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进入沈氏集团,几乎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和努力。
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站在沈氏集团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前,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天光,像一座巨大的水晶墓碑。这里是一切职场梦想的巅峰,也是传闻中竞争残酷如养蛊的斗兽场。我是苏晚,新人中的新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入职一周,我被庞大的工作量和严苛的规章制度压得喘不过气。但比这些更让人不适的,是这栋大楼的气氛。它太新了,太华丽了,却总透着一股子陈腐的冷意。尤其是走廊的尽头,常年照不到阳光的区域,即使空调开得足,也总是阴恻恻的,像有人贴着你的后颈吹气。
老员工私下里会嚼舌根,说这栋新楼址是沈家老宅推平了建的,当初动土时就怪事连连。沈家,那个掌控着这一切的庞然大物,它的现任家主沈聿深,更是如同一个遥远的、浸在冰里的神话。
他年轻,英俊得近乎锋利,但眼神沉得能冻死人,偶尔在电梯里或者走廊遇见,那股低气压能让人瞬间失语。
那天,部门主管让我去地下一层的档案室找一份旧文件。说是档案室,其实更像是个堆放废弃杂物的仓库,弥漫着灰尘和纸张霉变的味道。灯光昏暗,一闪一闪,接触不良。
我在一堆蒙尘的旧箱子里翻找,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那是一个旧式的钢笔笔帽,锈迹斑斑,却雕着精致的、类似家族徽章的花纹,显然是沈家老宅的遗物。就在我拿起它的瞬间——头顶的灯啪地一声彻底灭了。
绝对的黑暗。心跳骤停。
然后,我看见了。
就在我面前,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缓缓凝聚。看不清脸,只能感觉到无边的痛苦和怨毒。它没有动,却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冷,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窜上脊梁。
我尖叫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一只手猛地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吓得几乎瘫软,却被那股力量强硬地拽离了原地,跌跌撞撞地被拖出档案室。直到安全出口的绿色应急灯照亮了抓住我的人的脸。
是沈聿深。
他的脸色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极其难看,甚至比我还苍白几分。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刚才站立的地方,瞳孔深处翻涌着我无法理解的惊悸和……愤怒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只剩下惯有的冰冷。
谁让你来这里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主、主管让我来找文件……我牙齿打颤,惊魂未定。
他松开了我的胳膊,那里留下一圈冰冷的触感,仿佛被铁钳箍过。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极度的探究: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猛地摇头,不敢承认。谁会信这种鬼话更何况是对着这位看起来只信权和钱的总裁。
他却像是从我的恐惧里确认了什么,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厌恶,有警惕,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希冀
他什么也没再说,转身离开,留下我在阴冷的楼梯间,浑身发抖。
从那一天起,我知道,我的职场生涯,甚至我的人生,彻底脱轨了。沈聿深看我的眼神变了,我成了他棋盘上一颗意外出现的、不受控却可能有用的棋子。而这片光鲜亮丽的钢筋水泥森林之下,埋藏着足以将人拖入地狱的秘密。
见过那次之后,我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那层隔绝现实与诡异的薄纱被彻底撕开。
我开始频繁地看见东西。
有时是加班到深夜,空无一人的办公区,眼角余光会扫到一个穿着旧式工装裙的女人坐在工位上,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哭。我一转头,她又消失了,只留下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抽泣。
有时是在茶水间,微波炉明明关着,却自己嗡嗡作响,里面的转盘疯狂空转。镜子里会闪过一张扭曲的人脸,充满恨意。
最可怕的一次,是我在女厕所隔间里。隔壁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指甲在抠挠隔板。我忍不住从底下的缝隙看过去——对上了一只充血的眼睛,正死死地向上盯着我!还有汩汩的、液体流动的声音。我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吓得几乎虚脱。
恐惧如影随形。我变得神经质,黑眼圈浓重,工作效率下降。主管对我越来越不满,同事看我的眼神也带着怪异。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逼疯,甚至考虑辞职保命的时候,沈聿深把我叫到了他的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室内奢华却冰冷,没有一丝人气。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像王座上的审判者。
苏晚,他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最近状态很不好。
我低着头,手心全是汗。对不起,沈总,我会调整……
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对吗他直接打断我,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我,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从档案室那天开始,你就变得不一样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在他的逼视下,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断断续续地描述了那些可怕的经历。
他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是眼神更冷了。果然。他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我还是在笑别的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沈总……您……您相信我难以置信。
我不需要相信,我知道。他俯下身,几乎贴着我耳边,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这栋楼不干净,一直都不干净。而现在,它好像对你特别‘感兴趣’。
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
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他退开一步,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利用你这该死的‘天赋’,替我找出这些东西躁动的原因。特别是……关于我哥哥。
我听说过他哥哥,沈家上一任钦定的继承人,才华横溢,却在数年前一场离奇的意外中坠楼身亡,就在沈家老宅。那之后,沈聿深才接手了沈氏。
为、为什么是我我的声音发抖。
因为你看见了,而别人看不见。他的笑容毫无暖意,或者,你更愿意我现在就以‘精神不适’为由让你滚蛋失去工作,背着一身污点,然后……独自面对那些‘东西’
我打了个寒颤。他精准地掐住了我的命脉。离开沈氏的庇护(或者说监视),我可能死得更快。
你需要钱,需要这份工作,需要安全感。他看透了我的挣扎,声音低沉而残酷,替我办事,我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我被困住了。前有虎视眈眈的恶灵,后有冷血无情的总裁。我只能成为他的眼睛,踏入那片我完全不想涉足的、幽冥与罪恶交织的领域。
我成了沈聿深黑暗中的眼睛。
在他的授意和资源支持下(比如拿到老宅的建筑结构图、旧人事档案,甚至一些被封存的案件卷宗副本),我开始小心翼翼地探查。
这个过程痛苦而恐怖。每一次与那些东西的接触都让我濒临崩溃。我看到的幻象越来越清晰,感受到的情绪也越来越强烈——绝望、愤怒、不甘、刻骨的仇恨。
它们像破碎的磁带,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着片段:
——深夜空旷的楼梯间,重复着奔跑和追逐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喘息。
——一间散发着霉味和油漆混合气味的房间(像是老宅的某个房间),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咆哮。
——冰冷的雨夜,模糊的人影站在高处,脚下是扭曲的阴影,然后……坠落。
这些碎片似乎都指向那场夺去沈聿深兄长生命的意外。
沈聿深定期听取我的汇报。通常是在他办公室,有时是在深夜无人的公司。他总是沉默地听着,表情晦暗不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只有在我提到某些特定细节时,他的眼神会骤然变得锐利,呼吸也会微微急促。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共生关系。他需要我的能力窥探秘密,我需要他的权势苟延残喘。我们互相提防,互相利用。
但危险中的靠近,本身就容易滋生扭曲的藤蔓。
有一次,我被一个充满恶意的灵体困在废弃的消防通道里,冰冷的触手缠绕我的脖颈。是沈聿深不知为何察觉到不对,强行破门而入。他拉我出来时,我的手冷得像冰,他的掌心却罕见地有一丝温热。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错觉那里面有一丝后怕。但他很快松开手,恢复冷漠,只硬邦邦地说:下次小心点。
另一次,我因为连续被幻象折磨,发高烧倒在工位上。醒来时发现在公司的休息室里,身上盖着他的西装外套,残留着淡淡的、属于他的冷冽香气。他坐在旁边处理文件,侧脸线条紧绷。见我醒来,他只是淡淡一句:别死,你还有用。
刻薄,却又带着一种古怪的关心。
我的心乱了。明知道他可能只是在维护一件有用的工具,却仍可耻地因为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而心跳失序。他英俊、强大、手握权柄,却又被沉重的秘密和悲伤笼罩,这种复杂性对我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而他看我的眼神,也渐渐不再纯粹是审视和利用。有时会带着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只有我能触碰他无法触及的那个世界,只有我能拼凑他哥哥死亡的真相。
这种感情张力在恐惧和猜疑的温床上畸形生长。我们都在利用对方,却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在暧昧与危机中艰难地维持平衡,仿佛在悬崖边共舞,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通过零碎的线索和鬼魂的低语,我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沈聿深哥哥的死,绝非意外。它牵扯到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可能还有商业阴谋。那个哭泣的女工,似乎曾是沈氏的财务人员,意外发现了某个秘密账本,随后被自杀……而所有这些冤屈和罪恶,都被埋在了这片土地之下,滋养着大楼里日益强大的怨气。
我知道得越多,危险就离我越近。不仅来自另一个世界,也来自现实。
我触碰到核心了。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大楼电力系统不稳,灯光明明灭灭。那种被窥视、被包围的感觉达到了顶峰。我根据之前得到的线索,强行压制着恐惧,来到了位于大楼核心区域、几乎从不使用的纪念厅——这里据说存放着沈家的一些历史荣誉,但我知道,它的正下方,就是当年老宅主建筑,也是沈聿深哥哥坠楼位置的原点。
纪念厅里空旷阴森。墙壁上挂着沈家历代掌权者的肖像,他们在闪电的映照下,面容显得格外诡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即使我知道那只是幻觉,也恶心得想吐。
我看见了!
不止一个东西!
那个哭泣的女财务,脖颈扭曲,手里紧紧抓着一份燃烧的账本残页;几个面目模糊、散发着贪婪和暴戾气息的男性黑影;还有……一个看起来相对清晰的年轻男子的身影。他穿着考究的旧西装,面容与沈聿深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温和,眼神里充满了悲伤和不解。他的太阳穴处,有一个不断淌血的窟窿。
是他!沈聿深的哥哥,沈明轩!
他们同时看向我,无声地嘶吼,强烈的怨念和诉求几乎要将我的大脑撑爆。无数的画面碎片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秘密账本记录着巨额资金挪用和非法交易;争吵;推搡;不是失足,是被人从后面重重推了一把!那个推他的人的身影……我努力想看清……
就在此时,纪念厅的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沈聿深。
是公司的另一位实权副总,沈聿深的堂叔,沈怀山。他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此刻却面目狰狞,手里竟然拿着一把枪!身后跟着两个眼神凶狠的保镖。
果然是你这个邪门的女人在搞鬼!沈怀山眼神疯狂,就知道聿深那小子找你没好事!查账本查他哥哥怎么死的你想让整个沈氏给你陪葬吗
我瞬间明白了!幕后黑手之一,就是他!或许还有其他人!
那些东西……是你……我声音发抖。
是又怎么样沈怀山冷笑,老宅子底下埋的东西多了去了,不差那一两件意外!本来都该烂在地里!偏偏生出你这个怪胎,还能把它们挖出来!
他举起了枪:解决了你,再制造点意外,就说你精神失常自己撞死了……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又一个身影疾冲进来,猛地扑倒沈怀山!
是沈聿深!
他来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暴怒,他甚至没看那把枪,只是死死地把我护在身后,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对着沈怀山咆哮:你敢动她!
两人扭打在一起,枪走了火,打碎了天花板的吊灯,碎片四溅。
与此同时,或许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死亡刺激,或许是沈家血脉的争斗再次于罪恶之地上演,整个空间的灵异力量彻底失控了!
灯光彻底熄灭,只有闪电一次次照亮黑暗。温度骤降,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泪。那些冤魂的影像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狂暴,它们尖啸着,围绕着沈怀山和他的打手,疯狂地攻击、撕扯!沈怀山吓得魂飞魄散,胡乱开枪,却只打中空气,反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双眼翻白。
沈聿深喘着粗气退到我身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我们背靠背,面对着超自然的恐怖和人类的杀意。
我看到了沈明轩的鬼魂,他飘到沈怀山面前,悲愤地指着他,然后又看向沈聿深,眼神复杂,有怨恨,有无奈,最终化作一丝悲哀的释然。
沈聿深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望着那片空无,眼眶骤然红了,嘶哑地喊了一声:哥……
这一刻,所有的猜疑、利用、算计,在生死和血缘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可笑。
最终,沈怀山在被冤魂折磨和精神极度恐惧下,彻底疯了,胡言乱语着承认了所有罪行。他的打手也早就吓瘫在地。
暴走的灵异力量在罪恶者得到报应后,渐渐平息。纪念厅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我和沈聿深,劫后余生,精疲力尽地靠在一起,听着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窗外渐歇的雨声。
事情不可能完全公之于众。
沈怀山精神失常,他的供词成了疯话。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被送往海外疗养,实质是永久监禁。他的势力被沈聿深以雷霆手段连根拔起。
公司内部进行了一次悄无声息的大清洗。那些陈年旧账被秘密处理,涉及到的相关人员,该清理的清理,该封口的封口。沈氏这艘巨轮,经历了一场外人难以察觉的剧烈颠簸,终于被沈聿深牢牢掌控在手中。
大楼里的东西似乎安静了许多。或许是大仇得报,或许是沈聿深请人做了大规模的法事超度,又或许……它们只是暂时蛰伏。
我活了下来,甚至因为协助处理危机(沈聿深对内的说法)而得到了升职加薪,成了总裁办公室的直接下属,拥有了一间独立的办公室。没人知道那段经历的具体细节,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多了敬畏和猜测。
我和沈聿深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
他兑现了他的承诺,给了我地位、金钱、安全感。但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纯粹的雇主与员工,甚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男女关系。
那段在黑暗中互相依存、彼此窥见过最不堪和最真实一面的经历,像一条无形的锁链,将我们牢牢绑在一起。
他不再胁迫我,但我的能力似乎还在,偶尔仍会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感受到一些残留的情绪。这能力成了我留在他身边最正当的理由——我是他的雷达,他的护身符,他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唯一桥梁。
夜晚,他的顶层公寓。
我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有时他会醒着,只是沉默地把我拉进他怀里。他的怀抱并不总是温暖的,有时也带着地狱归来的凉意。我们很少交谈,只是依偎着,听着彼此的呼吸,抵御着各自内心深处的幽灵。
有时,我会在他的书房看到他对着他哥哥的照片出神,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愧疚。我知道,他哥哥的死,他或许并非全然无辜,至少他可能有所察觉却未能阻止,这成了他永远的心魔。而我,是唯一知道这一点的人。
我们是共犯,是盟友,是被同一种黑暗滋养出的畸形共生体。感情或许有,但那里面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恐惧、依赖、利用、赎罪,还有一丝经历过极致疯狂后产生的扭曲认同。
有一天,我帮他整理一份旧文件,指尖无意中又触碰到一点冰凉。我微微一颤。
他立刻敏锐地抬头看向我,眼神深邃:又感觉到了
我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一点点残留,没什么。
他放下笔,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下颌线,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
苏晚,他低沉开口,你哪儿也去不了。这辈子,你都别想离开我身边。
这不是情话,更像是一道咒语,一个宣判。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写满疲惫和偏执的脸,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无法挣脱。光鲜亮丽的豪门总裁,能看见鬼魂的卑微助理。我们被共同的秘密和不同的世界撕扯,却又诡异地在绝望的泥沼中紧紧相拥。
沈氏集团依旧矗立在城市之巅,光耀夺目。但只有我知道,它的地基深处,依旧埋藏着无法言说的过往。而我的未来,也将永远与这份阴冷为伴,与身边这个冷漠又炽热、无情又依赖我的男人纠缠不清,直至未知的终局。
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