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太子身边唯一的热乎气。
一只猫。
看着好人被欺负得太惨。
本咪决定亲自下场。
用点不那么文明但高效的方式。
罩着他。
1
我死了,又活了。
过程没啥痛苦,眼睛一闭一睁。
就是视野变得有点低。
还毛茸茸的。
低头,我看见一双粉嫩的梅花垫爪子。
抬爪,舔了一口。
呸呸呸~~
全是灰。
环顾四周,雕梁画栋,但掉漆。
我穿书了,穿进前几天熬夜,但还是没看完的那本。
成了一只猫。
一只不起眼的估计活不过三集的背景板猫。
原著怎么写来着
太子慕容瑾,好人,滥好人。
优柔寡断,对谁都掏心掏肺。被兄弟坑,被爹嫌弃,被臣子忽悠。
最后被废黜太子之位,圈禁高墙。
结局
没看完。
但估计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或者,是郁闷死。
反正惨得一批。
当时,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骂,这什么绝世圣母白莲花,活该被炮灰。
报应来了。
现在,我跟这位活该的炮灰太子,绑定了。
胃里空空,饿得发慌。
猫的本能让我想嗷嗷叫,但忍住了。
得先搞清楚状况。
肉垫踩在冰冷的地上,没声音。
这感觉新奇又憋屈。
殿内很空旷,摆设寥寥无几,蒙着厚灰。
一张桌子,腿有点歪。几把椅子,漆色暗淡。
唯一看着还行的,是角落里的一张矮榻。铺着的褥子颜色发旧,厚度约等于无。
空气里有种挥之不去的陈旧味道,混杂着一点淡淡的墨味。
还有……食物放久了的酸馊气。
门外有脚步声。
拖拖拉拉,很不情愿的样子。
摆什么主子谱儿,晦气东西……这地方,狗都不愿意来……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太监服的老家伙把食盒往地上一扔。
动作粗鲁,盖子被震开。
殿下,用膳了。
说完,不等里面回应,扭头就走,脚步快得跟后面有鬼追他似的。
食盒歪在地上,寒酸得可怜。
里面就一碗看不清内容的糊糊,灰绿灰绿的,旁边还搁着半块馍。
就这喂猫呢
哦,对,我现在就是猫。
但这玩意儿,猫都不吃!
我的视线从食盒上移开,望向庭院。
他就在那儿,坐在石凳上。
背影单薄、肩膀瘦削,仿佛风再大一点都能把他吹折了。
这就是慕容瑾,书里那个炮灰太子。
他低着头,脸没什么血色,眼神望着虚空某一点,空茫茫的。
书上寥寥几笔的处境艰难,变成眼前具象的冷清宫殿、馊饭、恶奴……
比我想的还惨。
心里那点活该,熄了火。
也是,他本就不活该。
他动了一下,轻轻咳嗽起来,肩背微颤。好不容易停下,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喘声。
没人过来问一句。
一个太子,混成这样。
我蹲着,望向他。
他好像终于察觉到我的视线,缓缓转过头。
目光对上了。
他的眼睛很漂亮,颜色偏浅,像是琥珀。
此刻,它映着惨淡天光,显得更加干净,也更加空洞。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眼底那点茫然迅速褪去,染上一丝小心翼翼的惊讶。
还有……受宠若惊
好像这破院子里多个活物,是多么值得惊喜的事。
他试着对我露出一个微笑,嘴角牵起,有点生涩,眉眼微微弯下。
很温柔。
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和单薄的身板,效果加倍。
可怜兮兮的。
完了,这谁顶得住。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对我伸出手。
咪……咪……
发出笨拙的引诱的声音。
啧,连叫猫都叫得这么没气势。
我本该高冷地甩着尾巴走开。
但我没动。
他眼底那点微弱的期待像风中残烛,仿佛我爪子一动,就能给它扇灭了。
算了,跟个纸片人计较什么。
而且,真他妈冷啊。
我迈着猫步,慢慢走过去。
用脑袋,不怎么热情地蹭了蹭他伸出来的手。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随即,眼睛明亮起来。
他试探地轻轻抚过我的背。
你……不怕我
怕你个鬼。
我没吭声,也吭不了声,只能咕噜两声。
这声音,似乎极大地鼓励了他。
他深吸一口气,极其小心地把我整个抱起来,搂在怀里。
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确实暖和了些。
他把我抱得很紧,仿佛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下巴轻轻蹭着我的头。
真好……热的……
他就这么抱着我,坐在冰冷的石凳上,在萧瑟的庭院里。
风还在吹,馊饭还在原地,恶毒的话语也似乎还飘在空气里。
但,他好像暂时把这些都隔绝在外了。
我抬起爪,扒拉了一下他。
这倒霉孩子看起来是没救了,烂好人,软柿子,谁来都能捏一把。
估计,离书上那惨淡结局也不远了。
我一只猫,能干嘛
舔舔爪子,挠挠人
最大的战斗力,大概是打翻他的砚台
他那点微末的体温,一点点传过来。
……淦。
我内心叹了口气,尾巴不太情愿地扫了一下他的手。
算了,以后就跟我混吧。
刚才那个老太监,我记住了。
给咪等着。
2
放话容易,实操难。
我,一只新晋穿书猫,首要任务不是宫斗,而是找吃的。
慕容瑾那碗猪食一样的糊糊,他居然真能吃下去,还分了我小半碗。
眼神里带着讨好,好像这是什么珍馐美味。
我低头,闻了闻。
酸腐气直冲猫脑门。
yue——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手足无措:对不起……是不是……馊了
他尝了一口:还……还能吃……
能什么能!猫的味蕾都受不啦!
这日子没法过了!
必须立刻!马上!改善伙食!
从源头开始!
源头,就是那个老太监。
他姓孙,我听见别的洒扫小太监偷偷叫他孙老狗。
嗯,很贴切。
孙老狗负责东宫这块的膳食分发,克扣用度、中饱私囊,是他最熟练的业务。
咪的拯救太子,从胃开始计划,第一步,就拿这条老狗开刀。
咪自然有咪的办法。
人类的宫斗需要心眼子,咪们猫猫,主打一个物理超度、精神污染。
孙老狗的院子,比慕容瑾的住处有人气多了。
檐下挂着风干的腊肉,虽然不多,但看得猫眼睛发直。
嫉妒,使猫面目全非。
白天,孙老狗把他那床厚厚的棉被抱出来晒。
他眯着眼,揣着手,围着被子转了两圈,很是满意的模样。
然后,晃悠着去了别处。
机会来了。
咪跳上晾衣绳,开踩。
我刚在花坛里滚过,爪子上的泥巴新鲜热乎着,梅花印一个接一个的。
得踩均匀点。
这边来几个,那边再来几个。
踩完,咪还在上面磨了磨爪子。
完美。
咪深藏功与名,开溜。
傍晚,我听到孙老狗尖利的咒骂声。
哪个小畜生!杀千刀的!老子的被子!
心情舒畅。
晚饭那碗馊糊糊,都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慕容瑾默默吃着,像是没听到远处的叫骂。我跳上桌子,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通知你,复仇开始了喵。
他当然听不懂,只是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第二天,升级。
我昨晚观察了他一夜。
孙老狗打呼噜、磨牙、说梦话。
睡眠浅,容易醒。
好的,咪知道了。
月黑风高,正是喵喵叫的好时候。
我蹲在墙头上,酝酿情绪。
开始。
不是温柔的喵哦~~,是凄厉的、撕心裂肺的嚎叫。
咪的嗓子穿透力极强,第一声嚎叫刚落,屋里的鼾声就停了。
第二声,传来窸窸窣窣翻身和模糊的嘟囔。
第三声,第四声……
连绵不绝。
操!哪来的死猫!滚啊!!!
孙老狗暴躁的吼声从屋里传来,伴随着东西砸在门板上的巨响。
咪不为所动,继续咪的专场演唱会。
嚎累了,就歇口气,舔舔爪子。
屋里又有了些动静,估计是气得坐起来了。
等他稍微安静些,准备再次入睡时——
嗷呜——!!!
新一轮攻势开始。
如此反复,一夜下来,咪的嗓子有些干。
但,效果显著。
第二天见到孙老狗,他眼下有两团巨大的乌青,脸色灰败,走路打着飘。
哼,活该。
慕容瑾似乎察觉到了我夜里总往外跑,他抱着我,有些担忧。
夜里凉,别乱跑。
咪咕噜两声。
没事,锻炼身体。
小打小闹够了,得来点狠的。
这种油滑的老太监,不可能不藏好东西。
咪观察几天,摸清了他的行动规律。趁他白天当值,溜进了他的小屋。
味道复杂。
汗味、油垢味,还有一丝甜腻香气。
咪的鼻子动了动,循着味去。
床头有个矮柜,上了锁。
呵,防君子不防小猫。
柜子底下有条缝,不大,但咪挤一挤,能钻进去。
里面果然有货。
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看样子,是厨房的酥皮点心。
一小包茶叶,闻着比慕容瑾喝的那种碎沫子香多了。
甚至,还有小半块火腿,油光锃亮的。
我盯着那火腿,口水疯狂分泌。
但不行。
吃了就暴露了。
咪的目的是破坏,不是偷吃。
看着这些好东西,再想想慕容瑾每天的那些猪食。
咪的火气噌噌往上冒。
我跳上点心,爪子踩上去,油纸嘶啦一声破开,精致的点心瞬间被踩得稀巴烂。
接着是茶叶,我狠狠咬开,撒了一地。
最后,是那块火腿。
我叼起来,拖到他床铺下面那个最阴暗的角落。
放下。
摆好姿势。
酝酿。
对不起了火腿兄,但为了正义——
一泡热腾腾的、气味浓郁的猫屎,精准地、覆盖式的,拉在了那块诱人的火腿肉上。
完成。
理直气壮,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咪功成身退,原路钻出。
接下来,就是等待。
傍晚,孙老狗回来了。咪蹲在院外的树上,视野绝佳。
他打开门,然后……
啊——!!!!!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脸色煞白,像是看见了鬼,扶着门干呕。
我的点心!我的茶!!我的火腿!!!哪个天杀的!造孽啊!!
这些东西来路不正,他在院子里跳着脚大骂,骂得花样百出却又不敢太大声,憋得脸红脖子粗。
最后,他颓然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念着:邪门……太邪门了……
爽!
咪甩着尾巴,心满意足地回去找咪的软柿子太子。
慕容瑾在看书,窗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孙老狗崩溃的余音。
他抬起头,看到我跳进来,愣了愣。
然后,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带着讨好的笑,是真正的笑。
他放下书,朝我伸出手。
是你做的对不对我听他们说了……孙公公那里,最近闹得厉害。
咪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跳进他怀里,蹭了蹭。
只剩你对我好了……
他抱着我,看向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
我窝在他怀里,舔着爪子。
第一步,搞定。
下一个,搞谁
3
解决了孙老狗,东宫的伙食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还不是山珍海味,但至少是热乎的、新鲜的、没馊味的饭菜。
送饭的小太监换了个生面孔,手脚麻利。
慕容瑾看着桌上那终于有了点样子的两菜一汤,愣了很久。
咪蹲在桌上,斯文地舔着爪子。
深藏功与名,是咪的基本修养。
他好像懂了。
又好像没全懂。
他把肉挑出来,吹凉,放到咪专属的小碟子里。
嗯,算他有点良心。
温饱问题暂时解决了,但咪的铲屎官,依旧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软柿子。
没等咪去找他们麻烦,麻烦自己送上门了。
来的是一位兄弟,好兄弟。
三皇子,慕容琪。
书里提过,性格骄纵,没什么脑子,是排挤慕容瑾最卖力的那几个之一。
他来得声势浩大,人还没进院子,嚣张的笑语就先涌了进来。
慕容瑾正在给咪梳毛,听到动静,顿了顿。
我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虽然很快放松了下来,但那种下意识的紧绷。
骗不了咪。
他把我放到榻上,低声道:别出来。
然后,自己理了理那身洗旧的青袍,走了出去。
我可能吗
咪轻盈地跳上屋顶,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暗中观察。
慕容琪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
皇兄近日可好瞧着这东宫,越发清静了。
他语调扬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目光扫过,像是在看垃圾堆。
劳三弟挂心,尚好。
尚好
慕容琪嗤笑一声,绕着慕容瑾走了一圈,上下打量。
也是,皇兄向来知足常乐。听说,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份例又短了啧,也是~~太子哥哥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同那些奴才计较。
慕容瑾听着,没什么表情。
咪的尾巴不爽地拍了一下。
慕容琪觉得无趣,变本加厉起来。
他走到慕容瑾刚才坐的地方,看到榻上咪掉的几……百根毛,皱起眉,用扇子掩住鼻。
什么味儿皇兄如今倒是雅兴,养起这些掉毛的畜生了也是,牲畜比人听话,给口吃的就摇尾巴,是吧
话音刚落,他伸手推了慕容瑾一把。慕容瑾没躲,承受着那不算重的力道。
忍!就知道忍!
咪气得胡须直抖。
畜生说谁呢!
给口吃的就摇尾巴你摇一个我看看
咪的怒火蹭蹭往上冒,猫毛炸开。
冷静,咪是有计划的咪。
直接扑上去挠花他的脸
nonono~~
太明显了,还给慕容瑾添麻烦。
得用更意外的方式。
我跳下屋顶,慕容琪还在高谈阔论,吹嘘他新得的宝马、父皇又赏了他珍珠,极力渲染着自己的得意。
他的跟班们,也配合地发出谄媚的笑。
我绕到外面的庭院。
前几天刚下过雨,花圃边上还有一小片未干的湿泥。
黑黢黢,黏糊糊。
完美。
咪计算好角度和时机。
等慕容琪终于炫耀够了,打算离开,一行人趾高气扬地往外走时。
就是现在。
咪从侧面猛地窜过他们面前,直扑那片湿泥。
什么东西!
慕容琪被突然闪过的影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一滑。
为了保持平衡,他的手臂胡乱挥舞着——
砰!
他狼狈地踉跄了一下,虽然没摔个结实的屁墩儿,但一只脚,已经结结实实地踩进了泥坑里。
昂贵的锦缎靴子,瞬间糊满了黑泥。
紧接着,他挥舞的手臂为了找平衡,啪地一下,撑在了旁边正晾晒着的旧抹布上。
湿漉漉、油腻腻的触感,让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脸都绿了。
殿下!
三殿下!
跟班们慌了,七手八脚地去扶他,乱成一团。
而咪,早已受惊地跳上墙头,舔舔爪子,仿佛刚才只是路过打酱油。
慕容琪气得脸色铁青,看着自己脏污的靴子和手。
想骂,又找不到对象。
最后,只能把火气都撒在跟班身上: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走!晦气!
他一瘸一拐地被搀走。
来时的威风扫地,只剩狼狈。
院子重新安静了下来。
慕容瑾看着那片被踩乱的泥泞,又看了看墙头上假装看风景的我。
他走过来,把我抱下来,轻轻梳理我炸开的毛。
调皮。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本以为,这事就完了。
没想到,隔几天又来了一个。
五皇子,慕容琳。
书里说他心思多,嘴更毒,喜欢来阴的。
他倒是没像慕容琪那样动手动脚,只是坐着,假装喝茶,言语像淬了毒的针。
从慕容瑾的学业问到骑射,再惋惜一下父皇的失望。
最后,不经意地提起某个因罪被贬的官员,曾是太子侍读。
句句不离废物、无能、丢尽皇家脸面。
咪蹲在房梁上,冷冷看着下面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多喝点茶吧,嘴这么臭。
梁上有个小小的鸟窝,弃用已久,但积累了不少陈年老料。
咪选了一颗质量上乘、干湿适中的。
慕容琳正说到兴头上,嘴角挂着虚伪的怜悯。
咪轻轻一推。
咻——
一小坨黑影精准降落。
啪嗒。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那杯自带的名贵香茗里。
茶沫四溅。
几点浑浊的液体,溅到了他的嘴里。
慕容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着杯子里多出来的配料,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从错愕,到难以置信,再到恶心和愤怒。
他扔掉杯子,豁然起身。
慕容瑾!你!
他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发作。
可这玩意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难道,他还能怪房梁不成
他抬头,死死瞪着房梁,但,只能看到几根腐朽的木料。
哼哼哼,聪明的咪早就缩回阴影里了。
慕容瑾适时地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起身:五弟,这……这是……
他看起来比慕容琳还慌,仿佛闯了大祸。
慕容琳脸色铁青,他看了看慕容瑾那副懦弱受惊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狼藉的茶杯和那醒目的鸟粪。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最终,他狠狠甩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告辞!
走得比慕容琪还狼狈。
慕容瑾看着他渐渐走远,脸上的惊慌慢慢褪去。
他走到那摊污渍前,看了看。
然后,他拿出帕子,将那碎瓷片和脏东西包起来。
走到院子的树下,挖了个坑。
埋了。
做完这一切,他去洗手。
一遍,又一遍。
晚上,他给咪加餐了。
一条小鱼干。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
过了两天,宫里隐隐有趣事传开。
说是五皇子慕容琳在太子宫中饮茶,天上掉下鸟粪,精准落入杯中。
人们私下窃笑,说五皇子缺德事做多了,连鸟都看不过眼。
慕容琳好一阵子没脸见人。
4
爪子踩人,鸟粪空投。
这些小打小闹像石子投入深潭,能听个响,泛起点涟漪,但改变不了潭水本身的死。
真正的寒意,来自高处。
那个坐在龙椅上,慕容瑾该叫父皇的男人。
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压得咪喘不过气。
一个面生的太监来传口谕,叫他去御书房。
慕容瑾沉默起身,整理衣袍,动作有些僵硬。
咪在他脚边转了一圈,蹭了蹭他。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
没事,我去去就回。
我在殿门口蹲着等。
风越来越冷,时间过得很慢。
那老皇帝,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
书里说,他多疑、刻薄,对慕容瑾这个太子尤其看不上眼。
慕容瑾那种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去了能有什么好
终于,咪听到了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的。
慕容瑾回来了。
他径直走进殿内,走向最里面的角落。我跟进去,跳上旁边的矮柜,看着他。
慕容瑾的肩膀绷得很紧,微微发抖。
他在御书房经历了什么
斥责羞辱
还是,彻底的失望
书上说皇帝对他失望,轻飘飘几个字,砸在人身上,是足以碾碎脊骨的重量。

他没反应。
咪跳下柜子,走到他脚边,用脑袋使劲蹭他的腿。
他终于动了一下。
接着,他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在哭。
没有声音的哭。
比嚎啕大哭更让咪难受。
可我一只猫,能做什么
挠烂龙椅在老东西的茶壶里撒尿
咪做不到。
咪能做的,太少太少。
我围着他打转,一遍又一遍地用脑袋顶他,发出喵喵声。
别哭了,为那种人不值得。
你还有咪啊。
咪罩着你。
话说不出口,急死咪了。
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一样东西。
我最宝贝的那样东西。
是我自己瞎折腾,用院子里的干草,偷偷挠了好久才编成的一个小圈圈。
歪歪扭扭,大小刚好能套在咪的脑袋上。
咪很喜欢。
觉得它金灿灿,香喷喷。
平时,我都藏在我睡觉的垫子底下,谁也不给看。
现在,咪觉得,他可能需要它。
比咪更需要。
我又蹭了一下他的手,转身飞快跑开。
窜到我藏宝贝的位置,嘴爪并用,把垫子扒拉开,叼出那个草圈圈。
一路小跑,回到他身边。
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被冻住了。
我把嘴里叼着的草圈圈放到他腿边,然后用脑袋,把这个对咪来说最最珍贵的礼物,往他手边拱了拱。
喏。
给你。
咪的王冠。
别难过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动静,茫然地看向腿边。
他愣住了。
愣了好几秒。
像是无法理解眼前的东西,和他此刻的情绪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的视线,从草圈,慢慢移到咪的脸上。
咪蹲坐着,尽力挺起胸脯,让自己看起来可靠一些。
他再次望向那个草圈,嘴唇颤抖起来,比身体更厉害。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
砸在冰冷的地上,也砸在那小小的干草圈上。
慕容瑾伸出手,把整个咪捞进怀里,死死抱住。
咪不动,任由他抱着。
哭吧哭吧。
哭出来就好了。
咪在这里呢。
他哭了很久,直到力气耗尽。
5
自打那次御书房事件后,慕容瑾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
他还是那样,每天读书、练字、给咪梳毛、抱着咪发呆。
脸色依旧苍白,身板依旧单薄,说话也依旧还是轻声细气。
但。
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咪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那老太监,被咪制裁后,确实消停了一段时间,送来的饭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克扣。
但他看慕容瑾的眼神,那种藏在恭敬下的轻蔑,没变。
偶尔,咪听到他和其他太监私语,内容不堪入耳。
太子窝囊,迟早被废,得赶紧找新主子。
咪听着,爪子痒。
盘算着哪天再去他屋里添点料。
没等咪动手,出事了。
那天早上,东宫那口早就废弃不用的枯井,围了不少人,乱糟糟的。
孙老狗死了。
说是夜里喝多了酒,失足跌进去的。
脑袋磕在井沿上,当场就没气了,发现时,人都硬了。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瑾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竟有这种事……也是可怜,好生安葬了吧。
汇报的小太监大气不敢出,喏喏应了声,便退下了。
咪蹲在窗台上,看着那小太监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慕容瑾。
他低头看书,脸上平静无波,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空气里,有点别的味道。
咪耸动鼻子,仔细闻了闻。
是从慕容瑾身上飘来的,很淡,被书墨和熏香掩盖着。
一种潮湿的、带着点苔藓和泥土的气味,像是那口废井边的味道。
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可能吧
我甩甩头,把这荒谬的联想甩出去。
他这么个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性子,怎么可能呢
巧合,肯定是巧合。
肯定是他散步时不小心沾上的。
对,一定是这样。
我跳下窗台,蹭了蹭他,寻求安慰。
他放下书,把咪抱起来,熟练地挠着咪的下巴。
吓到了别怕。
他的怀抱很温暖,力度也恰到好处。
咪很满意。
没过几天,另一件事炸开了锅。
是三皇子慕容琪,那个一身锦袍像开屏孔雀的家伙。
他倒大霉了。
据说是在宫外纵马狂欢,醉酒后还口无遮拦。
抱怨皇帝偏心,苛待于他,甚至说了几句对朝政不满的话。
第二天,那些话就变成奏折,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上。
龙颜大怒,慕容琪结结实实挨了二十大板,打得皮开肉绽。
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
往日巴结他的人,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消息传来,慕容瑾正在练字,咪正在和笔决斗。
小太监低声禀报完,他笔下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
等那小太监退下,他写完最后一笔,走到窗边,负手看着外面。
咪听到他近乎自语般地喃喃了一句。
太轻太模糊,只能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
……马场……酒后……果然……
谁酒后果然什么
咪没听懂。
他转过身,看到我在闻他的字,笑了笑,走过来把我抱开。
墨脏,别碰。
他把咪搂在怀里:安静多了,是不是
确实,慕容琪被禁足,宫里叽叽喳喳的麻雀都少了几只。
清净。
咪舒服地咕噜了两声,表示赞同。
他轻轻地笑了。
感觉他心情很好,是因为讨厌的人倒霉了吗
嗯,肯定是。
人之常情,咪也高兴。
咪的软柿子,终于有了点脾气。知道谁欺负他,活该遭报应。
好事。
都是咪的功劳!
要不是咪天天给他打气,他能支棱起来吗
肯定不能。
我得意地竖起尾巴。
6
慕容瑾似乎越来越顺了。
饭食准时、宫人规矩,连那些兄弟们都来得少了。
他看书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偶尔会有个别人,在夜深时悄悄来,低语几句又消失。
咪没太在意。
大概又是哪个不受待见的小官,来走太子的门路
咪的主要任务,依旧是吃、睡、晒太阳。
以及,监督慕容瑾好好活着。
皇帝寿辰快到了,宫里要摆宴。
皇后下了旨,让各宫都出点力,装点园子,显得热闹喜庆。
这种场合,往常没人会记得慕容瑾。
今年倒稀奇,居然有个管事太监跑来,客气地请太子殿下也去瞧瞧、指点一二。
慕容瑾本欲推辞,但咪蠢蠢欲动。
御花园!好久没去了!那边池塘的金鱼又肥又傻!
咪扒拉着他的衣袍,使劲蹭,发出渴望的呼噜声。
带咪去!带咪去!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把我抱起来。
那就去看看吧。
御花园果然热闹,宫人来来往往,搬着盆景、绸缎、灯笼。
各宫的娘娘们也三三两两出现,言笑晏晏。
慕容瑾抱着我,走在边缘。
没人主动跟他搭话,偶尔看过来的,总是带着审视、怜悯。
他也不在乎,只是慢慢走着,偶尔低头和咪说话,指出哪朵花好看。
咪的注意力,全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傻鱼!好多傻鱼!
我挣扎着想下去,他抱紧我:别乱跑,水边危险。
啧,婆婆妈妈。
咪正想着怎么脱身,经过一片山林,怪石嶙峋、路径曲折,人少了些。
突然。
咪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动物本能疯狂预警,有危险。
我发出低低的、威胁式的吼叫,死死盯着假山阴影处。
怎么了
慕容瑾察觉到我的异样,停下脚步。
几乎就在他停步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窜出,速度极快。
手里寒光一闪,直刺慕容瑾心口。
刺杀!
光天化日!御花园!他们怎么敢!
慕容瑾似乎完全被吓呆了,抱着咪僵在原地。
蠢货!躲啊!
咪急了!
我一蹬,借力扑了出去,直冲那刺客面门。
喵——!!!
爪子伸出,狠狠抓向那双眼睛。
刺客显然没料到这变故,动作一滞,下意识偏头躲闪。咪的爪子没能抓中眼睛,但狠狠挠到了他蒙面的布。
咪落在地上,迅速翻身,弓起背,继续龇牙低吼。
慕容瑾动了。
刚才那瞬间的僵硬和惊恐,像假的一样从他脸上褪去。
快得让咪怀疑是不是错觉,刚刚是不是在演咪。
他没有后退,避开匕首的同时,一只手扣住刺客持刀的手,另一只手精准地劈向刺客的喉结。
那刺客发出嗬嗬的怪响,匕首当啷落地。
直到这时,远处的侍卫才被这里的动静惊动,呼喝着冲过来。
有刺客!
慕容瑾的脸上,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的苍白和后怕。
身体微微摇晃,像是脱了力。
他向咪大步跑来,一把将咪抱起,手在咪身上急切地摸索检查。
伤到没有啊!让我看看!抓到你了没有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他翻来覆去地看咪的爪子、咪的肚皮、咪的尾巴。
谁让你扑上去的!谁让你去的!你不要命了!那是刀子!刀子知不知道!
咪被他吼得有点懵,也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
但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吓坏了。
我小声地喵了一下,舔了舔他的手。
没事了没事了。
看,咪厉害吧
侍卫们制住刺客,周围围了一圈惊疑不定的人,目光落在我们一人一猫身上。
皇后和几个高位妃嫔闻讯赶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慕容瑾谁都没理,只是抱着咪,一遍一遍确认咪有没有受伤。
太子殿下,您无恙吧可是受了惊
直到一个嬷嬷小心上前询问,慕容瑾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惊惧未消,眼圈泛红,配合着他那张苍白的脸,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吓破了胆。
无……无事……多亏……多亏这猫儿……若不是它惊叫扑挠,吸引贼人注意,我恐怕……
他没说完,流露出一丝后怕的哽咽。
完美,合情合理。
一只护主心切的猫,慌乱中扑挠刺客,干扰了行动,给侍卫争取了时间。
而太子殿下,侥幸捡回一命,吓得魂不附体。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咪身上,带着惊奇、探究,还有一丝释然。
原来如此。
是运气,是巧合,是一只猫的误打误撞。
危机解除,慕容瑾以受惊为由,提前离场。
回到东宫,他把咪放在榻上,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以后不许这样了,什么都不许做,躲远点,知道吗
咪歪头看他。
他把咪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咪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
7
自打御花园那场惊心动魄后,宫里的风声,一天紧过一天。
像一张弓,被无形的手拉满,仿佛随时要断裂。
皇帝病了。
不是小打小闹的头疼脑热,是真真正正地倒下了。
听说是在批阅奏折时突然吐了血,然后,就再没起得来床。
太医院的人进进出出,脸色一日比一日黑。
沉重的宫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穿着各色官服的大臣们行色匆匆,脸上忧虑,眼底藏着算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药草的苦味、熏香的腻味,还有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铁锈味。
慕容瑾变得更忙了,不再整天待在东宫里看书陪咪。
经常天不亮就出去,夜深了才回来。
他说是处理政务。
陛下病重,许多事需要人决断。
咪听不懂那些朝堂大事。
咪只关心,小鱼干和晒太阳的垫子,有没有准时准备好。
有的,而且越来越好。
送来的鱼更大更鲜,垫子用的是新絮的棉花,软乎蓬松,有阳光的味道。
如今,东宫的炭火烧得足、饭菜精致可口,殿内也添了不少像样的摆设。
那些曾怠慢的宫人,现在恨不得把腰弯到地底下去。
殿下万安。
他们的声音又轻又抖,带着真切的畏惧。
慕容瑾通常只是淡淡嗯一声,脚步不停,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抱着咪的时间变少了。
咪很不满。
不过,当咪用爪爪拍他手背表示抗议时,他便会停下手中的事,把咪抱在怀里。
那些曾经嚣张的兄弟们,好像很久没来拜访了。
三皇子慕容琪
禁足期是过了,但没见他再出来蹦跶。
五皇子慕容琳
上次鸟粪事件后似乎就一蹶不振,最近又感染了风寒,病得起不来床。
还有其他几个跳得欢的。
不是家里突然被查出陈年旧案,就是自己行事不谨闹出笑话,或多或少都惹了麻烦,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像秋风扫落叶,呼啦啦一下,都没了声响。
过程
咪不清楚。
咪只偶尔在慕容瑾深夜归来时,听到他跟那个总是低着头、带着香喷喷小鱼干的侍卫极短的对话。
处理干净了
是,绝不会再扰殿下清静。
嗯。
宫里的氛围越来越怪。
那种奇怪的紧绷感,达到了顶峰。
咪漫步在宫中,常常能听到低声的议论。
听说了吗张大人昨夜……没了!说是急症!
李统领被撤了,换上了东宫那位举荐的人……
陛下……怕是就这几天了……
以后,可是要变天了……
变天
咪蹲在东宫最高的墙头上,看着底下匆忙来往的宫人。
接着,咪又看向了远处那座最巍峨、也最死气沉沉的宫殿。
空气又干又冷,吸进肺里像带着冰碴子。
是要变天了。
终于,在一个灰蒙蒙、连鸟都不叫的清晨。
那根绷紧的弦,断了。
终于断了。
丧钟响了,沉重,缓慢,一声接着一声。
从皇宫最深处荡开,传遍整个皇城。
铛——
铛——
铛——
一瞬间,所有声响都消失了。
随即,更大的更压抑的哭声和骚动,从四面八方涌起。
咪趴在屋顶,看着无数人跪伏下去,黑压压的一片。
慕容瑾是什么时候去的
咪不知道。
他走得很早。
咪再见到他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没穿素服,还是一身玄色常服,只是去了冠,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着。
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倦色。
院子里跪倒一片,宫人们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恭迎殿下……
他径直走进殿内,咪跟了进去。
咪咪,过来吧。
他向我伸出手,咪走过去,跳进他怀里。
第二天,诏书公告天下。
先帝驾崩,太子慕容瑾继位。
国丧,新帝登基。
一切都异常的顺利。
那些曾经障碍一样的人,消失得干干净净。
再没有人敢用轻蔑的眼神看东宫……哦不,现在该叫乾清宫偏殿了。
慕容瑾暂时还住在这,说是登基大典后再搬。
再没有人敢送来馊饭冷菜,再没有人敢出言嘲讽。他们见到他,远远就跪下了,额头抵着地面:
陛下圣安。
咪蹲在宫墙上,看着咪的铲屎官被一群战战兢兢的大臣簇拥着走过。
那些人低着头,恨不得把身子缩进地缝里。
哼。
咪甩了甩尾巴,昂起头。
早该如此了。
都是咪教导有方。
没有咪天天给他打气,他能有今天
没有咪挠跑那些坏蛋,他能专心读书
没有咪关键时刻扑出去救他,他早就没了!
虽然过程有点小波折,但结果完美。
我,一只穿书猫,成功拯救了炮灰太子!
咪眯起眼,沐浴在万众瞩目之下。
然后,舔了舔爪子。
接下来,就该享受咪的猫猫皇生活了。
8
丧钟的余音早就散了,宫里素白的灯笼也陆续撤下。
那股萦绕不散的药味和哭声,被一种更凛冽更沉默的东西取代。
像雪后初霁,天地一片白茫茫。
干净,冻人也冻咪。
流程走得很快,快到咪这猫脑子都没反应过来。
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慕容瑾就不再是太子瑾了。
现在,他是皇帝。
登基大典那天,咪被圈在暖阁里,没让出去。
哼,可恶的柿子。
据说场面盛大,极其隆重。
钟鼓齐鸣,百官跪迎,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能掀翻屋顶。
咪没看见。
只听见外面隐隐约约的动静,沉闷,威严,隔着厚厚的宫墙都透进来一股压迫感。
等一切喧嚣落定,他回来了。
褪下那身沉重繁复、绣着张牙舞爪金龙的冕服,换上了一身略家常些的墨色常服。
暖阁里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
都退下。
宫人们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咪和他。
咪趴在软垫上,歪头看他,慢慢眨了眨眼。
他也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嘴角一点点弯起来,露出一个疲惫、却真实柔软的笑。
他走过来,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抱咪,而是伸出手,让咪闻了闻他。
咪凑过去嗅了嗅,熟悉的味道里混了点陌生的冷硬。
但还是他。
咪蹭了蹭他的手。
他这才把我抱起来,搂进怀里,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累了……
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闷在咪的毛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像是以前那个受了委屈、需要安慰的软柿子。
看吧,就算当了皇帝,在咪面前,还不是只软脚虾。
咪得意地甩了甩尾巴,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呼噜声,用脑袋顶他。
辛苦了吧
没事,咪在呢。
咪陪着你。
他抱着咪坐下,把咪放到他腿上,给咪梳毛。
今天乖不乖有没有捣乱
他问道,手轻轻挠着咪的下巴。
咪眯起眼,享受至尊服务。
捣乱捣什么乱
咪可是功臣,那能叫捣乱嘛
他梳着毛,偶尔会跟咪说些外面的事。
语气平淡,像在聊家常。
今天罢了两个官,贪得太不像话了。
边境不太平,得换个靠谱的人去守着。
漕运的案子查清了……牵扯出一串……呵。
咪听得半懂不懂。
但,真好!
咪的铲屎官出息了,知道清理门户了。
肯定是咪平时的教诲起了作用!
耳濡目染!
有时,他批奏折到深夜,咪就窝在他脚边的软垫上打盹。
偶尔会有大臣深夜求见,战战兢兢地禀报。
他听着,往往几句话,就定了乾坤,或者一个人的生死。
那些大臣退出去时,后背的衣裳总是汗湿的。
咪觉得无聊时,就会跳上书案。
故意在他的纸上踩几朵梅花印,或者用尾巴遮住字。
他从不生气,只是无奈地叹气。
抓住咪捣乱的爪子,用帕子擦干净沾上的墨汁,再把咪抱在怀里。
别闹。
然后,继续看他的折子。
有一次,他抱着咪,看着城池山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你看,这江山……朕的江山,有你一半……
他顿了顿,轻笑出声,揉了揉咪的肚皮。
都是你的毛。
咪正舒服地打呼噜,听到这话,不满地喵了一声。
什么意思
嫌弃咪掉毛!
他笑得更大声了些,把咪举起来,亲了亲咪的鼻子。
他一直没变。
至少,在咪眼里没变。
还是那个需要咪罩着、受了委屈会偷偷哭的铲屎官。
只是,现在没人敢给他委屈受了。
他给咪编了王冠,用料高级多了。
不再是枯草,而是金线掺着柔软的绸缎丝,编得更精致更结实。
不过,咪还是更喜欢第一个丑丑的草编的。
但,既然是他给的,咪就勉为其难收下吧。
他偶尔会拿着新编的王冠逗咪,在咪眼前晃。
喜不喜欢
咪通常会高冷地瞥他一眼,一爪子拍开,再叼走,藏到咪的宝贝堆里。
阳光好的下午,他会在暖阁里陪咪晒太阳。
咪窝在他膝头打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咪的背,看着窗外四四方方的天。
他的眼神,有时候会飘得很远。
变得很深,很静。
像结冰的湖面底下藏着的漩涡。
但每当咪看过去,或者动了一下,那层冰便立刻就化了。
怎么了
没事,咪就是看看,看看咪的软柿子有没有被掉包。
显然没有。
咪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
拯救炮灰太子。
哼哼哼,咪的任务圆满完成——
不对!是超额完成!
把他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可怜,培养成了九五之尊。
虽然过程有点小蹊跷,比如,那些坏蛋倒得太快太巧了。
但,那肯定是因为咪的运气好。
福星高照,连带他也沾了光!
总之,都是本咪的功劳。
本咪真是太厉害啦!
【全篇完】