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年爱我入骨时,我嫌他管得太宽。
>连我穿露背礼服他都要黑着脸管。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一沓照片。
>每张都是他陪同一个酷似我的女孩,做遍我们曾做过的事。
>女孩颈后有一颗与我一模一样的红痣。
>我撕了照片冷笑:找个替身恶心谁
>他却平静递来离婚协议:她不是替身。
>苏念,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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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帽间里灯光璀璨,映着满室华服。
苏念拎着那件墨绿色丝绒长裙,对着镜子比划,腰线收得极好,后背是大胆的深V设计,一路流畅地隐入腰际,衬得她肌肤胜雪。
就这件了。她唇角弯起,对今晚的慈善晚宴多了几分期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从旁伸来,取走了裙子,随意扔回衣架。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换一件。傅斯年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苏念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她转头,看着斜倚在门框上的男人。黑色西装一丝不苟,眉眼深邃,是能令无数女人心跳加速的模样,此刻却让她心头无名火起。
凭什么她挑眉,这件最新款,我很喜欢。
傅斯年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那件裙子的露背设计上,眸色沉了沉: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苏念音调拔高,带着挑衅,傅总,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我穿什么衣服,需要您批准
傅斯年蹙眉,似乎不喜她这样带刺的语气,但仍耐着性子:晚上风大,容易着凉。
老套又蹩脚的理由。
苏念嗤笑一声:会场有空调,不劳傅总费心。她伸手又要去拿那件裙子。
手腕却被傅斯年握住。
他指尖微凉,力道不小,攥得她有些疼。
苏念。他连名带姓叫她,语气里含了警告,别闹。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干涉她的穿着,限制她的社交,把她像个金丝雀一样圈养在这富丽堂皇的笼子里。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不过是可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当初追她时那些温柔的假象,早在婚后这一年里消磨殆尽。
傅斯年,你够了!苏念用力甩开他的手,眼圈气得发红,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有穿什么的自由!
傅斯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惯有的冷漠覆盖。
随便你。他最终松了口,语气却冷硬下来,转身离开前丢下一句,晚上别后悔。
门被轻轻带上,衣帽间里只剩下苏念一个人,对着满室奢华,却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
他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毁掉她的好心情。
最后,苏念还是赌气地换上了那件墨绿色长裙,甚至化了个更明艳的妆。
晚宴上,她果然成为焦点。墨绿色衬得她肤白如雪,身段婀娜,所到之处,吸引无数目光。不少男人上前搭讪,她都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去搜寻那个男人的身影。
傅斯年就在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只是他手中那杯香槟,很久都没见少一口。
直到某个合作方的公子哥的手不经意地快要揽上苏念的后腰时——
傅斯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自然地隔开了那只手,手臂强势地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
掌心温热,贴在她裸露的背部皮肤上,激得她轻轻一颤。
李公子,找我太太有事傅斯年语气平淡,甚至带着点笑意,眼神却冷得吓人。
那李公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干笑两声,悻悻走开。
放开。苏念在他怀里挣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傅斯年非但没放,反而搂得更紧,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声音却冰寒刺骨:这就是你要的自由苏念,你招蜂引蝶的本事,见长。
苏念身体猛地一僵,血液都凉了半截。
在他眼里,她精心打扮,只是为了招蜂引蝶
她用力推开他,胸口剧烈起伏,看着他那张俊美却冷漠的脸,所有委屈和愤怒冲上头顶。
傅斯年,你真让我恶心!
她扔下这句话,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冲向露台。
冷风扑面,吹散了宴会的喧嚣,也吹得她眼眶酸涩。
她趴在冰凉的栏杆上,看着楼下城市的霓虹,胃里一阵翻搅。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这样
明明当初,是他先追的她,是他捧着满腔热忱,说爱她,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可现在,只剩令人窒息的控制和冰冷的言语。
不知在露台待了多久,直到身上泛起寒意,心情才稍微平复。
她吸了吸鼻子,准备回去拿外套离开。
经过书房时,她鬼使神差地顿住了脚步。
书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傅斯年通常不会这么早离席。
她推开门。
里面空无一人。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雪松味,是他常用的香水。
她的目光扫过宽大的书桌,猛地定格。
桌角,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袋,露出里面一沓照片的一角。
心脏莫名一跳。
她一步步走过去,手指有些发颤地拿起那沓照片。
只一眼,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直冲头顶。
照片上,全是傅斯年。
和一个年轻女孩。
在北海道滑雪,女孩穿着明亮的滑雪服,摔倒在地,傅斯年弯腰去扶,眉眼间是她从未见过的耐心和温柔。
在威尼斯乘贡多拉,夕阳下,女孩靠在他肩头,他侧着脸,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在巴黎街头的咖啡馆,他替女孩拂开额前的碎发。
甚至……在一家不起眼的手工巧克力店前,他低头,尝了一口女孩递过来的冰淇淋,那是他们结婚时,她曾闹着要他陪她去,他却嫌幼稚拒绝的地方!
每一张,每一个场景,都无比熟悉!
因为那些地方,全都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想和他一起去,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的地方!
而那个女孩……
苏念的手指死死捏着照片,指甲几乎要嵌进纸片里。
女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裙,笑得温婉。侧脸的轮廓,笑起来弯起的眼睛……竟和她有六七分相似!
最刺眼的是,最后一张近距离的照片,女孩微微低头,颈后一颗小巧殷红的痣,清晰无比。
和她颈后那一颗,位置、形状,一模一样!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替身
他找了一个她的替身
带那个替身,去做所有她想做他却不愿陪她做的事
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猛地冲上喉咙口。
原来他不愿陪她,不是不喜欢,不是没时间,只是不愿意和她一起!
原来他那些令人窒息的控制,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只是个赝品,所以他不在乎她的感受,只想把她框在他设定的模具里!
愤怒、屈辱、背叛感……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傅斯年走进书房,看到站在桌前的她,以及她手里那些照片,脚步顿了一下,眉头微蹙。
谁准你动我东西他语气不悦,上前想要拿回照片。
苏念猛地转过身,扬手就将那沓照片狠狠摔在他脸上!
纸片纷飞,散落一地。
傅斯年!她声音尖利,带着破碎的颤抖,眼圈赤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你什么意思!找个替身恶心我!你就这么舍不得这张脸!啊!
她指着散落在地的照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带她去北海道去威尼斯吃那家巧克力冰淇淋傅斯年,你告诉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一个你花钱买来的、不听话的摆设所以还得找个听话的替身满足你伟大的幻想!
傅斯年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脸上被她用照片摔过的地方泛起细微的红痕。他看着眼前情绪失控的妻子,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让她心寒的平静。
他没有解释,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动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穿她最后的防线。
她不是替身。
苏念所有的嘶吼和愤怒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傅斯年的目光落在她颈后那颗红痣上,又缓缓移开,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平静得残忍。
苏念,你才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空气凝滞,沉重得压垮人的呼吸。
苏念怔怔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你才是。
……才是什么
傅斯年收回目光,俯身,从散落的照片中拾起一张。是那张女孩颈后特写。
他看着她,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哪怕一丝的温情或忍耐,只剩下冰冷的、赤裸裸的真相。
当年在滇南地震灾区,冒着余震危险,把我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地上,溅起冰冷的回响。
是她。
不是你。
苏念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书桌边缘,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毫无知觉。
她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碴的血水,从头到脚,瞬间凉透。
血液逆流,冲得她耳膜轰鸣,眼前阵阵发黑。
不……不可能……她嘴唇哆嗦着,发出破碎的音节,是我……明明是我……
那场惨烈的地震,弥漫的尘土,绝望的哭喊,还有废墟下那个少年微弱的气息……她徒手挖掘磨破的血肉,支撑不住时一遍遍的自我鼓励……那些深植于骨髓的记忆,怎么可能是假的
傅斯年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底似乎极快地闪过一丝什么,但很快又被冰冷的嘲讽覆盖。
是你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毫无温度,那你告诉我,救我那天,我昏迷前,塞给了‘她’什么东西
苏念瞳孔骤缩。
东西
他塞了东西
她拼命回想,脑子里却只有混乱的尘土、疼痛和疲惫。关于那个细节,一片空白。
是半块被压扁的、沾了血的桂花糕。傅斯年一字一句,残忍地撕开真相,我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他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像在看一个拙劣的骗子。
你说你救的我。那桂花糕呢
苏念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桂花糕……半块……沾血的……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
看来是忘了。傅斯年嗤笑一声,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寂灭下去,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厌恶,或者说,你根本不知道。
他不再看她,转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她面前。
签了吧。
白色的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字,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苏念的眼睛。
这些年,我看着你颈后这颗痣,告诉自己,就是你了。傅斯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更多的是解脱,哪怕你骄纵,任性,肤浅,和‘她’没有一丝相似之处……我都忍了。
但现在,我找到她了。
苏念,游戏结束了。
苏念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又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这么多年、怨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真正看懂过的男人。
原来那些所谓的管束和占有,不是爱。
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是看着一个赝品,却不符合期望的烦躁和忍耐。
巨大的荒谬感和毁灭性的疼痛瞬间将她吞没。心脏的位置像是被生生掏空,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洞,冰冷刺骨。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才是替身。
她偷占了别人的人生,偷占了别人的爱情,像个跳梁小丑,演了一场自以为是的独角戏。
多可笑。
多可悲。
晚风从未止息,穿堂而过,吹动她单薄的裙摆,冷得她浑身颤抖。
爱
原来从未降临在她身上。
她止住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再看想傅斯年时,眼神里只剩下死寂的空洞。
她没再看那份协议,也没再说一个字。
只是转过身,一步一步,僵硬地、却异常平稳地,走出了书房,走出了这个囚禁了她多年的华丽牢笼。
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像一株被骤然抽离所有支撑的藤蔓,在无声无息中,寸寸碎裂。
傅斯年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他和那个女孩的照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攥紧。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夜风像冰冷的刀子,刮过苏念裸露的皮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别墅的。没有拿外套,没有拿包,甚至没有换掉身上那件招摇的墨绿色长裙。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傅斯年那些话。
她不是替身。
你才是。
当年救我的人,是她。
游戏结束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器,在她心口反复捶砸,碾碎她最后一点支撑。
原来她这三年婚姻,只是一场基于误认的荒唐戏码。她顶着别人的恩情,享受着别人的爱……不,甚至不是爱,只是对另一个女人的执念投射。
她像个偷穿华服的小丑,在正主归来时,被毫不留情地剥下所有伪装,赤条条地扔在寒风里,显露出原本就可有可无的原貌。
疼吗
好像已经感觉不到了。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和铺天盖地的荒谬感。
一辆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司机探出头:小姐,坐车吗
苏念茫然地抬起头,路灯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司机问。
去哪
她还能去哪
和苏家决裂嫁给傅斯年后,她早就没有家了。朋友这几年被傅斯年无形中隔绝,也早已疏远。
她报不出一个地址。
司机等了片刻,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失魂落魄、衣着单薄的样子,叹了口气: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苏念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随便……开吧。
车子漫无目的地行驶在午夜的街道。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却照不进她一片死寂的眼眸。
她拿出手机,屏幕漆黑。没电了。
也好。断了所有联系,正合他意吧。
傅斯年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陪着那个颈后有红痣的女孩,温柔地安抚她,告诉她,那个碍眼的替身已经处理掉了
胃里一阵翻搅的恶心。
她让司机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廉价旅馆前停下。用身上仅有的现金付了车费,开了一个最小的房间。
房间里有股潮湿的霉味。床单泛黄,墙壁斑驳。
她蜷缩在冰冷的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礼服裙,丝绒摩擦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这一夜,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她典当了耳朵上的一对小巧钻石耳钉,换了一点钱。买了最便宜的手机和SIM卡,租了一个狭窄的单间。
她需要活着。至少在她弄清楚一些事情之前。
她登录了许久不用的邮箱。里面塞满了各种垃圾邮件,还有几封来自滇南那边的公益组织定期发送的慰问和更新邮件。
当年地震后,她参与过一段时间的志愿者工作,后来虽然离开,但一直断断续续有捐款,邮箱也一直留着。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一封来自三个月前的邮件,标题是【关于滇南7.12地震十周年纪念暨灾区回访活动邀请】。
十年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她点开邮件,仔细看着活动流程和参与人员名单。目光在名单上一个名字上定格——**许薇**。后面跟着的备注是:**优秀志愿者代表,曾参与首批救援**。
许薇……
那个女孩的名字吗
苏念关掉邮箱,打开搜索引擎。手指颤抖着,输入了傅斯年、滇南地震、救援等关键词。
跳出来的信息大多零碎,多是关于傅氏集团当年捐赠巨款的新闻。关于他个人被困救援的细节,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
她不死心,又尝试搜索许薇
滇南地震。
这一次,跳出来几张模糊的老照片。是当年灾区救援的纪实摄影。其中一张,一群满身尘土的志愿者疲惫地坐在临时帐篷外休息。
镜头角落,一个年轻女孩侧对着镜头,正在给一个孩子包扎手臂。女孩颈后,恰好露出一颗模糊的小红点。
虽然看不清正脸,但那颗痣的位置……
苏念的心狠狠一沉。
她继续翻找,在一个极其冷门的志愿者论坛里,找到一个几年前的老帖子,讨论当年地震中的感人事迹。
里面有人匿名提及:【记得有个特别勇敢的小姑娘,好像姓许,徒手挖了好几个小时,把傅家那个小少爷从废墟里扒拉出来了,自己手都烂了。后来好像也没要什么回报,就悄悄走了。】
帖子下面有人回复:【对,是有这么个事。那女孩好像叫许薇,后来还得了表彰,但特别低调。】
指尖冰凉,手机几乎握不住。
原来……都是真的。
不是傅斯年骗她。是她自己,偷了别人的人生。
巨大的羞耻和绝望灭顶而来。她趴在冰冷的桌面上,肩膀剧烈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几天后,苏念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一份临时翻译的工作。薪水微薄,但足够她支付房租和基本生活。
她刻意让自己忙起来,用疲惫麻痹神经。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旧钟表,沉闷而规律地走着。
直到那天,她抱着一摞文件从打印室出来,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她下意识道歉,抬头却愣在原地。
傅斯年。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身形挺拔,正和这家公司的老板并肩走来,似乎是在谈合作。眉宇间是惯有的矜贵和疏离。
看到她的瞬间,傅斯年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掠过她身上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西装,和她怀里那摞沉重的文件,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旁边的老板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傅总,见笑了。这是我们临时请的翻译,苏小姐。苏小姐,这位是傅总。
苏念垂下眼睫,抱紧了文件,指甲掐进纸页里:傅总好。
声音平静无波,像是面对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傅斯年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停留了片刻,喉结微动,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与老板继续朝前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掠过她的鼻尖。
苏念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走回自己的工位。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带着一种迟来的、尖锐的痛楚。
她以为她麻木了。可再见他,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委屈、难堪和痛苦,依旧汹涌得能将她溺毙。
下班时间,天色阴沉,下起了冷雨。
苏念没带伞,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傅斯年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声音冷淡,不容置喙。
苏念站着没动,手指蜷缩进掌心:不麻烦傅总了。
傅斯年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苏念,别矫情。下雨了。
矫情苏念抬起头,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显得格外狼狈,她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傅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前夫还是……施舍者
傅斯年的下颌线骤然绷紧,眼神冷了下去:你以为我在关心你
不敢。苏念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只是不想再和傅总有任何瓜葛。毕竟,正主回来了,替身就该有替身的自觉,滚得越远越好,不是吗
傅斯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盯着她,眼底风云变幻,像是有什么情绪要破笼而出,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冰冷的嗤笑。
随你。
车窗升起,隔绝了他冷硬的侧脸。黑色的车子毫不留恋地驶入雨幕,溅起一片冰凉的水花。
苏念站在原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冰冷的膝盖,在无人的屋檐下,像个被全世界丢弃的孩子,无声地痛哭起来。
另一边,宾利车内。
傅斯年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蹲在雨夜里越来越小的身影,胸口一阵莫名的滞涩和烦躁。
他猛地捶了一下方向盘。
喇叭发出刺耳的一声长鸣。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份刚刚拿到的资料。是关于许薇这十年来的经历调查。资料显示,她当年救了他之后,家庭遭遇变故,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些艰难。
他找到她,一方面是确认恩情,另一方面,也确实存了补偿的心思。
可为什么,每次见到苏念那副故作坚强、实则破碎的模样,他的心绪就会变得一团糟
那个骄纵、虚荣、只会给他惹麻烦的苏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影响他的情绪了
他烦躁地扯松了领带,对司机冷声道:开快点。
手机响起,是许薇发来的消息,语气温柔又带着依赖:【斯年,你什么时候过来我煲了汤等你。】
傅斯年看着那条消息,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早已空无一人的街角,眸色沉了沉,最终回复:【马上到。】
他闭上眼,试图将那个雨中哭泣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
不过是个替身。
一场错误的梦。
现在,梦该醒了。
雨水冰冷,砸在脸上,生疼。
苏念不知道自己在那屋檐下蹲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眼泪流干,才扶着墙壁,颤巍巍地站起来。
单薄的衣衫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冷风一吹,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她抱着胳膊,一步一步挪回那个狭窄冰冷的出租屋。
第二天,她发起了高烧。
额头滚烫,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一样酸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没有药。也没有人会给她送药。
她挣扎着爬起来,想烧点热水,眼前却一阵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混沌中,她摸到枕边那个老旧的新手机。屏幕冰冷,联系人列表空空荡荡。
指尖悬在一个号码上空,那个她倒背如流、曾经设置了紧急联系的号码。
傅斯年。
真是可笑。到了这种时候,潜意识里能求救的,竟然还是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
不能打。
打了,只会换来更深的羞辱和难堪。
她咬着牙,重新缩回冰冷的被子里,将自己蜷成一团,试图用体温对抗高热。意识在滚烫和冰冷之间浮沉,一会儿是傅斯年冷漠地说游戏结束,一会儿是那个叫许薇的女孩温婉的笑脸……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很轻,带着迟疑。
苏念昏沉中以为是幻觉。
直到那敲门声又响了几下,伴随着一个略显熟悉的中年女声:苏小姐你在家吗苏小姐
她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墙,踉跄着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傅家的帮佣,张妈。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纸袋,脸上带着担忧和一丝局促。
苏小姐,你……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张妈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和干裂的嘴唇,吓了一跳。
苏念靠在门框上,虚弱地摇头:张妈你怎么……
是先生……呃,傅先生他……张妈语塞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连忙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一点吃的,还有感冒药。你拿着。
先生傅斯年
他让张妈来的
苏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紧,又骤然松开,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涩。他这是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可怜她
她推开保温桶,声音沙哑:不用。你拿回去。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的施舍。
张妈却没走,反而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不忍:苏小姐,你别倔了。你脸色真的很不好,快把药吃了。这……这不是先生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我自己偷偷来的。
她自己来的
苏念怔住。
张妈压低声音,语速很快:先生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家里气氛也怪怪的。那个许小姐……是搬进来了,但先生好像也没多高兴……我今早打扫书房,听到他跟律师打电话,好像……好像在问财产分割的事情,提到你了,说什么……‘她那份,不能少’……
张妈顿了顿,看着苏念越发苍白的脸,声音更低了:苏小姐,我虽然在傅家做工,但……我觉得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这药和吃的,你拿着,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她把东西塞进苏念手里,匆匆说了句保重,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苏念站在原地,手里提着沉甸甸的保温桶和药袋,看着张妈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不是他让来的。
但他……在给她争取财产
为什么愧疚吗
还是……稳住她,怕她这个替身闹事,影响他和正主的美好生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关上门,她看着那盒感冒药,最终还是拆开,和水吞了下去。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吃了药,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时,烧退了一些,虽然依旧浑身无力,但头脑清醒了不少。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熬得软糯香甜的鸡丝粥,还冒着热气。是她以前生病时,张妈常给她做的那种。
眼眶又开始发酸。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吃完东西,有了点力气。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一个几乎从未拨过的号码——傅斯年的私人律师,赵律师。
电话很快接通。
喂,您好,哪位赵律师的声音公式化。
赵律师,我是苏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瞬间变得谨慎又客气:傅太太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这声傅太太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
赵律师,叫我苏念就好。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关于离婚协议,我想尽快处理。财产方面,我放弃所有婚后共同财产,净身出户。请你尽快拟一份补充协议给我。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过了好一会儿,赵律师才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为难和诧异:苏小姐,这……傅先生的意思,并非如此。他特意交代,您应得的部分,必须保障。目前初步的方案是……
我说了,我放弃。苏念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决,我一分钱都不要。只要求尽快离婚。
苏小姐,您再考虑一下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这关系到您今后的生活……
不需要考虑。苏念闭上眼,指尖冰凉,请你按我的意思办。如果他有异议,让他直接找我。
说完,她不等赵律师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痛楚。
不要他的钱。
不要任何与那段错误婚姻、与他傅斯年有关的东西。
她只想彻底割裂,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傅斯年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手里拿着手机,听着赵律师战战兢兢的汇报。
……傅总,苏小姐态度非常坚决,要求放弃所有财产,只求尽快离婚……您看这……
傅斯年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道深刻的褶皱。
放弃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苏念又在玩什么把戏以退为进博取同情
这不像她。那个虚荣的、物质至上的苏念,怎么会主动放弃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
他想起雨中她那双破碎却倔强的眼睛,想起张妈吞吞吐吐说她好像病了……
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搅得他不得安宁。
傅总赵律师久未得到回应,小心地唤了一声。
傅斯年回神,声音冷硬:按她的要求拟协议。
他倒要看看,她能硬气到几时。
挂了电话,他依旧心神不宁。办公室宽敞奢华,却莫名让他感到一种窒闷。
他拿起内线电话:李秘书,把下午的会议推迟。
他需要出去透透气。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驶。
等红灯的间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边一家不起眼的甜品店橱窗。脚步猛地一顿。
那家店……他记得。很多年前,苏念刚跟他在一起时,曾拉着他,兴奋地指着一本美食杂志说,这家藏在小巷子里的老店,做的提拉米苏是全城最好吃的,她小时候每次考好了,妈妈都会带她来买。
当时他只是瞥了一眼,觉得幼稚,从未放在心上。
后来她好像又提过几次,他每次都敷衍过去,或者直接拒绝。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
鬼使神差地,他打了方向灯,将车停在路边,走进了那家店面狭小、装修陈旧的小店。
先生,需要什么老板娘热情地问。
傅斯年看着玻璃柜里所剩不多的几款甜品,目光落在那块唯一的、看起来并不精致的提拉米苏上。
这个,包起来。
提着那个小小的纸盒走出店门,他站在车边,有些茫然。
他买这个做什么苏念现在……还会想要吗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手指悬在那个他以为早已删除、却其实一直存在通讯录最顶端的号码上。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准备挂断时,那边接通了。
一片沉默。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傅斯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在哪
电话那头依旧沉默。
他耐着性子,又问:说话。在哪
良久,苏念的声音才传来,带着病后的虚弱和一种极致的疲惫,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却像针一样扎在他耳膜上。
傅总,有事吗
疏离的傅总。
傅斯年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你生病了
托傅总的福,死不了。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淡漠,如果没事,我挂了。以后,也不必再打来了。
苏念!他语气沉了下去,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躁,你在哪地址发我。
发给你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近乎虚无的嗤笑,然后呢傅总是想来看看我这个替身狼狈落魄的样子,顺便……再给你的正主买一份一模一样的甜品吗
傅斯年猛地愣住,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里那个小小的纸盒。
她……怎么知道
傅斯年,苏念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彻底耗尽心力的苍凉,别再打扰我了。
放过我吧。
也放过你自己。
说完,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忙音嘟嘟地响着,像某种嘲讽。
傅斯年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耳边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几句话。
放过她
也放过他自己
晚风吹过,卷起他大衣的衣角,手里那个装着提拉米苏的纸袋,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它,突然觉得无比刺眼,也……无比可笑。
他猛地抬手,想将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最终,他只是烦躁地将纸袋扔进副驾驶,发动车子,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汇入车流。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却照不亮他骤然空落下来的心。
夜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凉意。
苏念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站在街角昏暗处,看着不远处那家灯火通明的星级酒店。巨大的霓虹招牌——傅氏集团
&
林氏实业战略合作签约酒会——刺得她眼睛发酸。
她不该来的。
可鬼使神差地,在收到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酒店地址和时间的信息后,她还是来了。像是要亲手为自己这场荒唐的梦,画上一个鲜血淋漓的句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才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静。
酒店门口豪车云集,衣香鬓影。她看着傅斯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旋转门后,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越发清贵逼人。臂弯里,挽着的是那个叫许薇的女孩。
许薇穿着一身珍珠白的曳地长裙,颈间戴着璀璨的钻石项链,笑容温婉得体,恰到好处地依偎在傅斯年身侧。灯光下,她颈后那颗小巧的红痣,若隐若现,像一枚无声的胜利印章。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恭维和艳羡声。
傅总和许小姐真是般配!
听说许小姐就是当年地震时救傅总的人真是善有善报!
这缘分,真是天注定啊……
苏念站在阴影里,像一抹无关紧要的尘埃,冷眼看着那幅和谐完美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天注定
偷来的缘分,也算天注定吗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正准备转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一阵喧哗却从酒店门口传来。
哟,这不是苏念吗一个略显尖刻的女声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苏念脚步一顿。
人群自动分开些许,露出林氏实业的千金,林娜。她正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的手臂,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孤身一人、衣着寒酸的苏念,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站着没收到请柬吗林娜故作惊讶,声音拔高,确保周围人都能听见,也是,傅总现在身边有了正主,某些鸠占鹊巢的替身,自然该识趣点,自己滚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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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念身上,惊讶、鄙夷、幸灾乐祸……像无数根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傅斯年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目光扫过林娜,带着一丝不悦,但最终并未开口。他身边的许薇,则微微低下头,往他身后缩了缩,像是受了惊吓,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得意。
苏念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她看着傅斯年。看着他沉默的纵容,看着他臂弯里那个柔弱的正主。
最后一点可笑的期待,彻底粉碎。
她反而轻轻笑了一下,抬起眼,迎上林娜挑衅的目光,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小姐说完了说完了,麻烦让让,你挡着我呼吸新鲜空气了。
林娜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一时噎住,脸色涨红:你……
我什么苏念上前一步,明明衣着普通,气势却丝毫不输,我和傅总已经离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倒是林小姐,这么关心前傅太太的行踪,怎么是生怕自己挤不上傅总下一任替身候选的名单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娜气得尖叫。
是不是胡说,林小姐心里清楚。苏念目光冷冽地扫过她,又缓缓看向傅斯年,和他臂弯里微微一颤的许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傅总,恭喜觅得真爱。祝你们……锁死,千万别再出来祸害别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永不低头的芦苇。
站住!
傅斯年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苏念脚步未停。
傅斯年猛地甩开许薇的手,大步追了上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苏念!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祸害他眼底酝酿着风暴,死死盯着她,还有,谁准你就这么走了
苏念吃痛,蹙眉,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她抬起头,看着他盛怒的脸,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宾客,看着不远处泫然欲泣的许薇,心里只觉得无比荒谬和疲惫。
傅斯年,放手。她声音很低,却带着淬冰的冷意,我们之间,早就无话可说了。
无话可说傅斯年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手腕力道又加重几分,几乎要将她捏碎,你闹也闹了,离婚协议也签了,现在跑来这种场合,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苏念,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苏念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她猛地抬高声音,字字泣血,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想问你傅斯年!当年滇南地震!废墟之下!你昏迷之前,除了那半块桂花糕,还说过什么!
傅斯年瞳孔骤然一缩!攥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松了几分。
你……你怎么知道……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慌乱。
我说!我说‘别怕,我会救你出去,坚持住’!我说‘出去后,我带你去吃最甜的糖’!苏念的声音颤抖着,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现场每一个人的心上,也砸在傅斯年骤然失血的脸上。
那半块桂花糕,早就被压成粉末,混着血和泥土,根本拿不起来!是我!是我用手心一点点拢起来,怕你没了念想,硬塞回你口袋里的!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指向不远处脸色煞白的许薇,声音嘶哑却无比锐利:你问她!她知不知道这些细节!她知不知道你当时抓着我的手,一遍遍喊的是‘妈妈’!她知不知道你肋骨骨折,是我用捡来的破木板给你简单固定,才没让你扎穿肺叶!
傅斯年!你告诉我!这些!她知不知道!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宾客都惊呆了,看看情绪激动的苏念,又看看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许薇,最后看向浑身僵硬、脸色变幻莫测的傅斯年。
真相,呼之欲出。
许薇猛地后退一步,撞在香槟塔上,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她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傅斯年。
傅斯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怔怔地看着苏念,看着她通红的眼眶,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看着她眼底那铺天盖地的委屈和绝望……
那些被尘封的、模糊的、血腥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她嘶哑的控诉,疯狂地涌入脑海!
黑暗……窒息……剧痛……
还有一个沙哑却不断鼓励他的女孩声音……
那双血肉模糊却死死扒拉着碎石的手……
那句别怕,我会救你出去……
和那句出去后吃糖的承诺……
不是许薇那温婉怯懦的样子……
是……是……
他猛地转头,看向许薇,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和冰冷:你……当年……真的是你
许薇在他的目光下,彻底崩溃,眼泪汹涌而出,却只是拼命摇头,语无伦次:我……斯年……我……是她骗人……她……
傅总何必为难她
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男声,突然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气质沉稳儒雅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苏念身边。他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揽住苏念微微颤抖的肩膀,将她护在自己身侧。
动作熟稔而亲昵。
傅斯年的目光瞬间钉在那只揽着苏念的手上,瞳孔骤缩,眼底风暴疯狂聚集,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是谁这句话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骇人的戾气。
苏念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避开他的触碰。
男人却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迎上傅斯年吃人般的视线,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却带着宣示主权般的强势。
傅总,好久不见。他开口,声音清晰落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沈遇舟。
沈遇舟
台下有见多识广的宾客立刻低呼:是沈家那个……一直在国外发展的……
沈遇舟并未理会周围的骚动,他看着傅斯年,语气依旧温和,却字字如刀:
看来傅总贵人多忘事。不过没关系。
他微微侧身,将苏念更紧地护在身旁,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许薇,最后定格在傅斯年难以置信的脸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只是来带回,属于我的人。
十年前滇南地震,废墟之下,抓着我的手,让我别睡,说会带我出去,说以后要给我买糖吃的……
他顿了顿,揽着苏念的手臂收紧,声音低沉而坚定,响彻整个死寂的大厅。
是她。
苏念,才是当年救你的人。
而我,是那个被她从地狱里,亲手挖出来的人。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傅斯年脑海里炸开!
炸得他四肢百骸瞬间冰凉,血液逆流,眼前阵阵发黑。
他死死盯着沈遇舟,又猛地看向他怀里的苏念,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骤然睁大的、盈满震惊和茫然的双眼……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苏念偶尔提及却被他嗤之以鼻的过去,那些许薇闪烁其词的回应……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出鲜血淋漓的、荒谬的真相!
他找错了人。
他宠错了人。
他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给了一个窃取别人人生的骗子!
而那个真正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却被他弃如敝履、百般伤害、最终推开的……
是苏念。
一直,都是苏念。
不……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灰败如纸,声音破碎不堪,怎么会……
沈遇舟不再看他,只是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苏念,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不自觉滑落的泪珠。
念念,我们回家。
他揽着她,转身,无视身后所有的混乱、震惊和那道几乎要将他背影烧穿的、绝望的视线,径直走向酒店门外。
晚风从未停息,呼啸着卷入大厅,吹散了奢靡的酒气,也吹动了苏念额前的碎发。
她没有回头。
一步也没有。
傅斯年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相携离去,没入门外沉沉的夜色里。
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眶通红。
手里那枚准备今晚送给救命恩人的、硕大的钻石戒指,叮一声掉落在光洁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滚出老远。
闪烁着冰冷嘲讽的光。
晚风不语,只是沉默地,将一切爱恨痴怨,都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再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