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山转过头，目光先是在徐凤娇身上停了一瞬，然后落到陈野手里的野兔上，最后才看向陈野，眉头微皱：“真分家了？就住这破地方？”
“嗯，分了。”
陈野点点头：“四舅，你怎么来了？”
“你姥爷听说了，他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娘。”
王铁山语气硬邦邦的，随手一个小布包扔过来，“拿着，你姥爷让带的。”
陈野接过，是几斤珍贵的白面和一小块腊肉。
“谢谢四舅。”
“别谢那么早。”
王铁山打量着他，“我来时遇到徐老蔫了，听他说你要做新猎户？”
“是。”
“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刚学了点皮毛，就想着当猎户了？”
王铁山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别野味没打着，再把自己喂了狼。”
陈野被噎得说不出话，徐凤娇不乐意了，抢白道：“王叔，陈野学得可快了！”
王铁山这才正眼看向徐凤娇：“徐老蔫家的丫头？”
“是！”徐凤娇挺起胸膛。
王铁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推门进了屋，去看望姐姐。
陈野和徐凤娇对视一眼，赶紧跟了进去。
屋里，陈野母亲听到弟弟的声音，早已激动地抹起了眼泪。
王铁山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和姐姐憔悴的模样，脸色更加阴沉。
他沉默地听完姐姐絮絮叨叨说着分家的委屈和陈野的不易，猛地站起身。
“姐，你别操心了。”
他打断道，然后看向陈野，“明天一早，我带你们进山。”
陈野一愣：“您带我们进山？”
“不然呢？”
王铁山眼神锐利，“等赵有才那老小子给你出难题？”
“打猎靠的是准备，是耐心！提前把肉攥在手里，他放什么屁你都当是耳边风！”
——
第二天，天还没亮。
陈野和徐凤娇、王铁山三人已经准备进山了。
他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装备，尤其仔细看了陈野那杆猎枪和寥寥几发子弹，没说什么，只是从自己鼓囊囊的子弹袋里抓了一大把塞进陈野手里。
“跟上，别掉队，别出声。”王铁山言简意赅，转身就扎进了朦胧的晨雾里。
山路难行，露水打湿了裤腿，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王铁山脚步极快，却又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陈野和徐凤娇只能咬着牙紧跟，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深入老林子，王铁山的速度才稍稍放慢。
他时而蹲下查看地上的痕迹，时而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偶尔压低声音指点两句。
“看这泥地，翻得这么乱，还有这撮鬃毛，是野猪群在这拱过，时间不长。”
“闻到这骚味没？附近有狼獾洞，那玩意儿凶，尽量绕着走。”
“打猎不仅仅看你的枪法，更重要是耐心和经验！”
陈野拼命记着，这些都是书本上学不来的保命经验。
徐凤娇显然早就学过，听得频频点头。
太阳升高，林子里渐渐闷热起来。
三人找了个隐蔽的山涧休息，啃着带来的冰冷饼子。
王铁山看着陈野，突然开口：“怕吗？”
陈野老实点头：“有点。”
“怕就对了。”
王铁山灌了口水，“不怕死的早喂了山神爷。”
“能怕，但不能慌。枪要握得稳，心要定得住。”
——
休息片刻，王铁山再次起身：“走吧，去野猪沟碰碰运气。”
野猪沟地形复杂，灌木丛生。
王铁山变得更加谨慎，示意两人安静。
在野猪沟探索片刻——
突然，他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手指指向一片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泥泞地，以及旁边树干上蹭掉的皮和深深的蹄印。
“来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起来，“有大家伙，落单的野猪，就在附近。”
气氛瞬间紧绷。
王铁山打了个手势，三人悄无声息地埋伏到下风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
汗水顺着陈野的额角滑落，心脏咚咚直跳，他紧紧攥着猎枪，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徐凤娇也屏住了呼吸，眼神死死盯着前方。
等待，漫长的等待——
林子里好像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忽然，一阵“哼哧哼哧”的声音伴随着树枝被折断的脆响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头体型极其壮硕、鬃毛如钢针般竖立、獠牙外翻的公野猪，晃悠悠地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距离他们不到百米！
那庞大的身躯，凶悍的气息，让陈野头皮一阵发麻。
王铁山极其缓慢地举起了枪，用眼神示意陈野和徐凤娇准备。
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警惕地抬起头，鼻子在空中使劲嗅着。
它猛地转头，小眼睛里凶光毕露，死死盯住了他们藏身的方向！
“打！”王铁山暴喝一声，率先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几乎重叠！
王铁山那枪精准地打中了野猪的脖颈要害，徐凤娇打中了脸部，陈野紧张之下，子弹擦着野猪的前腿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嗷——！”
野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嚎叫，剧痛和受惊让它瞬间发狂。
它非但没倒下，反而红着眼睛，低着头，獠牙对准他们猛冲过来！
地面仿佛都在震动！
“装弹！快！”
王铁山冷静得可怕，一边快速装填，一边死死盯着冲来的野猪。
陈野手忙脚乱地退弹壳、上弹药，手指都有些颤抖。
徐凤娇速度稍快，但脸色也吓得发白。
野猪越来越近，五十米、三十米……那股腥臭的狂风几乎扑到脸上！
“打！”
王铁山再次怒吼！
陈野和徐凤娇也同时扣动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过后，巨大的冲击力让野猪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
然后轰然侧翻在地，粗壮的蹄子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再动弹。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是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陈野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王铁山走上前，用脚踢了踢野猪，确认彻底死透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检查了一下弹孔，最后瞥了一眼陈野最早那枪擦过的痕迹。
“第一枪，慌什么？！”
他先瞪了陈野一眼，但语气随即缓和了点，“后面没乱来，枪还端得住，算你小子还有点胆气。”
他开始麻利地捆绑野猪：“我们不能久留，这玩意血腥味太重，得赶紧下山。”
三人合力，将沉重的野猪用藤条捆好，穿上粗树枝抬起来。
王铁山和陈野抬着野猪，徐凤负责娇持枪警戒。
回去的路更加艰难，但三人心里都踏实了不少。
快到村口时，王铁山却示意绕路，从村子后面僻静的小道悄悄回到了陈野那间破屋。
好在老屋在村子最外围，并没有碰到什么人。
“这猪，不能现在抬出去。”
王铁山喘着气，把野猪扔在院角，用稻草盖好。
“你下午就去你们村里转悠几圈，最好让赵有才看到，让他主动拿猎户名额找你麻烦！”
陈野顿时醒悟，姜还是老的辣。
王铁山又叮嘱了陈野几句，这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