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耳光没有落下。
谢文过来了。
我睁开眼，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我想，他会保护我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然而，他只是挡在了我和那个男人中间，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谦卑笑容。
“王总，对不起，对不起！我表妹她不懂事，刚从乡下来，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说着，从旁边侍应生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恭敬地递过去：“我自罚三杯，给您赔罪！”
他仰头，将三杯烈酒一饮而尽。
王总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谢文转过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
说完，他不再看我，继续陪着笑脸和王总周旋。
林薇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我看着那个为了生意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谢文，觉得无比陌生。
原来，为了他的前途和体面，我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个金碧辉煌、却让我窒息的宴会厅。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离开。
我像一个幽魂，游荡在冰冷的街头。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却照不进我心里一丝一毫的光。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大桥上。桥下是黑沉沉的河水，缓缓流淌。
我想起了那场吞噬了我父母的洪水。
那一年，也是这样冰冷的河水，谢文在里面挣扎，我爸妈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最后，谢文被救了上来，他们却再也没能上来。
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失去了声音。
村里人都说，我是被吓哑的。
其实不是。
是我自己，不想再说话了。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河水，忽然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找他们了。
我没有想跳河，我只是觉得，我太累了。
就在这时，一束车灯照了过来，一辆车在我身边急刹住。
陈医生从车上冲了下来。
“秀秀！你在这里做什么？快跟我走！”他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
他把我带回了医院。
他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谢文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传来谢文不耐烦的声音：“陈医生？什么事？我正在应酬。”
“谢文！”陈医生对着电话怒吼，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你他妈还有心情应酬？你知不知道秀秀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她刚刚差点就”
他顿住了，似乎在平复情绪。
“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到医院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谢文带着怒气的声音：“她又怎么了？陈医生，我请你是来给我家人看病的，不是让你管我的家事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陈医生的怒火。
“家人？谢文，你他妈还有脸提家人？”
陈医生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他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判。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家人？你还知道她是谁吗？戏演久了真当她是个表妹了？！”
“那我提醒你，她是替你受了十五年苦的，你未过门的妻子！”
“你知不知道她在里面过的什么日子？她浑身的伤疤都是拜你所赐！就为了活下来见你一面！”
“你真以为她老是不舒服是在跟林薇争风吃醋？她是胃癌晚期！她快死了！你听见没有！她快死了！”
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手机掉在了地上。
然后，是一片死寂。
陈医生挂了电话，他看着我，眼眶通红。
“对不起，秀秀。”他说，“我忍不住了。他不该这样对你。”
我摇摇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冰冷的。
其实，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