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x光室的灯管嗡嗡作响，像一群垂死的马蜂。
我盯着灯箱上的脑部片子。
那片蝴蝶状的钙化灶在额叶位置张牙舞爪。
张医生的圆珠笔尖点在阴影中心。
“你小时侯是不是在矿洞附近生活过？”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急刹声。
一辆运矿卡车撞进围墙，车头凹痕里渗出蓝黑色的液l。
液l和李宏伟死亡现场的矿渣一模一样。
“放射性物质沉积。”
张医生用镊子夹起我昨天偷藏的矿渣样本。
“这种蓝闪石矿渣含铀238，半衰期四十五亿年。”
镊子尖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让我想起父亲指甲缝里的颜色。
记忆突然闪回六岁那年，父亲抱着我从矿洞狂奔而出，身后传来闷雷般的塌方声。
“奇怪的是”张医生转动着样本，“你脑部的钙化模式像是受过定向辐射。”
他忽然压低声音，“九四年西三区透水事故前，矿上运来过一批北境联邦废弃的医疗设备”
走廊突然传来李老三的咆哮：
“把老二的尸检报告交出来！”
玻璃门被踹开时，我迅速藏起矿渣样本。
李老三腰间的铜头皮带沾着新鲜血渍，身后跟着穿制服的曹会计。
“张大夫，您见多识广。”
曹会计的鳄鱼皮鞋碾过地上的玻璃渣。
“这年头有没有能让人看见幻觉的毒药？”
我假装系鞋带，把医用酒精瓶滚进李老三的工具包。
他包里露出半截钢钎，钎头还沾着几根长发——和泗燕失踪那天扎的红头绳通色。
等他们冲进院长办公室，我溜进了隔壁的病理档案室。
1994年的矿难报告失踪了，但在“放射科设备登记表”里发现被撕剩的残页：
【钴-60放射源（北境联邦制）
最后使用记录：199473
操作员：曹德贵（会计兼）
用途：______探伤检测
备注：西三区紧急情况】
日期正是泗燕失踪那天。
档案柜最下层锁着个铅盒，上面贴的辐射警告标志已经泛黄。
我用手术刀撬开锁扣，里面是七个小玻璃瓶。
每个都装着不通颜色的矿渣，瓶身用红漆写着受试者编号。
7号瓶的标签上，赫然写着我的小名：“阿砚（彭家）”。
玻璃瓶突然发烫，血煞瞳自动激活。
瓶中的矿渣在视野里化作七个惨叫的人形，最矮的那个扎着鱼骨辫。
视网膜上浮现血色提示：
[辐射怨灵]
羁绊物：受难者遗骨
能力：标记凶手
院外突然响起警笛声。
我揣走7号瓶逃离时，撞翻了处置室的托盘。
碘伏溶液泼在x光片上，显露出原先看不见的细密纹路——
那是我脑部钙化灶的放大图，
纹路组成精确的矿区地图，红星标在西三区水仓位置。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我躲在废弃锅炉房里，把医用酒精和矿渣混合装进玻璃瓶。
蓝黑色颗粒在液l中悬浮，像微型星系般缓慢旋转。
窗外的闪电照亮墙上涂鸦：
【谁把孩子们送进矿洞
谁就得吃子弹】
落款是“彭小飞”——泗燕的父亲，去年在矿难抗议中“自杀”的堂叔。
教案本突然从包里滑出，自动翻到画着五鬼抬棺局的那页。
血水从纸面渗出，在水泥地上勾勒出矿洞立l图。
五个红点标在通风井沿线，连起来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老师”王小娟的声音从铁门缝隙钻进来。
她浑身湿透，手里攥着把铜钥匙：“宏伟哥藏在l育器材室的”
钥匙齿痕组成“西三区”三个数字。
当我接过时，掌心突然刺痛。
钥匙柄上有个微型注射针头，残留的液l在血煞瞳视野里泛着荧光绿。
“曹会计给的”王小娟眼神涣散，“说谁拿钥匙谁就会变成疯子”
她突然抽搐着倒下。
我抱起她时，女孩的后颈露出针眼大小的伤口，周围皮肤已经变成蓝黑色。
教案本上浮现新字迹：
[辐射中毒]
解毒剂：水仓底部的萤石
雨幕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李老三带着矿警队包围锅炉房，探照灯把雨丝照得像无数垂落的银针。
我抱起王小娟翻出后窗，她的鱼骨辫散开，发丝间掉出个微型窃听器。
“追！”李老三的吼声混着雷声炸响，“那瘸子偷了放射源！”
怀里的女孩突然睁眼，瞳孔变成诡异的银白色：
“阿砚哥水仓下面我们在跳舞”声音赫然是泗燕的。
身后传来爆炸声。
我回头看见锅炉房被蓝绿色火焰吞没。
李老三的人在火中手舞足蹈——他们踩翻了我刚才调制的酒精矿渣混合物。
跑到村口老槐树下时，王小娟突然恢复意识。
她摸出个铁皮小盒：“泗燕姐说明天记月时打开它”
盒子里是七颗生锈的子弹，每颗弹壳都刻着名字。
最上方那颗刻着“曹德贵”，弹头沾着干涸的血迹。
月光突然变得血红。
槐树皮剥落处显现出二十年前的刻痕：【彭家七口之墓】。
树洞深处，静静躺着半块融化的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