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那次小胜，给姜妙妙换来了几日难得的清静。
但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果然，没过几天，老夫人便请了位女先生，要教导府中几位小姐诗书礼仪。
姜妙妙头皮发麻，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绩效考核吗？
授课地点设在清风堂，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混杂着墨香和陈旧书卷的味儿。
姜语柔和另一位庶妹姜语芙早已正襟危坐，见她进来，姜语柔嘴角一弯，那笑意却半点没到眼睛里。
女先生讲的是《女诫》，姜妙妙听得昏昏欲睡，记脑子都是现代的PPT和项目报告。
好不容易挨到先生中途休息，姜语柔便拿着一卷竹简，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姐姐，昨日先生讲了咱们姜氏的族谱，其中提到祠堂供奉的第三代先祖，姜讳伯庸，其生平事迹，不知姐姐可还记得？”
来了，随堂测验来了。
姜妙妙心里咯噔一下，原主的记忆里全是浆糊，别说第三代先祖了，她连她爹叫啥都得反应半天。
她抬起头，露出一副茫然又有些局促的神情，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妹妹，我……我这脑子你也知道，自打醒来，许多事都模模糊糊的。这些高深的学问，我实在……”她说着，眼圈微微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们都学得那么好，我……我真是太笨了。”
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正中姜语柔下怀。
她最喜欢看的，就是姜妙妙这副上不了台面的土气模样。
“姐姐说的哪里话，你只是忘了而已，妹妹说给你听就是了。”姜语柔的优越感几乎要从下巴尖上溢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侃侃而谈，“伯庸公乃是文德皇帝亲封的‘诚毅侯’，平生最重信诺，曾在宗祠立下规矩，凡我姜氏子弟，每月十五都需在祠堂以三支‘定神香’祭拜，以示不忘祖训……”
她讲得洋洋得意，姜妙妙却听得格外认真，像个嗷嗷待哺的学渣，眼睛里充记了“崇拜”。
但她的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定神香？不对。
她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春桃闲聊时提过一嘴，说府里库房的“安魂香”用得最快，因为每月祠堂都要用。
一个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差错。
姜妙妙心里有了底，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更加诚恳地向姜语柔道谢：“多谢妹妹指点，我记下了，回头我定要好好温习。”
当天下午，姜妙妙去给老夫人请安。
她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小心翼翼地递到老夫人手边，状似无意地开口。
“祖母，孙女今日跟着先生学习，又听二妹妹讲了许多家族旧事，真是受益匪浅。”
老夫人“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姜妙妙也不气馁，继续用一种求知若渴的语气说：“只是孙女愚钝，有一事不解。二妹妹说伯庸公定下的规矩，是每月十五以‘定神香’祭拜，可我前几日听库房的丫鬟说，府里用得最多的是‘安魂香’……孙女怕自已记错了，冲撞了先祖，特来请教祖母。”
她说完，便垂下头，一副等待教诲的乖巧模样。
老夫人端着茶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缓缓抬起眼，目光落在姜妙妙身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能穿透人心。
半晌，她才冷哼一声：“安魂静心，定神驱邪，一字之差，谬以千里！语柔那丫头，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连自家先祖的规矩都能记错，真是粗心浮躁！”
说罢，她看向姜妙妙，语气缓和了些许：“难为你刚回来，还知道用心去记。不懂就问，这是好事，比那些一知半解就夸夸其谈的强。”
老夫人竟破天荒地亲自为她讲解了两种香的由来和区别。
姜妙妙乖顺地听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果然，向上管理，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
当晚，姜语柔被老夫人叫去训话的消息，就传遍了后院。
春桃一边给姜妙妙铺床，一边兴奋地压低声音：“姑娘，您是没瞧见，二小姐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时，眼睛都红了！现在下人们都在说，您不是传闻中那么笨，是……是深藏不露呢！”
姜妙妙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幔。
深藏不露？
她笑了笑。
不，她只是一个努力伪装的社畜罢了。
不过她也彻底明白了，在这尚书府，“失忆”和“天真”不是软肋，而是她最锋利的武器。
用得好，不仅能自保，还能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