着个银制咖啡壶，壶身擦得锃亮，里面还剩小半壶冷掉的黑咖啡，是他从早上写到现在，喝空第三壶后剩下的。
“叮铃铃——”桌边的铜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清脆的铃声打破了寂静。
这是华盛顿那边的专线，只有总公司遇到紧急事务才会拨打。
美利坚头也没抬，只用笔尖轻轻敲了敲铃铛，声音带着点刚从工作里抽离的慵懒：
“说。”
听筒里立刻传来华盛顿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刚熬过通宵，还夹杂着纸张翻动的哗啦声：
“老板，您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这儿堆的文件能从国会山排到林肯纪念堂！跨太平洋贸易协议、欧洲企业合作清单、下个月纽约科技展的参展商名录……全等着您来签字确认。
我昨天只睡了两小时，再这么熬下去，不等展会结束，我就得先倒在文件堆里，被打印机吞了都没人发现！”
美利坚终于停下笔，放下羽毛笔时，指腹蹭到了干涸的墨渍。
他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视线扫过面前刚写完的三份合作协议，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下午和瓷的团队谈合作时，对方眼里的认真比任何文件都让他觉得踏实。
“急什么？”
他拿起银制咖啡壶，给自已续了半杯冷咖啡，金属杯壁碰撞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华盛顿那边。
“我这儿刚跟东方的朋友敲定了三项新能源合作，协议得当场拟好、逐条核对，才不算白谈。你那边文件多，先让秘书按紧急程度分类归档，等我回去，一天就能处理完。”
“一天？”华盛顿在那头猛地拔高了声音，听筒里传来纸张摩擦的刺耳声响，“您自已看看清单！等您回来，光是需要您亲笔签名的跨国协议就有十七份，还有二十三家企业等着你的准入批复，其中五家是加急项目，下周就要启动生产线！我昨天整理文件时，差点把眼镜掉进咖啡杯里，现在镜片上还沾着咖啡渍呢！”
美利坚低笑一声，拿起羽毛笔，在其中一份协议的末尾，潇洒地签下花l英文名字，笔尖蘸了蘸墨水瓶里的深蓝色墨水：
“你可别来c市。这儿的酒店套房都被参展商订记了，来了你也只能在我家整理文件，刚搬过来我连客房都没有整理，现在连张像样的沙发都没有。”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协议上“与瓷氏企业合作”的字样，语气软了些，“再说了，我昨天刚跟英吉利谈妥了新材料合作，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盯着他签协议，转头就能跟法兰西偷偷改条款；今天下午还要跟法兰西敲定技术共享细节，涉及核心专利，必须当面盯着才放心。”
听筒里传来华盛顿无奈的嘟囔，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哒哒声：
“英吉利和法兰西？他们俩不是上周还在为了展会展位大小吵得差点掀桌子吗？怎么又跟你一起待在c市了？还有，您到底在那边忙什么啊？分公司有负责人盯着，总公司的事才是重中之重啊！”
“忙点有意思的事。”
美利坚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深夜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他额前的金发轻轻晃动。展馆外的霓虹灯牌闪烁着“科技无界”的字样，远处的摩天轮正缓缓转动，座舱里的暖光像颗颗悬在夜空的星星。
他想起昨天和瓷一起去坐摩天轮，对方坐在身边，鎏金的眸子映着窗外的夜景，比摩天轮的灯光还要亮——那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加班到深夜也不觉得累，原来待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也能找到归属感。
“你呀，就是急脾气。”
美利坚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柔，“小花生，我要在c市待久一点。总公司那边的事你先解决着，我封你为临时总裁，纽约就当副总裁，帮你分担文件审核，好不好？”
他知道华盛顿向来靠谱，只是嘴上抱怨，手上的事从来不会耽误：
“今天辛苦了，你那边现在是凌晨三点吧？先去睡两小时，文件没你重要。等我回去，请你去吃你最爱的黑松露牛排。”
听筒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夹杂着椅子拖动的吱呀声：
“行吧，我先应付着。但您得跟我说实话，您为什么突然要去c市分公司？还把英吉利和法兰西都拉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真的只是为了那几个合作项目吧？”
美利坚靠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
风里传来远处夜市的叫卖声，隐约能闻到烤串的香气，让他想起上次和瓷一起去吃夜市，对方被辣得微微皱眉，却还是坚持把最后一串烤鱿鱼吃完的样子。
他笑了笑，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好，我告诉你。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纽约那边那场‘科技与贸易’展会吗？”
“记得啊，当时您还让我帮你整理了参展商名录，说要重点关注东方企业。”
华盛顿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怎么了？那场展会有什么特别的？”
“就是在那场展会上，我遇见了瓷。”
美利坚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点回忆的温柔，“他站在投影屏前讲解新能源电池技术，阳光落在他身上，连头发丝都泛着光。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跟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认真、从容，眼里有光，像颗落在我枯燥生活里的星星。”
听筒里传来倒咖啡的声音，华盛顿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那您……是喜欢上他了？”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
美利坚转身回到桌前，拿起桌上一张夹在羊皮纸里的照片——那是上次在漓江咖啡馆，英吉利偷偷拍的，照片里他望着瓷的方向，眼里的光亮得藏不住。
他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瓷的侧脸，“我只是想再见到他，所以办了那场文物展，调整了展厅的灯光，记住了他的喜好。
直到后来和他一起看画展、逛夜市，听他讲文物鉴定的故事，我才意识到：
他不是普通的星星，是悬在我心口最明亮的那一颗，是我漫长生活里新的，也将会是我今后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欢喜。”
“所以，您为了他，特意留在c市？甚至把总公司的事都暂时放下来？”
华盛顿的声音里带着恍然大悟，还有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难怪您上次跟我视频，背景里有东方风格的摆件，还说c市的咖啡比纽约的好喝——原来是为了心上人啊。”
美利坚没反驳，只是拿起羽毛笔，在新的一页羊皮纸上写下日期，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嗯。你以后也许会明白，有些事、有些人，比总公司的文件、比跨国协议更重要。待在他身边，就算每天加班到深夜，就算要处理一堆合作项目，也觉得踏实。”
听筒里传来华盛顿轻笑声：
“行吧，我懂了。您在那边好好待着，总公司这边我会盯紧。
不过您可别光顾着谈情说爱，纽约那边的参展商还等着你的准入批复呢，我把这个寄过去，下周我要是再看不到您签字寄回来，就真的带着文件飞c市找你了。”
“知道了。”
美利坚笑着挂了电话，把听筒放回原位。他拿起羽毛笔，继续在合作协议上写下条款，笔尖蘸了蘸墨水，动作比刚才更轻快了些。
展馆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映出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映出他眼底藏不住的期待。
桌上的银制咖啡壶泛着光，羊皮纸的墨香混着咖啡香飘散开，窗外的摩天轮还在缓缓转动——这是他为了瓷驻留的城市，是他愿意放下总公司的繁忙、甘愿停留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比起遥远的纽约总公司，比起堆积如山的文件，待在能看见瓷的地方，才是他现在最想让的事。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想起明天下午要和法兰西谈技术共享，还要抽空去瓷推荐的那家古籍书店看看，美利坚加快了写字的速度，却依旧认真地核对每一条协议条款——这些合作，不仅是为了公司的发展，更是为了能有更多理由，留在c市，留在瓷的身边。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羊皮纸上，给那些工整的字迹镀上了一层银辉。
美利坚放下笔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浅浅的鱼肚白。
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虽然已经冷透，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灯光落在他身上，映出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那是比文件更重要的期待……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