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再次见到孟婷，是在一家高级心理诊所里。
她瘦了很多，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百合花。
曾经那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的破碎娃娃。
看到我，她的眼睛里，才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波澜。
「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我想跟你道歉。」
「对不起。」
「当年的事，是我蠢，是我瞎了眼，听信了人渣的谗言，伤害了你。」
她的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我这两年，在国外，过得一点也不好。我又遇到了一个像他一样的人渣，他骗光了我所有的钱，还」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痛苦地抱住了自己，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一个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见过人心险恶的富家千金，独自在异国他乡，太容易成为那些高级骗子的猎物了。
「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遇到人渣？」
「后来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是因为，我内心深处，有一种自毁倾向。我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好的感情，所以总是不自觉地被那些会伤害我的人吸引。」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当年那件事。」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我。
「沈宁，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你能不能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也行？」
「就像当初，你对付张伟那样，狠狠地，报复我。」
「也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放下心里的愧疚，才能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痛苦而又期待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我该怎么做？
像一个圣母一样，告诉她「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不。
那不是我。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闭上眼睛，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在等待审判。
我抬起了手。
最终，却只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孟婷。」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能打败你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你自己。」
「能拯救你的，也一样。」
「想重新开始，就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把过去那些不堪，当成垫脚石，而不是绊脚石。」
「别再指望任何人来审判你，或者拯救你。你的人生，得由你自己来负责。」
说完，我收回手，转身离开了诊所。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但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