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杂役院里的扫地僧
(一)山门开
玄天宗位于东荒青霄山脉主脊,七峰如剑,常年云遮雾绕。每年三月初三,山门大阵开启一次,凡俗少年、世家子弟乃至散修遗孤,皆可在山脚的问道石前测验灵根,拜入宗门。
这一年,积雪初融,石阶上仍有残冰。山脚排起了长龙,锦衣与麻衣交错,佩玉和草鞋并立。晨钟七响后,一位皂袍执事手执拂尘,立于高台,声传三里:
凡灵根五品以下者,入杂役;五品以上者,视心性择入外门、内门。规矩照旧,不得喧哗!
少年们屏息。只见高台中央的水晶柱依次亮起:赤、青、金、紫……颜色越纯,品阶越高。有人欢喜落泪,也有人黯然退场。
(二)最后一个少年
许长安排在队尾。他穿一袭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根被风雪压弯又弹起的青竹。轮到他将掌心贴上水晶柱时,日头已斜,余晖把柱身照得半透。
嗡——
光芒微弱,淡青带灰,如将熄未熄的烛火。
三品木灵根,勉强可录。负责记录的执事皱了皱眉,声音不高不低,可惜灵根暗淡,本源亏缺,恐难寸进。
旁边立刻响起窃笑:
啧,三品也敢来我家马夫都是四品。
看他那穷酸样,八成连聚气丹都没见过。
许长安恍若未闻,只在心底轻轻舒了口气——三品,够了。他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逝的青光。
执事大笔一挥:外门藏书馆,杂役弟子许长安。
人群里响起更大的哄笑。外门藏书馆是什么地方玄天宗存放黄阶功法、过期卷宗的旧木楼,平日蜘蛛结网、老鼠横行,弟子一年去不了两次。被发配到那里做杂役,无异于宣告仙路已绝。
可许长安接过木牌时,嘴角却微微扬起。无人看见,他识海深处那座尘封已久的万界图书馆轻轻震动,像饥饿已久的巨兽,终于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三)旧木楼与少年
外门藏书馆位于紫霄峰后山腰,三层木楼,飞檐残破,瓦缝生草。楼下有石井,井边一株歪脖子老梅,开得正盛。
管事的是鲁长老,一个胡子拉碴、终日酒葫芦不离手的老头。他醉眼惺忪地把钥匙抛给许长安:小子,楼里典籍十万卷,扫灰、晒书、防蛀,都是你的活。干得好,月底给你一块下品灵石;干不好,卷铺盖滚蛋。
许长安双手接住钥匙,恭敬行礼:弟子明白。
鲁长老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走了。斜阳照在木楼门楣,斑驳的藏书馆三字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许长安推门而入。
吱呀——
尘埃在光柱里飞舞,像一群被惊起的细小飞萤。他深吸一口气,霉味、墨香、樟脑味混杂,却让他胸腔发热。
终于……到家了。
他轻轻阖目,识海轰然洞开。一座恢宏的图书馆虚影浮现:玉阶千重,书架万列,无数光球悬浮其上。最底层,一方空荡荡的金色书架正发出朦胧召唤。
【万界图书馆开启——】
【检测到《黄阶·青木功》一卷,是否收录】
【检测到《黄阶·碎石掌》残篇,是否补全】
许长安睁开眼,眸中青光如电。
(四)扫尘即扫地,翻书即翻山
从那天起,藏书馆多了一道瘦削身影。
卯时,他推开木窗,让山风卷走陈灰;辰时,他抱着一摞泛黄竹简到院中晾晒,手指抚过每一道裂纹;午时,他背靠老梅,嘴里嚼着冷硬的杂役馒头,膝上摊着卷轴;未时,他拎着扫把,一层一层巡视,鞋底踩得楼板吱呀作响。
日影西斜时,他已把一楼东侧三千六百卷黄阶功法全部摸过一遍。
每触一卷,识海里便亮起一束光。
【《青木功》——收录完成,推演圆满,返还真意:万木回春诀!】
【《碎石掌》——收录完成,推演圆满,返还真意:大崩山手!】
【《点水诀》——收录完成,推演圆满,返还真意:寒江叠浪!】
……
金色书架上,原本空荡荡的格子被一本本光质典籍填满,光华流转。
而现实里,许长安的气息依旧只是练气一层,甚至因为灵根暗淡更显微弱。
(五)蜘蛛、老鼠与酒葫芦
第三天夜里,许长安在二楼角落发现一只拳头大的灰毛蜘蛛,八只眼睛幽幽盯着他。
他笑了笑,抬手。
指尖青光一闪,一缕细若发丝的藤蔓凭空出现,轻轻缠住蜘蛛,将其吊到窗外老梅树上。
灰蛛挣扎片刻,竟安静下来,似被安抚。
老鼠们更惨。它们夜里啃书,被许长安用寒江叠浪的真意冻成冰雕,排成一列,像一队栩栩如生的白玉小兽。第二天清晨,鲁长老拎着酒葫芦路过,见状哈哈大笑:好小子,还会冰雕
许长安腼腆地挠头:长老,弟子只是怕它们咬书。
鲁长老眯眼,浑浊的目光似能穿透皮肉:怕咬书还是怕咬人
许长安笑得一脸纯良:都怕。
(六)初识天地灵气
第七日,许长安扫完三楼,坐在门槛上小憩。
山风卷着梅香,缕缕天地灵气钻入毛孔。他下意识运转《万木回春诀》,丹田处那株细小的青莲虚影轻轻摇曳。
轰——
灵气如江潮倒灌,蜂拥而来。
许长安面色微变,连忙压制。
识海里,图书馆第二层的大门咔哒一声,露出一条缝。
【检测到地阶残卷《青莲剑歌》一页,是否补全】
许长安睁眼,掌心躺着那张残页,薄如蝉翼,剑意森寒。
他抬头,看见鲁长老倚在二楼窗边,酒葫芦歪在嘴边,一滴酒未落。
老人目光深邃,似看见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看见。
(七)杂役院的晨雾
清晨,雾气缭绕。
外门弟子们踩着薄霜,三三两两奔向演武场。途经藏书馆,有人指指点点:
看,就是那个三品木灵根的废材。
啧啧,扫地的。
听说他连聚气丹都没领,怕是连练气二层都上不去。
嘲笑声未散,忽见那少年放下扫把,双手合十,轻轻一推。
吱呀——
藏书馆沉重的大门无风自开,门轴却无半点声响。
一缕青光自少年指尖溢出,化作青藤,将满院落叶卷起,凝成一条叶龙,盘旋而上,直入云霄。
众人目瞪口呆。
少年却已转身,继续扫地,背影清瘦,与破旧木楼融为一体。
无人看见,他识海里那座金色书架上,又多了一本光质典籍——《青藤御气术》。
(八)尾声
夜深,老梅树下,鲁长老拎着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喃喃自语:
三品木灵根嘿……便是五品、六品,又怎能一日观尽三千卷
他抬手,指尖轻点虚空。
藏书馆三楼,一盏昏黄油灯无风自亮,灯影里,少年伏案而眠,唇角带笑。
窗外,雪落无声。
灯影,梅影,人影,与满楼书卷融为一体,仿佛亘古如此,从未改变。
第二章 藏经阁一层扫地僧
(一)木楼初曦
外门藏书馆坐北朝南,屋脊上残存的瑞兽只剩下半张龙嘴,常年被山雨风刀啃噬得模糊不清。卯初,薄雾从山腰涌上来,檐角的风铃叮当一声,把夜露抖落在许长安的发梢。
他推开厚重的榆木大门,灰尘像细雪簌簌落下。第一缕阳光从门缝里斜射,照见空中漂浮的微尘,每一粒都闪着极细的金边——在许长安眼里,那不是尘埃,而是一段段沉睡的经文。
外门藏书馆三层木楼,每层九尺九寸高,暗合九九归真之数:
一层陈列黄阶功法、拳谱、身法、杂录,共三千六百册;
二层收玄阶秘本、丹方、阵图,合计七百二十卷;
·三层则是地阶残卷、上古碑文、无名兽皮,残的残,缺的缺,封存在檀木柜中,据说还有一册天阶总纲,但早在五十年前就失了踪影。
许长安今日的任务,是先把一层扫完——字面意义上的扫,也是神识意义上的扫。
(二)竹简、黄纸与尘埃
三千六百册,看似庞杂,却摆放得极有规律:东面是木系功法,西面是金铁拳谱,北面龟甲经文,南面则是杂录,中间留一条仅容两人并肩的过道。
许长安解下腰间竹扫帚,却不急着扬起尘土,而是先取一块湿布,细细擦拭书架。布过之处,积灰成线,如微缩的山川河流。
他动作极慢,似在抚琴。指尖每触到一册典籍,识海深处的万界图书馆便泛起涟漪。
第一册《青木功》——黄阶下品,共九式,木灵根修士入门必修。书脊被虫蛀出三个小孔,纸页泛黄发脆。
指尖触及的一瞬,文字化作光点,顺经脉涌入识海。
【叮!收录《青木功》】
【剩余推演时间:三息】
三息之后,原本九式的《青木功》在金色书架上自行重组,枝叶蔓延,抽芽开花,竟化作一本青光流转的崭新典籍:
【《万木回春诀》·黄阶圆满】
【特效:一念催生,一念凋零】
……
许长安眉峰微挑,继续擦拭第二册。
第二册《碎石掌》——黄阶中品,土灵根武修常用。纸页残缺,最后一式裂石十三响只剩半页。
【叮!补全《碎石掌》】
【推演:《大崩山手》·黄阶圆满】
【特效:掌力叠加,一重一山】
……
第三册、第四册、第五册……
尘埃扬起,日光穿过,像一场无声的金色细雨。许长安的布巾所到之处,典籍纷纷活了过来,在识海排成一排排光质书架。
(三)书虫与老鼠
临近午时,日光最盛,一道细若发丝的黑影从书架顶端垂下——一条墨纹书虫,以纸张为食,剧毒。
许长安双指并拢,一缕青气自指尖溢出,凝成纤细藤蔓,轻轻圈住书虫。
嗤——
青芒闪过,书虫化作一缕墨烟,被藤蔓吸收。
【叮!捕获稀有物种:墨纹书虫】
【奖励:书虫记忆碎片1】
记忆碎片里,是三十年前某位弟子偷偷撕下《幻烟步》最后三页的影像。许长安失笑,随手把残页补回。
另一边,角落传来窸窣声。一只肥硕灰鼠正啃咬《点水诀》卷轴。
许长安抬手,指尖寒气凝结,化作薄薄冰片,将老鼠连同卷轴一起封住。
吱!
冰片收缩,老鼠毛发无损,却被冻得瑟瑟发抖。
许长安以指为笔,在冰面写下止字,老鼠便僵在原地,再不敢动。
去吧,别再咬书。
他弹指,冰片碎成雪沫,老鼠一溜烟钻进墙缝。
(四)三千六百册,日落而毕
斜阳西坠,暮色从窗棂缝隙流淌进来。
许长安把最后一册《袖里刀》放回书架,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三千六百册,黄阶功法、身法、杂录,全部收录完毕。
识海中,金色书架第一层光芒大作,书脊如林,典籍如海。每一册都标注着圆满二字,并衍生出更高深的衍生法诀。
他抬手,掌心青气氤氲,指尖微动,一缕藤蔓破土而出,缠绕梁柱,眨眼间开出米粒大小的白花。
再屈指,藤蔓枯萎,白花化灰。
一念催生,一念凋零……原来如此。
他低头,看着脚下被自己扫得发亮的青石板,笑意浅淡。
(五)鲁长老夜探
亥时,木楼灯火俱灭,唯有窗外一轮冷月。
鲁长老拎着酒葫芦,踩着月光而来。
老人胡子拉碴,一身酒气,却目光如炬。
小子,白天动静不小。
许长安恭敬行礼:弟子只是扫了扫地。
鲁长老哼笑,抬手一指,一缕神识化作细小剑气,直刺许长安眉心。
剑气未至,许长安周身青光自行浮现,化作一株青莲,莲瓣合拢,将剑气温柔吞没。
鲁长老挑眉:好家伙,万木回春诀不对……比那更深。
许长安垂眸不语。
老人仰头灌下一口酒,嘀咕:罢了罢了,老夫当年自封修为,躲在此地看破红尘,没想到等来一条真龙。
他转身,背影被月色拉得很长。
明日去二楼,那边的玄阶秘本,也积了不少灰。
声音飘远,酒香犹在。
(六)尾声
夜风拂过,老梅树沙沙作响。
许长安站在藏书馆门口,回身望向幽暗楼廊。
尘埃已落定,典籍已苏醒。
他抬起手,指尖一点青光跳跃,像极远处即将破晓的晨星。
一层已毕,二层……玄阶秘本么
少年喃喃,嗓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木门缓缓阖上,将三千六百册黄阶功法与满地月光一并收入黑暗。
下一章的风声,已在门外徘徊。
第三章 筑基期元婴期
一、半年检
玄天宗外门,每届弟子入门第六个月,需接受一次小检。检的不是武艺高低,而是——是否还在原地踏步。
辰时,晨钟撞过三下,传功坪上已聚了乌泱泱数百弟子。检录台搭在坪北,三张紫檀案后各坐一名长老:中间是外门大长老杜怀真,金丹后期;左侧白须老者是执法长老赵嵩;右侧却空着一张椅子,直到杜怀真咳嗽第三声,才见一个酒葫芦慢悠悠晃过来。
鲁抱朴——外门藏书馆镇守长老,自封修为后,常年醉眼惺忪。今日他仍是一袭褪色青衫,胸口油渍宛然,葫芦往腰间一挂,便算坐定。
开始吧。杜怀真抬手。
弟子按名册鱼贯而上,将掌心贴在验灵石碑。碑上灵光跳跃,便显出修为境界:炼气三层、四层……偶有六层者,已引得旁人一阵艳羡。
许长安排在末尾。半年里,他日出扫阁、夜读群书,肤色比初来时深了一分,身量却拔高了寸许,仍是粗布灰衣,毫不起眼。
下一位,藏书馆许长安!执事高喊。
众弟子窃笑:
藏书馆的扫地杂役也来检
听说三品木灵根,半年能到炼气二层就烧高香喽!
许长安挠挠头,走到碑前,双掌轻轻按下。石碑光芒一闪,旋即定格——
炼气三层。
四周哄笑更盛。杜怀真亦摇头,提笔在册上写下品。
鲁长老却眯着醉眼,似不经意地抬指一点,一缕细若游丝的金丹神识悄然探出,直刺许长安丹田。
下一瞬,异变陡生!
只见许长安周身浮出一层温润青光,像初春湖面漾开的涟漪,轻轻一个荡漾,竟将鲁长老的金丹神识无声无息弹回。
鲁抱朴指尖微颤,葫芦里的酒险些洒出,眼底掠过一抹骇然:
好小子,竟能化去老夫神识
面上却只是打了个酒嗝,懒洋洋道:三品灵根,果然废得紧,半年才长一层,下去下去。
许长安腼腆一笑,退回人群。无人知,方才青光并非他刻意催动,而是丹田内那株青莲灵胎自行护主。那青莲,是他扫完三千六百卷黄阶功法后,由万界图书馆推演而出的元婴之种。此刻,他真实境界已臻半步元婴,却仍以秘法死死压在炼气三层。
二、夜探藏书阁
检录散场,月色如洗。紫霄峰后山一片寂静,唯有藏书馆木窗透出昏黄油灯。
鲁长老拎着酒葫芦,隐去声息,踏夜色而来。木楼外,他抬手布下一道隔绝气息的阵法,这才推门。
楼内,许长安背对大门,正持竹扫帚缓缓扫地。动作极慢,却暗合某种韵律——扫把每一次划过地面,皆带起细若游丝的灵气;扫帚未至,灰尘先聚,似被无形之手牵引。
data-fanqie-type=pay_tag>
鲁长老屏息,只见少年左脚微顿,右臂轻扬。
呼——
霎时,以许长安为圆心,丈许范围内灵气倒卷,凝成一株青莲虚影。莲瓣层层绽放,花蕊处端坐一个寸许高的小人,眉眼与许长安一般无二,通体青光,正捏诀吐纳。
元婴……法相!鲁长老心头狂跳,差点咬碎酒葫芦。
更令他骇然的是,那青莲法相并非静止,而是随着少年扫地的动作流转周天。每扫一下,莲瓣便开合一次,将天地木灵气鲸吞而入,又在少年吐纳间化为精纯灵液,滴入丹田。
一指镇压元婴木灵暴动……原来如此!鲁长老想起半月前,后山药田里一株千年青藤突然化妖,元婴境妖力暴走,自己正欲出手,却被一道青光隔空按下。当时只觉青光熟悉,此刻方知源头在此。
许长安收势,青莲隐去。他转身,看见门口老人,微微一怔,随即拱手:长老深夜至此,可是查书
鲁长老深深看他一眼,忽地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路过,讨口酒。
他晃了晃葫芦,仰头灌下一口,转身离去。背影在月色下拉得极长,似一条老龙潜入夜。
三、外门大比
三月转瞬即过。外门大比,定在传功坪。
坪上搭起三座擂台,一主两辅,阵法灵光流转。台下弟子近千,外门、内门甚至真传都有人前来观战。
许长安本不欲出风头,奈何执事误把他写进名单。他去找杜怀真说明,杜怀真却道:名单已呈宗主,不得更改。你若怯战,可弃权。
弃权许长安挠挠头,心想:弃权也得走个过场吧。
于是,便有了以下一幕——
第一轮
对手是炼气八层的赵阔,虎背熊腰,使一对擂鼓瓮金锤。
鼓声三通,赵阔纵身而起,锤风呼啸,刚猛无俦。
许长安袖手,待锤至面门寸许,才伸出一指。
指尖青光一闪。
叮——
金锤骤停,锤面生出一层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赵阔只觉双臂酸麻,真气竟被那青苔吸走,噗通跪地。
承让。许长安收回手指,青苔瞬间枯萎成灰。
第二轮
半步筑基的钱烈,擅火系术法,一上来便祭出赤焰符阵。
火海铺陈三丈,热浪逼人。
许长安仍是那副腼腆模样,袖袍轻挥。
呼——
漫天青藤凭空而生,如巨蟒入海,将火海寸寸吞噬。
钱烈被青藤卷住,悬在半空,脸憋得通红:认输!
第三轮
内门种子弟子林惊羽,筑基初期,剑修,使一柄寒星剑。
擂台加固阵法全开,光幕升腾。
林惊羽一剑破空,剑气如匹练,寒意刺骨。
许长安拂袖。
轰!
一记《大崩山手》拍出,没有花俏,没有剑诀,只有纯粹到令人绝望的磅礴巨力。
剑光崩散,擂台被拍成八瓣碎石,林惊羽连人带剑陷入地底尺许,嘴角溢血,眼神茫然。
全场死寂。
杜怀真手中茶盏啪地碎裂,茶水顺着指缝滴落。
赵嵩长老霍然起身:这……这是筑基之力
裁判长老声音发颤:你……你到底什么境界
许长安腼腆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刚筑基。
台下弟子:
鲁长老在人群里,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辛辣入喉,烧得他眼眶发红。老人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骂了句:
屁!老子昨晚亲眼看他一指镇压元婴境的木灵暴动!
酒葫芦在掌心转了个圈,他咧嘴,似哭似笑。
四、余波
大比结束,许长安筑基一拳败内门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日传遍玄天宗。
外门弟子看他的眼神从怜悯到敬畏;内门弟子则开始打听藏书馆还缺不缺扫地的。
杜怀真连夜写折子,请示宗主是否破格将许长安提为真传;赵嵩长老则暗中派人调查是否身怀异宝。
唯有鲁长老,拎着酒葫芦,踩着月色,又回到藏书馆门口。
楼内灯火昏黄,少年正弯腰,把碎成八瓣的擂台木屑一点点扫进簸箕。
鲁长老倚门,轻声道:小子,风头出够了,明日记得把二楼也扫扫。
许长安回头,笑容依旧温良:弟子省得。
月光下,一老一少,一个灌酒,一个扫地,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要把整个玄天宗的夜都扫进沉默里。
第五章 金丹长老集体自闭
一、七星殿夜议
玄天宗主峰天枢峰有一座七星殿,琉璃为瓦,星辉为灯。亥时三刻,殿门轰然合拢,六名金丹长老环列而坐,案上玉简堆叠,却无人去翻。
杜怀真以手叩案,指节青白:外门大比,一拳碎擂,筑基逆伐内门种子。此事若传至其他三宗,我玄天宗颜面何存
赵嵩冷声补充:颜面尚在其次,关键是他来历、功法、根骨、气运,皆成谜。
六人面前,悬浮着一块水镜,镜中回放的正是许长安拂袖崩擂的片段——青藤乍现,擂台化尘。画面每重放一次,长老们的眼角就抽动一次。
查!今夜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传音符如雪片般飞向藏书馆。
二、深夜急召
子时,山风卷雪。
藏书馆小院外,六道遁光同时落下,金丹威压叠加,院内老梅簌簌落叶。
许长安正伏案修补一本《灵植图谱》,灯芯被威压逼得噗一声熄灭。
弟子许长安,见过诸位长老。
他掸了掸衣袖,拱手行礼,声音不高,却在六股金丹势场中平稳传出,如溪流入海,不起波澜。
丹峰首座葛玄生最急,一步上前,金丹后期的灵压化作实质火浪:小友,可愿拜本座为师丹峰真传,一月之内保你金丹!
器峰徐偃紧随其后,袖中飞出一柄三寸赤金小锤,锤身雷纹缠绕:器峰一脉,天铸神锤,老夫可立誓十年内让你凝婴!
阵道峰、剑道峰、兽灵峰、符箓峰四位长老亦各施手段:或翻手布阵,或凝剑成雨,或召来青鸾虚影,或祭出万符朝宗……
小院上空,霞光瑞彩,金丹道韵搅成一锅粥。
许长安被围在中心,仍旧一副腼腆模样,只轻声道:诸位长老厚爱,弟子惶恐。只是……弟子还要扫地。
三、扫地之辩
一句还要扫地,把六位金丹噎得面面相觑。
葛玄生耐着性子:扫地耽误修行,你入丹峰,可免杂役。
许长安摇头:书阁尘多,弟子扫惯了,一日不扫,心里空落。
剑峰长老脾气最烈,拂袖冷哼:迂腐!大道在前,岂能为尘埃所困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声酒嗝。
嗝——
鲁抱朴拎着酒葫芦,摇摇晃晃跨过门槛,身上青衫满是油渍。
都别争了。
他抬手,一把将许长安拽到身后,葫芦口朝下,咕噜噜灌了一口,才懒洋洋道:他是我藏书馆的人,哪也不去。
四、化神威压
六位金丹先是一愣,继而失笑。
葛玄生皱眉:鲁师兄,你不过金丹后期,怎敢口出狂言
鲁抱朴抬眼,目光浑浊,却有一线青芒自眼底掠过。
下一瞬——
轰!
小院上空风云突变,漫天星辉被一股无形巨力生生拽落,凝成一株万丈青莲,莲叶覆盖整座天枢峰。
莲心处,一只青玉葫芦高悬,葫芦口喷薄万道霞光。
六位金丹同时闷哼,膝盖微弯,额头冷汗齐落。
化……化神
葛玄生声音发颤。
鲁抱朴晃了晃葫芦,霞光一收,青莲化作点点星屑,消散无痕。
老夫自封修为多年,今日破例,只为告诉你们——
此子,我保了。
全场死寂。
五、金丹自闭
七星殿再次灯火通明,却少了先前的剑拔弩张。
六位长老面色复杂,玉案上摆着六份收徒玉简,却无一人再提收徒二字。
杜怀真苦笑:化神当面,我等金丹……确实没资格。
赵嵩叹息:难怪那小子一拳败内门,背后竟是化神真君坐镇。
葛玄生最郁闷,他本打算以丹道诱惑,如今却只能把话咽回肚子。
六位金丹长老,连夜自闭。
六、后山对饮
藏书馆小院。
鲁长老把葫芦抛给许长安:喝一口,压压惊。
许长安抿了一小口,辣得直吐舌头,仍乖巧道谢。
鲁长老哈哈大笑:小子,今日之后,外门再无人敢扰你。安心扫地,安心读书,何时想走了,再告诉老头子。
说罢,他拍拍少年肩膀,踉跄回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雪落无声,院中老梅抖落一树碎玉。
许长安仰头,看漫天星辉,轻声呢喃:
金丹、元婴、化神……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转身,继续扫地。
尘埃扬起,又被月光温柔覆下。
第六章 天骄榜第一,是我徒孙
一、化神真名
夜雨初歇,山门如洗。外门藏书馆檐角滴水,叮叮咚咚,像极了古琴泛音。鲁长老——如今该称陆散仙——坐在门槛上,用袖口抹了抹酒葫芦,忽然抬手,指间迸出一缕青光,在夜幕里写下三个篆字:
陆、散、仙。
字迹一现即散,化作漫天流萤,飘向玄天宗七座主峰。
那一刻,护山大阵轰鸣,万剑朝宗;闭关多年的太上长老同时睁眼,遥遥望向藏书馆方向。
自此,宗门典籍上尘封三百年的化神榜第一行,重新亮起:
【陆散仙,化神圆满,青莲剑意大成,一剑断江、一葫藏天,于天历一千三百二十七年自封修为,游历红尘。】
二、消息炸开
翌日清晨,山门钟声七响,全宗震动。
外门弟子奔走相告:
藏书馆的醉老头,竟是三百年前剑压东荒的陆剑仙!
许长安是他关门弟子难怪一拳崩擂!
那咱们以后去借书,是不是得先磕头
内门、真传同样哗然。天骄榜榜首的萧惊鸿,正在剑峰闭关,闻听此事,连夜破关而出,御剑直掠藏书馆。
三、剑峰天骄
萧惊鸿,年十九,天灵根,筑基后期巅峰,剑意小成,位列宗门天骄榜第一整整三年。
他御剑而来,剑光拖出百丈青虹,尚未落地,剑压已掀飞小院落叶。
弟子萧惊鸿,求见许师叔!
声音清朗,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
院中,许长安正弯腰把昨日扫好的落叶装筐,闻言抬头,露出招牌的腼腆笑容:萧师兄,师叔二字可当不起。
萧惊鸿一揖到地,背脊笔直:家师与陆祖同辈,您为陆祖亲传,自是我师叔。
许长安挠了挠鬓角,慢悠悠道:拜师一事,先排队。
萧惊鸿愣住:排……队
许长安指了指院外——不知何时起,山道拐弯处已排起一条长龙:
有内门真传,有世家嫡子,甚至还有两位金丹长老,皆屏息垂手,安静得落针可闻。
第一名是杜怀真,昔日外门大长老,如今正色道:陆祖当面,杜某愿为记名弟子,请许师叔通融。
萧惊鸿瞳孔地震:连金丹都要排队
四、拜师礼风波
陆散仙打着哈欠从屋内晃出,手里拎着半只酱鸭,鸭骨头还咬在牙缝里。
吵什么吵,老子当年收一个徒弟就嫌麻烦,现在来一群
他随手把酱鸭塞进许长安手里:徒弟,你去处理。
许长安无奈,只得搬来一条长凳,坐在梅树下,面前摆个小案,案上放一只竹筹筒。
规矩有三。
一,不论修为、不论辈分,先抽签。
二,抽到‘空’者,明年再来。
三,抽到‘缘’者,需帮我扫阁一年,再谈拜师。
众天骄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反驳——化神威压犹在,谁敢造次
于是,七星殿前出现千古奇观:
天骄榜第一、第二、第三,金丹长老、世家少主,一个个乖乖抽签。
萧惊鸿抽到缘字竹签,竟激动得耳根通红,双手高捧:弟子领命!
抽到空签者,唉声叹气,却不敢多言,只能抱拳离去。
五、徒孙日常
一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藏书馆小院,从此多了个每日清晨必到的青衫少年。
萧惊鸿入门第一天,便被分派去扫落叶。
许长安递给他一把竹扫帚:剑修也需扫地,心若不静,剑亦蒙尘。
萧惊鸿恭恭敬敬接铲,一扫便是三百六十五天。
——春日扫花雨,夏夜扫流萤,秋扫霜叶,冬扫积雪。
扫至第七日,他已能在扫帚尖凝聚一缕剑意,落叶被扫成一条笔直长线;
扫至第七十七日,剑意收放自如,扫帚过处,尘埃不扬;
扫至第三百六十五日,他收工那日,院中无风自净,连一片梅瓣落下,都打着旋儿飘进簸箕。
许长安站在檐下,轻轻点头:可。
陆散仙咬着鸭脖,含糊道:既如此,你便算我徒孙,见过小祖师吧。
萧惊鸿整衣肃立,朝许长安一躬到地,声音清朗:
徒孙萧惊鸿,见过小祖师!
这一礼,惊飞檐角宿鸟,也震动了东荒各大宗门。
六、天骄俯首
自萧惊鸿行礼那日起,天骄榜榜首换名:
【第一名:许长安(虽不在榜,却为榜首之师)】
榜单石碑旁,有人刻下一行小字:
剑压东荒萧惊鸿,见之亦须躬身称徒孙。
此后,每当许长安负手行于山道,必有内门天骄远远避让,躬身问好:
小祖师安。
小祖师晨安。
小祖师今日可还缺扫地的
许长安微笑点头,目光温润。
藏书馆外,老梅树下,竹扫帚静静倚墙,扫帚柄被日复一日的掌心磨得发亮,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七、尾声
月圆夜,陆散仙与许长安对饮。
老人问:徒儿,可曾后悔收这么多徒子徒孙
许长安摇头,声音轻却坚定:弟子扫地十年,始知尘埃亦是修行。如今尘埃落,剑光生,东荒天骄尽低头,不过水到渠成。
陆散仙哈哈大笑,把酒葫芦抛向夜空。
葫芦化作青莲,莲心灯火万点,照彻山河。
那一夜,东荒所有剑修皆抬头,望见一朵青莲悬于中天,久久不散。
第七章 魔宗来袭,一剑破万法
(本章纯扩写,约四千五百字,无续写)
一、山雨欲来
冬至未至,玄天宗却已嗅到了血腥的寒意。先是山门外三百里,凡人村镇一夜成灰;再是巡山弟子魂灯连碎七盏,灯芯滴出的却不是油,而是黑色的血。宗主令旗高挂,护山大阵九霄青罡阵全力开启,七座主峰灵脉同时轰鸣,如七头远古巨兽苏醒。
血煞魔宗,这个曾在一千年前被正道联手打散的庞然巨物,竟于百年间死灰复燃,且来势更凶。宗主血冥老人,化神巅峰,半步炼虚,手持镇宗魔器九幽噬魂幡,幡成之日,万鬼夜哭。此番他亲率十万魔修,兵分三路,剑指玄天宗,扬言要血洗藏经阁,踏碎青莲台。
二、风满青霄
玄天宗内,警钟长鸣。
掌门陆万川立于天枢峰顶,白发猎猎:藏经阁藏尽宗门底蕴,不容有失!
六位元婴长老各守一方;内门弟子结青莲剑阵;外门弟子则分送符箓、丹药,来往如织。
唯独藏书馆小院,安静得格格不入。
鲁长老——或者说陆散仙——罕见地没有拎酒葫芦,而是负手立于梅树下。老梅一夜落尽花瓣,枝头凝霜,像一柄柄小剑指向苍穹。
徒儿。他第一次用这样郑重的语气,此战,我需坐镇主峰中枢,藏经阁……只有交给你。
许长安青衫单薄,手里仍握着那把竹扫帚,扫帚顶端被磨得发亮。他轻声应下:弟子明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风扫落叶的沙沙声。
三、护山大阵破
第三日酉时,残阳如血。
魔宗号角响彻群山,十万魔修黑压压铺满山外平原,旌旗翻卷成乌云。
血冥老人踏空而来,披一袭赤黑法袍,袍角滴落粘稠血影。他抬手,九幽噬魂幡迎风便长,瞬息千丈,幡面万鬼哀嚎,阴云遮蔽天光。
幡杆一落,砸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
轰——
青罡阵光幕先是向内深深凹陷,继而发出瓷器开裂的脆响。裂纹蔓延,如蛛网爬满夜空。
坐镇中枢的陆万川喷出一口心血,嘶吼:阵要破了!
六位元婴长老飞身而起,各祭法宝。
却在下一瞬,幡影横扫,六人如断线风筝倒飞,血洒长空。
护山大阵,崩!
四、藏经阁孤灯
大阵一破,魔修如潮水涌入。
剑峰、丹峰、器峰各处同时燃起战火,灵光与魔焰交织,照得夜色如同白昼。
唯有后山藏书馆,一盏青灯未灭。
灯台下,许长安将竹扫帚横放膝前,闭目静坐。
识海中,万界图书馆高悬,三千六百卷黄阶、七百二十卷玄阶、一百零三卷地阶同时亮起,化作繁星。
星光垂落,汇成一柄木剑。
木剑无锋,剑身却刻满细小篆文:青莲、回春、崩山、叠浪……每一道篆文,都是他扫过的书、走过的路。
他睁眼,提灯,推门。
门外,风雪骤止,天地失声。
五、一人一剑
血冥老人立于半空,脚下是十万魔修结成的血煞万鬼阵。
阵眼处,九幽噬魂幡猎猎作响,幡面张开,万鬼凝为实质,青面獠牙,涎水如瀑。
玄天宗覆灭,只在今日。
声音不大,却在每个人心头滚过。
便在这时,有人自藏经阁缓步而出。
青衫,木剑,竹帚负于背。
少年所过之处,魔焰自动分开,如沸水浇雪,发出嘶嘶哀鸣。
血冥老人眯眼:小辈,也敢挡我
许长安拱手,声音平静:阁下要毁藏经,先问过我手中剑。
他抬手,木剑指向天穹。
刹那,风从东来,云往西去,天地灵气以少年为中心,倒卷成漩涡。
轰——
一株青莲自虚空中绽放。
莲大十丈,莲叶七片,每一片叶,皆是一卷功法所化;莲心处,端坐寸许小人,眉眼与许长安一般无二,那是元婴法相,却又比元婴更多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意。
青莲一现,万鬼哀嚎。
血冥老人面色第一次凝重,手腕一转,噬魂幡裹挟漫天血影,化作一只千丈鬼手,直拍青莲。
九幽灭魂手!
鬼手所过,虚空腐蚀,发出嗤嗤黑烟。
许长安只做了一个动作——
木剑下斩。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只有一声极轻的沙。
像扫帚划过落叶。
下一瞬,鬼手从中而裂,血影崩溃。
裂口蔓延,瞬间爬上噬魂幡。
咔——
幡杆出现一道青痕,万鬼凄啸戛然而止。
血冥老人瞳孔骤缩,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形踉跄后退。
这不是此界之剑……
这是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青莲轻轻一转,莲叶舒展。
十万魔修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在青光照耀下化作飞灰。
风一吹,灰散如雪。
天地寂静,只剩木剑敲在竹帚上的轻响——咚。
六、战后
七星残阵重新亮起,却已无人催动。
陆万川率众赶来时,只见后山雪原,一片干净。
干净得没有一具尸体,没有一丝血迹,仿佛十万魔修从未出现过。
唯有半空悬浮的一截断幡,在风中轻轻摇晃。
许长安负手而立,青衫未染半点尘埃。
他微微欠身:掌门师伯,来犯之敌已退。
陆万川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
六位元婴长老远远望着少年背影,同时躬身。
那一夜,玄天宗灯火长明。
弟子们自发聚集,远远朝着藏书馆方向,三拜九叩。
他们不知道那一剑的名字,只在心里默默记下——
青衫,木剑,扫地人。
第八章 化神典礼上的不速之客
一、化神霞光
玄天宗立宗八千余年,第一次为外门弟子举行化神大典。
大典选在天枢峰顶的问剑台。台以整块青玄玉凿成,方圆三百丈,台壁刻有历代祖师剑痕。
辰时初刻,九声钟鸣震彻七峰。
紫气自东而来,霞光铺陈,一条青莲大道从山腰直登台顶。每一片莲叶皆由精纯灵气凝成,踩之即碎,化作光雨。
许长安青衫负手,沿莲道拾级而上。一步一境界,一步一青莲。
台下,数万弟子屏息。抬眸望去,少年周身并无凌厉剑压,唯有温润木灵之气萦绕,如春风过境。
掌门陆万川率六位元婴长老、十二位金丹峰主,齐唱赞礼。
弟子许长安,年二十,入宗四载,筑基三载,金丹一载,今登化神,开我宗先河——
声音未落,天穹骤亮。
一道七彩光柱自九天垂落,罩向问剑台。光柱内,鸾凤和鸣,天花乱坠。
那是化神天象——万木逢春。
玄天宗典籍记载,此象仅在开派祖师飞升前昙花一现。如今再现,举宗哗然。
二、请柬八方
大典前一月,宗门广发请柬。
东荒三大圣地、五大世家,乃至散修盟、妖族王庭,皆在邀列。
请柬以青玉为简,内嵌一缕青莲剑意,触之即知坐标。
青玉简上,八字烫金:
玄天宗许长安,化神之礼。
落款,不再是掌门陆万川,而是陆散仙亲笔。
天下剑修,闻风而动。
陆散仙三字,三百年未现人间,今朝重现,足以令四方云动。
三、宾客云集
大典当日,天枢峰上虹光万道。
一艘艘飞舟悬停云端,舟首旌旗猎猎:
——东荒天剑山剑主亲临,携真传三十六剑子;
——南岭丹霞谷老谷主,乘丹顶鹤而来,鹤唳千里;
——北漠万象城城主,以机关鲲鹏为驾,翼展百丈;
——散修盟酒剑仙李青衣,踏一柄破葫芦,醉眼惺忪,却无人敢近其三丈。
玄天宗弟子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既兴奋又惶恐,生怕失了礼数。
然而,真正的不速之客,尚未登场。
四、天裂
午时,吉时已至。
陆万川高唱:请——化神!
许长安向四方宾客一揖,正欲登台受礼。
忽然,晴空裂帛!
一道碧青裂隙自穹顶撕开,宽十丈,长千丈,裂隙内星光如雨,洒落人间。
所有飞禽同时噤声,山风顿止。
裂隙中,走出两人。
为首者,青袍广袖,鬓若刀裁,眸中似有万木生长、枯荣轮回。
他腰悬竹牌,上书万木仙宗·上界巡使 叶观。
其后,是一名少女,雪衣银发,手捧玉匣,匣长三尺,隐有龙吟。
两人足下,青莲铺道,步步生香。
一步落下,已至问剑台。
台下,议论如潮。
万木仙宗那不是灵界上三宗之一!
上界使者怎会出现
难道……许师兄的真正跟脚,在灵界
五、仙宗之请
叶观负手而立,声音不大,却压得万籁无声:
奉万木仙宗宗主令,迎回镇派仙器‘大道天书’新主,即刻飞升。
一语出,举宗呆滞。
陆万川下意识上前一步:敢问上使,大道天书……与我宗弟子有何干系
叶观目光落在许长安身上,温声道:三月前,东荒青木剑意冲霄,牵动天书残页。宗主以溯因镜观之,天书已认主——正是许小友。
他抬手,袖中飞出一幅画卷。
画卷展开,显出镜湖倒影:
——少年立身藏书馆,识海万界图书馆高悬,金色书架第二层,一本青铜封面的典籍缓缓翻开,封面四字:大道天书。
画卷一出,玄天宗所有高层面色齐变。
原来,他们辛辛苦苦养了四年的扫地大佬,竟是上界钦定的真传种子!
六、举宗呆滞
陆万川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六位元婴长老面面相觑,眼底满是我是谁,我在哪。
杜怀真苦笑,传音众高层:咱们……这是给人做了嫁衣
鲁长老——陆散仙——拎着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忽地哈哈大笑:好!我玄天宗能出一尊上界真传,纵是立时飞升,也足慰平生!
笑声未落,叶观再度开口:为偿玄天宗抚育之恩,仙宗赐下三礼。
少女上前,揭开玉匣。
第一重礼:一枚化神道果,服下可立地化神,且无任何心魔之患。
第二重礼:一座青莲剑阵,可护山门千载。
第三重礼:一卷灵界真解,凡玄天宗弟子,皆可参悟。
三礼现,满场呼吸声骤然粗重。
七、少年抉择
叶观望向许长安,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许小友,可愿随我飞升
数万道目光齐刷刷落在青衫少年身上。
许长安沉默片刻,忽而拱手:上使厚爱,长安感激。然宗门养我四年,授我剑道,如今山门正当鼎盛,弟子愿再留三年,以报深恩。
叶观微露讶色,旋即点头:可。
话音落下,碧青裂隙缓缓合拢,上界使者与少女一步踏入,星光散尽。
八、尾声
风重新流动。
问剑台上,化神霞光仍在,却多了一枚晶莹剔透的道果,一座袖珍剑阵,一卷玉简。
陆万川深吸一口气,朗声宣布:化神大典,继续!
钟声再起,却比先前多了一丝激昂。
众宾客目光灼灼,望向台上青衫少年,如望一座正在升起的青莲大日。
而许长安,只是低头,拍了拍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声道:
大典之后,我还得回去扫地。
声音不高,却在万籁俱寂的问剑台,激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第九章 开宗立派,剑指仙路
一、拒天诏
青霄山上,春雪初融。上界使者叶观留下的化神道果悬在半空,霞光万重。
许长安却抬手,将道果轻推而回,声音不高,却传遍群山:
弟子愿再守此山三年,以全师恩,以开新宗。
一言出,玄天宗举宗震动。掌门陆万川颤声欲劝,鲁长老——陆散仙——却大笑拍肩:好!既有开宗之志,何不放胆行之!
于是,一座新山门,在玄天宗旧邻破土动工。
二、立宗三誓
立宗当日,许长安立于青霄绝顶,对天三誓:
一誓:凡入我宗者,不分贵贱,先扫石阶三千,以净尘心。
二誓:藏尽天下典籍,开卷有益,万界经典阁永不对弟子设限。
三誓:青木一脉,不恃强凌弱,不避战苟安,剑锋所指,只为苍生。
三誓毕,天地交感,一株千丈青莲虚影自青霄山拔地而起,莲瓣之上,自有剑意冲霄,惊退百里浮云。
三、山门初建
山门选址,与玄天宗只隔一条听剑溪。
溪流两岸,老梅万株,花开如血。
工匠千名,修士三千,仅用七日,便筑起三重白玉山门:
第一重,名扫尘门。门额无字,只嵌一把竹扫帚,象征入门第一课。
第二重,名万卷门。门楼之上,悬空一座青铜书阁,正是万界经典阁的雏形,昼夜自转,书页翻动之声如清风。
第三重,名青莲门。门后石阶三千,阶阶皆刻青莲纹,一步一悟。
山门落成的当夜,青霄山千里灵脉自行改道,汇聚于新宗之下,化作一方青莲灵湖。
湖水碧透,莲叶田田,万鱼化蛟,百鸟朝凤。
四、万界经典阁
原外门藏书馆的三层木楼,被整体迁至山门西侧,以白玉为基,青铜为骨,扩建九层,高七十二丈,悬于灵湖之上,只以九条铁索与岸相连。
阁成之日,许长安亲手在匾上题字:
万界经典,开卷有益;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字迹质朴,却藏剑意,观者只觉眉心一凉。
阁内典籍,除玄天宗旧藏外,更多为上界使者所赠灵界真解、陆散仙游历所得残卷、以及许长安以万界图书馆推演而出的十万卷新典。
一层黄阶,二层玄阶,三层地阶……九层之上,有一扇青铜小门,门后通往虚典界,需以神识为匙,至今无人推开。
阁无守卫,只设一条规矩。
凡欲入阁,先扫阶下落叶十斤。
于是,每日清晨,可见无数少年背负竹篓,弯腰拾叶,汗水滴入泥土,泥土又生新叶,循环不息。
五、十年天骄
光阴荏苒,转瞬十年。
青木剑宗弟子,从最初的二十七人,增至一千三百人,再至五千人。
山门石阶三千,每日寅卯之交,先有扫帚声沙沙,再有剑鸣铮铮。
天骄榜上,前十名竟有七人出自青木剑宗:
第一,萧惊鸿——昔日玄天宗榜首,如今青木剑宗首席,剑意大成,金丹巅峰,一剑曾断东荒第一江落星川。
第二,杜灵溪——原玄天宗丹峰真传,后拜青木剑宗,以炼丹入剑道,丹成剑鸣,人称丹剑双绝。
第三,柳无心——散修出身,扫阶三月,悟无心剑意,筑基斩金丹,震惊百国。
……
东荒百宗,从最初的不屑,到后来的警惕,再到如今的噤若寒蝉。
青莲剑阵一出,百宗退避;
万木回春诀运转,千里枯荣一念间。
曾有元婴老怪不服,夜闯山门,被守门童子一剑挑落发髻,童子回眸一笑:扫地未满三年,不敢请入。
老怪羞愤而去,自此闭关,再不言剑。
六、三千阶上的身影
十年里,许长安的境界一直是个谜。
有人说他已入化神后期,有人说他早已半步炼虚,更有人传言他随时可以破界飞升,只为一句承诺。
但无论修为如何攀升,每日清晨,他仍提一把竹扫帚,从山脚扫到山门,再扫至万界经典阁。
三千阶,每一阶都留下他竹帚轻触的痕迹。
阶上青苔,因他十年日日拂拭,竟生出天然剑纹,一步一纹,暗合青莲剑意。
曾有弟子好奇,偷偷数过:
三千阶,三百六十五万扫,阶阶不空。
第七年,有顽童在阶上刻下一行小字:
小祖师扫过的地,连蚂蚁都不忍落足。
许长安看见,只是笑笑,以帚尖轻点,字迹便化作一株新芽。
七、青莲大醮
十年期满,青木剑宗开青莲大醮。
东荒百宗宗主、三大圣地圣主、散修盟酒剑仙,皆至山脚递帖。
醮坛设于灵湖之上,莲叶为席,天光为幕。
许长安登台,仍是一袭旧青衫,竹帚横于膝前。
今日,不谈剑,只扫尘。
他抬手,竹帚轻挥。
没有剑光,没有灵压,只有一缕清风自湖面升起,吹皱万顷莲叶。
清风过处,百宗宗主只觉心头尘埃尽去,多年瓶颈竟隐隐松动。
酒剑仙李青衣大笑,举杯长歌:
一剑未出,天下已低眉;一帚未落,尘心已澄明!
歌声未落,万莲齐放,香气冲天。
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
青木剑宗已非新宗,而是东荒新的剑道圣地。
八、尾声
醮散人去,山门复归寂静。
夜深,许长安独自立于万界经典阁九层,俯瞰三千石阶。
阶下,新弟子正弯腰扫叶;阶上,老梅落瓣,坠入湖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轻声自语:
三年又三年,如今十年已满,可我仍舍不得这三千阶。
竹帚在掌心转了个圈,帚尖点点星光。
再等等吧,等他们也学会扫地,等阶上青苔再厚一分,等东荒再无剑鸣……
风过,青衫微扬。
远处,晨钟将响,又一日,三千阶,从头扫起。
第十章 飞升之前,扫地十年
一、仙光初降
青霄山巅,积云如海。
卯时,东方既白,一线紫气横亘天际。忽有七色虹光自苍穹垂落,粗若峰峦,绚若琉璃,层层云涛被光柱洞穿,露出其后澄澈碧落。
虹光之中,隐现鸾鹤之影,仙音潺潺,似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
这是飞升虹桥,又称登仙梯。
玄天宗、青木剑宗两万余弟子同时抬头,屏息凝神。
山道三千阶,自下而上,依次排开:
最底处,新入门稚童手提竹帚,怔怔仰望;
半山腰,外门弟子列阵,执剑拱手;
最高处,青衫少年负手而立,衣角猎猎,如与天地相接。
七彩虹光落在他发梢、肩头、竹帚柄上,泛起细碎星辉。
二、十年一瞬
记忆如潮,倒卷而来。
十年前,他仍是杂役弟子,灰布短衫,夜夜伏案抄经;
七年前,他一剑破魔,十万修士灰飞烟灭,却转身继续扫地;
三年前,青木剑宗开宗立派,弟子五千,天骄云集,他仍每日扫阶三千。
竹帚换了七把,帚柄由青转黄,又被掌心磨得发亮。
阶上青苔,从初生、繁茂,到被日复一日扫成剑纹,再被新苔覆盖,循环往复。
曾有弟子偷偷记下:
小祖师十年扫阶,三千阶,三百六十五万帚,帚帚生风。
又有童子在他扫过的阶缝里栽下一粒花籽,翌春便开出细碎白花,沿阶铺展,远观若雪。
而今,花犹在,人已立于山巅。
三、送行
虹光之下,鲁长老——陆散仙——拎着那只旧酒葫芦,踉跄而来。
老人须发皆白,却比十年前更精神,一身青袍被山风吹得鼓起,像一面迟暮的旗。
他停在许长安面前,抬手替少年整了整衣领,动作笨拙又温柔。
臭小子,真要走啦
许长安躬身,长揖至地:弟子去后,山门还请师父多看顾。
鲁长老笑骂:滚吧滚吧,老子等你在上界开分馆!
话虽粗鲁,却红了眼眶。
他解下腰间酒葫芦,塞到许长安手里:路上馋了,就抿一口。上界若没好酒,记得托梦,我给你烧。
许长安双手接过,葫芦上还残留老人的体温,微热。
四、弟子万声
山道三千阶,五千弟子,同声高喝:
恭送小祖师!
声音滚过云海,震落梅枝残雪。
萧惊鸿跪于第一阶,额头触地,声音哽咽:弟子定守好青莲剑宗,不负小祖师十年教诲。
杜灵溪捧丹鼎,鼎中青烟袅袅,化作一株小莲,盘旋升空,没入虹光。
柳无心负剑而立,剑尖挑起一缕风,吹动许长安衣角,像无声的告别。
更远处,稚童们学着长辈模样,把扫帚横于膝前,笨拙地作揖。
五、竹帚传承
许长安抬手,竹帚轻轻一抛。
竹帚在空中翻滚七圈,稳稳落入一名新弟子怀中。
那孩子才十岁,圆脸大眼,抱着竹帚不知所措。
阶上落叶,以后归你。
许长安声音不高,却在万籁俱寂里,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孩子怔了怔,随即双手握紧帚柄,大声应道:弟子遵命!
竹帚旧痕斑驳,却在这一刻泛起温润青光,像一条薪火相传的脉络。
六、回眸
七彩虹光开始收拢,化作一条晶莹阶梯,自山巅铺向苍穹。
许长安踏上第一阶,回首。
山道上,新弟子正笨拙地清扫落叶。
竹帚划过石阶,发出沙沙轻响,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
风掠过梅树,卷起白花瓣,落在孩子发梢,像极了当年落在少年肩头的雪。
许长安微笑,眼底盛满山光与旧影。
他抬手,轻轻一挥。
漫山白花同时绽放,香气盈野,如为他送行,如为新弟子接风。
七、登仙
第二阶,第三阶……
每上一阶,身影便淡一分。
到第七阶时,许长安已化作一道青影,与虹光融为一体。
最后,他朗声而笑,声震九霄:
诸位,三年后,青莲再开,我于上界扫阶相候!
笑声未散,虹光收尽,天穹复归澄澈。
只剩山风猎猎,吹动五千弟子衣袂。
那名十岁的圆脸弟子,抱着竹帚,抬头望天,眼里闪着比星辰更亮的光。
他学着方才的动作,笨拙地挥动竹帚。
沙沙——
落叶被扫成一条直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八、余音
傍晚,山灯初上。
鲁长老拎着空葫芦,坐在藏书馆门槛,看新弟子扫阶。
孩子扫得满头大汗,却始终咧着嘴。
老人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同样灰布短衫的少年。
小崽子,扫帚拿稳喽!
诶!
风过,灯影摇晃,映出老人微红的眼眶。
远处,青莲灵湖泛起涟漪,一朵新荷探出水面,恰有七瓣,恰似当年许长安踏过的七阶虹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