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全息游戏《纪元》即将入侵现实的那天,我正躺在廉价游戏舱里刷副本。
发小临死前发来的警告短信还在闪烁：别信游戏里的任何NPC…
而那个三天前与我畅谈人生的玩家,此刻正站在废墟中央。
银发被血雾染成暗红,脚下踩着曾令我噩梦连连的终极Boss。
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身后是燃烧的城市：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最终关卡。
2025年8月30日,星期四下午三点十分。
我这台二手游侠3型全息游戏舱的散热风扇噪音越来越大了,轰隆隆像台老式拖拉机,混杂着游戏里魔物的嘶吼和技能爆破声。眼前的终极Boss深渊魔龙还剩最后一丝血皮,我操控的刺客角色默言一个闪身,匕首精准刺入它的逆鳞。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默言首杀世界Boss深渊魔龙！】
【世界频道沸腾了。】
躺进游戏舱时,我根本没想过能首杀这玩意儿。这台二手游戏舱花了我整整半年兼职攒的钱,就为体验号称划时代的全息网游《纪元》。游戏才公测两周,我已经满级,天天泡在里面刷装备——除了游戏,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
摘下头盔,出租屋里混杂着泡面味和机器散热的塑料焦糊味。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短信来自周帆,我发小,也是《纪元》的主设计师之一。
小澈,立刻下线！千万别进‘深渊回廊’副本！那副本有——
短信到这里突兀地断了。
我皱了皱眉,回拨过去,只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心里莫名一沉。周帆是腾龙科技的游戏设计师,典型的理工男,说话从来严谨,不会开这种没头没尾的玩笑。我盯着那条残缺的短信,尤其最后那个戛然而止的有字,像根刺扎进眼里。
千万别进‘深渊回廊’副本！那副本有——
有什么
Bug隐藏任务还是……别的什么
我和周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后来他考上顶尖名校,进了顶尖公司,我则普通大学毕业,四处打零工。虽然差距变大,联系也没断。《纪元》公测前,他特意给我弄了个内测账号,神秘兮兮地说这游戏不一样,让我好好体验。
现在他让我别进某个副本,语气还这么急。
操。
我低骂一句,几乎是下意识地重新戴上了游戏头盔。手指在操控界面上悬停片刻,最终没点向深渊回廊,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我刚刷完的世界Boss所在地——龙息峡谷。
读取界面刚过,我就察觉不对劲。
龙息峡谷还是那个龙息峡谷,焦黑的土地,嶙峋的红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硫磺味。但太安静了。刚才首杀Boss后欢呼的玩家、跑来跑去找掉落物的角色,全不见了。
整个地图只剩下我一个人。
风掠过岩石的呜咽声变得异常清晰。
我握紧了匕首,潜行技能下意识开启,身影逐渐融入环境。心跳有点快,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攥住了喉咙口。
往前摸索了一段路,绕过一块巨大的熔岩柱,我猛地刹住脚步。
Boss魔龙的尸体……不见了。
地上本该躺着魔龙庞大尸体的地方,只剩下一些漆黑如焦炭般的碎块,并且正以一种不自然的速度风化消失。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碎块旁边,站着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我,一身游戏里极其罕见的纯黑色时装,银色长发束在脑后,身姿挺拔。怎么看都像个高级玩家。
他似乎正在观察那些迅速消失的Boss残骸。
我松了口气,大概是个刚传送过来的玩家吧。虽然这地图安静得诡异,但多个人总壮胆。
我解除了潜行状态,朝他打了个招呼：嘿,兄弟,你也来摸掉落可惜了,这Boss刚被我首杀,估计没啥好东西了。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
脸上戴着一张简单的银色半面纹饰,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颜色很浅的唇。但最让我注意的是他的眼睛——一种极其纯粹的紫色,清亮得像水晶,又深得像星空,正带着一丝明显的讶异和……兴味,打量着我。
你在跟我说话他开口了,声音透过游戏设备传来,听不出什么特效处理痕迹,低沉悦耳。
不然呢这地图还有别人我被他问得一愣,这哥们儿还挺幽默。
他微微偏头,那双紫眼睛里的兴味更浓了,唇角似乎弯了一下：你能看见我
……我差点想检查一下网络延迟,大哥,你这么大个人站我面前,我除非瞎了才看不见。你这身时装挺酷啊,哪买的商城里好像没见过。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向前走了两步,离我更近了些。他比我高半个头,需要微微垂下视线看我。很有趣。他轻声说,像是自言自语,你居然能感知到我。
我被他搞得有点毛：不是,哥们儿你啥意思装NPC呢你这ID不也显示着吗我指了指他头顶——那里明明悬浮着一行白色的玩家标识：【L】。
《纪元》里,NPC的名字通常是黄色,玩家是白色。这是基本设定。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头顶那行字,像是才注意到似的,然后重新将目光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让我有点看不懂。嗯,他忽然笑了,语气变得自然了许多,开个玩笑。你的操作很厉害,我看了你刚才击杀魔龙的录像回放。
原来如此！我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有点小得意：哈哈,还行吧,运气好,摸清了它的机制。这Boss难度确实高,特别是那个扫尾接龙息的连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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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游戏,我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我们俩就站在迅速消失的Boss残骸旁边,聊起了《纪元》的Boss机制、技能搭配、副本设计。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一针见血,甚至提出了一些我从未想过的战斗思路和技巧,听得我眼前一亮。
**……特别是‘深渊回廊’那个副本,我忽然想起周帆的短信,顺势问道,你进去过吗我发小刚给我发消息,说那副本好像有点问题,让我先别去。
L的表情在听到深渊回廊时,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变化,但隔着面具看不真切。问题他语气平淡,或许吧。那个副本的设计思路……确实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透露透露我来了兴趣。
他却摇了摇头：亲自体验,会比听别人讲述更有趣。不过……他顿了顿,那双紫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如果你感到任何不适,立刻退出。
这提醒有点怪,但我没多想：成,谢了兄弟！加个好友呗下次一起下本
他沉默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好。如果有机会的话。
这时,我的游戏舱发出了低电量的警示音。哎哟,没电了,这破二手货续航真不行。我先下了啊,回头聊！我朝他挥挥手。
他站在原地,也轻轻抬手挥了一下：再见……‘默言’。
我退出了游戏。
摘掉头盔,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手机屏幕上又多了一条周帆的短信,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点开,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他不是玩家！！！他是……！！！
连着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后面跟着四个更让人心惊肉跳的字——
……最危险的……
短信在这里再次突兀中断。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我的后脑勺。
他不是玩家
那他是谁
他指的是谁L
我手指颤抖着回拨周帆的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我猛地起身,撞翻了旁边的泡面桶,残汤洒了一地也顾不上。周帆肯定出事了！他的短信绝对是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发出的！
我必须去找他！现在就去他公司！
冲出门,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一切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我拦了辆出租车,报出腾龙科技的地址,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一边继续疯狂拨打周帆的手机,永远是关机。
出租车拐过一条熟悉的街道,远远已经能望见腾龙科技那座颇具现代感的大楼。
然而,
next
second——
轰！！！！
一声巨响猛地从前方传来,地面都随之震动！腾龙科技大楼的某一层,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剧烈爆炸！玻璃碎片和建筑材料如同烟花般喷射出来,浓烟滚滚而起！
我操！什么情况！出租车司机吓得猛踩刹车。
我死死盯着那爆炸的楼层……那是……那是周帆他们项目组所在的楼层！
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更令人恐惧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爆炸的火光还未散去,大楼外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就像高温下的折射现象,但范围极大,迅速蔓延。扭曲的光线中,一些难以名状的、狰狞的黑影开始凝聚、浮现！
它们发出刺耳的、非人的嘶嚎,从半空中扑向惊慌失措的人群！
街道上,刺耳的急刹车声、碰撞声、人们的尖叫声瞬间此起彼伏！
怪……怪物啊！！司机吓得魂飞魄散,推开车门连滚爬带地逃走了。
我僵在车里,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只在游戏里见过的恐怖魔物,挥舞着利爪和触手,扑向真实的人类！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游戏入侵……现实
周帆的警告……L……
所有的碎片在我脑海里猛地拼凑在一起,炸得我头晕目眩！
就在这片突如其来的混乱和血腥中,我看到了一个人。
就在腾龙科技大楼正门前的废墟和浓烟中。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银色长发的男人。
他周围是肆虐的魔物和奔逃哭喊的人群,脚下是碎裂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金属。他却站得异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优雅。
他微微抬手,一只扑向他的、类似巨型螳螂的魔物,就在半空中毫无征兆地解体了,化作一滩恶心的绿色粘液洒在地上。
他似乎丝毫不在意身上溅到的血点和污渍,缓缓地、精准地转过头。
那双隔着游戏屏幕我都觉得独特的紫色眼睛,穿透了混乱的街道,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坐在出租车里的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慢了下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疯狂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平静。但那双眼睛里,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不见底的专注和……探寻。
他看着我,然后,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在一片尖叫声和爆炸声中,他冲我笑了一下。
嘴角弯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弧度。
接着,他抬起脚,踩过地上一个仍在抽搐的怪物头颅,像是踩碎一颗腐朽的果实,不紧不慢地,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手指冰冷,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近。
他终于停在了出租车门外。
微微俯下身,敲了敲车窗玻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我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摇下了车窗。
现实世界的声音、气味、恐惧感瞬间变得更加真切。他看着我,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我惊恐失措的脸。
终于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和游戏里一样低沉悦耳,甚至更加温柔,却让我从骨头缝里冒出寒气,我的最终关卡。
他微笑着,向我伸出手,身后是燃烧的城市和末日般的景象。
第一次‘见面’后,我就一直忘不了你。
和我走吧。
我的大脑彻底死机了。
L。游戏里的那个玩家。周帆短信里警告的不是玩家、最危险的。导致游戏入侵现实的元凶或者……他就是入侵本身
他现在站在真实的世界里,站在我面前,身后是肆虐的怪物和燃烧的大楼,用最温和的语气对我说和我走吧。
这太疯狂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见我没反应,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耐心好得惊人,仿佛周围的地狱景象与他无关。那双紫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里面有种近乎纯粹的……好奇
你……我喉咙发干,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叫我‘清’。他答非所问,名字倒是和游戏IDL对得上。他的目光落在我还在微微发抖的手上,你很害怕
废话！我能不害怕吗！我差点脱口而出,但求生欲让我把话咽了回去。眼前这位,可是能徒手（或许根本不用手）让怪物瞬间解体的存在！
我强迫自己冷静,至少看起来冷静一点。周帆的警告短信、发小的失踪、突如其来的爆炸、游戏入侵现实、还有这个神秘恐怖的清……信息量太大,我的脑子快处理不过来了。
但有一点很清楚：我不能激怒他。至少现在不能。
这里……是你做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指了指周围的一片狼藉。
清顺着我指的方向随意瞥了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就像看到路边无关紧要的垃圾。‘入侵’已经开始,这是不可避免的进程。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我只是……加快了一点点速度,为了找到你。
为了找到我
为什么
就因为在游戏里聊了几句这理由狗屁不通！
你为什么……找我我小心翼翼地问,心脏砰砰直跳。
清的嘴角又弯起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意：因为你很‘特别’,默言。或者,我该叫你真正的名字……白榆
他叫出了我的真名！
我从未在游戏里透露过任何现实信息！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紧了我,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他不仅知道我是谁,还能在现实世界里精准地找到我！在他面前,我几乎是透明的！
别担心,他似乎觉得我的恐惧很有趣,我现在不会伤害你。恰恰相反,我需要你。
他需要我需要我做什么当通关奖励吗！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出租车仪表盘下方,那里藏着一把小型多功能军刀,是我平时拆快递用的。虽然知道可能屁用没有,但总比手无寸铁强。
就在我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冰冷刀柄的瞬间——
那个对你没用。清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甚至没低头看。
我瞬间僵住,冷汗从额角滑落。
看来你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他直起身,看了看四周越来越混乱的景象,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吵闹。这里不太适合交谈。
他再次向我伸出手,这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关于这个世界……以及,你的未来。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一个漩涡,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
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被怪物撕碎,甚至可能被他当场处理掉。
我有得选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颤抖和胃里的翻江倒海。手指最终离开了那把无用的军刀,慢慢抬起来,迟疑地、极其缓慢地,向他的手伸去。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搞清楚真相,才能找到周帆！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时——
咻——！砰！
一道刺眼的白色光束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轰击在清刚才站立的位置旁边！地面被炸出一个小坑,焦烟弥漫！
目标确认！开火！一个扩音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我猛地抬头,看到几架造型科幻、印着特殊标识的武装无人机不知何时出现在上空,炮口正闪烁着能量聚集的光芒！
是军队还是别的什么组织他们来对付清了！
机会！
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我猛地缩回手,身体狠狠撞开另一侧的车门,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
砰砰砰！
更多的能量光束如同雨点般落下,大部分精准地射向清所在的位置,激起一片尘土和碎屑！有一两道擦着出租车打过,车身瞬间被打穿几个洞,火星四溅！
我头也不敢回,拼命地往前跑,躲到一辆侧翻的汽车残骸后面,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死了吗被干掉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望向那片被密集火力覆盖的区域。
烟尘缓缓散去。
清依旧站在那里。
身形笔挺,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
他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光晕,所有射到他附近的能量光束,都在那光晕前几厘米处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湮灭、消失,连一点涟漪都没激起。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空中的无人机集群。那双紫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某种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打扰后的、极致的冰冷和不耐烦。
烦人的虫子。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爆炸声和噪音。
他抬起右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握。
啪！啪！啪！啪！
空中那几架武装无人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捏爆,接连化作一团团火球,爆炸开来！碎片如同雨点般簌簌落下！
我看得目瞪口呆,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全身。
这……这是什么力量！
清缓缓放下手,目光越过燃烧的无人机残骸,再次精准地锁定了躲藏在汽车残骸后的我。
他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笑意,只剩下一种非人的、绝对的冷漠。
看来,他迈开脚步,再次不紧不慢地向我走来,声音冷得像冰,我们需要换一个更安静的地方‘聊聊’了。
我转身想继续跑,却发现自己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恐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越来越近……
就在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
这边！快！一个压低的、急促的声音突然从我侧后方响起！
紧接着,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一扇半塌的卷帘门后伸出来,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拽了进去！
砰！卷帘门在我身后猛地落下！
我惊魂未定地摔倒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清那冰冷而蕴含怒意的声音：
……呵,躲起来了
然后,是逐渐远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脚步声。
他……暂时离开了
我得救了吗
抓我进来的人迅速打开了微光手电,光线照亮了这处狭小的空间,像是个废弃店铺的后仓。对方穿着深灰色的作战服,脸上抹着油彩,眼神锐利,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
不想死就别出声！那怪物还没走远！
我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又救了我一命的神秘士兵,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